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嘉丽•托马斯 日期:2014-08-24 22:27:15
达特茅斯,达特摩尔东南部,是一片充满神秘传说的土地。靠做影子写手和写书评为生的科幻作家梅格,几年前与男友私奔到这里。几年下来,这段关系渐渐陷入无望,而她似乎爱上了一个上了年纪、有生活伴侣的历史学教授。梅格生活在各种“时间末点”中:截稿日期、账单截止日期、过期的情感关系,等等;而她最近评论的书告诉她,在世界末日,人们将凭借自己的双手制造出“第二世界”,在第二世界,她将获得幸福快乐,并且永远不会死去……在生活的迷宫中,梅格该如何选择?她的自我遗失在何处?她生命中的泰坦尼克是否已经到来?
作者简介:
斯嘉丽·托马斯(ScarlettThomas)1972年生于伦敦,毕业于东伦敦大学,从2004年到现在一直在肯特大学教授英国文学与创意写作,现居德文郡。2001入选《独立报》英国年轻作家20强。2002荣获ELLE杂志风格人物大奖最佳新作家。她是“新清教徒作家”,放松时喜欢弹吉他和徒步行走。著有《光彩年华》(BrightYoungThings)、《外出》(GoingOut)、《流行公司》(PopCo)、《Y先生的结局》(TheEndofMr.Y)、《草籽收集器》(TheSeedCollectors)等。《我们悲惨的宇宙》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惊颤。它让人如此上瘾、无法自拔,只能在托马斯的咒语里越沉越深。她是个天才。
——道格拉斯?柯普兰(《X世代》作者)很有趣味,尤其是托马斯的写作能力让人印象深刻……充满生命和活力。
——菲利普?普尔曼(《黄金罗盘》作者)将一本书形容为“善良”是不是很奇怪?在折腾的互联网时代,这个词已经越来越少见,所以读到《我们悲惨的宇宙》这样一本充满怜悯和温暖的书时,我才如此惊讶,如此欣喜。书中的观点,我也许不赞成,但我非常愿意花时间去跟那些人物争论。他们就像你身边的朋友:气人,善良,真实。
——《卫报》书评(一)
“当你施法时,你其实是在转移能量。你可能会选择把许多治疗能量放在一个病人身上,或者你只是简单地将幸运符缝入为朋友做的拼布被里。但你永远不能轻率地做这些事,因为你总是从别处获得能量。根据你施展的魔法的不同,你会向地下的精灵——仙子们——寻求帮助;或是来自中土世界的精灵;或是在高处星辰间舞动的精灵。举个例子,你可以请求上帝或是中土女王帮你治疗病猫,或请仙子帮你解梦。有人相信这些魔法生物和神灵真的存在;另外有些人相信他们是一种能量的不同的表现形式;而我们只能形而上地来理解这种能量,就像故事和图画。无论如何,比如说,当你用咒语向仙子寻求帮助时,你总得做些事情以示回报。你可以在花园里喂鸟、种花。仙子们喜欢大自然。真的。可我们对大自然做了那么多坏事,他们不再常来我们的世界。如果你不达成你的承诺……我的意思是,用你所谓的‘魔法’来转移能量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得承受后果。”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笑了,“喔,亲爱的。你听不太明白,是吧?贝瑟尼说你太小了。可能她是对的。”
我摇了摇头。“我不小了。”但我开始感到担心。对“后果”是什么我大约有一些想法。总有那么多坏事发生,比如玩火柴的时候烧到自己、过马路不走斑马线而因此被车撞、被关在房间里、被拖鞋打、被罚抄。如果魔法会导致那么多恶果,我不再那么喜欢它了。我不想冒犯地下世界的仙子。万一我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而他们在三更半夜过来找我怎么办?
“还有,”罗伯特说,“你做的每件事情都会回到你身上三次。也就是说,如果你施了魔法,你会得到三倍的报果。问题是有些时候你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在魔法里,没有简单的好坏的定义,但你仍会犯错误。这是件很棘手的事。如果不小心,你会制造出怪物。如果你使用了很多能量但不能恰当地转移它们,你就会发现幽灵、恶鬼、各种魔法生物围绕在你周围。发生这些事情很麻烦,只有拥有更强大的能量的人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猫头鹰在外面尖叫,我的胃突然很难受,就像是一块冰冷的抹布在星期天晚上被拧干。我望出窗外,暮色已经降临。黄昏一天比一天来得早。“我要走了。”我说。他大笑道:“亲爱的,我把你吓跑了。算了,你可能真的太小了。但我看得出来你拥有这种能力。可能等你长大点。你假期还会回来这里吗?贝瑟尼很乐意再见到你。”
“我不知道。”我说。
“如果你回到这里附近,就来找我们。”
罗伯特开始往烟斗里加烟草。
“我走之前你会告诉我我的命运吗?”我说道,突然我很想哭,“你答应过的。”我的假期就要结束了,我也不会再来森林了,而我胆子小得连魔法都不敢学。我真的很想改变主意,但我知道太迟了。我知道我们家不会回来这里了。妈妈抱怨过房子太潮湿,爸爸说这里太偏远了。我意识到自己会想念罗伯特和贝瑟尼,以及他们的生活。
罗伯特仍站在水槽边。他放下烟斗,转过身去对着窗外望了一分钟。转过来面对我的时候,他的眼睛带有一种恐怖的亮绿色,脸也变成了一种我不太熟悉的样子。之前,他看上去像是一棵智慧的老树,现在他的脸参差不齐,像一块被起伏的海洋穿透的岩石。他仿佛陷入一种出神的状态。
“那些你开了头的事,你永远都不会完成,”他用一种陌生的声音说道,“你永远不会打败怪物。最终,你将一无所有。”(二)
莉比走后,天变黑了,开始下雨。我蜷在火堆前的沙发上继续织袜子,木柴嘶嘶作响,海水懒洋洋地一起一伏,发出声响。现在我已经掌握了织袜子的韵律,我可以一边织一边想别的事情,我的思绪和雨一起下个不停。有那么一会儿我想象自己和罗文在一起,我的脑中形成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彩虹。我想象和他一起走下海滩,让他对我发誓——用他的人生起誓——一旦他不再爱我,他就会离开我。不是一年之后,不是七年之后,也不是三十年之后:就在一切发生的那一刻。但实际上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和罗文一起走下海滩。我想象不出和他在这间小屋分享一杯茶。我也无法想象我们一起坐火车,轮流看报纸的评论版,或者因为我头疼他帮我带贝丝散步。我不能想象我在钱包里找不到五十便士的时候,他主动查看自己的口袋或钱包。他要先开始爱我,然后才会不爱我。彩虹得有始有终,而这两端我都无法想象。
阳光一直都没有出来,大约四点多的时候我带贝丝去海滩散步。红得惊人的海藻像揭开的伤疤一样横躺过潮线。贝丝发现一块破烂的浮木,咬着拿给我。她蹲在地上,一半的背悬在空中,疯狂地摇着尾巴。这是“把棍子扔给我”的信号。我想到了所有我们能互相理解的地方。我知道她的各种信号:“我饿了”、“我渴了”、“我想玩”、“我不想玩”,等等。她会把购物袋与奖赏联系在一起,所以总是把头探进每一个能见到的购物袋里。她知道洗澡就意味着每年一次看法国兽医的时间到了,那个兽医总是会给她许多饼干,一边检查她的毛发,一边说:“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小东西长在你身上。”然后为她打疫苗。她知道大纸箱意味着搬家。她知道有小铃铛声音的地方就会有戴着铃铛的猫咪,而快速的脚步声和信封的窸窣声则意味着邮差到了。她快八岁了。几年以后,在我四十出头的时候,我最终会独自一人:一个有着一千样兴趣爱好的悲惨单身老女人。到那个时候,我会有一百对袜子,全部都是自己织的。我是怎么了?人生肯定不止这些。我试图想象好看的小说、有趣的CD、美好的晚餐,想象贝丝一直陪伴着我。但是太迟了。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发现自己哭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有一个专栏,有一些朋友,甚至还有一个新的小说计划。我有钱,还有我的小屋。
回家以后我只想躺在床上,试图靠睡觉来驱赶这种感觉,可我一上到楼上,电话就响了。是蒂姆。
“你好?”他说,“梅格?”
我可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风雨声。
“你怎么样?”我说。
“海蒂说你打电话找我。是因为书的事情吗?”
“哦——不。对不起。下周五才会开会。我一有任何消息就会
打电话通知你。只是,好吧,没什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离开
去找野兽了。我想知道进展如何。”
“这里非常令人兴奋,”他说,“太奇妙了。”
“你看到野兽了吗?”
我说话的时候他那边传来了巨大的风声。
“你说什么?”蒂姆说。
我重复了一遍问题,从他断断续续的回答里我知道他每隔几天就会根据新的目击地点和找到的新线索换地方搭帐篷,可他总是比野兽晚一天。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听当地酒吧或者是含早餐旅馆的人告诉他,前一天晚上他们听到了可怕的巨响,接着就发现一袋土豆不见了——或者类似的事情。但通常第二天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只会有一些野兽留下的痕迹和一坨巨大的屎。他觉得野兽是沿着达特河的河岸线走,但他不太肯定。
“还有一些事情没人敢说出来。”他说。
“比如?”
“我遇到一个达特米特的女人,她叫玛格丽特,她让我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她看见的东西。”
“她看见了什么?”
蒂姆停顿了一会儿:“野兽。在她的房间里,在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
“真的?”
“它温柔地喘着气。只是站在那里喘气,看着她睡觉。所有的房门都锁上了,窗都关着。我把它写了下来。”
蒂姆那里又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风声,手机信号断了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