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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绍

危险的夏天·非洲的青山


作者:海明威  日期:2016-08-07 19:07:20



《危险的夏天·非洲的青山》:两部大师级非虚构记录,一个真实完整的海明威。《危险的夏天》《非洲的青山》两部作品二合一,双向翻启阅读。64张照片,一部迷你版海明威图传。 
本书简介:
  《危险的夏天》写的是海明威50年代在西班牙观看斗牛的经历。斗牛对于海明威有特别的意义,他说过:“一个国家要热爱斗牛,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那里必须饲养公牛,二是那里的人必须对死感兴趣。”他认为斗牛士通过征服恐惧来支配死亡,斗牛是一种死亡艺术,表现出人类至高无上的勇气和荣誉感,那种在死亡的重压下保持优美的丰度。他在此书中字里行间阐发了斗牛与创作的关系,认为作者应和斗牛士一样,按自己的风格去写作、去生活,这种风格就是去追求和书写生活中的真实。无论多残酷的现实,都需要去面对。《非洲的青山》是他三十年代的第一次非洲之行的作品。它源于神秘的非洲大陆,故比起其他作品更具有异域风情。海明威的非洲题材作品是其整个文学创作中的一朵奇葩,也被认为是有关狩猎的最好的书籍。海明威视非洲为野性的象征,视其为自己的精神家园。在大自然中,面对野性奔放的动物,他自己也尽情发泄着野性彪悍无畏的一面。
  作者简介:
  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M.Hemingway,1899-1961)美国著名文学家,1954年诺贝尔文获得者。其主要作品:《老人与海》《永别了,武器》《乞力马扎罗的雪》《丧钟为谁而鸣》《太阳照常升起》等等。
  目录:
  危险的夏天
  一重回西班牙非同寻常,她是我除了祖国之外的最爱。
  二再次亲眼观看安东尼奥的表演,仿佛亲证一种以为已经死亡、已经完蛋的东西在你面前死而复生。
  三“领事馆”,马德里。安东尼奥和路易斯·米格尔的对决赛季开始了。
  不存在竞争的斗牛,毫无价值可言。而这种竞争一旦出现在两个伟大的斗牛士之间,那就是殊死搏斗。
  四科尔多瓦城外。夜宿山上的修道院。
  海梅·奥斯托斯多次希望牛杀死自己,他在这方面的诚意,没有哪个斗牛士可以与之相比。
  塞维利亚。塞维利亚的斗牛比任何其他城市都要恶劣。
  五阿兰胡埃斯的血。安东尼奥第十二次受伤。他是在跟历史竞争。危险的夏天
  一 重回西班牙非同寻常,她是我除了祖国之外的最爱。
  二再次亲眼观看安东尼奥的表演,仿佛亲证一种以为已经死亡、已经完蛋的东西在你面前死而复生。
  三“领事馆”,马德里。安东尼奥和路易斯·米格尔的对决赛季开始了。
  不存在竞争的斗牛,毫无价值可言。而这种竞争一旦出现在两个伟大的斗牛士之间,那就是殊死搏斗。
  四科尔多瓦城外。夜宿山上的修道院。
  海梅·奥斯托斯多次希望牛杀死自己,他在这方面的诚意,没有哪个斗牛士可以与之相比。
  塞维利亚。塞维利亚的斗牛比任何其他城市都要恶劣。
  五阿兰胡埃斯的血。安东尼奥第十二次受伤。他是在跟历史竞争。
  在西班牙,痛苦简直就成了人人都得接受的东西。
  六阿尔赫西拉斯。米格尔的表演。
  安东尼奥自傲得像一个魔鬼,深信自己作为斗牛士,比路易斯·米格尔还要伟大。
  七萨拉戈萨的对决。
  黑夜中前往阿利坎特。关于内战的回忆。
  八巴塞罗那。布里戈斯。安东尼奥的表演都是出神入化。
  九圣费尔明集市。
  潘普洛纳就不是一个应该陪太太去的地方。
  曾经的年轻的面孔,都跟我一样,变成老态。
  这就是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的安东尼奥和死亡的定期约会。任何人都可以面对死亡,然而,把死亡承担下来,做着经典动作,尽可能地贴近死亡……这可要比单纯地
  面对死亡要复杂得多。
  十巴伦西亚。
  从六年前我在潘普洛纳首次看安东尼奥斗牛以来,他挥动披风的动作一直让我心花怒放,而今天,他更是前所未有的了不起。
  十一马拉加。又一次对决。
  安东尼奥让每一个闪躲动作仿佛进入了永恒。……把死亡变成自己的伴侣一般。
  十二巴荣纳。雷亚尔城。
  安东尼奥在口袋揣着死亡到处走。
  十三毕尔巴鄂。
  悲悯在斗牛场是没有容身之地的。如果你看过安东尼奥在毕尔巴鄂的表演,那么,谁是最优秀的斗牛士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非洲的青山
  第一部追猎与谈话
  第一章001
  和康迪斯基谈文学。在盐碱地等待大弯角羚
  第二章024
  第一次打中狮子
  第二部记忆中的追猎
  第三章031
  等候犀牛的出现
  第四章044
  我和卡尔各猎到一头犀牛,卡尔的更大
  第五章058
  打到一头大水牛
  第六章081
  湖上打鸭
  第七章087
  舌蝇的村庄,寻觅大弯角羚未果,追猎狮子未果
  第八章093
  像西班牙的地区。打到一只大弯角羚
  第九章109
  卡尔打到一只大弯角羚
  第三部追猎与失败
  第十章113
  与杰·菲聊文学轶事
  第十一章130
  盐池狩猎,一无所获
  第四部以追猎为幸福
  第十二章141
  打到两只大弯角羚
  第十三章160
  卡尔打到更大的,最后输了竞猎,但赢了嫉妒
  前言译者序译者序
  刚刚用离线文件把《危险的夏天》发给编辑王立刚老师,手竟还在微微地颤抖。今年是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诞辰一百周年,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以各种方式纪念着这位美国精神的丰碑,而我也以译者的身份三次走近这位大师的传奇巨作。继翻译了使他荣膺一九五四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老人与海》之后,又接连翻译了他的两部颇具个人风格和魅力、并有强烈自传色彩的随笔杰作——《非洲的青山》和《危险的夏天》。机缘巧合的,这两部作品都是海氏的专书,一本是打猎专书,一本是斗牛专书。更为可贵的是,《危险的夏天》还是从发黄的旧书稿中发现的海明威的最后一部未来得及出版的完成之作。尽管从动物保护的观点上看目前人们对斗牛存在争议,但是作为西班牙特有的古老传统还是保留到现在。斗牛季节是三月至十月,每逢周四和周日各举行两场。如逢节日和国家庆典,则每天都可观赏。千百年来,这种人牛之战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更是现代西班牙旅游业的重要项目。西班牙全国共有四百多个斗牛场,西班牙的斗牛历史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一七四三年马德里兴建了第一个永久性的斗牛场,斗牛活动逐渐演变成一项民族娱乐性的体育活动。当发疯的猛牛低头用锋利的牛角向斗牛士冲来,伴随着优美的音乐,英俊潇洒的斗牛士不慌不忙双手提着红色的穆莱塔做一个优美的闪躲动作,猛牛的利角从斗牛士的胸前一擦而过。这生死之际的人牛合一的瞬时雕塑,这优美一闪,让全场的观众如痴如醉。外国人认为,斗牛作为西班牙最具代表性的民族体育项目,代表着西班牙人粗犷豪爽的民族性格。一九二三年夏天,海明威与两位第一次出版他著作的出版商比尔·伯德和罗伯特·麦克阿蒙一起到西班牙旅行,此后,他曾多次重返西班牙,原因很简单,他迷上了那里的斗牛。他发现了斗牛运动的哲学意义和美学意义,“它并不像人们经常说的那样残酷,它是一幕伟大的悲剧——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事物,它比干其它任何事情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技能,特别需要勇气。就像在一场大战中坐在场外看戏,对你来说就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迫不及待地投身于这种运动,在与公牛的生死搏斗中,研究和理解死亡的本质:“这里是你能了解到生与死的唯一场所,在战争已经过去的今天,暴死往往发生在斗牛场。我打算去学,去写,从非常简单的事情开始,所有事情中最简单和最基本的事是横死。”海明威还发现了斗牛与创作的关系,认为作者应和斗牛士一样,按自己的风格去写作、去生活。他告诉作家菲茨杰拉德,斗牛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一种更重要的但很少外露的气质,他称之为“压力下的优美风度”。他认为斗牛士通过征服恐惧来支配死亡,就会从死亡与恐惧中解脱出来,”斗牛是艺术家面临死亡威胁的唯一艺术,在这种艺术中表演精彩程度取决于斗牛士的荣誉感”。他爱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他说他们的语言几乎象当地人一样,他是他们民族热情的一个“狂热爱好者”。随着《危险的夏天》等大量描写斗牛运动的小说问世,这项充满“甜蜜的”血腥味的残酷运动在全世界声名大振。为此,西班牙人至今仍在感谢海明威。真实性是西方文学美学的一大支柱,是西方美学特立于世界的根本之所在。与海明威同时期的作家,尤其是当先锋作家极力打破文学的外在真实时,海明威特立独行,一再强调文学的真实性。他认为:“……作家应该像上帝的教士一样,要非常正直,非常诚实。他要么诚实,要么不诚实,像女人一样,要么贞节,要么不贞节,写过一部不诚实的作品,以后就再诚实不起来了。”海明威认为,真实是一个作家特别是一个小说家的基本素质,作家首先是“正直”的、“诚实”的,而后才能创造出经受时间考验的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并认为一个作家要“写得清楚明白,人人都看得出他是不是伪造”的。卡耶塔诺·奥多涅斯(CayetanoOrdóez,1904-1961)外号“帕尔马小子”(NinodelaPalma),是20年代著名的西班牙斗牛士;他的儿子安东尼奥·奥多涅斯(1932–1998)也是一位著名斗牛士,与海明威是朋友,是本书中的两个主人公之一。一九六一年七月的一个清晨,离海明威六十二岁生日还有十几天时间,他把他那支曾在非洲的青山中打过狮子的猎枪的枪口伸进自己的嘴里。 胡安·贝尔蒙德,这位西班牙最杰出的斗牛士,在听到“欧内斯特刚刚自杀了”这个“晴天霹雳”时,只是慢慢但很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干得好!”之后,他也用同样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一生。海明威写道:“一个国家要热爱斗牛,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那里必须饲养公牛,二是那里的人必须对死感兴趣。”而死亡对于海明威来说,具有最大的真实性和现实性。美国评论家马尔科姆·考在《海明威,这头老狮子》中曾说过“实际上海明威只有一个主题———死亡。”海明威几乎所有小说都写到死亡或涉及死亡问题,死亡无所不在,它不仅是生命的终点,而且随时威胁人的生存。暴力,战争,手术,拳击,狩猎,斗牛等,都渗透着死亡的淫威。海明威笔下的死比生更现实,也更真实。而海明威的死亡主题与他的哲学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他的哲学思想首先是叔本华的“人生即是痛苦”的哲学命题。海德格尔认为死亡是此在“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无可逾越的而又确知的可能性,而其确定可知却是未规定的”。这在本书中,得到了形象化的体现。海明威的第二个哲学思想是存在主义。存在主义者认为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孤独,痛苦,虚无的。因而重要的是人自己的行动,“人是自由的,懦夫使自己懦弱,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而在海明威的人生哲学中,同样强调选择和行动的重要性。海明威的作品特别是短篇小说,在创作语言和表现手法上也与存在主义作家(如萨特)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处。海明威的小说简约,含蓄,不注重人物性格的生成,通过对话来展开故事情节,刻划人物。另外说话人的语气平淡,几乎不带感情色彩。这两大特点与萨特的“境遇剧”创作有惊人的一致,而流露出的含蓄蕴藉,一如中国古典美学中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海明威的第二个哲学思想是是尼采的超人精神。尼采认为美体现在强力意志、超人之精神,人生是悲剧的人生,唯全意志意欲的艺术才能让人摆脱生之悲剧。正如尼采所认定的美是具有强力意志的特征一样,海明威眼中的美则体现在硬汉精神或者准则英雄上。他总是试图在对死亡的审美观照中,暂时拉开与死亡的距离,暂时忘却死亡带来的痛苦与烦躁,进而完成对死亡的精神战胜,实现心理和精神的满足。用海明威自己的话说就是:“把死亡当作一种美的事物来接受”,“与其说是听从命运的摆布,不如说向它挑战。”本书中的斗牛士安东尼奥·奥多涅与他的的内兄路易斯·米格尔是这种西西弗斯式的英雄人物形象。他们之间的竞争是致命的。为胜出他人而使用的经典招式往往是一种刺激性、危险性很强的表演,而招式上的攀比又会增加它的致命性。精神、判断、勇气或技艺的一时失误,就会使斗牛士受重伤甚至送命。为了保持个人的荣誉、职业的尊严,为了生计,表现出大气淡定、与厄运斗争到底的“硬汉”精神。总是表现出“压力下的优美风度”,代表着尊严、毅力、忍耐。因为他们知道,生命只有靠死亡才能得到肯定。当他们以一种伟大的气势、高贵的精神徒劳地去命运抗争的时候,也许这种悲剧英雄的态度更能在虚无的世界里为我们提供一种高贵的生存模式。当人,特别是男人的骨子里缺少一点什么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海明威。海明威去了,但他卓越的一生仍使我们看得见他。他与马林鱼一起翱游在蔚蓝的大海上,他徜徉在广袤的非洲青山中,他拥挤在狂热的斗牛观众里……海明威告诉后人—— “生活跟斗牛差不多。不是你战胜牛,就是牛挑死你。”
  是为序张白桦二零零三年岁末于塞外古城宅宅斋
  译者序
   “打猎不该是这种样子。这像极了先前的一些年轻人,他们被送到巴黎,指望在两年的期限内成为有成就的作家或者画家,如果没有学成,到时他们便打道回府,去子承父业。捕猎之道应该是,只要你活着,而且只要这种那种动物存在,就要继续;”“革命是极好的。真的。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接着就变坏了。”“一个人对故乡以外的某个地方有如家的感觉,这个人就应该到那里去。”这些是《非洲的青山》中的只言片语,感兴趣的话,您可以去领略全貌。
  在海明威的众多自传体作品中,非洲是最为薄弱的一部分。他试图自己填补这段空白。他三十年代的第一次非洲之行带来了重量级的作品《非洲的青山》。它源于神秘的非洲大陆,故比起其他作品更具有异域风情。海明威的非洲题材作品是其整个文学创作中的一朵奇葩,也被认为是有关狩猎的最好的书籍.在美国的“天涯海角”基韦斯特,海明威度过了一生中难忘的地方。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则是海明威创作的鼎盛时期,《非洲的青山》就是在此时问世的。全书中分成四个部分:“追猎与对话”,把追猎与创作联系起来;“记忆中的追猎”,回忆美好的旧时光;“追猎与失败”,海明威与其竞争对手的友谊得到加强;“以追猎为幸福”,追猎中不良的情感全都烟消云散,巩固了彼此的友谊。该书追猎中所体现的情感变化使海明威的个性暴露无遗,也间接反映出海明威对西方社会现实的反感和逃避。到非洲打猎,是海明威狩猎史上最灿烂的一页,也是他童年的梦想。当然,对于从十岁起就扛着自己的枪和父亲一起出去打猎的海明威来说,不可能满足于打一些飞鸟和普通走兽,他显然渴望和更凶猛、更庞大的动物对峙和搏杀,于是,他去了非洲。一九三三年八月,揣着波琳的格斯舅舅慷慨提供的两万五千美元,海明威夫妇踏上了远征非洲丛林、沙漠的征程。途径马德里、巴黎、马赛、赛得港、吉布提、亚丁,十二月八日到达肯尼亚的蒙巴萨。在一位白人猎手菲利普·珀西瓦尔(他曾经与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及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一起打过猎)的陪同下在马查可斯(距内罗毕二十英里)珀西瓦尔的农场附近打了几天猎。十二月二十日,他们动身往南,到坦噶厄喀的塞伦盖蒂平原,这里邻近非洲最高峰、终年白雪覆盖的乞力马扎罗山,到处可见成群结队的野生动物,在这里,海明威的勇敢精神和枪法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海明威的非洲之行战果辉煌,他在非洲呆了七十二天,一共打死三只狮子、一只野牛和二十七只其它动物。不太美妙的是,正当海明威在非洲原野上大展雄风,显示男子汉力量的时候,一九三四年一月中旬,严重的阿米巴痢疾击倒了这位猎狮英雄。最厉害的时候,他一天大便一百五十次,大肠拖出体外三英寸长,得用肥皂洗后托回体内,每天屙出的血将近一夸脱。最后,由一架私人飞机把他从狩猎地的帐篷里接回内罗毕,才使他免遭魂归非洲大地的厄运。一直都喜欢海明威,喜欢他作品的主题,喜欢他独特风格与简约有力的文体,以及多种现代派手法的出色运用和人物的“硬汉”形象,喜欢他的真实,喜欢他的幽默诙谐。但我在这里不想赘述他的“电报体”、“冰山理论”、“重压之下优雅的风度的硬汉”,我只想说说这本书最为突出的特色:一.海明威的真实观海明威的一生,从生长地美国芝加哥到意大利、巴黎、西班牙、非洲、而后回到美国的基韦斯特,到前往古巴,海明威不仅具有远远超过一般作家的见识和阅历,再加上四次婚姻的生活经历和勤奋工作习惯,使海明威有了超过常人的对生活和人生的感受和理解。他的小说人物,来源于现实,真实感强烈。而《非洲的青山》在前言中开宗明义,“作家试图写出一部绝对真实的作品,以便让人们看到:只要如实地反映一个地区的状况和一个月行动的模式,便可与一部虚构的作品一争高下。”事实证明,他做到了。他称这本书是用小说的笔法记录事实的试验,他的试验成功了。此外,本书对文学创作的看法也是真实的。一九五四年十月二十八日,海明威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讲演稿中有他非常诚恳的夫子自道:“二十世纪写作,充其量也只是个孤独的生涯,各类作家组织减轻了这种孤独感,但是我怀疑它们是否改进了作家的写作。他增加了知名度,摆脱了孤独,却往往降低了写作的质量。因为他只是孤军作战,假如他是个好作家,那就必须每日都面对永恒,否则他就不够格。”他深入分析并且热烈赞扬了写作这一孤独的职业,同时毫不客气地说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作家,男的老了以后,成了婆婆妈妈、唠叨不休的碎嘴子,女的变成圣女贞德,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是离经叛道。此外,他对美国文学也作了全面的文学批评。
  二.海明威的概念非洲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中的一句台词已然道明了该书的主旨:“我说的是非洲和黄金般的喜乐。”首先是大自然。神秘的非洲,狂野的非洲,它是狩猎者的瓦尔哈拉。海明威一直向往非洲的原始森林,认为非洲是人类的天然动物园。充满生机的非洲大草原和它永远的主人——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成为海明威永远的非洲情结。本书中海明威笔下奔跑的野生动物、粉红的火列鸟、“鹿苑般的仙境”都让人过目不忘。“我在非洲见到的最可爱的地区。我不敢相信我们怎么会突然进入了这样一个美妙仙境。身在这样的仙境,就如同做了个美梦,快乐无比,所以一觉醒来,唯恐是易逝的幻觉,所以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万德罗博人的耳朵。”其次是人。非洲最为外界熟知的部落,是马萨伊部落,也是非洲地区最神秘的游牧民族。马萨伊人色彩大大的耳洞是他们独特的标志,不过这也会造成一些不便,比如赶着牛群在树林里行走时,树枝经常会将耳洞挂住,所以马萨伊男子就把耳朵挽起来。本书中的万德罗博—马萨伊人的耳朵就是这样。“这个村庄很大,跑出来一些褐色皮肤、双腿修长、步履轻快的人,他们看起来年龄相仿,头发梳成一个粗粗的棍子样的辫子,跑动起来在身后甩来甩去。他们跑到车前,把车团团围住,个个欢声笑语的。他们手持长矛,个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牙齿洁白整齐,头发染成红褐色,在前额上编一圈刘海。”“他们是我在非洲见过的第一批真正轻松快乐、乐天达观的人。”“他们有那种天下一家的态度,那种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可以立刻彻底接受你的襟怀,持这种态度的人本人是浑然不觉的,他们也生存不下去,但亲历这种态度让你开心,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与之媲美。”这是遁世者的乌托邦。它是死亡世界最后的一丝残余,也是闪亮生命的摇篮。所以海明威才会说:“如今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非洲。我们还没有离开,就已经会在半夜醒来,躺着凝神聆听,已然感到了思乡之情。”
  三.海明威的猎枪情结打猎在东西方都是寻常事,中国也有苏东坡的“左牵黄右擎苍”,西方简·奥斯丁的小说中无论男女最常见的活动也就是打猎。小海明威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支猎枪。直到一九六一年七月二日海明威用猎枪自杀之前,猎枪一直支撑着他的生活,与飞禽、野兽的斗智斗勇使他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自信和骄傲。许多美国记者常常把海明威描写为饮酒、拳击、打猎和捕鱼的能手。从一些照片上看,他总是咧着嘴大笑,手上拿着酒杯,身旁挂着一条大鱼或躺着一只大猎物。如果没有雄性荷尔蒙,海明威就不是海明威了。他在本书极力赞美猎枪带来的快感。到了最后,海明威将这种能够带来感官享受的工具不仅仅瞄准了动物,而且也对准了自己。他赞同尼采的观点:“适时而死。死在幸福之峰巅者最光荣。”也许,是他担心自己“被打败”,而“毁灭”了自己喜欢这种形象,因为这无疑具有男子汉豪放粗犷的魅力。
  四.海明威的幽默情结 幽默不是不正经。幽默不过是正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可惜,大多数人非要把两者对立起来看。放置在西方文化传统中的幽默,是一种美德;而在我们的文化里,它即使不算是恶德,至少也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博览群书使得海明威小的时候喜欢给亲友和自己取一些有趣的绰号。他给外祖父取名“阿爸熊”,叫女佣人为“莉莉熊”。他的这一嗜好甚至保持终身。在本书中,他给几个主人公都取过或亲切或滑稽的绰号,充分展现了人物的个性和他的幽默感,如“悲剧演员”、“老爹”、“罗马人”、“皮短裤”、“垂眼皮”、“牛津大学学生”等,读后让人忍俊不禁。此外,本书在精短的对话和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自始自终贯穿着海明威式的幽默睿智。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恩师谢天振教授,是他在编辑求助的第一时间推介了我;我要感谢北外多位专家学者,是他们在百忙中通读本书,帮我拔掉了原著中随处可见的、让我束手无策的斯瓦西里语等语种的“钉子”;我要感谢编辑王立刚老师,是他不断的督促,让我得以每天睡眠只有四五个小时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感谢命运,让我第二次以译者的身份走近海明威,而第一次的接触是愉快的,在当当网上,在众多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的译本中,我的译本曾经进入纯文学畅销榜的第21位。感谢海明威,感谢读者。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大师百年诞辰的今天,让我们走进非洲的青山,走进海明威,走进永恒。是为序。
  张白桦二零一三年岁末于塞外古城宅宅斋第五章
  阿兰胡埃斯的血。安东尼奥第十二次受伤。他是在跟历史竞争。
  在西班牙,痛苦简直就成了人人都得接受的东西。
  对于阿兰胡埃斯的牛群来说,5月30日是个好日子。大雨过后的市镇在阳光下显得干干净净的,草木青翠,鹅卵石街上尘土还没有飞扬起来。有很多穿着本省黑罩衫的居民,有穿着硬得像铁一样的灰色条纹裤子的村民,也有一群人是从马德里来的。我们来到一家绿树浓荫下的古老的咖啡馆兼饭馆,望着河水和河上的游艇。由于阴雨连绵,河水变成一片棕黄,水位也上涨了许多。
  接下来,我们的两位客人到河上游参观王家御花园去了。我和比尔过了一座桥,到那家饭菜美味可口的古老大酒店去见安东尼奥,还从他的持剑助手米格利略手里要了赠票。票一共是四张,我把观众席第一排座位的票钱给了米格利略。一个年轻的西班牙记者正在为马德里的一家报纸写介绍安东尼奥的系列文章,我告诉他此时不要打扰安东尼奥休息,还解释了原因。然后,我走到床前跟安东尼奥说了几句话,就赶忙离开了,也是以行动告诉他的随从不要打扰他休息的
  意思。
  ……
  安东尼奥对斗牛协会会长打了个手势,请求允许改用短标枪。用完短标枪以后,他又请求允许用穆莱塔把牛引过去。
  他用穆莱塔把牛引过去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简洁、流畅,使得每个躲闪动作都像一个雕塑。他把传统的闪躲动作都做了个遍,然后,好像是为了让动作更优雅,线条更简洁,也为了更危险,他刻意减小了纳图拉尔动作的幅度,把胳膊肘折回来,让那头牛擦着自己身体更近地冲过去,比任何一头牛都要近,而那头牛却是一头体型高大、身体健硕、牛角锋利、性情凶悍、原封未动的牛。最后,安东尼奥跟牛来了几个我从来没看见过的最全面、最出色的精彩回合。
  接着,等一切都做完了,准备杀牛的时候,我想他是疯了。他竟做起奇奎洛二世做过的马诺莱特动作,为的是让要观众看到应该怎么做。他在场内的那片沙地上撩拨着牛,前面的那三头牛都是在那里被长矛刺中的,沙土被牛蹄划得一道一道的。他做了一个叫做希拉尔迪利亚的闪躲动作从后面引诱牛向他冲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牛右后蹄一滑,牛身一歪,右牛角不偏不倚扎进了安东尼奥的左半边屁股。最不浪漫、最危险的部位莫过于此,这个伤是他自找的,他清楚。他也清楚这伤有多重,心里厌恶,也厌恶自己可能无法杀牛雪耻。牛把他扎了个结实,我看见牛角扎进去,扎得安东尼奥跳了起来。可是他后来还是两脚着了地,没倒下来。
  此时,血出如浆,于是他好像要把血止住似地,把屁股靠到斗牛场四周低矮围墙的红色木板上。当时,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安东尼奥,没看见是谁把牛拉走的。第一个翻过围墙的是小米格利略,他抓着安东尼奥的一只胳膊把他搀起来。这时,他的经纪人多明戈·多明吉和他弟弟佩培也翻进了斗牛场。大家都看得出来,牛角扎伤得很重。他的哥哥、经纪人和持刀助手都把他抓得紧紧的,想把他撑起来,送到医务室去。安东尼奥大发雷霆,甩开大家,对佩培喊道,“你还自称是姓奥多涅斯吗?”
  他出去走到牛的面前,血流不止,暴跳如雷。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他在斗牛场上大发雷霆,他常常是在好运、理性、雷霆震怒的伴随下进行表演。现在,他清楚:他要是不手脚麻利地把牛杀掉,就会血流不止,直至昏厥。所以,他要像平时一样,干脆利索地把牛杀死。
  他先让牛站好,我看见他把穆莱塔越放越低,瞄准了牛肩胛骨中间上方的致命之穴,准确地刺了进去,再从牛角上抽了出来。然后,他对着牛抬起了一只手,命令牛倒下,跟着他放置在它体内的死亡一起倒下。
  他站在那里,流着血,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等牛摇晃了一下翻身倒地的时候,他依然站在那里,流着血。他的手下人听了他说的话,谁也不敢去碰他。斗牛协会会长给了那些不停地挥舞手帕、大声喊叫的观众一个回答,发信号让人把牛尾、两只牛耳、一只牛蹄都割下来。他等待着那些战利品,我看见他站在那里,流着血。我此时急忙穿过人群,向斗牛场的入口处走去,入口处通向医务室。接下来,他转过身去想绕场一周,结果走了两步就静静地倒进了弗雷尔和多明戈的怀里。他的神志非常清醒,也清楚自己在流血,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那个下午到此结束,他只有做好日后复出的准备这一条路可走了。
  在医务室里,塔马梅斯医生检查了伤口,看到了需要处理的伤口,了解了伤势的严重程度,立刻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封闭了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把安东尼奥送到马德里的鲁贝尔医院进行手术。那个跳进斗牛场的小伙子在医务室门外哭泣。
  我们到达鲁贝尔医院门诊部的时候,安东尼奥刚刚注射了麻醉剂出来。伤口有六英寸,在左腿的臀肌肉上。牛角刺到了直肠旁边,差一点就碰到了直肠,肌肉撕裂到了坐骨神经处。塔马梅斯医生告诉我,假如伤口再向右延伸1/8英寸的话,就会穿过直肠,进入大肠了。假如不到1/8英寸,就会碰到坐骨神经。塔马梅斯切开伤口,做了清洗,修复了伤口,把伤口缝合起来,留下一个口子放引流管。引流管按照一个时钟装置的设置进行引流,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节拍器。
  安东尼奥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这已是他第12次被牛角刺伤了。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双眼却含着笑意。
  “欧内斯特,”他说道,他说的是安达卢西亚方言,结果说成了“艾尔内斯特托”。
  “疼得厉害吗?”
  “现在还不算厉害,”他说道。“完了会越来越疼的。”
  “别说了,”我说道。“尽量放宽心,好好歇着。马斯洛说没问题。他对我说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假如不可避免地受伤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那我走了,放宽心啊。”
  “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明天,等你醒了以后。”
  卡门一直握着他的手,坐在他的床头。她吻了吻他。他合上了双眼,实话实说,实际上他还没有清醒,真正的痛苦还没有开始。
  卡门跟我走出病房,我把塔马梅斯对我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他的父亲是斗牛士,他的三个哥哥是斗牛士,如今,她也嫁给了一个斗牛士。她长得很美,人也很可爱,遭遇意外事故和灾难的时候,总是镇定自若,细心周到。此时,最可怕的遭遇已经过去了,而她的工作刚刚开始。自从嫁给安东尼奥以来,她每年都要承担一次这样的工作。
  “是怎么回事?”她问我。
  “没道理,不应该呀,他没必要退着斗牛啊。”
  “你得告诉他啊。”
  “他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我来告诉他呀。”
  “你一定要跟他说说,欧内斯特。”
  “他倒犯不着跟奇奎洛二世竞争,”我说道。“他是在跟历史竞争。”
  “我知道,”她说道。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丈夫不久就会跟她心爱的哥哥竞争,而历史就会袖手旁观。我还记得三年以前我们跟他们在他们的房间共进晚餐时曾经谈及这个话题,当时就有人说,假如路易斯·米格尔可以重出江湖,在斗牛场上跟安东尼奥一争高下的话,那场景该有多好看,还有他们可以赚多少多少钱什么的。
  “不要再提这茬儿啦,”她当时就这么说过。“他们会两败俱伤的。”
  当天晚上,她说道,“再见,欧内斯特。但愿他能睡好。”
  我和比尔·戴维斯在安东尼奥没有脱离危险之前,一直待在马德里。第一夜过后,果然疼开了。后来越来越疼,到达并且超过了容忍的极限。那个像时钟装置似的引流管不断地吸着伤口里的脓,可是包扎过的皮肤还是肿了,把绷带绷得紧紧的。我不愿意看着安东尼奥忍着疼,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疼痛难忍的样子,在疼痛像浦福风级一样逐渐递增的时候,不想看着他为了自尊而苦苦挣扎。我要说,我们等着塔马梅斯把第一次包扎拆掉的那天,正如我们在家估量疼痛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若比做风暴大概有十级或者十级过一点。抛开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不论,我们知道,这是一决胜负的转折点。假如伤口干净,没有毒疮,那我们就赢了。伤口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你的英雄在三个星期或者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重新上场表演,不过,这与他的意志品质和个人训练也大有关系。
  “他在哪里?”安东尼奥问道。“他11点该到了呀。”
  “他在别的楼层。”我答道。
  “盼只盼他们能把这个滴滴答答的机器关上,”他说道。“我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这个滴答声。”
  对于挂彩以后想尽快重回斗牛场的斗牛士,会给他们服用最小剂量的镇静剂,这么做所依据的理论是,一定不能在他们心里存在影响他们的神经系统和反射作用的东西。在美国医院,他们有“雪藏”之说,他们可能会让他摆脱痛苦。在西班牙,痛苦简直就成了人人都得接受的东西。至于服用了止疼麻醉剂是否会让人的神经暂时缓解,大家想都不想。
  “你能不能给他吃点让他镇静的药?”我曾经问过马诺斯·塔马梅斯这个问题。
  “我昨天晚上已经给他吃了一点儿药了,”塔马梅斯回答道。“他是个斗牛士,欧内斯特。”
  不错,他是个斗牛士,而马诺斯·塔马梅斯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外科医生,也是一位忠实的朋友,可是看到这种理论付诸实践的时候,却觉得这个理论太残酷。
  安东尼奥要我跟他在一起。
  “好点儿了没?”
  “特别难受,欧内斯特,特别难受,特别难受。也许他打开伤口以后,能把那根管子挪一挪。你猜他现在在哪里?”
  “我派人去找找看。”
  室外万里无云,凉爽宜人,一阵微风从瓜达拉马斯山吹了过来。安东尼奥黑乎乎的病房里阴凉而舒适,可他却疼得汗出如浆。他的嘴唇苍白,紧紧地抿着。他不想开口求救,他的眼神却一次次地流露出要找塔马梅斯的愿望。外面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大家都默默无语或者窃窃私语。米格利略在接电话。安东尼奥的母亲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一会儿坐在角落里扇着扇子,一会儿走到床头坐下。她形容美丽,气质端庄,皮肤黝黑,头发直直地向后梳着。卡门不是坐在床头,就是去接电话。在外边的走廊里,长矛手和短标枪手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来探视的人来了又去了,留下了一些口信或者名片。米格利略让除了家属之外的人都在病房外待着。
  塔马梅斯终于来了,两个护士尾随着。他们让大家都离开病房,不让大家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他一如既往的粗鲁,一如既往的老练,一如既往地搞笑。
  “你怎么啦?”他对安东尼奥说道。“你觉得我只有你一个病人吗?”
  “过来,高贵的同事。”他对我说道。“站在这儿,把他的身子翻过去。你自己翻过身去,你,趴好。你跟我和欧内斯特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他把包的那个大块敷料剪下来,把纱布塞揭开,立刻闻了闻,然后递给了我。我闻了一下,丢进护士端的盆里。纱布塞上没有毒疮的味道,塔马梅斯看了看我,咧开嘴笑了。伤口挺干净,缝线的那条地方的周围有些肿胀,不过看起来非常好。塔马梅斯把橡皮导管剪掉,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
  “不会再有滴答声了,”他说道。“让你的小神经静一静。”
  他快速做了清洗,仔细检查以后,重新包扎,还叫我帮着把敷料包扎好。
  “说到你疼,你这伟大的疼,”他说道。“一定要把敷料包扎好。伤口肿胀,是很自然的,你明白不?把一个比锄头把还要大的东西扎到屁股六英寸深的地方,伤了肌肉,留下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不肿呢?敷料让伤口收缩,伤口就更难受。不过,现在敷的这块敷料还是挺舒服的,对不对?”
  “对。”安东尼奥答道。
  “那咱们不要再说疼了。”
  “还有比这更疼的呢,你没有经受过,那才是最厉害的,”我
  说道。
  “你也没有经受过,”塔马梅斯说道。“挺幸运的。”
  我们向房间的角落走去,家属们重新回到床边。
  “还需要多长时间,马诺洛?”我问道。
  “假如不出现并发症的话,三个星期以后他就可以重返斗牛场了。这个伤口可不小,欧内斯特,造成的伤害也不小。他受了这么多罪,我很难过。”
  “他是受了不少罪。”
  “他打算到马拉加你的住处去休养休养,恢复健康吗?”
  “他有这个打算。”
  “好的,那就等他,只要他一能出门,我就把他送出来。”
  “要是他不发烧,没事了,我明天晚上就走,我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呢。”
  “好的,他不需要你陪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我留下口信,说我们黄昏时分再回来。此时,家属和老友来得可不少。我知道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不想闯进去。我想跟比尔一起到外面去,到阳光下的小镇去。趁着天光还亮,时间还够,到普拉多博物馆去,那里一天中的不同时段,都有最灿烂的阳光普照。
  安东尼奥和卡门在马拉加令人愉悦的小飞机场落地以后,安东尼奥就拄着手杖脚步沉重地走着,我只好搀扶着他穿过候机室,出去上了汽车。此时距我离开医院里的他是一个星期。这次旅行把他和卡门累坏了,于是,我们静悄悄地吃了顿晚饭,我就扶着他进了他们的卧室人,让他们休息。
  “你醒得挺早吧,欧内斯特?”他问道。据我了解,他外出斗牛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到中午,通常还会更晚。
  “对啊,你起得可不早,你尽可能多睡呗,好好休息。”
  “我想跟你一起出去走走,我在牧场的时候起得早。”
  园里的朝露还没有干,他就拄着拐杖上楼梯,穿过走廊,到我的房间来了。
  “你要出去散散步?”他问道。
  “可不是。”
  “咱们走吧,”他说着,把拐杖放到了我的床上。“不用拐杖啦,”他说道。“留给你吧。”
  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小心翼翼地搀着他,怕他跌倒。
  “好大的花园,”他感叹道。“比马德里的植物园还大呢。”
  “房子倒是比埃斯科里亚尔建筑群略小些,不过,里面没有国王的坟墓,你可以随意喝酒,唱歌啊。”
  几乎西班牙的所有酒吧和小酒馆都会挂个牌子,说明禁止唱歌。
  “咱们就是来唱歌的。”他说道。我们走了一段路,我估算着再继续走他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于是停了下来。他说道,“塔马梅斯写给你一封信,上面列出了治疗方法,要我们照着做,信在我这里。”
  我希望必备的药品和维生素不缺,否则我还得在马拉加买或者去直布罗陀去找。
  “现在咱们回屋吧,我要看看他的信,这样就可以马上开始治疗了,我们可不愿意浪费时间。”
  我在走廊里丢下他,他一只手扶着墙,极力保持着平衡,往他们的房间走去。过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小信封回来了,小信封里装着名片。我拆开信封,把名片取出来,只见上面写着,“赫赫有名的同事,我把我负责的病人安东尼奥·奥多涅斯托付给你照管,倘若你为了获得疗效的话,可以使用强硬稳妥的办法。马诺洛·塔马梅斯亲笔签名。”
  “欧内斯特,咱们应该开始这种治疗吗?”
  “我想咱们可以喝一杯玫红色的坎帕纳斯药水。”我回答。
  “你认为有明确的指示吗?”安东尼奥问道。
  “一般不会在这样的大清早喝,不过作为一种温和的泻药也没
  什么。”
  “咱们可以游泳吗?”
  “等午间水暖和以后再游吧。”
  “也可能冷水对身体有好处呢。”
  “也可能你的嗓子会疼的。”
  “我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咱们去游泳吧。”
  “咱们等阳光把水照得暖和以后再游吧。”
  “那好吧,咱们再走几步。把发生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你写得挺好吧?”
  “时好时坏。”
  “我也是。有时候根本写不出,可人家花了钱来看,所以要尽量写好。”
  “你最近写得一直不错。”
  “是的,可有些天却打不起精神来,你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可我总是逼迫自己集中精神,我用大脑自控。”
  “我也是。不过,真地全神贯注写起来的时候,感觉妙极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总是喜欢把斗牛称为写作。
  我们海阔天空,无话不谈:艺术家在自己生活的世界里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技术性的事务与业务中的秘密;资金筹措;有时候还谈经济和政治。有时候还谈女人,常常谈到女人,以及我们应该怎样做个好丈夫。接下来可能还会谈到女人,谈到别人的女人,以及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存在的问题。我们整整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都在谈啊谈,自己斗牛结束以后去看别人斗牛的时候也谈,吃饭的时候,还有康复期间的一些奇怪的时刻也谈。后期,我们见了人以后,就像推测牛似地推测人,我们把这当做一种玩笑和一种游戏。
  抵达“领事馆”的第一天,我们因为受伤已成往事,已经开始重新工作,所以说说笑笑,东拉西扯,非常开心。第一天,安东尼奥在水里游了一小会儿,伤口还有点抽着疼,我给他换了个小敷料。第二天,他小心翼翼地走,没有一瘸一拐,也没有摇摇晃晃。日复一日,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健。我们做体操,去游泳,在马厩后面的橄榄园里用枪打扔出去的飞碟。训练卓有成效,玩得开心,吃喝也很可口。后来,有一天,他练得过了头,不顾风大浪高下海游泳,结果汹涌的、挟裹着沙子的海浪把伤口冲得裂开了。我给他清洗了伤口,看到伤口倒是愈合得挺好,肉长得挺好,于是给他包扎起来,用胶布粘好。
  看到安东尼奥和卡门就像度蜜月似的,大家都为他们俩高兴。安东尼奥被牛扎伤以后,需要休养生息,健康恢复,所以反而在这个短暂的六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过正常婚姻生活的机会,尽管他付出了血的昂贵代价,收入也减少了,但他们却充分利用了这段时光。日复一日,卡门越来越美丽。
  最后,他们走了,到他们自己的牧场去了。他们的牧场在巴尔卡加多,加的斯城南面梅迪内-西多尼西亚乡下绵延起伏的群山环抱里,至今还在分期付款中。为了这次出门,我给他贴了最后一块敷料。他们坐了一辆雪佛兰中型货车改成的旅行车走的,那辆车原本是运送助手们的设备的。大家纷纷道别,安东尼奥开着车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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