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明盛 日期:2015-11-05 11:00:21
程湾是一个仅有四五百人口的江汉平原村落,既不靠城市,又远离改革开放前沿,没有名山大川等先天性旅游资源可以利用,没有可以提振家乡的商贾名流,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村落,代表了中国绝大部分农村地区的发展生态,可以成为探究中国30多年城市化大迁徙的人口迁出地样本。作者以真挚的人文情怀,长期关注农村城镇化,追踪自己的村庄及乡亲4年,记录一个空心村的命运沉浮,以非虚构写作笔法,深入描写几十个人的不同命运,镜像式呈现当下乡土社会,小角度剖开中国乡村的一个断面,呈现大时代的社会小切片,描摹中国**规模的人口迁徙,以饱含深情的文字,表现几代人的乡愁,寻求城市化中国的情感共鸣。本书以作者的家乡为点,以农村城市化为线,生动再现了中国农民诀别式迁徙后的内部瓦解,以及亲酬定律、乡酬定律下的异地重构,为读者呈现了一幅浓缩版乡村命运图,为时代作证。
作者简介:
程明盛,生于湖北应城,1994年辞去机关工作南下赶海,以新闻为业,辗转东莞、珠海、中山,发表数百万字新闻作品,获广东新闻奖、中国地市报新闻奖、中山新闻奖数十个,当选中山市首届十佳记者,入选《当代南粤记者》。现任中山日报社总编辑助理、中山日报新闻总监。
目录:
001自序:一个村庄的乡村命运
梦回家乡
002我曾经背弃村庄
007再回故园物是人非
012重新发现家乡
017程湾的前尘往事
乡村镜像
024灌了河水的秧苗大多枯死
029麻将桌上的乡土中国
033归乡路上的“人情劫”
037我们的校园被时代淹没了001自序:一个村庄的乡村命运梦回家乡002我曾经背弃村庄007再回故园物是人非012重新发现家乡017程湾的前尘往事乡村镜像024灌了河水的秧苗大多枯死029麻将桌上的乡土中国033归乡路上的“人情劫”037我们的校园被时代淹没了042父母的故乡不是我的家046乡土随乡村大戏一起谢幕村庄群雕052空巢家庭:相距百米两位老人一周内相继自杀057老耕家:人工再上涨种粮可能不赚钱062留守孩子:学生只有高峰期五分之一067跳“农门”族:最后悔的是花钱买了户口072乡情圈:第二故乡的聚散离合077新女性:乡村女性的变化082求职族:从民工“搵工难”到大学生就业难城市化路径088端阳:一个汉正街之家的命运沉浮094小海:从小货郎到“西南日化王”100华生:开飞机的他开着小车回乡105军军:入伍落空的18岁青年离家出走110夏平:农家小屋藏职业期货投资者116肖平:把网吧开到深圳北站附近121大尧兄弟:从搬运工到家电代理商126习华:13万买中拆迁房赚了近百万131春伯母:被女儿婚姻改变的家庭命运城乡碰撞138木兰:从沈阳工地九楼摔下获赔30万143新生:一家三口三年走不出传销梦149小峰:腊月廿六天上掉下170万拆迁馅饼154德德:忙了30年的小生意一停就是一年159宽窄:两口子连续两天遭遇车祸164丁当:交了3年的社保是不是没用了168盼盼:网购的劣质热水器泡了婚房172毛婶:异乡车祸撞出城乡3倍差距都市屋檐下178良哥:20多年黑户想恢复户口183丹夫:谁知建筑工万元月薪背后的艰辛188享文:小学毕业的他在一所知名大学工作193安迪:儿子在武警部队当了“逃兵”198月生:我这“胶囊旅馆”恐怕开不长久203腊子:一个装修项目,公司拿走36%装修款208爱华:缺席小儿子的春节婚礼213复华:终于说服儿子跟着开麻辣烫店乡村行为逻辑220老支书:带着30多人闯了市委大院224萍儿:货车停在家门口惹来一场亲戚官司229桂桂:两次惊人巧合的车祸234胡生:村里第一种粮大户被撞身亡238金平:住了27年的老宅哪里舍得拆243安可:我这一生毁在了装卸公司守望家乡250村支书:背负40多万村债一筹莫展255权哥:从政协委员到上访户260冬生:从走投无路到纳税的开发商266丽人:回乡创业,就想离孩子近一点271喜叔:一个单职工的田园梦碎了277幺哥:还住在40年前的泥坯房里281幺叔:脚裹厚纱布,卫生院清洁工作还不能撒手286雄鹰:投资家乡回馈乡亲292结语:致终将消逝的村庄296后记:这本书是村庄为我写的这是一部扎实的社会调查报告,作者对故乡农民人生历程的细致考察,让我们感受到某种震撼: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何被连根拔起抛向焦虑的大海,以及中国农村普遍凋敝的现实。作者给出的这幅全息图,可以让我们真切地触摸到中国农民的命运。乡愁真的不再是文人的感怀,而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FT中文网专栏作家老愚
当此千年未遇的乡村艰难转型之际,程明盛以非虚构的素朴笔法,写下了家乡的衰败与迷途。这是献给故乡的一曲哀歌,饱含着深情、眷恋、失落与愧赧。满纸悲情中,全然赤子情怀。
——诗人、作家朵渔
和明盛因乡村结缘,同为“三农”书写,许多观点与认知出奇相同。让我没想到的是,明盛历时4年用笔记录自己家乡和乡亲,用智慧审思城市化中的乡土命运,字里行间浸透着真情与责任,那份真情令人动容,那份责任令人如坐针毡。
——作家、学者爱新觉罗·蔚然这是一部扎实的社会调查报告,作者对故乡农民人生历程的细致考察,让我们感受到某种震撼: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何被连根拔起抛向焦虑的大海,以及中国农村普遍凋敝的现实。作者给出的这幅全息图,可以让我们真切地触摸到中国农民的命运。乡愁真的不再是文人的感怀,而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FT中文网专栏作家老愚
当此千年未遇的乡村艰难转型之际,程明盛以非虚构的素朴笔法,写下了家乡的衰败与迷途。这是献给故乡的一曲哀歌,饱含着深情、眷恋、失落与愧赧。满纸悲情中,全然赤子情怀。
——诗人、作家朵渔
和明盛因乡村结缘,同为“三农”书写,许多观点与认知出奇相同。让我没想到的是,明盛历时4年用笔记录自己家乡和乡亲,用智慧审思城市化中的乡土命运,字里行间浸透着真情与责任,那份真情令人动容,那份责任令人如坐针毡。
——作家、学者爱新觉罗·蔚然
正在城市化的中国,不缺少命题下的讴歌和宏大叙事,却缺少悲悯苍生的人文照看。作为媒体人,程明盛选择往下看的心灵朝向,为向往城市但也无奈城市的农民代言,用笔、更用心记录那些被忽视的生命底色和正在沉没的声音,让我听到了满目浮华背后的几声叹息。
——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记者陈耀文
这些年,大姐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从孩子2岁多起,照顾我们一家饮食起居。大姐会守着电视看肥皂剧,会找邻家大妈打麻将,偶尔也会读读报。但大姐是个文盲,一天学都没上过。
大姐没能上学跟我有关。我是家中第一个男孩,自然被视同宝贝,需要人看护。但父亲是个孤儿,我从小就没有爷爷奶奶在身边,父母每天需要出工,在家照顾我成为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奈之下,父母做了一个不公平的决定,让大姐放弃读书,留在家里照顾我。于是,小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六七岁的大姐每天带着一两岁的我,活动在邻居老太太四婆的视线内,有时拿个小板凳坐在老太太膝前,听老太太讲家里家外的事情。
在家乡的日子,我至少有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第一次是三四岁时,我跟几个大一点的玩伴,到离村很远的河边河汊玩耍,河边停着一条船,几个玩伴登上船去,最小的我也跃跃欲试,不料没抓牢船沿,一头扎进河里,几个玩伴傻了眼,却不知道呼救。恰在此时,河对岸一个放牛的老人看到我掉进水里,狂喊有人掉河里了。这时,邻居看瓜地的爷爷路过河边田埂,从他的视线看不到我们,但听到对岸老人呼喊,循着手指的方向奔过来,却看不到水中人的踪影。危急时刻,我从水中挣扎着露出一头,邻居爷爷见了,一把将我拉上来,救下性命。事后我被父亲责罚,限令以后不准玩水。
另一次是上高中时的路途中,我照例周一早上步行几公里上学,家养的忠犬一路相送。到了道班,忠犬自行返程,我沿着铁轨往学校方向走,迎面轨道驶来一列货车。我边走边欣赏货车慢驶,突然见到车头的引导员对着我大呼小叫,似乎在训斥我占了道。他的“训斥”一直不停,还将手指向我身后。我回转头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张望,这一望非同小可,原来,一列客运列车在我约百米的地方驶来,正待进站,速度有所减慢。我突然醒悟过来,货车上的引导员在喊我躲开。我立即逃出轨道。回望客车,已经从身边驶过,挡住了货车身影,待客车过后,货车已经远去,我没法向那位引导员说声谢谢。从此,不敢再在铁轨上行走。
与和我一样靠自我奋斗走出村庄的飞行员华生聊天,说起村庄,他最深的记忆是饥饿。华生说,想起冬天没吃的就想哭。这句话勾起我更深的记忆。
从记事起,贫穷就如影随形。最困难的时候,讨饭议题被摆上家庭的饭桌,终于没有被采纳,却策划出让二姐到县里水利工地讨饭“上访”的苦肉计。就这样,我们的家史上写下了一天乞讨记,二姐当天被大队干部送回,被责怪丢了大队的面子,当期口粮被补发,我们家也上了大队困难户名单,经常在年关时得到一件棉衣或者一件棉裤,然后在给谁穿的家庭讨论中,一次次偏向我。
小学的记忆中,我曾在冬天穿着单裤往返上学,回到家就偎到被窝里;我曾整个学期没有课本,因为到期末也交不出2块钱学费,学校扣下了教材;我曾将用过的本子上的字迹全部擦掉,然后开始又一轮书写;我曾常年穿不上新衣,只在年关时将旧衣服染成黑色或暗蓝色。我曾听到母亲求告无门后的彻夜痛哭,曾吃过和了糠糟的米饭,曾采过野菜熬成菜羹充饥。
到了高中升学的年龄,父亲已是镇上建筑队会计,算得上一个小有权力的干部。建筑队分配委托培养中专生指标给子弟,单位出钱,条件是毕业后回单位服务,我成为理所当然的人选。父亲回家喜之不尽地告诉我,我却回之以冷冷的一句:“不是自己考上的不去。”
穷怕了的我,对生活没有奢望。小时候,就盼着有一天能放开肚皮,吃一顿白花花的米饭;长大了,想像老师教导的一样,穿上一双黑皮鞋;上了大学,还跟同学聊起理想,想象有朝一日能坐上一回小汽车;工作这么多年了,厌倦了场面的热闹之后,常常在内心呼唤,给我一方安静的书桌,我想思考。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贫穷教会了我最初的尊严。人生失意时告诉自己,我曾经一无所有;人生得意时警醒自己,我其实一无所求。
自己贫穷的一页翻过去了,没钱的我想把财富留给孩子。跟孩子说贫穷,却发现,这是一种强加于人的奢侈,因为孩子不知道贫穷,就像我当年不知道奢侈。
孩子没有贫穷的经历,孩子的朋友也没有贫穷的经历。
也许,贫穷再也教不会这一代人尊严。
从乡土调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热爱与自责中煎熬。
我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爱这片土地上满田满畈的油菜花紫云英,爱每一个枝丫间呜叫的知了,爱泥浪翻滚下挣扎着自投罗网的泥鳅,爱冬天里深藏在黑色淤泥下的莲藕。
我爱这片土地上爱过怨过恨过的人,爱那些肆无忌惮在眼前笑着闹着哭着的族亲,爱那些做了满满一碗鸡蛋招待自己的乡邻,爱那些几十年了还惦记我胖瘦的乡亲。
但一次历时4年的乡土调查,是一次借着乡情亲情的入户私访,窥见了家乡和亲人最隐秘的生活空间和精神世界。每一次不期而至的相遇,每一次蚊虫叮咬下、寒气逼人时的邻里倾谈,多少令人惊讶的发现都激荡不起心底的欢喜,我知道自己扮演了不太高尚的偷窥者,尽管不断给自己打气,我为的是一个高尚的目的。
直到书稿开始羞答答地呈给乡亲审阅,我还怀着忐忑等待一次次面红耳赤的呵斥。可是没有。村庄平静得像一个和蔼的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写着命题作文,一个劲点头说真实。
一个个诚恳的声音传递过来,用真名吧,都不是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