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嘉莹 日期:2015-12-13 14:32:55
诗词大家叶嘉莹演讲集。
讲述人生经历、与佛法结缘。
文辞优美,流彩动人。
本书简介:
生于荷月、小名荷花的叶老先生在书中以荷花为线,通过围绕荷花展开的五次演讲,记述了作者一生与中国古典诗词为伴的经历和与佛法不可思议的殊胜之缘。
第一讲《我与莲花及佛法之因缘》,主要围绕作者数次与佛法相遇的经历展开。
第二讲《迦陵诗词稿中的荷花》,则穿插数首作者本人的得意之作,并多次引用同样与莲花有着殊胜因缘的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词,文字优美,充满诗情画意。
第三讲《谈我与荷花及南开的因缘》,是作者专门为南开大学荷花节而撰写的一篇文章,其中除了论及荷花,更历数了作者与南开大学之间妙不可言的机缘。
第四讲《我心中的诗词家国》主要围绕作者一生经历的家国大事,以及在大时代背景下作者寄情于诗,抒发内心感慨的经历。
第五讲《九十岁的回顾——<迦陵诗词稿>中之心路历程》是作者对于九十年人生经历的回眸,隽秀话语,饱含了作者与诗词相伴一路走来的艰辛,也充满了对过去岁月的无限感慨。
作者简介:
叶嘉莹,号迦陵。1924年7月出生于北京书香世家,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加拿大籍中国古典文学专家,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曾任台湾大学教授,美国哈佛大学、密歇根大学、明尼苏达大学及哥伦比亚大学等校客座教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并受聘于国内多所大学客座教授及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名誉研究员。2012年6月被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代表作品有《迦陵文集》十卷、《叶嘉莹作品集》二十四卷、《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杜甫秋兴八首集说》、《中国词学的现代观》、《唐宋词十七讲》等。
目录:
我与莲花及佛法之因缘
迦陵诗词稿中的荷花
谈我与荷花及南开的因缘
我心中的诗词家国
九十回眸--《迦陵诗词稿》中的心路历程
转瞬间,由中国艺术研究院、横山书院联合主办的“多闻多思系列学术公益讲座”已经成功举办170余讲,该讲座围绕“史识诗意哲思”这三大主题,面向公众,形式公益,既有专题的讲授,亦有通俗的讲读,师道庄严,授业解惑。
横山书院自2008年创设以来,秉承传统,契合当代,办国学研修、佛学经典、史学、哲学等课程,影响日隆,因缘日盛,深受诸方赞叹,主办文化中国讲坛,鸿儒大德海会,硕学方家云集,论中华优秀传统之精华,经典永恒;谈中外文明交流之伟业,精彩纷呈。
近年来,对传统文化的学习与研究逐渐兴起,讨论儒释道思想精华精要,知行合一,解行并重。儒家的止于至善、道家的上善若水、佛教的众善奉行等核心思想,滋养了我们的精神生活。
同样,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是我们当仁不让的责任。
“多闻多思系列学术公益讲座”正是出于传播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道德理念等这样一个目的,而“多闻多思华林文丛”则是要将讲座中的精华部分集结成册,传播给更多的人。荀子曾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该文丛计划出版共百册,目前所做的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在“多闻多思华林文丛”第一辑即将付梓之际,我们要向叶嘉莹先生、楼宇烈先生、汤一介先生、刘梦溪先生、范曾先生、陈鼓应先生、陈洪先生、莫言先生等百余位望重学林的先生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先生们高风亮节、严谨治学的态度是公益讲座得以高质量完成的根本。
此外,感谢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王文章先生、副院长贾磊磊先生长久以来对“多闻多思系列学术公益讲座”的关心与支持。希望中国艺术研究院与横山书院今后能够一如既往地合作将讲座办得更好。
本套书得以顺利出版,离不开中国出版集团党组书记王涛先生、商务印书馆总经理于殿利先生的帮助以及责任编辑张文华老师的辛苦付出,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湛如
乙未孟夏记于剑桥
自序
万事各有因缘,此一书之编订成册,当然也具有一段因缘。而其缘则起因于2012年我在北京横山书院的一次讲话。先是南开大学的陈洪校长曾多次与我谈及湛如法师之高才慧德,于是乃安排我于2012年9月下旬至湛如法师所主持之横山书院做一次讲话。我自惭浅薄不敢妄作论述,惟念及我之平生与佛法似颇有一些因缘,遂以“我与莲花及佛法之因缘”为讲题,在书院中对诸学友做了一次报告。其后又蒙湛如法师安排了一次雅集,因而乃与书院中诸友人更有了较多的交往。及至2013年7月初,我应邀赴京为首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颁奖,自温哥华飞抵北京机场,在候取行李之时,乃又巧遇湛如法师与陈洪校长从国外访问归来,询及我在北京之住处,伴随我返国的研究所助理张静,遂与湛如法师交换了联系办法。越二日,法师打来电话,谓我所居住之旅店与北京之古刹法源寺相近,邀我与张静二人同往古寺参观并共进午餐。适值当日为我之阴历生辰,法师固未尝前知也。而此一巧合,乃使我忆及25年前,佛门大德赵朴初先生亦曾于7月初旬邀我赴北京广济寺以素斋相聚,是日亦适值我之阴历生辰,赵朴老固亦未曾前知也。盖以我生于阴历六月初,俗称为荷月,双亲遂以“荷”为我之乳名,“荷花”又称“莲花”,一般以为乃佛法之象征,而我乃先后两次在未曾前知之情形下得蒙佛门之二位大德邀我以素斋相聚,其因缘真可谓为“殊胜”矣。更有巧合者,则是我于早年在北平读书时,我的老师顾随先生亦喜言佛法,曾询及我有无笔名,仓促间我乃以与我之名字“嘉莹”谐音之“迦陵”二字相对,而“迦陵”则本为佛书中妙音声鸟“迦陵频伽”之简称,以此诸缘,是以每有友人邀我讲述个人之生平经历或个人之诗词创作时,乃往往不免牵涉及我与莲花及佛法之各种因缘。
近日蒙张静告知说横山书院拟将我上一次在书院之讲话编订成书,而苦于字数太少,希望我能再写一些文稿增入。而我既已年届九旬,视听之力逐年退减,加之工作繁忙,仓促间难以应命。因思我多年来在各地之讲话,固亦曾往往有涉及莲花与佛法之叙述,其所引之诗词与我在书院中之讲话内容,虽或有相同之处,然而讲话之时地不同,听众不同,意蕴亦各有不同。因而想到在《华严经》中论及法界缘起,曾有“譬如众镜相照,一一影中,复现众影”之说,我遂自念或者亦可以将我多年来各地之讲话编为一集,一则既可以向横山书院之邀稿报命,再则也可以作为“众镜相照”中对自我之一种检讨和反省,而诸讲中既都不免牵涉到我的生辰与莲花及佛法之关系,遂将书名拟定为“荷花五讲”,而以我在横山书院之一讲冠于卷首,亦所以记其缘起之意也。
叶嘉莹
2014年3月写于南开校园
精彩内容试读第7页
我是读了儒家的书上了大学,1943年是我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也很好奇,总想我们人世没有救赎,佛法是不是有救赎呢?我就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消息,说广济寺有一位大师要讲《妙法莲华经》,我既然是生在荷月,小名叫荷,所以对于凡是与莲花有关系的东西,都特别感兴趣,都特别注意。所以我就约了一个女同学,我们从来没有听过佛经,我们家里是没有宗教信仰的。我说我们要去广济寺听一听《妙法莲华经》。当时我对于佛教真的是没有入门,不大懂。可是当时听讲以后我确实只记住了两句话,说“花开莲现,花落莲成”。我也不知道我的体会对不对,我今天在这里说,就是要向湛如法师和诸位对佛学有修养的人来请教。
“花开莲现”,是说人本来生而具有一个种子,也许可以说是成佛的种子,一个善良的、清洁的、干净的种子。“花开莲现”,当人有生命的那个时候,当花开的时候,那个种子就存在里边,可是当人在尘世之中生活的时候,人就会“眼迷乎五颜六色,耳乱乎五音六律”,所以就迷乱了。所以花开是那个种子在那里,但是花落才莲成,人要把一切虚幻之中的那些个繁华都顿脱、了断,之后真正的种子才结成。“花开莲现,花落莲成。”所以我就听了《妙法莲华经》,只记得这么两句。
当时我写了一首小词:
鹧鸪天
1943年
一瓣心香万卷经,茫茫尘梦几时醒。前因未了非求福,风絮飘残总化萍。时序晚,露华凝。秋莲摇落果何成。人间是事堪惆怅,檐外风摇塔上铃。
精彩内容试读第133页
我现在记载下来的最早的一首诗,就是《秋蝶》,秋天的蝴蝶。写作的年代是1939年,我当时是十五岁。当时我的父亲在航空公司做事,在上海,我伯父在家里,说你背了这么多诗了,自己作一首吧。我就作了一首诗,当然作得非常幼稚。但从此我就养成了作诗的习惯,我十五岁写的《秋蝶》是这样说的:
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
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新霜月乍寒。
之前一位南开校友说我们都记得你在南开大学念词,什么“小山重叠金明灭”。因为我念的声音很有点特色,跟他们一般人念的声调不一样。我不是故意要造作地这样来念,而是因为诗词本身是一种有韵律的美文,它的平仄、它的读音,是非常重要的,它的声情——声音与情意是结合在一起的,你不把它声音的美读出来,你就丢掉了它一半的美感。这首诗的第一句“几度惊飞欲起难”,是记秋天的蝴蝶,它飞不起来了——我是在院子里长大的,我们院子里边有些个花树,蝴蝶的彩色翅膀好像歌舞的霓裳那么漂亮,可是现在天冷了,到了蝴蝶的生命的末日,所以“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蝴蝶也有它的生命,蝴蝶的生命到它临终的时候,它觉醒了吗?以前王国维写过一首《咏蚕》的诗,他说这些个蚕,活的时候“蠕蠕食复息”,那个蚕软软的爬在那里拼命地吃,“蠢蠢眠又起”,它茫昧无知,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三眠”以后就吐丝结茧,“春蚕到死丝方尽”。它一生忙的是什么呢?生命——蝴蝶的生命,蚕的生命,人的生命——你忙了一世,结果又是什么呢?所以看到蝴蝶在秋天生命快要终了的时候,我说“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天气冷了,它翅膀感到寒冷。“三秋一觉庄生梦”,因为《庄子》上曾经说过,“梦中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那么生动活泼,就是蝴蝶,醒来呢,就是庄周,是庄周梦了蝴蝶呢,还是蝴蝶的梦里边现在变成了庄周呢?那么现在,蝴蝶到了末日,如果是庄生的话,他的梦醒了,“三秋一觉庄生梦”,他留下的是什么?“满地新霜月乍寒”,天冷了,露结为霜,“满地新霜”,月亮,秋天的月亮,这是一轮凉月,那么高寒,那么寒冷,李商隐说“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满地的严霜,寒冷的月色,他剩下的是什么?其实当时我还很小,十几岁,但是我就很奇怪,我很喜欢追问人生终极的问题。你忙碌了一生,有这么多欲望,有这么多追求,你究竟的意义和价值在什么地方?这是我留下来的很早的一首诗。
精彩内容试读第169页
可是你要知道,人不经过绝大的痛苦,不会觉悟。我就是因为经过这么多患难痛苦,把自己打破了。你不把自己打破,你永远不能够超脱。所以我就把自己打破了,不再被自己的家庭子女所束缚了。我要把我投向古典的诗歌,我要为古典诗歌的传承献出我的余生。养家的事情我已经尽到了我的责任,现在我两个女儿都结了婚,我大女儿都不在了,我一世的辛勤,忍气吞声,养家的责任我已经尽到了。所以我说我一辈子没有做过我的选择,最后才是我的选择,我就选择回到祖国来教书了。而当我“一拳击碎虚空”,我其实还写过一首小诗:
一竿击碎万琼瑶,色相何当似此消。
便觉禅机来树底,任它拂面雪霜飘。
我在温哥华,有一次下大雪,我们院子里边有一棵树,名字叫烟树,都是横的枝丫,春天开很好看的花,但是当时雪压得很厚,很多树枝都被压断了。那我想把这棵树挽救下来,我就拿着一根竹竿,要把树枝上的雪都敲掉。我说“一竿击碎万琼瑶”,那个大雪在树枝上也很美的,我“一竿”把所有的雪都打落了,“一竿击碎万琼瑶,色相何当似此消”,人生的种种的色相,你对于这个繁华世界、对于这个感情世界的种种留恋,“一竿击碎”。我一个竹竿把所有的积雪,那么美丽的雪,像花一样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树上像开了很多的花——一竿都把它击碎下来了,“色相何当似此消。便觉禅机来树底,任它拂面雪霜飘”。再有风雪扑面地吹来,我不怕了,“任它拂面雪霜飘”。就是这个时候,我说我一生都不是我的选择,我的结婚不完全是我的选择,我到台湾去也不是我的选择,我去美国也不是我的选择,留在温哥华也是偶然的机会,都不是我的选择。当我一切都失去了,我要做一个最后的我自己的选择,我就选择了回国来教书。
精彩内容试读第178页
有一次有访问的人问,说叶先生,现在的很多人都不欣赏、不懂得古典诗词了,你想这个诗词将来还有什么兴盛的机会吗?我说只要人心不死,诗歌自己里面有生命的。所以杜甫说:“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宋玉跟杜甫相隔了有多少年,而杜甫读了宋玉的作品受到感动。辛弃疾有一首词说:“老来曾识渊明,梦中一见参差是。”我到年老了才懂得陶渊明诗的好处,我做梦就梦见了陶渊明,就跟我理想中的陶渊明一模一样,“梦中一见参差是”。所以不管相隔多少年,诗歌它自己本身,是有它的感动,有它的生命,只要有感情,只要稍微有一点古诗修养的人,就永远会受到它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