作者:柴静 日期:2015-11-05 10:55:12
“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己。”——柴静
央视知名记者、主持人柴静,首度出书讲述十年央视生涯
个人成长的告白书,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
1.柴静个人成长的自白书。从对新闻一无所知的新人,尝遍失败、迷茫、摔打的滋味,到如今成为央视*受欢迎的女记者和主持人,柴静从未停止反思和追问,本书告诉你柴静何以成为柴静,她经历过什么,思考着什么,又记下了什么。
2.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非典、汶川地震、北京奥运、华南虎照事件、药家鑫事件……在新世纪头十年的几乎所有重大事件中,都能看到柴静的身影,通过她在新闻热点**线的真实记录,我们可以更真切、更深刻地读懂中国,了解我们身边这块土地上曾发生过的与我们的命运休戚相关的大事,知道它们如何发生,我们又该怎样面对。
3.我们自己的故事。采访是生命间的往来,在柴静的节目和文字中,无论是汶川地震、征地拆迁、家庭暴力,还是卢安克、药家鑫,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在他们身上,也可以看到我们自己,他们的故事,某种意义上也是你和我的故事。
本书简介:
《看见》是知名记者和主持人柴静讲述央视十年历程的自传性作品,既是柴静个人的成长告白书,某种程度上亦可视作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
十年前她被选择成为国家电视台新闻主播,却因毫无经验而遭遇挫败,非典时期成为现场记者后,现实生活犬牙交错的切肤之感,让她一点一滴脱离外在与自我的束缚,对生活与人性有了更为宽广与深厚的理解。十年之间,非典、汶川地震、两会报道、北京奥运……在每个重大事件现场,几乎都能发现柴静的身影,而如华南虎照、征地等刚性的调查报道她也多有制作。在书中,她记录下淹没在宏大叙事中的动人细节,为时代留下私人的注脚。一如既往,柴静看见并记录下新闻中给她留下强烈生命印象的个人,每个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没有人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人经受的,我必经受。书中记录下的人与事,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你和我的生活。
这本书中,我没有刻意选择标志性事件,也没有描绘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闻报道里,我只选择了留给我强烈生命印象的人,因为工作原因,我恰好与这些人相遇。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我试着尽可能诚实地写下这不断犯错、不断推翻、不断疑问、不断重建的事实和因果,一个国家由人构成,一个人也由无数他人构成,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已。
——柴静
作者简介:
柴静
山西临汾人,1976年出生。
曾在湖南文艺广播电台主持“夜色温柔”,在湖南卫视主持“新青年”。
2001年进入中央电视台,先后在“时空连线”“新闻调查”“24小时”“面对面”等栏目担任主持人与记者。
央视一套专题节目《看见》主持人。公益纪录片《穹顶之下》制作人。
目录:
第一章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如果你来做新闻,你关心什么?”他开了口。“我关心新闻当中的人。”
九年之后,人们还会说“这是进非典病房的记者”,我常觉羞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但只不过隐约地感到怪异,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对人的认识有多深,呈现才有多深。……双城连续服毒事件调查到最后,我们发现,最大的谜,其实是孩子的内心世界。
能不能采访准确,不是能不能完成工作,或者能不能有乐趣这么简单,这事关人的性命,我要是问得不准确,不配坐在这椅子上。
聚会上,朋友说,你现在做的这些题目太边缘了,大多数人根本不会碰到这些问题。作家野夫说:“那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大多数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免于受辱了。”
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元,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在这里人们如何相待,多少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目。
我出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山西姑娘没见过小溪青山之类,基本上处处灰头土脸,但凡有一点诗意,全从天上来。
今天你的权利受到损害,你不说话,明天你就会失去更多的权利。
二○○六年二月底,我接到通知,迷迷糊糊去别的部门开会。被惊着了,因为在“新闻联播”里要开一个有我名字的专栏,叫“柴静两会观察”。
准确是记者最重要的手艺,而自我感动、感动先行是准确最大的敌人,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绝不能走到探寻真相的半山腰就号啕大哭。
虐猫那期节目播出后,我收到王的短信,她要的并不是同情,节目也没给她同情。她只要求得到公正,这个公正就是以她的本来面目去呈现她。
我脑袋里旧思维习惯改不了,新的又不知道怎么形成。钱钢老师说,你可以看一看历史,“你只管用力把一个人、一件事吃透了,后面的就知道了”。
华南虎照片的真假之争,不仅事关技术,更是对事件各方科学精神的检验,真相往往在于毫末之间。第一章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如果你来做新闻,你关心什么?”他开了口。“我关心新闻当中的人。”第二章那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
九年之后,人们还会说“这是进非典病房的记者”,我常觉羞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但只不过隐约地感到怪异,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第三章双城的创伤
对人的认识有多深,呈现才有多深。……双城连续服毒事件调查到最后,我们发现,最大的谜,其实是孩子的内心世界。第四章是对峙,不是对抗
能不能采访准确,不是能不能完成工作,或者能不能有乐趣这么简单,这事关人的性命,我要是问得不准确,不配坐在这椅子上。第五章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聚会上,朋友说,你现在做的这些题目太边缘了,大多数人根本不会碰到这些问题。作家野夫说:“那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大多数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免于受辱了。”第六章沉默在尖叫
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元,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在这里人们如何相待,多少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目。第七章山西,山西
我出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山西姑娘没见过小溪青山之类,基本上处处灰头土脸,但凡有一点诗意,全从天上来。第八章我只是讨厌屈服
今天你的权利受到损害,你不说话,明天你就会失去更多的权利。第九章许多事情,是有人相信,才会存在
二○○六年二月底,我接到通知,迷迷糊糊去别的部门开会。被惊着了,因为在“新闻联播”里要开一个有我名字的专栏,叫“柴静两会观察”。第十章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
准确是记者最重要的手艺,而自我感动、感动先行是准确最大的敌人,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绝不能走到探寻真相的半山腰就号啕大哭。第十一章只求了解认识而已
虐猫那期节目播出后,我收到王的短信,她要的并不是同情,节目也没给她同情。她只要求得到公正,这个公正就是以她的本来面目去呈现她。第十二章新旧之间没有怨讼唯有真与伪是大敌
我脑袋里旧思维习惯改不了,新的又不知道怎么形成。钱钢老师说,你可以看一看历史,“你只管用力把一个人、一件事吃透了,后面的就知道了”。第十三章事实就是如此
华南虎照片的真假之争,不仅事关技术,更是对事件各方科学精神的检验,真相往往在于毫末之间。第十四章真实自有万钧之力
去年地震的裂缝里青草簌簌地拱动,湿黑的山坡上一层一层墨绿的杉树林,梨花浅白,空气里都是水滴和鸟叫。很多坍塌滑坡的山体,现在已经慢慢重新覆盖上了草木,就在这片山峦之间,正在建成新的房屋、村庄和家庭。第十五章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
全世界媒体都在这儿,金牌运动员有无数人采访,我说:“那咱们就采访不显眼的吧,失败者也成,只要打动咱俩的就算。”第十六章逻辑自泥土中剥离
新闻调查六年,我做得最多的就是征地题材,各种口音,各个地方,各种冲突。节目组每天一麻袋信里,一半是关于征地的。第十七章无能的力量
从世俗的意义上说,卢安克做的事情没用,没效果,不可效仿,也不可推广,但他的存在本身,有一种令人内心惶然震颤的力量。第十八章采访是病友间的相互探问
把一个人送回到他的生活位置和肇事起点,才能了解和理解,只有不把这个人孤立和开除出去,才能看清这个事件对时代生活的意义。张妙死了,药家鑫死了,但如果只是死,结束了就过去了,那就是白白死了。第十九章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
理解的基础是感受。人能感受别人的时候,心就变软了,软不是脆弱,是韧性。第二十章陈虻不死
谈起陈虻时,有人说智慧,有人说尖锐,白岩松说“那是个非常寂寞的人”。他的寂寞不是孤单,是没完成。十年前,当陈虻问我如果做新闻关心什么时,我说关心新闻中的人--这一句话,把我推到今天。话很普通,只是一句常识,做起这份工作才发觉它何等不易,“人”常常被有意无意忽略,被概念化,被无知和偏见遮蔽,被模式化,这些思维,就埋在无意识之下。无意识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常常看不见他人,对自已也熟视无睹。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蒙昧就是我自身,像石头一样成了心里的坝。这本书中,我没有刻意选择标志性事件,也没有描绘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闻报道里,我只选择了留给我强烈生命印象的人,因为工作原因,我恰好与这些人相遇。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我试着尽可能诚实地写下这不断犯错、不断推翻、不断疑问、不断重建的事实和因果,一个国家由人构成,一个人也由无数他人构成,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已。陈虻去世之后,我开始写这本书,但这本书并非为了追悼亡者--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说过,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意识,那才相当于死。他所期望的,是我能继续他曾做过的事---就象叶子从痛苦的蜷缩中要用力舒展一样,人也要从不假思索的蒙昧里挣脱,这才是活着。十年已至,如他所说,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第一章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二○○○年,我接到一个电话。“我是陈虻。”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想给我一个发出仰慕尖叫的时间。“谁?”“我,陈虻……没给你讲过课?”“你哪个单位的?”“嘎……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的,找你合作个节目。”我们在央视后面梅地亚酒店见了面。我打量他,中长头发,旧皮夹克耷拉着,倒不太像个领导。他翘着二郎腿,我也翘着。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对成名有心理准备么?”哟,中央台的人说话都这么牛么?我二十三四岁,不知天高地厚得很:“如果成名是一种心理感受的话,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我说的是家喻户晓式的成名。”“我知道我能达到的高度。”他都气笑了:“你再说一遍?”“我知道我能达到的高度。”……“如果你来做新闻,你关心什么?”他开了口。“我关心新闻当中的人。”他在烟雾里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你来吧。”“我不去。”我有我的节目,湖南卫视的“新青年”,人物采访,很自在,又用不着签约,我住在北京,每月去一趟,录完拿现金。“体制里的工作我干不了。”他也不生气,把烟头按灭了,站起身:“这样,你来参加一次我们评论部的年会玩玩吧。”年会上来就发奖,新闻评论部十大先进。这十位,长得真是……头一位叫孙杰,歪着膀子上了台,手里拿一卷卫生纸,发表获奖感言:“感冒了,没准备,写在这纸上了,我讲几个原则啊……”讲完把纸一撕,擤擤鼻涕下台。当时正是评论部拆分的阶段,接下去放的是崔永元改编配音的《分家在十月》:“运动啦,七八年就来一次……兄弟们,抢钱抢女编导,一次性纸杯子也要,手纸也要……”领导们坐第一排,在片子里被挨个挤兑。“李挺诺夫硬挺着入睡的夜晚,气恨地说:‘《痛并快乐着》,这书只配用来垫脚。’……”坐在第一排中央的新闻中心主任李挺正被群众抢钱包,现钱全部被撒向空中,大家哈哈大笑。其中一百块红艳艳,飘啊飘,飘到了我手里。嘿,这个地方好。陈虻拿了一张破纸,让我在上面签个字:“你就算进中央台了。”我狐疑地看了一眼。这连个合同都不是,也没有记者证,没有工作证,没有工资卡,连个进台证都没有。“我们看中了你,这就够了。”瞧他的嘴脸。他带我去新闻评论部。我边走边打量,看了看部门口挂的牌子:求实,公正,平等,前卫。前卫……嗯,一个新闻部门,还想前卫?我左看右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一边敲打我:“你就是个网球,我是个网球拍,不管你达到什么高度……”哦,这人挺记仇。他转过头盯着我:“记住,我都比你高一毫米。”切。一进门,办公室正中间放一把椅子,化妆师熟练地一甩,往我身上套了块布:“来,把头发剪了。”我一直披挂在半脸上的头发落了一地,像个小秃鸭子。“这样可以吹得很高了。”他满意地拨弄一下我那刘海。男同事们坐一圈,似笑不笑地看着我:“去,给我们倒杯水,主持人,我们一年到头伺候你,你也伺候伺候我们。”我天生没什么机灵劲儿,还在南方女权文化里待惯了,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幽默感,只好呆呆地去倒了几杯水。他们跟我开玩笑:“柴静,司长大还是局长大?”我真不知道。陈虻把我交给那个拿卫生纸上台的家伙:“练练她。”这家伙看着跟那天不大一样,严肃地看了一下我:“你写一写建党八十周年节目的解说词。”这个……我倒真敢写,洋洋洒洒。写完给他,他真是特别善良,看了一眼,连叹气都没叹,诚恳地说:“你回家休息吧。”我要做的这个节目叫“时空连线”,搭档白岩松,每天十六分钟的时事评论,连线多方专家同时讨论当日新闻。我之前从没做过新闻,陈虻也没看过我在湖南卫视的节目,不过直觉告诉我最好别问他是怎么发现我的,这种人绝不会按正常方式回答你,还是少说少问为妙,免受羞辱。他只说了句:“我们要给白岩松找个女搭档。”年会的晚上有人打电话来,声音低沉:“岩松要跟你谈谈。”我一去,一屋子男同志,挺像面试。后来才知道,白岩松这个人什么都彪悍,就是不习惯跟女生单独讲话。大家跟我聊,他只插空问了两个问题:“你喜欢谁的音乐?”我好像说的是平克?弗洛伊德。他问:“华人的呢?”“罗大佑。”他没再问什么,只说了一句:“这是条很长的路,你要作好长跑的准备。”第一期节目就是惨败。是关于剖腹产的话题,我自己联系的嘉宾、医生、生孩子的人、社会学家,约好演播室,化好妆坐进去,几位台领导正从玻璃外路过,看了一眼:“有点像小敬一丹。”陈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就代表认可啦。”现场采访只录了三十分钟,谈完剖腹产怎么不好,就顺利结束了。那会儿我不把电视当回事,在纸上编完稿子,让同事帮忙剪片子去送审,自己去外地耍了。放假回来,在办公桌上挂只大画框,是在西藏拍的照片,还弄个水瓶,插了些花花草草。看办公室人脸色,知道审片结果很不好。大家不好跟我转述最狠的话,只说已经这样了,你就把结尾再录一遍吧。陈虻公开在会上批评我:“你告诉人们剖腹产是错误的,自然生产如何好,这只是一个知识层面,你深下去没有?谁有权利决定剖腹产?医生和家属。怎么决定?这是一个医疗体制的问题。还有没有比这个更深的层面?如果你认为人们都选择剖腹产是个错误的观点,那么这个观点是如何传播的?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它?一个新闻事实至少可以深入到知识、行业、社会三个不同的层面,越深,覆盖的人群就越大,你找了几个层面?”我越听心底越冰,把结尾一改再改,但已无能为力。年底晚会上,同事模仿我,披条披肩,穿着高跟鞋和裹腿小裙子,两条腿纠结在一起坐着,把垂在眼睛上的头发用手一拨,摸着男生的手,细声细气地采访:“你疼吗?真的很疼吗?真的真的很疼吗?”底下哄笑,都认同是对我的漫画像。白岩松当时是制片人,压力比谁都大,也不能拔苗助长,别人笑我的时候,估计他心里比谁都难受。有次我穿印花纱裙子到办公室,他叫我过去,说:“回去把衣服换了。”每天节目结尾主持人都要评论,我别扭坏了。按我原来花里胡哨的文艺路子,肯定是不行的,按节目的习惯写,我又写不来。一遍又一遍,都过不了关,到后来有一次没办法,白岩松递给我一张纸,是他替我写的。每次重录的时候,都得深更半夜把别人叫回演播室,灯光、摄像后来已经不吱声了,也不问,沉默地隐忍着。录完,我不打车,都是走回去,深一脚浅一脚,满心都是对他们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