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骆英 日期:2014-08-16 02:08:00
作者简介:
骆英,本名黄怒波,1956年生于兰州,长于宁夏。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副院长、中国登山协会特邀副主席。并担任大自然保护协会(TNC)中国理事会理事、野生救援协会(WILDAID)国际理事会理事、野生救援中国理事会主席、美国探险家俱乐部高级资深会员、美国保尔森研究院“未来城市大奖”委员会评审委员、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国际顾问委员会委员等国际职务。是中国第一位完成世界七大洲最高峰登顶和南北极探险的诗人。出版诗集《不要再爱我》、《拒绝忧郁》、《落英集》、《都市流浪集》、《空杯与空桌》、《小兔子》、《7+2登山日记》、《第九夜》、《知青日记及后记水?魅》和小说《蓝太阳》等。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日、韩、蒙古、土耳其等语种。
目录:
LUOYINGSHIXUAN
我的母亲1
飞翔的哲学4
在黑暗中6
仰望8
太阳神坐在一块石头上瞪我10
把自己刻在墙上12
许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奴隶15
光线17
我行走在蛛网中19
玻璃21
伸出食指23
仰望天幕25
深夜27
午夜29LUOYINGSHIXUAN
我的母亲1
飞翔的哲学4
在黑暗中6
仰望8
太阳神坐在一块石头上瞪我10
把自己刻在墙上12
许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奴隶15
光线17
我行走在蛛网中19
玻璃21
伸出食指23
仰望天幕25
深夜27
午夜29
站在阳光下32
我把电子鱼扔进护城河里34
每当黄昏36
门38
我观看雨41
仰望星空43
黎明45
叶子·树47
飞翔的虫子49
虫子(三首)53
在想好的时间我推开窗户57
雪夜我在空中钓鱼58
夜鸟(七首)59
在深处68
我爬起来又迅速躺下70
哲学批判71
叶子的问题72
在一个什么都干涸的季节75
在一个角落里77
LUOYINGSHIXUAN
动物日记79
与麻雀对话80
乌龟82
鸟的梦84
花花86
女苏眉88
屠杀者的梦90
岗巴92
黑鳍鲨94
松鼠猴96
LUOYINGSHIXUAN
东京系列99
拉面100
关于在东京102
我也是一只死亡过的乌鸦104
45楼的眺望问题106
雾之中108
LUOYINGSHIXUAN
写给中国女人的六封信110
LUOYINGSHIXUAN
7+2登山日记133
乞力马扎罗的记忆134
黑狗136
一个干瘦的夏尔巴男孩下山了138
登顶之夜139
昆布冰川140
登顶之后141
泪别珠峰142
雪景与死亡143
死亡回忆144
塔肯纳的鲸骨153
关于机场的警察154
关于莫斯科国际机场155
生不如死(六首)156
可怕的一望无际167
无垠中我躲进睡袋168
在机舱内小便的女人169
在南极撒尿171
南极的平安夜172
戴维的行军方式173
一夜无眠174
骡子的死亡(两首)175
门多萨的阳光179
雨林的查亚180
裸者181
雨林182
咒者183
扎破脚的小男孩184
土著人的弓箭185
墙上的北极熊186
地上的北极狐187
哈里王子的秀188
今天在北极点189
旺加队长190
山上的故事(五首)192
LUOYINGSHIXUAN
知青日记及后记203
夜晚的军刺204
段小妹206
地里的女人208
张钢210
秋收的麻雀212
黄会计213
陈税务215
猎雁记217
LUOYINGSHIXUAN
水·魅219
穿过世界回家220
幻象221
空寂223
猎枪携带者225
马兰花的蓝226
外婆227
在声音里走228
大海中的火车229
与世界的距离230
海兽231
异香的树花232
旅途233
远遁者235
红蜘蛛237
LUOYINGSHIXUAN
文革记忆前传——苦难岁月
·现代乡谣·239
引子240
枯骨的父亲(四首)242
瘸腿的母亲(四首)250
石油工人黄玉葆258
测绘工人黄玉瑛260
地质队员黄玉弟262
我的名字叫黄玉平(五首)264
LUOYINGSHIXUAN
绿度母275
村庄(六首)276
黑暗中(四首)283
雨夜288
秋天289
渺小的感觉291
语言的盒子(三首)293
鱼的问题(五首)297
父亲的斧子(四首)303
鼓(四首)308
阳光从宇宙深处射来314
苹果的蟑螂316
蚂蚁(四首)318
骡子(五首)326
画335
远去的时代337
荒原(二首)338
黑鸟(三首)344
LUOYINGSHIXUAN
小兔子349
致死亡者350
论恐惧353
LUOYINGSHIXUAN
第九夜357
马篇——关于一匹马的性感经历及其道德困境(两首)358
猫篇——关于一只猫的初夜故事与死亡传奇(两首)372
LUOYINGSHIXUAN
死亡·意象(三十一首)386我的母亲 反正
我也无所谓了
既然
我有那么多的母亲
起因是昨天
一个警察叫我出示身份证
以鉴别我是不是国家的儿子
他点头表示我可以吃这个国家的奶
可是要小心含有三聚氰胺也并不为此负责任
在俄罗斯海关
冷冰冰的女警官确定我不是她的兄弟
她使劲儿在我的护照上盖上异族印记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俄罗斯母亲
我也不敢偷吸她的奶
在北京的街头
我就开始撒娇
任意盯住一个个往来女人
她们可是我的姐妹
我们都有一个母亲
乌鸦很不高兴
说我忘了她的养育之恩
她提醒几亿年前我连路都不会走
她衔来河水让我长出毛发
可是我还有河马母亲
她们整日在河水中思考家事
像一个个巨大的哲学结论
干旱的日子她们开始慢慢死去
那时她们会露出令人费解的表情
但是一条没有母亲的河是何等无趣
它只有无声地流不哭也不激动
后来我想到野牦牛也是我的母亲
她在一个荒凉的傍晚认真说过这个问题
她说在一个风雪之夜生下我
那时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我向世界伸出了一只手
可是整个世界无人回应
温暖的毛皮和冰凉的石头衬托我
世界我有了一个牦牛母亲
也好我们都是悄悄地来到这个世上
至于母亲看来不必过于认真
我们吃自己的奶及汗液长大
也好我们都是荒原的儿子与情人
一个荒原之晨我举起了枪
杀死了乌鸦牦牛以及河马
举手之间我杀死了所有母亲
我成为一个国家孤儿以及罪人
终于我的国家母亲枪毙了我
我就变成了乱坟岗上的白骨
与我的母亲们杂七杂八地混为一体
我们都死了
从此我们的白骨互相聊天过冬2009.9.9飞翔的哲学
我看见我慢慢地飞起
像一匹飞行的马长毛飘扬
我的目的是观察我沉重的肺腑如何留在大地
它们一点点被撕裂粉碎成片
我的恐惧从心底随我升上高空
我发现我原来是如此地沉重
我的血液在河流中一条条流淌
看看它的鲜红转眼就污秽不堪
大地上什么人敲响了皮鼓
我想也许那是一种食人仪式
秃鹫从我的身下急速降落
它们都长着思想的牙齿和爪子
它们随便撕扯着空中任何物体
即便是鸽子我的毛发
森林成片地长起来挂着我的肺腑
不知道我们之间为何如此相连
我以为我把我的邪恶一举抛弃
但发现它们离开了我生长得更快
它们让空气充满了臭味
腐烂的云一朵朵飘来飘去
大地上的鼓声越来越响
秃鹫已集结成千军万马
我想它们可能要开始一场屠杀
也许是老子也许是哈耶克
幸好这些人统统与我无关
我是我
思想是思想
高尚是高尚
飞离了现场我就毫无责任
下一个千年我会被允许转世投胎
我想我应该做一个秃鹫的女婿
你看看
飞翔的哲学意义如此重大
你可以逃离死亡和指责
你可以无视秃鹫们的恶行
并且否认你也曾经被杀戮好吧让我坐在我的语言上飞翔
既然我谋杀过许许多多的词语2009.9.9在黑暗中在黑暗中我弹响一架钢琴
依次
我把十指伸向空中
墙壁和桌椅都响起来
我的十指一根根敲响音符
可是
黑暗中另外有人也弹着另一架钢琴
这可是一种深不可测的黑暗和声音
琴音一层层地爬上来
绿色的叶子就在黑暗中纷纷开花
看不清我想它们一定是紫色
并且都长着整齐洁白的细牙
静静地坐下来
我只是把十指留在黑暗中
我不知它们的去向
我的泪在黑暗中流淌在黑暗的地上
它们立刻像无声无息的小蛇窜行
手持着音符在黑暗中互相敲击
此刻
我慢慢地在花束中起身
我想是该向十指告别了
这里的音符让我深感冰冷
我带着我的小蛇走了
我再也听不见音乐声
不论是在黑暗之中
还是在一片光明之中2009.9.1521:21长河湾仰望
我总是向一面墙仰望
那是一面空白的墙
我有时想象我会挂在上面
庄严地看着每一个人
苍蝇们会飞来飞去
那面墙很显然并不排斥它们
想象着它们就爬在我的脸上
我就从此不再信任这个世界
可是我每天一定会向墙敬礼
那可是我唯一的寄托与希望
我想我应向所有的墙致意
因为我从来不会被挂在墙上
苍蝇们不这么看
它们在墙上似乎总是很惬意
它们在墙上的通道无人知晓
它们常常变成伟人的眼睛
想一想吧
墙上总是有一对苍蝇紧盯着你
就好像你肯定是早已死去
在你腐烂的前夕大家屏住呼吸
在你尸骨一寸寸发臭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墙与苍蝇的关系
也许是一种伟大与低下的对比
也就是说
当我们把一位哲人挂上墙时
我们实际上已宣判了他的死刑
这是墙的恐怖
因为是秘密
因而从来无人提起
苍蝇早结成了同盟
用一面墙来捕捉一切敌人
小壁虎不知就里地爬上了墙
结果被一道阳光风干成皮
看看吧
这就是一面墙的可怕之处
这也是苍蝇们喜欢墙的秘密
我永远会对墙恭恭敬敬
我也永远对苍蝇们低声细语2009.9.1820:30长河湾
太阳神坐在一块石头上瞪我
太阳神坐在一块石头上瞪我
那可是一万年的石头
野山羊才两岁
它倚在石头边上也瞪着我
我想
我有三百岁
可是我却谁也不敢瞪
太阳神肯定是我的祖宗先人
它那大鼻孔总是在发怒生气
我没有什么石头可坐
因而我总是如惊弓之鸟
几百年我被撕来扯去得不由自主
就此太阳神也从未做过评论
因为有野生动物保护条例
野山羊敢于屁股冲着我撒尿
它的爷爷是太阳神的连襟
太阳神总是愿意与山民和亲
太阳神每天早晨自己梳理头发
他向自己笑也向自己问好
野山羊每天都会吃自己的尾巴
它吃自己的毛也说自己又胖又臭
我想这可能是它们崇拜自己的方式
我呢以一堆烂苹果的形式存在
以一个世纪计算
我在烂透之后以种子的身份在土中发芽
我猜想我会在一堆石头后慢慢长出来
一半是苹果
一半是山羊
作为太阳神的贡品渐渐腐烂
太阳神呢继续瞪着这个世界一万年之后2009.9.1821:14长河湾把自己刻在墙上
我一直想把自己刻在墙上
像一个太阳神张大鼻孔
看着我走来走去的惊恐
像一只屎壳郎失去它的粪团
由于墙过于冰冷坚硬
我皱巴巴地一声不吭
一到黑夜
我总是能让自己互相看清
我看见我像条粘滑的鱼
无声地在星光下游动
不管月亮有多么亮
我一定要细细地眯缝起眼睛
你想想
望着一面墙你会有多么累
特别是看见自己总是面无表情
眼下
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从墙上看下来我真是又丑又臭
可是有谁不是在墙上呢
只有猴子才不会刻上自己
我在墙上指挥自己演奏些什么
不紧不慢地让长夜渐渐过去
黑暗中用不着系紧领带了
举起一只还在的手摇来摇去
苍蝇们一群群地落在我的脸上
由于黑暗它们没有看清我的牙在闪光
我想一只只地咬碎它们
可是
天亮了起来
阳光一下子像湖水
把整个屋子填充得天衣无缝
苍蝇们逆着光飞走
我的牙却一颗颗脱落
它们一粒一粒地在地上溅起火花
最后
在牙全部脱落之后
墙就塌了
整个世界就空空荡荡的
再也看不见什么天际线在这样的情形下
我就再也无墙可刻2009.9.2123:08长河湾许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奴隶
许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奴隶
我不知该不该对此否认
你看
我习惯于从窗帘后观察一切
夜晚
我就紧闭门窗屏住呼吸
我常常学习苍蝇爬行
寂静中
我一点一点地挪动
我熟悉蚂蚁搬家的秘密通道
即便是十纳米的洞口我也可以穿行
对于一切高大的我都仰视
我总是把上帝的鞋擦得干干净净
我决不会随便敲开一扇门
我也从不拉开梦的拉链
在一个铁匠铺我为自己打造手指
我想
我应该为这个世界挖土搬泥
我承认
我从来没有听懂过任何一个乐章
可是
我也从来没有打碎过任何一个花瓶
有一天
我为自己锻造了铁的耳朵
由此
我听得清世界上任何声音
可是
我从此不能再开口说话
也好
做奴隶就得保守秘密
渐渐
我的双眼变得铁硬
它们像一种铁皮鼓
看见什么就咚咚作响
我只好回到黑暗中面向铁壁
天长日久地生锈
生铁的造型
一层一层地剥皮2009.9.227:40长河湾
光线
光线
一条一条地在空中飘动
它会穿透密林的枝叶
随便到达任何地面
在冬日
它就变成野兔脚后跟的冰凌
一晃一晃地刺着你的眼
你躲到黑暗的背后也无用
它会慢慢地漫过来
在黎明划痛你的手背
即便是你像鱼身披鳞甲
你内心的疼会让你大喊
你在荒野中逃逸时
它会变成一根刺扎入你的脚
那时
一条蛇会吸吮你的血
你藏在枕头下也无济于事
它就把你的床单撕得嘶嘶作响
把你的胳膊及腿摆得到处都是
把你的舌头挂在你眼前
光线
就是这样坚定和无情
它杀死时间和空间
面不改色地杀死一切生命
因而
当光线照耀我们之时
我们实际上都已经死去2009.9.227:50长河湾
我行走在蛛网中
我行走在蛛网中
自然
我就成了蜘蛛的一部分
我讨厌光明过于清澈
因为我无法张开毛刺
我的语词却成为细细的丝
一前一后地进行捕杀行动
在夜里
我紧靠一棵树观察星空
以防备一只秃鹰从天而降
向泥土里深深埋下头
我仔细记忆蚯蚓的一言一行
我可以用其磨尖我的爪牙
慢慢地撕扯蜜蜂的翅膀
从蜘蛛的角度我看见我是一只青蛙
从泥水中蹦起
然后还是落回到泥水中
蛛网与泥水根本就不搭界
想一想吧
谁是杀害我们的敌人
作为蜘蛛的一颗牙我闪闪发亮
由于历史太旧我已毫无残忍的欲望
在阴雨天我只是吃着自己的肚腹打发时光
我总是悄悄地等
一根银线从上一个世纪发来信息
在这个世纪我们可以吃鸽子吃青蛙以及吃人
作为蜘蛛的一部分我一直藏身于子宫
那可是一千三百年的温暖与安定
我还在泥水中让身体渐渐柔软
纵容我的手变成一条长长的藤
它高高地伸向天空
天空就变成了一张无垠的蛛网
我紧紧地捕捉了一切
星星月亮孩子以及爱人
而我呢
就在蛛网中行走
成为蜘蛛的一个部分2009.9.2320:47长河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