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懿翎 日期：2014-08-24 22:21:30
这是一部江水东逝、淘尽英雄的壮丽长篇。作家胡海洋以“卓仁堂”末代传人——卓逸之的青葱成长为导线，揭示了一个延传百年的中医世家走向破败的精神根源，也揭示了国民精神这一持久伤口无药能医的历史渊源。故事的核心线索——挂屏“祖”，本为“卓仁堂”家传宗旨，家风寄寓，而在小说中，它不仅是生命力（男性代表）的家征，还成了对卓氏后人颓废消靡之状的极大讽喻。卓氏传人在精神上的萎顿导致其在肉欲上的亢奋，堕落方式推陈出新，沦丧能力日渐精进，这该当是一部把世界底部掫翻的寓言体小说力作。
作者简介：
胡海洋，男。江西南昌人。满族。199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现为《东莞文艺》主编。著有小说集《夜郎棋话》、散文集《虎门春秋》、报告文学集《把彩霞献给蓝天》、电视连续剧剧本《谢谢你的爱》、中篇小说《潇洒求职记》等二百余万字。《谢谢你的爱》获中国首届奋发文明进步铜奖、江西省第二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三等奖。《夜郎棋话》获广东省第十一届新人新作奖。短篇小说《剃头佬》、《木牯先生》分别获《青春》联合征文二等奖、金马杯全国征文优秀奖。
目录：
一选奶
二枪毙马市长
三沐浴爱河
四叫春
五右派右派，像个妖怪
六伐薪烧炭南山中
七先知先觉的孩子
八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
九听奶妈讲过去的事情
十食与欲
十一吃书
十二强奸犯
十三食蛇者与自杀者
十四铁裆神功
十五多情的种子一 选奶
二 枪毙马市长
三 沐浴爱河
四 叫春
五 右派右派，像个妖怪
六 伐薪烧炭南山中
七 先知先觉的孩子
八 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
九 听奶妈讲过去的事情
十 食与欲
十一 吃书
十二 强奸犯
十三 食蛇者与自杀者
十四 铁裆神功
十五 多情的种子
十六 伊甸园
十七 幽幽兰花草
十八 地大的秘密
十九 桃李劫
二十 祖传一根金棍
二十一 听姆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二十二 鸟兽散
二十三 雾
二十四 唱支山歌给党听
二十五 小白姑娘
二十六 花儿与少年
二十七 小白的礼物
二十八 他为人们谋性福
二十九 情关与“出纳关”
三十 小白姑娘历险记
三十一 凤凰涅槃
三十二 风流老虎洞与风骚小母牛
三十三 精斑
三十四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三十五 鬼屋
三十六 凋零的蔷薇
三十七 火鸡婆
三十八 矮牯之死和蓝毛之发达
三十九 流浪的小提琴手 一选奶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吊儿郎当地悬挂着一串串形形色色的奶。后来他才知道，这些女人独有的东西，其实就是温柔的乳房。在那个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一汪碧潭中，他还惊奇地发现，母亲胸前那对扑刺刺展翅欲飞的大白鸽，比这些女人的东西要洁白得多、美丽得多，也要芬芳得多。他是个敏感的孩子。他的眼睛似乎能穿墙过壁，也似乎能穿透古今。卓仁堂家那座古老的骑楼式的高大店堂，这时已早早打了烊，上了门板。从店堂朝里望去，内堂里惊飙掠地，那只目光如电吼声如雷的斑斓巨虎仿佛就要从墙上扑了下来。书房内，那幅比他还高还霸道的擘窠中堂挂屏——祖，就像多年后他看到的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一样，身体裸裎裼袒，生殖器就像一朵盛开的倒挂金钟花儿一样垂吊在两腿之间，显得既雄强又美丽。店中两旁放置的两个收受财物的大木柜也撤回了内仓。多年后他才知道，这两个举世无双的斑斑驳驳的朱漆大木柜，其实是卓家的衣食父母。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卓仁堂给人家治病，从来不会当面伸手收受财物，而是全凭求医求药者的本心。虔州江野，但凡来看病的都是些行船弄篙的、捉蛇钓拐的、捕鱼捞虾的贩夫走卒，有的抬了来，有的拄了拐来，甚至有的搬着矮凳亦步亦趋而来，只要耐得住性子，日后这些拐呀杖的、床呀凳的，自然都会扔在一旁。所以，每天下来，都大有所获。有包花边铜钱的，也有将山鸡野鱼兽肉挂在木柜耳上的，最不济的也是抱一个老南瓜贴一张红纸为大的。尽管也有包石头包瓦片的，可是每天打烊的时候，花边铜钱都是一斗一斗量进仓的。也时不时有小包车和轿子来被人家请进府的，封金封银出手阔绰，那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含着一根指头，叉着开裆裤，小鸡鸡像泥鳅一样钻了出来。柜台左侧，满是盛着龟蛇参茸虎蝎海马蜈蚣之类的玻璃药酒罐。不用说，都是些镇店之宝。柜台右侧，是一溜排的青花古瓷坛，看上去不起眼，据说每一只都抵得十万光洋——这也是后来才从一部叫《麻风女》的电影上看到的，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家竟会有一部这样的电影。多年后，他认识了一个叫田雨的大人物。田雨说话如雷鸣，噢嗬，不简单不简单，是你们家的事吗？当代红楼梦嘛，现在马来西亚、新加坡还有卓仁堂的字号哩！田雨的话可信不可疑。柜台之首，伏踞着一只眯缝着眼的虎头大花猫，它叫师傅，后来还救过爷爷的命。爷爷卓老虎叫它师傅，所以它就叫做师傅。爷爷没事时，就喜欢一顺一顺地摸它的顶纹，摸得师傅没了眼睛，很舒服很舒服。师傅的胡须像银针，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闪烁着迷离的白光。“走，女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奶奶撵爷爷走，爷爷也眯缝着眼，噗地吹燃纸媒，吸着水烟，发出鸟鸣一般的咕噜咕噜声。爷爷咕噜咕噜说：“女人的东西看得多哩！那回带着小五子几个人从广东贩药贩鱼回来，经过梅关古道时，怕鱼太干了，一个个翘着鸡巴往鱼篓上撒尿，这时，听得几下枪栓响，就看见鬼子用铁丝拴了上百个女人的奶子往山下走。鬼子快投降了，只是看着我们的鸡巴怪笑着，也没拿我们的鸡巴怎么的，他们就是想多弄几个女人，弄不到年轻的，老女人也要。那东西不好弄，就用鞭子抽肿了再……”奶奶听不懂咕噜咕噜，就说：“没皮没臊。”爷爷还咕噜咕噜：“好笑的是,梅关古驿上张九龄的那几个字，‘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梅子不见一个，暴客倒是来了一群。倒是陈老总的《梅岭三章》正合时宜，生怕鸡巴被鬼子阉了，赶紧锁上了裤门……”鬼子笑过之后，就过来几个人，一脚踢翻了包包裹裹的药篓子，用刺刀捅来捅去，挑挑拣拣地在察看。里面尽是些公丁、母丁、肉桂、山奈、海蛤、海星、牡蛎之类的广药。鬼子看过之后，又踢了几脚，而后怪笑着，押着那些女人走了。爷爷的水烟袋是明朝年间传下来的，叫玉包银铜胎掐丝珐琅景泰蓝，据说是老老老老卓仁用过的爱物。可惜的是上面的珐琅给摔坏了，是偷吃的胖奶妈摔坏的。小五子后来说，我那时就有点醒不过神来，小鬼子都快投降了，还有心思搞那个鸟名堂？你是读书人，比我精，好不好帮我解一下？我就这样解：《攻克柏林》你看过吧，德国大鬼子快完蛋了，大白天的，那么多人，一个个都光着身子，光着屁股，在战壕里乱搞。这是为什么？希特勒那时像抽了筋骨，走路都驼了背，行都行不稳，还要和老情人爱娃?布劳恩举行婚礼，做个了结，然后自杀了，死在一起。爱娃为他已经自杀了三次了。这又是为什么？《老井》那部电影你看过吗？什么？没看过？那一对陷在井底的男女，面对死神，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偷情！为什么说偷情呢？因为那个男的都已经有老婆了——还是张艺谋主演的呢！所以叫偷情啰。偷情，你总该知道吧？什么？你没有偷过情？唉，你这人，跟你说不清。还有，连我家隔壁的几个中学生都这样说，地震前十分钟，唯一想做的是什么？就是做男人女人的事情，做爱！为什么？这还用解吗？小五子就说，噢噢噢，晓得了晓得了，是不是死也要死个快活呀？啊？小五子说，你爷爷还有一管仙鹤腿水烟袋哩！吸管有四五尺长，比我还高，吸食时得有小厮侍女跪在脚凳上服侍才行，我刚入行时就时常服侍他，收了干儿子后就很少叫我了。解放了，就不敢玩这个排场了，只得放置内室，披一袭轻纱，像古美人一样站在那里。奶奶叫当家奶奶，当的是这个店堂的家。据说在吉洪州还有一房奶奶，爷爷知道、奶奶知道，就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长着三寸金莲眉毛细挑的奶奶叫金花。她的头发从来不洗，用篦子蘸了刨花水篦，篦得油光水滑的，苍蝇站上去也会摔断脚。金花奶奶后来长得越来越像宋庆龄了，我是见过真正的宋庆龄的，当然是从电影上见到的。奶奶用手指戳我的头，说，大毛都出去了，大毛乖，二毛不乖。说，林文瑶，还不带好二毛，凑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奶奶戳我，我就满店堂乱钻。林文瑶抱着三毛，抓不住小兔子，只好红着脸站在一旁。柜台对面是一乘三米长的竹沙发，两旁扶手各套着一个大竹筒，一动就滴溜溜地转。竹沙发也有年代了，被无数的屁股磨得暗红暗红的，锃亮锃亮的，冰凉冰凉的，好惬意好舒服，是我刚才睡觉的好地方。我常常睡觉睡过了头，睡过头就无声无阒，林文瑶几次都以为我死了，吓得哭起来。奶奶就骂她没用，常常是一巴掌就将我劈醒了。劈醒后就愈发懵懂，这辈子怕是前半生总也睡不醒，后半生老也睡不着了。小兔子依然含着手指头，穿着开裆裤，任小泥鳅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那些女人都不敢坐在竹沙发上，一个个羞涩地站着，扮出忸怩的笑脸出来。奶奶就说，好了，哪个先来。张家的还是孙家的？扁担巷张家的或米汁巷孙家的，就抢先撩开了衣襟，露出了奶头猩红、马奶子似的长奶。那两串东西很长很长，实在太长太长，长得就像北方行商用的褡裢，一甩就可以甩到肩背上似的。爷爷奶奶就心知肚明，那个针脚疏漏汗骚浊重的褡裢里，除了几个零星铜钱几件破衣烂衫外，其实少油寡水，空空如也。爷爷奶奶只好摇摇头挥挥手，张家的或孙家的就很失望地低着头，被小伙计小五子引领着，甩着长奶子往后门去了。接着魏府里刘家的、八角井赵家的、灶儿巷王婆家媳妇的奶，也争先恐后依次奔跑出来。刘家的乳晕有口盅那么大，那只是一对老奶，里面空气混浊奶水不多，会把三毛活活噎死；赵家的奶像一团软绵绵脏兮兮的抹台布，挤出的奶水肯定是酸溜溜苦涩涩的，一点也不养人；王婆家媳妇的奶像一对猪尿脬，耷拉在肚皮上，早就被吸得半干了，就是送到榨油作坊去，也榨不出几口奶水来。爷爷就咕噜咕噜吸水烟，奶奶就用巴掌边沿一顺一顺地摸那光亮的头发，脸上似乎都有歉意。女人们也似乎很不情愿，掩了衣襟，嘟噜着，争辩着，被领了出去。奶奶就指着剩下一个面色很红身子很单薄的女子说，嗳，你是哪家的？看你的吧？那女的便低着头，捏着衣襟，摩摩挲挲，犹犹豫豫地撩开了衣襟。爷爷奶奶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二毛就看见两座天造地设的点了红没来得及下蒸笼的白馒头在那里骄傲地挺立着，口涎一串串流了下来，小泥鳅也不由自主翘了起来，两手就像看见大毛那个描着红红五角星的金黄色的小飞机一样，恨不得扑过去抢夺。奶奶大惊失色地说，可怜，作孽哟，闺女子，你，都还没破瓜，没养过毛毛哩，这哪是你吃的饭哟！爷爷就让她过来，抓一把钱塞给她，心犹不舍地悄悄捏了她一下。这一捏，竟捏出一段风流故事来了。那女子便掩着脸，两足安了风火轮，哭哭啼啼奔了出去。爷爷万般相思，万般无奈地长叹一声：唉——多年以后，这个瘦小单薄的女子竟成了我的丈母娘。 这时候，卓家的用人，家住田螺岭上郁孤台旁边的李木匠家的胖墩墩笑眯眯安着一双馒头脚的女人咚咚咚地擂着我的小洋鼓一样走了进来，小洋鼓平地掀起了一股狂乱的热带海洋风暴，胖女人胸前波翻浪涌，两峰乱战，哗——地鼓荡起十二级风浪。一厅堂人大惊失色，就见她大大咧咧地撩开了湿浸浸的衣襟，露出了大白熊一样厚实的胸脯，那对大奶子也笑眯眯的，像一对白熊仔一样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卓冬冬就像小天使一样振羽欲飞，一个劲地扑着嚷着，吃，吃，吃，牵动得林文瑶张口结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爷爷奶奶也笑眯眯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贪婪地看着笑眯眯的胖女人和眯眯笑的大奶子。奶奶说，听说你还在坐月子，怎么就来了？李木匠家的不说话，用两指用力一挤，就听得咝咝一声长啸，一串奶水箭簇一样穿过厅堂，噗地射在爷爷的脸上射在师傅的眼睛上。师傅喵的一声，龇着牙，弓着腰，竖着尾，然后又尽力撑开前足，将身子拉得老长老长，把肚皮狠狠地贴在柜台上，刷的一声，从柜台上射了出去，三跳两蹿便没了踪影。爷爷便舌头绕唇一周，将淌下来的奶水卷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恨不得钻进胖女人怀里喝它个痛快。店堂里的人全都嘻嘻哈哈嗯嗯啊啊地大笑起来。李木匠家的胖女人就立刻成了三毛卓冬冬的奶妈。李木匠外号李铁拐，虽然因逃壮丁瘸了一只腿，手上的木匠活却十分了得，不用马凳不用墨线，徒手托板推刨，玉梭一样飞来飞去，将料子推得像镜子一样光亮平滑，人称活鲁班，在木匠行里堪称一绝。卓仁堂家的木匠活几乎都出自李木匠之手。李木匠因为与卓老虎一家的不解之缘，后来住进了牛棚。直到那时候，人们才发现李木匠竟然还有一身神奇的气功，一连绷断了七八根水火棍也伤他不得。可惜最终还是被五花大绑，打得六阳魁首大出其血，一直挺了七天七夜。李木匠还没死绝，就被推进火葬场活活火化了。李家独子李长有人高马大，竟然不敢前去收尸，前去收骨灰的竟是卓姓后人卓冬冬，三毛卓冬冬毕竟没有白吃胖奶妈的奶。胖奶妈笑眯眯的，笑起来没有眼睛，只留下两条缝。胖奶妈笑眯眯的，长得就像《半夜鸡叫》那出戏里周扒皮的胖老婆。胖奶妈后来还给我讲我们祖上麻风女的故事，那是一个比白蛇传还要神奇还要美丽的传说。胖奶妈的名字就叫做蒋玉贞。二枪毙马市长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毛就大呼小叫地揪二毛的耳朵：蠢猪蠢猪，还不起来，黄包车都来了，再不起来奶奶又要掴你一个大巴掌了。二毛捂着脸跳起来哭道，我的小洋鼓呢？姆妈姆妈，我要我的小洋鼓。林文瑶竖指抵唇，悄声道，小点声，别吵醒了三毛。小笨猪，小洋鼓太小了，到了那里给你买个大洋鼓，咚咚咚，像雷公……大毛搂着那架金黄色的金壳飞机，跳着唱：风来了，雨来了，麻婆子打着鼓来了，鼓咚咚，麻婆子想老公……卓文西扯着大毛，放屁，哪有什么风呀雨呀的，走吧走吧，赤膊鸡仔，毛都没长齐，就想当老公？林文瑶嗔道：哎哎，太难听了，别教坏了孩子哟！林文瑶在摇篮里轻吻着，一行清泪滴在三毛脸上。林文瑶牵着二毛从骑楼上一步一颠地移步下来，高跟鞋敲得楼板嘎哒嘎哒直响。二毛看见旗袍下摆叉开一条八字缝，露出两条白森森的腿，一闪一闪的，刺得眼睛生疼生疼。下楼处是后花园和作坊，作坊里原来暗藏着一部德国皮而克小包车。皮而克爷爷和奶奶只坐过两次，一次是载着全家在城里兜兜风，一次是坐着去看京戏。皮而克可惜被征用了，医药公司也只用过一次，后来成了马市长的殉葬品。作坊里还暗藏一件一百辆皮而克都换不下来的好东西——明朝万历癸酉年间即公元一五七三年制作的八格黑漆镶金嵌银屏风——麻风女故事图。这一年恰是明神宗朱翊钧登基之年。小兔子平生只见过三格四格的屏风，八格的屏风该要多大的厅堂才摆放得下呀，只有天晓得，可惜它现在只有老老实实地躲在作坊里等待末日的审判。穿过后堂的时候，浓浓的酒香频频袭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个挺着亮闪闪大肚子的酒坛，像威风孔武的将军一样，列队站在那里。将军的肚子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有个老虎头，虎头下面号着卓仁堂标记。将军有多少，一个将军又管多少士卒，他掰着手指脚趾都数不过来。他只觉得心中好一阵凄凉好一阵心慌。凄凉什么，心慌什么？他小小人小小心说不上来，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再也看不到这些鼓鼓凸凸弥漫着酒香的将军肚了，这些将军都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宝贝哩。他当然更不懂平安藏古董，乱世买黄金的大道理。反正平安也好乱世也罢，他将永远也看不到也闻不到这些熟悉的朋友和浓浓的酒香了。他也永远回不到这座有着五层骑楼的大殿堂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和爷爷站在骑楼顶上放飞和平鸽了。那些白鸽子多可爱呀，红红的眼睛，雪白的羽毛，咕咕咕地呢喃着。哗——鸽子全都扑刺刺飞了出去，鸽哨如泣如诉，颤颤地划破蓝天，天上顷刻间就开放着一朵、两朵，成十朵、上百朵，一尾尾一簇簇洁白的花。飘呀飘呀，飘成了一道弯一线弧，成了小白点，小白点不见了……小白点又飞回来了，幻化成了一尾尾一簇簇的花，一层层的波浪，一道弯弯的流水，飘成了白白的云白白的雪，融入白云，消逝在古城的一角，幻化成我的第一支遥远而忧伤的儿歌……小白鸽飞不回来了，永远飞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