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晋侯 日期:2016-07-28 10:52:42
新世纪以来的“晋军新方阵”,是一支阵容强大、实力雄厚、成果丰硕的劲旅,在全国文坛的影响力迅猛增长。这支队伍中的许多中青年作家,已成长为举足轻重的力量,成长为备受瞩目的文学新锐。 自《晋军新方阵》丛书推出前两辑后,受到文学界和读者的持续关注与好评。应广大读者的请求,现出版第三辑,以飨诸君。 本书收录有作家晋侯的散文代表作共十三篇。分为三类:一是以福建、山西两地为依托,对具有历史人文意味的古迹名胜予以深入的个性化解读与追溯。二是作者颇富哲理意味的诗意表达。三是作者亲赴晋北浑源县马咀村采风,走访马咀村唯一的一户人家,用诗意的笔墨,勾勒出这片远离尘嚣的土地上日泉一家几口人的生存状态和种种困境。晋侯写诗,所以他的散文读起来会自然生出诗的渺远和惆怅,如一曲曲牧歌沁入骨髓。同时,他的散文又有阅历和理性共同作用的痕迹,在诗意的表层下,涌动的是对时间和生命的敬畏,对人类和世界的反思。
作者简介:
晋侯,本名侯勇,生于福州,祖籍山西翼城,现居太原。自由职业者。著有《1个2个3个》(与他人合集,系列)《马咀》《柑蔗》《北方有个前北屯》《陈炯明》等诗歌、散文、小说多部。
目录:
001沸泉
012柑蔗
024徐宅
040贺兰
047西口
056翼城
070抱一为天下式
090匍匐的思想
093圣山与荷
103那些名字之美
110字里行间
116五日谈
120马咀(长篇散文)001 沸泉012 柑蔗024 徐宅040 贺兰047 西口056 翼城 070 抱一为天下式090 匍匐的思想093 圣山与荷103 那些名字之美110 字里行间116 五日谈 120 马咀(长篇散文)马 咀(长篇散文) 马咀村在晋北浑源县西北,面对北岳恒山,只有一户。 没有马 马咀村连一匹马都没有,没有了马,马咀只是一个单纯的村名。我要去这个地方,是因为总要澄清一些记忆。一个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寻找记忆有多困难,这与死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马,着实让我失落。当我踩在这块草地上的那刻起,寻找的眼睛就没有停止。草根旁边的土非常松软,草根无法将它们蔓住。久旱的夏季结束了,秋雨还不见影子,远处的坡地绿了点,那块地方会比这里更松。羊群移动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浮起薄薄的尘云。我希望看到草,草就亲亲近近在那里,等着我。心中的马匹便能翻滚着将草碾乱,然后翻过那道梁,走到比草还要微小的时候,满眼尽是绿色了。抬头骡子低头马,那个谦虚的影子,像夹着书本低头走路的少年。马咀村一定养过马,也死过不少马。当晚喝酒时,看着日泉的眼神,想到在半山坡遇见他放羊时的大步姿势。他就是这个村庄最后一匹马,老马。端上酒问起年龄,果真属马,这让我不知说什么好。后来,梦到了村里最后的那匹烈马死时的情景。日泉家不远的那一户院子里,板车已经架好,摞上陈年的家当。这个当头,大块的雪砸下来,一孔窑洞塌了,掀起的雪浪将那匹马惊起,它一步跨过栏杆,收起后腿的瞬间在空中有个短暂的停顿。这是那一家人从马屁股后面的角度看过去的姿态。他们在这个姿势中不动,黑色的马就化为白色,比虚化还要虚,后来人们说,这等大块的雪就是天马行空溅起的花儿。马咀死去的马都要被剥皮,马肉被制成了熏肉高高挂起来。老人抱着马头走到村口将它下葬,这里是它一生都要经过的地方。但这匹马没享受这等待遇,它就葬在这座院子里。我无法知道它跃出院子后去了哪里,也无法知道为何又要回来,它在茫茫雪地上踏出一条直线穿越了窑顶,没有人再看到它的坠落。听到这样的声音,那家人说,这声响和夜里听到的大雪块一样,噗,噗,噗。我没有惊异,这个低头走路的家伙应该是这样的。我在马咀村走了几圈,觉得自己就是那匹失意的马,在这块土地上肆意游荡,低头不语。 樱桃好吃树难栽事情这好办口难开油灯开花一点明小酒盅量米不嫌你穷锅熬噌噌下上米不想呀旁人光想你山药蛋开花下了窖因为呀想你睡不着觉 好多年前就这样,马咀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记忆里,它们是人类学的范畴,艺术只是外衣,会褪色,而马咀就是马咀。现在说给你,可你那么远,马咀对于我们不是距离,而是它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被地球转动到了每一个新鲜无比的空间,生活在繁杂里,我们的思想也互相提醒着,包容着。现在,我们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繁杂的想象,也无法回到原本自身的单纯。回到简单是多么难的事,怎么做到?马咀好像无视地球的运转,它就钉在了那里。日出日落是个跑来跑去的妞,与自己无关,面不改色心不跳。简单的存在,也许不适合我们的生活,但它已经在提示我,从牛角尖退回到牛身上,退回到牛奶,也很好。人往年纪上走,总要退回去,退到孩子一般无牵挂。想念马咀,就想到马咀如果是牛咀也很有意思,风马牛也是相及的,你说呢?我们干吗还要来马咀,你说要来,我们便在路上。车上,地上,你也一直幻想着马咀。这个老朋友,再见一次多难,现在我们就去骑马,扭过那张咀,说,我们就来看这张老脸。如果你在这里,就能听到马咀的语言,有些听不懂,但好听。山泉一样,咯咯咧咧响,你说话也是这样。在录音棚里,你喊别人,妹妹,你走路不要咯咯咧咧响啊。我也是猜想了很久才明白,听不太懂的话很有魅力。看古籍也如此,经常遇到一两个词,人被堵在那里,意思却能绕过去,这就有了回味。精彩都在拐弯处,你也是拐了个弯猜到马咀的。昨天我们还在京城里谈画聊诗,今天就走在马咀的路上,是不是地球轻微地一抖,正好将我们甩到了马咀?宋庄的色彩太繁杂了,色彩在相爱,错乱不堪,你怎么能忍受?颜色的内心是宁静的,画的人将它们搅乱,他们不懂单调的力量,不懂言(颜)多必失。高人的吐纳是简约直率,滞后而不锋芒,接近他的人不是被惊恐,而是慢慢地到了深陷的地步,至此你还不完全看明白他的意图。让内心表达的部分呈现得少一点,画面上更多的部分是关联。走在宋庄,我让自己安静下来,想想艺术皆如此。马咀是安静的,它接受你,你却无法发挥出来。这么大的一个舞台,你的独唱只有在内心酝酿,没有听众,没有掌声,艺术回到原生状态,回到简单。我想,这是你需要的,马咀将接受你。往前走一走,土块就挤进鞋子里,没关系,磕打一下。没有雨,你也闻不到泥巴的味道,但比城市清新。我们不想要闻到什么陌生的气息,嗅觉在这里恢复了鼻子的自尊,我们可怜的鼻子习惯了几十年的尾气。你说,过了雁门关,旷野就开阔了,沟壑纵横,山叠着山。我说,北方的山外有山显示的是高度,南方的山外有山显示的是隐秘。你说夏天也感觉到朔风阴冷,胡杨林在柔和的阳光下掀动叶片,密密麻麻,白白光光。我说,树叶是树的手,它们在应着季节耍手艺。你看什么都好,因为喜欢马咀,你看过我写过的马咀就向往着。我说,其实马咀很简单,一户人家,六口人,两个孩子在外,一个老人现在去世了,剩下三个人:日泉他爸,日泉,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