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本雅明 日期:2015-12-13 14:20:50
欧洲知识分子的良心本雅明*迷人的作品。苏珊·桑塔格、汉娜·阿伦特、阿多诺、帕慕克等文化名人倾力推荐。重温失落已久的文化品位、名士风度和自由思想。
本书简介:
本书是德国著名学者、思想家本雅明重新审视自己童年时代生活的散文集。1900年前后,作者经历的柏林都市生活景象,那天马行空般的记忆碎片,插图般美丽的画面感,如散落一地的珍珠,在暗夜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西方评论家将其誉为“我们时代最优美的散文创作之一”。
作者简介:
瓦尔特本雅明(1892—1940),德国著名思想家、文学家,著有《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单向街》等。20世纪60年代以来,本雅明以他的“诗意的思考”方式,他对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精妙的、隐喻式的分析和描述,以及他同“法兰克福学派”的密切联系,成为最受关注的现代作家之一。
目录:
第一稿(基森版)姆姆类仁动物花园西洋景胜利纪念碑电话机捉蝴蝶出游与回归故里情窦初开冬日的早晨斯德格利兹尔街与根蒂纳尔街交汇处的街角科诺赫先生与普法勒小姐马格德堡广场边上的农贸市场发高烧旋转木马水獭一则死讯孔雀岛和格灵尼克花园街12号识字盒柜子学生图书互借捉迷藏幽灵聚会乞丐与妓女不幸事件和罪行针线盒圣诞天使两支铜管乐队驼背小人最后稿
内阳台迟到少年读物冬日夜晚弯街色彩月亮
本雅明年表本雅明既是诗人神学家,又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既是形而上学的语言学家,又是献身政治的游荡者……他永远没有家园,没有祖国,甚至没有职业——作为一个文人,学术界不承认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所写的一切最终成为一种独特的东西。——著名哲学家理查德·卡尼本雅明把他自己、他个人的气质,投射到了他所关注的全部主要对象之中。他的气质决定了他选择什么去写。他从关注的对象中看到了与自己契合的东西。——著名学者苏珊·桑塔格这本书是我们时代最优美的散文创作之一,而它却很长时间几乎不为人知。——德国文学评论家斯聪狄姆姆类仁类仁姑母(MuhmeRehlen)曾在一首古老的儿歌中出现过,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姆姆(Muhme)的意思是什么,因而在我的眼中,这个人物就幻化成了一个精灵:姆姆类仁(Mummerehlen)。虽然这样的误解会带来一些消极意义,比如使我看不清世界的面貌,但它同时还具有积极的意义,那就是使我踏上了通向其内里的路途。任何外在的变动就其内里而言,都是合理的。有一次,人们谈论铜版画(Kupferstich)时被我无意间听到。第二天我就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了凳子下面,自以为这就成了一幅铜版画(Kopf-ver-stich)。假如说我由此改变了自己本身和词语的意思,那么,我只是为了使自己能在生活中立足而做了必须做的事。我抓住机会学着把自己裹入(mummen)到那些模糊得如同云雾一般的词汇之中,发现相似事物的这一天赋原本就是过去那种强制行为的极小残余,即变得相似并掌控自己的行为。这种强制是语汇施加给我的,那些语汇使我与居所、家具和服装变得相像,却从不像我自己,更没有把我变成有教养的典范,所以,一有人让我放松地展现自然形态时的自己,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那是我在一次拍照时遇到的情形。当时,亚麻布景、坐垫、灯座似乎夺走了我的目光,它们想要将我的成像拉入自身,如同阴间的影子渴望获得献祭动物的血脉一样。最终,人们给了我一张图片,图片上简单地画着阿尔卑斯山。人们将我的右手放在云彩上方,同时我的右手中必须举着羚羊胡小帽,将横贯的雪峰置于阴影之上。不过,我那小孩脸上从室内棕榈树阴影中展现出的阴沉目光,比起这个阿尔卑斯山小孩嘴角刻意展露的笑容要更加郁郁不振。那些室内棕榈树可以在摄影师工作室里看到,这样的工作室里有小板凳、三脚架、织花壁毯和画架,这些使它们看起来有些像密室和刑讯室。我的右手拿着一根拐杖,从正面可以看到拐杖的球形捏手,捏手向后倾斜,它的后端是一束在花园工作台上被安上去的鸵鸟毛,我的左手以娴熟的优雅动作托着一顶巨大的墨西哥宽边草帽。我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戴帽子。穿着束腰紧身服的妈妈站在画面外的门卫身旁,看上去十分紧张。她打量着我那身到处配有饰带的外套,好像是从一本时装杂志上模仿而来的,像一个裁缝师那样。而我却因为要与周围的一切相协调而变了模样。在家里时,我就像栖身于十九世纪的贝壳里的一个软体动物,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就像一只空空的贝壳,无比空洞。我将它放在耳边,却没有听到战场上的炮声轰鸣,没有听到奥芬巴赫创作的舞剧音乐,也没有听到中午人们在股市大厅里发出的叫喊声或工厂主发出的嚎啕声,甚至连马匹踏过石子路面的马蹄声或卫兵仪仗队行进时播放的进行曲都没有听到。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的是人们把灰炭从铅皮桶放入铁炉时,灰炭燃烧发出的短促的咝咝声;是人们点燃煤气灯时,煤气灯发出的闷闷轰响;是街上车辆经过时,铜箍由于灯罩碰撞发出的叮当声。除了这些意外,我还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比如前后楼梯的门铃发出的声音以及钥匙圈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我在最后听到的是那首短短的儿歌。“有一些东西我想讲述给你,一些关于姆姆类仁的故事。”虽然诗歌的词句变了样,可它体现了我整个被扭曲了的童年世界。以前在里面的那位类仁姑母在我第一次听到那些歌词时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而姆姆类仁更加难以寻觅。有时我猜想她在盘子上那游弋在大麦粥或西米粥的热汽中的猴子图案里栖身,为了能看见盘底的猴子图案,我喝下了那些粥。也许她住在姆姆湖里,那静静的湖水就是她灰色的披肩,将她包裹。我不知道人们对我讲了——或仅仅是想讲——什么关于她的事。她像小玻璃球里的雪片一样,是飘居在事物内里的无声地吸引着人的小碎片,每当我用水彩描画时,我自己也被带入其中。我调出的色彩在我准备用它描画之前,已经将我裹入其中。这些湿润的色彩在调色板上交互渗透,这时,它们在我眼中就好像是一些正散走的云层,我会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沾到毛笔上。不过,在所有东西中,我最爱画的是中国瓷器。虽然那些花瓶、瓦罐、瓷盘和瓷桶都只是一些廉价的东方出口物,但它们的外观五彩缤纷。这些东西深深地吸引着我,好像我在那时已经懂得了故事的要义是什么。这故事源自中国,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它又一次引领我去开启姆姆类仁之谜。故事讲述的是一位老画家向友人展示他的新作。画作中有一个花园,一条狭窄的小径从池塘边穿过下垂的树枝通向一扇小门,小门后面有一间小屋。就在朋友们四处寻找这位老画家时,他却消失无踪。他在画中,沿着那条狭窄的小径慢悠悠地走向那扇门,在门前静静地停住脚步,微笑着侧过身,在门缝里消失了。我也曾像这样进入到画中,那是一次我在用毛笔描画碗盆的时候,我随着一片色彩进入到了瓷盆中,感觉自己与那瓷盆没有什么不同。动物花园对一座城市不熟,不能说明什么。但如同在森林中迷失一般,在一座城市中迷失方向,就与训练有关。在此,对那位迷失者来说,街巷名称听上去必须十分清脆,就像林中干枯嫩枝发出的响声,而市中心的小巷必须清楚地映现每天的时辰,如同峡谷一样。我后来才学会这样的艺术,它实现了我的那种梦想,我涂在练习簿吸墨纸上的迷宫是该梦想的最初印迹。不,在它们之前还有一个延续更久的迷宫,里面并不缺阿利亚德娜,那才是最初的印迹。它里面的路跨过了本德乐桥,对我来说,本德乐桥缓缓的桥拱是第一座“山坡”。我的目的地离“山脚”不远,他们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国王和路易丝王后。他们置身于一个圆形底座上,仿佛被前方水槽留在沙地上的神秘曲线紧紧吸住了一般,周围的一片花圃醒目地托出他们。比起这两位统治者,他们的底座更加令我关注,虽然我那时对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还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底座上发生的事离我更近。那宽大、看不出有任何特殊之处而平庸无比的前广场,让我觉察出定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存在于这个迷苑里,而且这个前广场就是这座花园最奇妙的地方,它离那条走豪华马车和出租马车的林荫大道只有几步之遥。我很早就对此有了预感。这里或距此不远的某处一定是阿利亚德娜曾待过的地方。我第一次(而且永志不忘)领悟到了当时尚不能诉诸言语的东西——爱,就是在她的附近。可惜,那位“小姐”直接出现在它的源头,并将它笼罩在冷冷的阴影之中。就这样,这个公共花园对幼时的我用一些难以理喻、无从入手的东西将它真正的面容隐去了。尽管在孩童们看来,它比任何其他公园都要敞开。儿时的我很少能够辨识池塘里的各色金鱼;我本以为“宫廷猎手大街”这样的名字很有意思,结果却让我非常失望;我多少次寻找过那片灌木,我明明曾在那儿看到过一座有红色、白色、蓝色尖顶如同一个七彩积木箱的小卖部,但结果皆是徒劳;我对路易·菲迪南(LouisFerdinand)王子的爱戴总是在他雕像下的第一丛藏红花和水仙花开放时,随着春天的离去而返回。我和花丛中的王子被一条小溪隔开,对我而言,他们仿佛立于一顶玻璃罩下,是如此地可望而不可及。高贵立于冷艳。运河流水滋润着这片野草地上长着的鲜花。路伊丝·冯·蓝岛(LuisevonLandau)死去前一直坐在我的邻桌,现在我终于明白她注定住在那片小小野草地斜对面的绿茨福河岸的原因了。后来我从别人那里懂得了不少东西;也发现了一些新角落。但没有一次经历,没有一个女孩,也没有一本书能够告诉我这些新东西。直到三十年后一位和我一样在长时间远离柏林的朋友回来了,他熟悉柏林、号称“柏林老农”。这位朋友回归故里,引领着我,我们沿小道在这座花园中穿行,在它的小径上撒满沉默的种子。即便这条路不能将我们引向“众生之母”,至少会将我们引向这座园林的“花园之母”。他走在前面,这条小路越来越陡。他踏在沥青路上的脚步激起一阵阵回响。煤气路灯那暗黑而迷迷蒙蒙的灯光照射着我们走过的石子路。我们头一次按照其原有的样子对花园别墅里那窄小的阶梯、柱式前厅、雕饰花纹以及柱顶过梁逐一加以辨认,特别是那楼梯间,虽然居室内部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里面的窗玻璃还是原来的样子。每次我放学后爬那楼梯中途停下时,楼梯上的那些诗句便填补了我心跳的间隙,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它们朦朦胧胧地从窗玻璃上沁入我的眼帘,玻璃上画着一个手握花环的女人,她飘逸地从壁龛走出,如同西斯廷圣母一般。我用拇指勾着书包带将它甩到肩后,一边喘气一边念:“劳动是公民的光荣,幸福是辛苦的酬劳。”“嗤”一声,楼下的大门关上了,仿佛魂灵从其落入的坟中回到了屋里。一扇彩色窗棂敞开着,外面也许在下雨,而随着雨点的节拍那阶梯不断向上延伸。当时那里的男童塑像和果树女神,卡尔雅蒂德和阿德兰特都曾注视过我,不过,此时使我觉得最亲切的是其下方的男女看门神,它们守护着人世之门或是屋宇的门庭,尽管它们已积满尘埃。它们一如既往地等待着,等待早已被它们视为自己的使命,不论是等待一个陌路人、旧神的重归,还是等待那个三十年前溜过它们身边的背着书包的小孩。柏林的老西区在这些雕像的映衬下成了古代的西方。从那里来的西风吹向兰德维尔运河里载着赫斯佩里登的苹果的拖船,它们慢慢沿着运河向这边驶来,在赫拉克勒斯桥边上停泊。此时,长蛇星座和馁梅亚狮座(derNemeischeLoewe)又在大星座周围的丛林中各居其位了,和我童年时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