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冰 日期:2016-09-12 21:36:02
戴冰的文字,都饱含着他与众不同的天赋和特有气质,而且这文字背后透露着他深厚而广阔的阅读基础。有人形容戴冰的文字“用字如用兵,行文如列阵”,他的笔调多样,意向纷呈,文字表达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且轻快短促,内力浑厚。我们所阅读的博尔赫斯是多重的,像迷宫一样复杂多变,扑朔迷离,而戴冰则披荆斩棘地将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辟出一条路来,使我们不至于在博尔赫斯的思想殿堂中里迷路。他所展现的是力图揭示或逼近“灵魂的真实图景”和人类生存“真相”的博尔赫斯——这位“站在了人类哲学的*前沿”的作家。他选取了博尔赫斯*核心的几种意向和形态,梳理出理解博尔赫斯的一条小路:无论是《圆形废墟》所要表达的“永恒地回复到永恒回复中去”(一个事物就是它自身的原因和结果),还是《接近阿尔莫塔辛》所同样试图证实时间的圆形性质:“时间顺着一个巨大的弧形向前飞奔,奔向它的源头和起点”,《小径分岔的花园》想要证明时间实际上就是空间、空间也就是时间,“时间总是不间断地分岔为无数个未来”……戴冰先生对博尔赫斯进行了长达十五年系统而深入的研究,本书所收录的文章其中大部分是他对博尔赫斯作品的阅读随笔,包括《阿莱夫》《永生》《圆形废墟》《小径分叉的花园》等篇章,他对这些作品的解读与评点切中肯綮、妙趣横生;另有几篇则是受其作品影响而创作的小说,如《枝蔓》《倾城》《弑》等文章,他的创作深得博尔赫斯的精髓,短小精悍,意味悠长。这两个部分在理性的探讨和虚构中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涉及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学、文化、历史等多个领域,带领我们走进博尔赫斯式的迷宫。本书试图撕开博尔赫斯貌似高深的哲学家的外衣,展现他作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的一面,以及他那精湛的叙事艺术。
作者简介:
戴冰,一九六八年生于贵州贵阳,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高研班学员,《文汇报》专栏作家。著有中短篇小说集《我们远离奇迹》《心域钩沉》《惊虹》。曾获贵州省首届政府文学奖、首届山花小说奖。现居贵阳。
目录:
∈没有一面镜子能反映我:《阿莱夫》
寻死之路:《永生》
假若他不再梦见:《圆形废墟》枝蔓
⊙
博尔赫斯的迷宫:《小径分岔的花园》
不存在的分界:《门槛旁边的人》
神道的傀儡:《死亡与指南针》
倾城
∞
历史的迷宫:《叛徒和英雄的主题》
疯狂的圆石:《蓝虎》
不能承受的永恒之重:《博闻强记的富内斯》
什么使博尔赫斯不安:《吉诃德的部分魔术》
靠不住的绳索:《沙之书》
无穷的空无:《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 ∈没有一面镜子能反映我:《阿莱夫》寻死之路:《永生》假若他不再梦见:《圆形废墟》枝蔓⊙博尔赫斯的迷宫:《小径分岔的花园》不存在的分界:《门槛旁边的人》神道的傀儡:《死亡与指南针》倾城∞历史的迷宫:《叛徒和英雄的主题》疯狂的圆石:《蓝虎》不能承受的永恒之重:《博闻强记的富内斯》什么使博尔赫斯不安:《吉诃德的部分魔术》靠不住的绳索:《沙之书》无穷的空无:《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大教堂∵神道中的命运:博尔赫斯的宗教小说前言博尔赫斯死去多年之后,我曾这样想 :我有十七年的光阴与他重叠在一起,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一普通至极的事实却让我觉得似乎带有某种神秘成分博尔赫斯死去多年之后,我曾这样想:我有十七年的光阴与他重叠在一起,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一普通至极的事实却让我觉得似乎带有某种神秘成分,让我隐隐激动。虽然我明知这个事实毫无意义,不存在任何暗示,我的激动是荒谬的、没有道理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的。但我得说,博尔赫斯是当代文学史中(就我的视野而言),唯一我愿意追随他而不感到羞耻的作家。我曾同样荒谬而愚蠢地下过一个结论,认为文学实际上只有两种,一种是广泛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另一种就是博尔赫斯主义,其余的不过是两者之间各呈变化的形貌而已。在现实主义文学阵营中,有那么多巨人似的人物构建了这个现实世界中文学的现实世界,而博尔赫斯——家族中的第六代盲人,生命的最后三十年只看得见黄色和明暗——几乎孤身一人(也许卡夫卡在某些方面是他的先驱),在探索形而上和宗教的文学可能性的过程中,凭借独特的幻想美学构建了一座人类思想的迷宫。其作品篇幅之精约,有如水晶的结核,而意蕴之神秘广远,又如孤光自照的夜空。人们在把最高的敬意加诸西方理性主义的始作俑者柏拉图头上时,称其达到了“诗意的巅峰”;相反,人们在称赞博尔赫斯那些处于诗意层面的宏大宇宙论作品时,却认为他“站在了人类哲学的最前沿”,同样视为对一个作家的无上赞誉。他拥有的令人目眩的博学和明澄如水的智慧,使他成为有史以来最明晰同时又最晦涩的作家。他于人类各个时期的文明均了然于胸,因而能打破历史与文化而重组历史与文化。在关注生命的本体存在这一课题上,他超越了一切具体的宗教而坦露出真正博大的宗教情怀。他的作品有如一个被浓缩至抽象的核心,四周作那些本体论作品的根本动因。桑切斯曾评价博尔赫斯“因近视而富于远见”。这是一种诗意的表述,我却这样设想过博尔赫斯之为博尔赫斯:他博览群书(达到惊人的程度),却在中年之后成为盲人(同样达到悲惨的程度),他回忆被光阴扭曲的事物,觉得模糊,却无法核实,于是相信一切新鲜的事物都不过是被重新记起的事物,相信他悲惨的命运和痛苦的肉身也许只是一种幻象,是流逝的时间之河中一个过于浓重的阴影——幽暗中的热望转化成执着的想象。于是我们看到了“有如月光下草地上波动的影子一样难以捉摸”的作品:清晰得惊人,也虚幻得惊人,如同失眠时所感到的那种焦虑中的清醒,这个特性也正是焦虑中的想象的特性。博尔赫斯历经了现代主义的高峰和后现代主义的初萌(有人认为他实际上就是后现代主义的开创者之一),却始终以一种古典主义的情怀对待自己的写作。他创作的时间跨度超过七十年,但作为一个作家,其大半生却是在他人对他的误解、关,当然更与整个人类的现实处境无关。比如马尔克斯就曾说:“博尔赫斯对我们这一代作家的意义只在于他的精确。”但我想说的是,对一个在眼盲的幽暗中逐渐老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探讨生命和宇宙的实存本身更现实和迫切的呢?在博尔赫斯看来,虚幻,或许正是他需要直面的惨淡人生。这里汇集的文字,是我在超过十五年的时间里陆续写下的,其中大都是博尔赫斯作品的阅读随笔,另有几篇则是多年前因其作品影响而创作的小说。二者在貌似理性的探讨和真正的虚构两个层面上构成了我和博尔赫斯一起消磨的那些生命时光——于我的阅读和写作来说,它们都是弥足珍贵的体验。谨以此书向隐忍而慈悲的博尔赫斯致敬。戴冰二〇一五年十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