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勋 日期:2015-11-14 12:39:41
蒋勋写给Ly’sM的十二封情书,讲欲爱纠缠,讲私密情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欲爱书,蒋勋的这一份,首次赤裸裸地呈现在大陆读者面前了。
本书简介:
写给Ly’sM的十二封情书,讲述的是欲爱时的等待、渴望、震颤、悸动、纠缠,欲爱时的大哭与大笑,眷恋与愤怒,蒋勋笔下的欲爱,是人的不完整,是走向疼痛的开始。这是一本极其私密的书,使我们终于有机会知道,原来他人也有过与我们一样的狂喜,或一样的痛楚。
作者简介:
蒋勋,一九四七年生,福建长乐人,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一九七二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一九七六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现任《联合文学》社长。著有《孤独六讲》《生活十讲》《舞动白蛇传》《给年轻艺术家的信》《天地有大美》《美的沉思》《多情应笑我》《今宵酒醒何处》《写给大家的中国美术史》等。
目录:
在Ly’sM要离开的时候 /7
你一定无法想象—— /19
我们的爱没有血源 /29
关于中世纪 /39
从遥远的地方来 51
帝国属于历史,夕阳属于神话 /65
水和麦子与葡萄都好的地方 /75
叫做亚诺的河流 /85
忧伤寂寞的一张脸 /97
肉身觉醒 /113
在波西米亚的时候 /137
Ly’sM,我回来了 /147
尾声/165前言“欲爱”这么私密,我们一直少有机会知道他人是不是也有过与我们一样的狂喜,或有过一样的痛楚。
“欲爱”时的等待、渴望,“欲爱”时的震颤、悸动、纠缠,“欲爱”时的大笑与大哭,“欲爱”时的眷恋与愤怒,“欲爱”时像重生与濒死一般的燃烧与撕裂的痛。
“欲爱”什么?
是肉体吗?
是头颅?是一绺一绺的头发?
是宽坦的额骨?是眉毛?是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温热潮湿的鼻腔的呼吸?
是丰厚柔软的唇?是曲线优美的颈脖?是婉转曲折如花瓣的耳朵?
是浑圆的肩膀?是腋窝里毛发间如此神秘的气味?
是饱满喘息的胸?强硬的锁骨?是高高凸起的如岩石板块的肩胛?“欲爱”这么私密,我们一直少有机会知道他人是不是也有过与我们一样的狂喜,或有过一样的痛楚。
“欲爱”时的等待、渴望,“欲爱”时的震颤、悸动、纠缠,“欲爱”时的大笑与大哭,“欲爱”时的眷恋与愤怒,“欲爱”时像重生与濒死一般的燃烧与撕裂的痛。
“欲爱”什么?
是肉体吗?
是头颅?是一绺一绺的头发?
是宽坦的额骨?是眉毛?是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温热潮湿的鼻腔的呼吸?
是丰厚柔软的唇?是曲线优美的颈脖?是婉转曲折如花瓣的耳朵?
是浑圆的肩膀?是腋窝里毛发间如此神秘的气味?
是饱满喘息的胸?强硬的锁骨?是高高凸起的如岩石板块的肩胛?
是闭着眼睛可以用手指一一细数的一节一节的脊椎,指间熟悉每一处细微的凸凹,像虔诚信徒每日不停细数的念珠。
我的“欲爱”里都是他肉体细节的记忆。
是充满弹性的手肘、臂弯?是一根一根有千变万化可能仿佛诗句的手指?
是那腰与腹部呼吸时像波涛的起伏,推涌着我到意乱神迷的地狱或天堂?
是臀与尾尻如此隐秘复杂的肌理,如永不可解开的绝望密码?
“欲爱”究竟是什么?使人不可自拔于其间?
是大腿喷张的力量?是膝盖组织繁密纠缠的筋脉?是小腿足踝承当的重量?是脚掌足趾弓起弹跳的变化?
肉体的“欲爱”在哪里?
我们在啼笑皆非悲欣交集的荒谬错愕理想仰头向上苍乞求赦免,赦免我们饮这一杯甜酸苦辣的“欲爱”之酒。
柏拉图在《飨宴篇》里说了希腊众神的“欲爱”(Eros),说了那最古老的“欲爱”的符咒——人是不完全的。
在宇宙之处,有纯阳性的人,有纯阴性的人,有阴阳合一的人,因为得罪了天神,他(她)们都被劈成两半。从此以后,每一半都在寻找另外一半,阳性寻找阳性,阴性寻找阴性,阴性寻找阳性,或阳性寻找阴性——
他(她)们总是在寻找,每一次都好像找到了,紧紧拥抱着,不肯放手,希望永远合而为一,恢复完整。然而,不多久,发现找错了,不对,不是最初的那一半,无论如何寻找,找到的,总不会再是原来那一半。
人注定了不完整,人也注定了“欲爱”的诅咒。
◎ 内容简介
写给Ly’sM的十二封情书,讲述的是欲爱时的等待、渴望、震颤、悸动、纠缠,欲爱时的大哭与大笑,眷恋与愤怒,蒋勋笔下的欲爱,是人的不完整,是走向疼痛的开始。这是一本极其私密的书,使我们终于有机会知道,原来他人也有过与我们一样的狂喜,或一样的痛楚。你一定无法想象
Ly’sM,你一定无法想象,我坐在多么明亮灿烂的风景面前,想念你,并且把这样美丽的风景细细地向你描述。
我的面前是一条河流。这条河流由南而北,贯穿整个城市。它流经的区域,曾经因为船只的聚集,商贩运送囤积货物,逐渐形成几个繁荣的河港市镇。但是,也由于河流的淤积,使大的船舶无法通行停靠,更由于陆地交通的发达,终于使这些市镇日渐没落,河流的航行也长久废弃。
河流在最近半世纪已失去了运输功能,被遗忘在商业冷落萧条的地区,加上河流淤积后造成水患泛滥,人们便用高高的水泥堤防围堵,因此,除非在比较高的地区,或爬到堤防顶端,否则是不容易看到河流的。
但是,很少人知道,这条河仍然是美丽的。
在流经四面环山的盆地都市之后,河流在北端的两座山脉之间找到了一个出口。两座山都庞大高耸,东边的一座雄壮厚实,西边的一座比较尖峭秀丽。河流婉蜒流转,流经一些浅缓的沙洲,来到两山之间,忽然有了浩荡的气势,决定要进入大海了。
Ly’sM,你可以想象河流要进入海洋时的踊跃兴奋吗?
好像年少时憧憬着未来壮阔生活的喜悦欢欣,我坐在河边,眺望这里河水的浩荡,好像在眺望展开在你面前未来生活无限的憧憬。
你憧憬过生活吗?
从幼小的时刻,背着书包走去学校,坐在课桌前,听着教师口中的话,憧憬着各式各样新奇的知识。
或者在中学时代,因为生理的发育变化,有了对肉体存在的喜悦与忧伤。在操场上奔跑跳跃的身体,在陡斜的坡道上以全力将脚踏车冲刺上去的身体,在球场上挑战各种动作难度的身体,感觉到骨骼在运动中承担的重量,感觉到肌肉收放的极限,感觉到内在的器官在剧烈撼动循环,心跳与血流的速度急促而且节奏鲜明;这个身体,好像在山峦间刚刚发源的急湍,在乱石间奔窜推挤,好像是过度旺盛的精力无法拘束,要迫不及待地奔向前方,去看一看前面更壮阔的风景。
你这样憧憬过未来吗?
感觉到在大量的运动中逐渐开阔的肩膊与胸膛,感觉到肺叶有了容纳更巨大呼吸的容量与空间,感觉到身体中每一个细胞在新陈代谢中更换的力量,感觉到旧的死灭,与新的诞生,生命为着所有新生的部分雀跃欢呼。
Ly’sM,即使在我将逐渐衰老的时刻,仍然无限喜悦地看着你在憧憬未来生活的灿烂光亮。
我要和你说的河流,是在经过了两山夹峙的隘口之后的河流;一般人称呼的“出海口”的位置。在比较高的附近山丘上,可以看到长长的河流,到了这里,忽然有一个喇叭状的开口,好像河流张开了双臂,迎接浩大的海洋。
不知道河流,一条长长的河流,到了出海口,会不会忽然想念起它的上游,那在远远的山峦间踊跃欢欣的样子,那像少年憧憬着未来的壮阔时的自信乐观。
然而,在这里,河流是特别安静的。
在你离去的时刻,Ly’sM,河流对我有了不同的意义。
我一整天坐在河边,计算潮汐上涨和退去的时间。涨潮的时候,蓝色的海水一波一波涌入,有一种不容易察觉的“砂”“吵”的声音,非常安静,却又非常持续而且确定。蓝色的海水和比较含黄浊泥沙的河水,一缕一缕,交互缠绕回荡。
我以前没有这样看过海河交界的潮汐,它们的交缠波动,像一种呼吸,像一种爱恋,像渴望对方的身体,渴望抵抗,又渴望被征服。
潮汐竟是海洋与河流互古以来不曾停止的爱恋吗?
在满潮的时分,水波一直漫到我的脚下,鼓动汹涌的浪涛发出“啵”“啵”的声音。
我想引领许多恋爱中的人来看这涨满时的潮汐,使他们看到巨大的满足中盈满泪水的喜悦,而那喜悦里也饱含着不可思议的忧伤啊!
原来忧愁与喜悦是不可分的。
Ly’sM,在分离的时刻,思念你,忧愁如此,也喜悦如此。
在潮水涨满之后,“啵”“啵”的声音开始消退了,那不易察觉的“妙”“吵”的声音再次起来;是潮水在河滩沙隙逐渐退去了。
潮水的上涨或退去,只是一种现象的两面,也许并没有忧愁,也没有喜悦。
我似乎希望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看待生命,只是还不时有情绪的干扰与骚动罢。
在退潮的时候,才发现天空原来密聚的云层已经散开,在云隙间露出了明亮的蓝色晴空。在寒冷的冬季,这样的阳光使人温暖,而且,河岸对面的山头,也因为阳光的照耀,从灰墨色转成苍翠的绿色,山头上树丛的明暗层次也越发清晰了。
季节和岁月使山河有了不同的容颜,使许多原来沉重的心变得轻快开朗起来。
我应该告诉你云隙间阳光的美丽。或许你在遥远的地方,也可以这样凝视一座我看不见的山头,看到山头上蓝色的天空,看到山头上树丛在风中轻轻摇曳,看到云移动时在山峦上映照着的影子,看到山脚下一些整齐安静的房舍,看到人行走在山路上。
Ly’sM,因为对你的爱,使我可以这样在季节和岁月里观看山河、星辰、天空与大地,观看一些远远比忧愁与喜悦更广大的事物。
潮水退去之后,河边露出了非常宽广的河滩。在湿润的泥土里有一些招潮蟹在蠕动攀爬。它们是很卑微的生物,密密麻麻,可以想见它们有很强的繁殖的能力,形成它们生存的方式。因此,我不禁反问自己:为什么要用“卑微”来形容它们。
有任何一种生存是应该用“卑微”来形容的吗?有任何一种我们不了解的艰难的存在是应该被视为“卑微”的吗?
有白鹭鸶飞来,轻轻搧动翅膀,停棲在河滩上。白鹭鸶姿态轻盈,它雪白的羽毛在脏污的河滩上也更显洁净明亮。白鹭鸶优美地行走着,有时停下来,用长长的喙叼啄四面奔逃的招潮蟹。
也许要在河边坐久一点,才能发现,招潮蟹的“卑微”和白鹭鸶的“优美”,只是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罢。
许多在诗文或图画中歌咏白鹭的艺术家,也许无法完全了解,白鹭鸶不是为了风景的美丽而来,而是为了觅食退潮后四窜奔逃的招潮蟹而来的。
是不是因为你的离去,Ly’sM,我竟看见了美丽的山河后面隐藏着残酷的杀机?
有小船驶来,马达声划破寂静,我直觉这船是为捕鱼而来,但也即刻对自己如此恶意的推理厌烦了。
河流似乎在漫漫长途的修行中,学习和自己对话,学习和两岸的风景对话,学习在出海的时刻,能够接纳海洋的澎湃浩瀚。
我也只是在学习的中途。
在一个冬日变晴的下午,可以因为你的离去,静坐在河边观看潮汐的涨退,观看自己的喜悦与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