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房伟 日期:2014-08-16 02:07:10
《风景的诱惑》为学术自选论文集,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中国当代小说研究,既有文学史和文学思潮的研究,如对于当代小说民族国家叙事的探讨;也有对当代经典小说作品的批评和解读,如对莫言、苏童、铁凝等作家作品的分析;还有对当下某一特定时段小说作品的集中点击扫描。第二部分是对当代中国文化和文学现象的研究,如对网络穿越小说、王小波之死、作家生存状态、赵本山小品、无厘头古装喜剧等现象进行了不同角度的解读。第三部分,是对当下诗歌作品和诗歌现象的评论,如民刊诗歌现象、诗歌形象问题、当下汉诗的传统与现代的结合问题等。
作者简介:
房伟,1976年出生于山东滨州,文学博士,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现代文学馆首届客座研究员,山东文艺评论家协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山东艺术学院特聘研究员。曾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南方文坛》、《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发表文艺理论、文艺批评及诗歌、小说计140余万字。著有学术专著《文化悖论与文学创新》等,长篇纪实文学《屠刀下的花季》,长篇小说《英雄时代》等,曾获国家优秀博士学位论文提名奖,中国电视金鹰奖艺术论文奖,泉城文艺奖等。
目录:
丛书总序吴义勤
序面向人心的挑战
——房伟的批评兼及当代批评伦理的重建问题吴义勤
第一辑
论中国现代小说民族国家叙事的内部线索与呈现形态
杂文历史小说:穿越历史和现实悖论的一种可能
——论鲁迅《故事新编》与王小波的历史小说
破裂的概念:在先锋死亡的“伪宏大叙事”年代
——《兄弟》的语境症候分析
荒野中的迷失
——从张贤亮小说谈新时期文学救赎意识之批判
一本小说的三种可能
——评艾伟长篇小说《爱人有罪》
南方:“虚幻”的诱惑与“可能性”的书写
——评苏童小说《南方的堕落》丛书总序吴义勤
序面向人心的挑战
——房伟的批评兼及当代批评伦理的重建问题吴义勤
第一辑
论中国现代小说民族国家叙事的内部线索与呈现形态
杂文历史小说:穿越历史和现实悖论的一种可能
——论鲁迅《故事新编》与王小波的历史小说
破裂的概念:在先锋死亡的“伪宏大叙事”年代
——《兄弟》的语境症候分析
荒野中的迷失
——从张贤亮小说谈新时期文学救赎意识之批判
一本小说的三种可能
——评艾伟长篇小说《爱人有罪》
南方:“虚幻”的诱惑与“可能性”的书写
——评苏童小说《南方的堕落》
乡土中国的一种女性文化想象
——评铁凝的小说《笨花》
无处诉说的炮声
——论莫言的小说《四十一炮》
一部70年代人的青春成长圣经
——评瓦当的小说《到世界上去》
大约在春天:“小故事”时代六个讲故事的女人
暗夜的羽毛:那些似水流年的风声与舞蹈
第二辑
网络穿越历史小说:穿越的悖论与暧昧的征服
赵本山的小品帝国与政治农民的娱乐神话
多元视野下的当代作家生存状态研究
十年:一个神话的诞生
——王小波形象接受境遇考察
殖民地微观政治学暧昧的奇观与误读
——电影《鬼子来了》里的日本和中国
文化按摩:在没有侠客的江湖
——21世纪中国语境下《武林外传》的影像世界
第三辑
诗歌形象的沦丧与新诗的困境
《极光》十年与极光诗人群鉴
词韵连绵:在“现代”的背面
——戴小栋诗歌印象
复古与创新:链接汉语诗歌传统的“中国形象”
——评长征组诗《习经笔记》不可否认,《武林外传》创造了新一轮情景喜剧收视狂潮,其收视率一度达到9.49%。有人说,这是一个非常后现代的中国电视剧,体现为对网络文化的模拟,对《大话西游》的模仿,以及对武侠叙事的颠覆性。但是,我们又可以说,这是一部非常“复古”的中国电视剧。《武林外传》中,我们奇怪地回到了明清公案小说的内在逻辑。没有侠客,只有“侠客化”的官差。而没有了侠客的江湖,也就成为一个最大的“骗局”。不但江湖种种传闻是道听途说,且所谓武林秘笈、神丹妙药、神兵利器、恩怨情仇、擂台比武等江湖叙事“道具”,是胡编乱造的产物——“衡山剑谱”不过是画春宫的老头编出来换包子吃的。可以说,该剧巧妙地在主流意识形态、市民伦理和知识分子心态之间,实现了有效符码重组。这是一个属于官差、市民VS强盗、小偷的影像世界。在诸如稳定的秩序、小资个性主义、喜剧、侠客梦、市民心态诸多能指之间,该剧将对“江湖”的解构沦为市民化的“文化按摩”。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们,都能在这里找到快感和意义。小学生在“莫小贝”的成名过程中,重温小燕子式的武侠灰姑娘梦想;叛逆中学少女们心仪“郭芙蓉”式家庭背景和精灵古怪的性格;温顺的中学少女们则喜欢“无双”的美丽善解人意;职业妇女们在“佟香玉”的身上寄托爱情与人生理想;职场上牢骚满腹的小职员,理所当然喜欢“白展堂”式的武侠市民,而在“李大嘴”身上找到优越感;对那些挣扎在考研、就业和爱情中的大学生们,“吕秀才”正是可以自怜自嘲并倾注同情的人物。在和盗贼的斗争中,一个封闭的乌托邦——七侠镇,一个伦理大家庭——同福客栈,一群大大小小的公差,一群信仰秩序的良民——佟香玉和她的店伙及乡亲们,再现了后发现代中国尴尬的文化体验。
一
对《武林外传》的空间场域学考察,无疑非常重要。方言的运用,是《武林外传》文化场域的一大特色。小小的同福客栈,聚集了天南地北的人们。正是大量方言和普通话的组合,暗示该剧文化空间生产的“信息特质”。佟老板的陕西口音,白展堂、大嘴的东北口音,是同福客栈的基本方言氛围。每个情景中客串出现的操山东口音、唐山口音、山西口音、广东口音、河南口音等的人物角色,也都为喜剧增色不少。有趣的是,同福客栈中,有四个说普通话的配角——郭芙蓉、无双、莫小贝和吕秀才。而且,戏中唯一的正面人物,郭芙蓉的父亲,“配角化”的六扇门总捕头“郭巨侠”,也讲普通话。他们不但提醒着我们普通话的存在,用稳定统一性对抗大杂烩的方言,且利用“配角”的戏剧身份,策略地展示出普通话对各种方言的强大优势,即方言是“戏中的主角”,而普通话则是“现实中的主角”。所以,我们看到,尽管方言在喜剧中占据数量优势,但没有一种方言可和普通话抗衡,他们不过是喜剧“大杂烩”而己。同时,电视剧不仅在方言大杂烩中找到了喜剧灵感,更重要的是,这些方言的汇合,印证着一个类似赵本山东北方言喜剧的政治功能,即证明方言叙事对国族叙事的认同性。正如赵本山成功将东北形象变成祖国大花园的繁荣标志,《武林外传》的方言,并不是真正突出方言主体性,而恰是削弱方言独立性。当我们沉溺于方言的快感,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叙事整合策略,即方言的存在是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各种方言汇聚在一个文化时空——同福客栈,并遵守同一文化法则,恰好说明了方言的伪独立性。
从经济学博弈角度考察同福客栈的空间文化,无疑也很有趣。一个吝啬的女老板,雇着几个廉价、出身不凡的店伙,却不担心他们跳槽。同福客栈的经营业绩并不突出,但却招致了胡大娘、赛西施等人的嫉恨和打压。因为“同福客栈”的名声好。它遵纪守法、不偷税、不漏税,不搞非法竞争。更重要的是,在同福客栈,就像“来到了自己的家”。老板不坑顾客,更不会用原始积累的手段残酷剥削员工。应该说,这是一个基本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范的“模范私营企业”。然而,在同福客栈,一切经济改革的可能性都失败了。大嘴厨艺一般,又爱贪小便宜,却无法辞退,莫小贝企图利用展堂说书、秀才画画等吸引顾客的方式扩大生产规模也都宣告失败。因为,同福客栈的商业经营半径非常有限。在陕西一个偏僻的小镇,怎会有很大客流量?没有客源,提高服务质量、改善经营环境、良好创意理念、增加硬件和软件的改革举措,都变成了无用的“经济屠龙术”。同时,佟香玉的经商目的,也不仅是为发财致富,而是为获得“模范”的口碑和荣誉。为此,她甚至改变同福客栈的商业功能,上街宣传国家政策,业余帮助官差捉贼。她用良民伦理,掩盖了商业利润本质,从而使同福客栈的经营,带有很强政治性。可以说,在同福客栈,政治觉悟和伦理亲情,都是先于商业利润出现的。“佟老板错吃人参”一集中,佟香玉陷入政治话语癫狂。她甚至放下生意投入到狂热的政治性公益事业。这无疑是极具象征的细节。然而,市民逻辑更体现在一系列“谈判”、“竞争”的商业活动,如同福客栈的商业竞争、郭芙蓉的爱情谈判等。对此,李超在《中国情景喜剧空间生产的变迁》中指出,《武林外传》中的文化时空,正是一个“市民契约”观念与“主流伦理”观念妥协的生产场域。我们注意到,娄知县在电视剧中是“不在场”的,可恰是这种“不在场”的“妥协”造成了“最大的在场”,不但同福客栈的兴衰,有赖于他的政策,且一切“官兵抓强盗”的核心叙事推动力,都来自娄知县的命名、指挥和决定。然而,在这种中国特色商业心理中,真实的商业动机,却奇怪地被遮蔽了。或者说,伦理性、政治性,企业和官府的关系,本身已成为同福客栈,在商业资源相对匮乏基础上保持合法低烈度竞争的“制胜法宝”。这无疑有强烈现实隐喻性。资源相对匮乏,保持低烈度竞争,无疑有益稳定政治大局,而政治性和伦理性为先,更有利于在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之间取得微妙平衡。如果我们剔除“遵纪守法”、“资源匮乏”等主流虚妄的影像意图,则这种伦理性和政治性,更应引起我们深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武林外传》不仅是情景喜剧,更是一个以喜剧命名的时代巨大的文化逻辑表征。恰是在现实逻辑中,当“遵纪守法”和“伦理性”成为商业策略,商业就会在最大化资本寻租中,结合权力资本力量,将商业本身变成狂欢式喜剧。无论形式如何荒诞、畸形,只要存在利润增长点,就有可能成为商业资本的舞台。谁又能否认,当“超级女声”的策划者煞有其事地宣称“超女是社会主义和谐文化代表”,当“超女青铜塑像”和“超女故事”堂而皇之地成为青少年励志教育典型时,打着政治性和伦理性旗号的“佟老板”们,不正是现实最大的利润获得者?
——节选自《文化按摩:在没有侠客的江湖——21世纪中国语境下<武林外传>的影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