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尔·贝尔乔纳森?格雷 日期:2014-08-24 22:46:48
八岁的她,目睹最好的朋友被绑架;九岁的他,窥见母亲杀死父亲。幼年的心理阴霾对人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是谁在悬案追踪中得到了心理救赎?又是谁操纵他人生死,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连环命案?最严谨的司法精神病学分析,最精彩的谜案追踪,最难预料的意外结局。当心理精神病医生遭遇有心理顽疾的警探与疑犯,当科学走向反人性的不归之路,杀戮开关就此开启……
作者简介:
【美】尼尔?贝尔(NealBaer),热门美剧《急诊室的春天》(EmergencyRoom)编剧兼制作人,美国史上最长寿口碑剧集《法网游龙》(Law&Order:SVU)制作人。曾获得美国CBS电视台“全美观众票选奖”、镜奖、埃德加奖等奖项,并曾多次获得艾美奖提名。【美】乔纳森?格雷(JonathanGreene),任职《法网游龙》编剧及合伙制作人长达十一年,由其执笔的四十集脚本令该剧荣获艾美奖,并曾数次获得埃德加奖及人道主义奖提名。目前,他正担任号称医疗版《人鬼情未了》的CBS热门剧集《天赋秉异》(AGiftedMan)编剧及合伙制作人。情节环环相扣,人物特色鲜明,两位金牌制作人鼎力合作的这部《杀戮开关》可谓一部心理悬疑的力作。从诊室到卧室到询问室,每一环节都栩栩如生,令人紧张不已。早点上床看它吧——你会整夜不能寐,享受阅读它的每一秒钟。——《纽约时报?书评周刊》一部紧张惊悚的悬疑小说——人物刻画细腻真实,犯罪现场惨不忍睹,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定会令你掌灯夜读,迫不及待地追寻案件的真相。——《悬疑杂志》第一部第一章今日无论哪一天,纽约市里克斯岛惩戒基地的十座监狱里都关押着15000—18000名囚犯,这里也因此成为全世界规模最大的流放地。在这里的囚犯中间,约3000人是精神病患者,这一庞大的数字使里克斯岛成为全美国最大的精神病患者集中地,同时也成为初出茅庐的司法精神病学家克莱尔?沃特斯研究犯罪心理的最佳地方。克莱尔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在哈佛大学医学院完成四年的学业之后,她又在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精神病科担任了数年住院实习医生,这里是全美国精神病专业学子最佳和最热门的实习地点。因为她的愿望是从事对罪犯大脑的解剖分析和研究,所以离开马萨诸塞州总医院以后,她又加入了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一个极富声望的研究计划之中。但是,日复一日地把神经元灰质一片片地切下来并将切片一一染色整整三年之后,并没有帮助她寻找到她渴望的答案。她终于意识到:她必须重新回到精神病患者中间去。现在,她正从事一个犯罪心理学奖学金研究项目,即将开始最后一个阶段的培训工作,在这个阶段中,她要直接对人类难以想象的最严重和最扭曲的犯罪大脑进行治疗。在绝大多数日子里,克莱尔都素面朝天地出现在精神病患者面前:深棕色的头发垂直披在肩上,额头上的刘海儿刚好遮住那双充满疑问的绿色眼睛;她从来不抹口红、不涂眼影、也不戴假睫毛——总之,任何可能让人注意到她的美貌的饰物都一概弃之不用。无论在地铁上、在星巴克咖啡店里还是走在大街上,她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轻易地融入了人群之中。但是,今天却与往日不同。她通常穿在身上的柔软、舒适的旧牛仔裤和常见的平底鞋不见了,代之以一套崭新的橄榄绿“DVF”女西装和一双黑色“鲁布托”高跟鞋,而按理说这两样东西都是她买不起的。鞋跟从红色鞋底探出,在里克斯岛监狱斑驳的水泥地面上发出节奏鲜明的“咔咔”声响,持续回荡在土棕色的煤砟砖墙之间,每一步似乎都在提醒她自己再也无处可藏。身上的纯毛西装让她感到很难受,当时买下它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7月的纽约总是那么炎热而潮湿,而通向囚室区的狭窄走廊里又空气污浊,充满了一股长期没有洗澡的男人们的臭气。克莱尔今天之所以穿上了这样一身行头,是为了给她的研究项目的主任、现在正走在她身旁的保罗?科廷医生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虽然热浪逼人,身穿“阿玛尼”蓝色细条纹西装的科廷医生却显得十分清爽宜人。科廷已经55岁,满头波浪似的银色头发和一双蓝灰色的眼睛非常引人注目。克莱尔身高1.74米,已经超过了女人的平均高度,如果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则更高,但是身旁的科廷不仅身高达到1.89米而且体格十分健壮,仍然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克莱尔每次同新病人第一次见面之前都会感到紧张,而现在科廷医生又正密切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一来就使情况变得更糟。她想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刚刚交给她的案卷上,但是她的头发今天却不争气,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挡住了她的视线。虽然她本人天天跑步,身材苗条而且健康状况极佳,但是要跟上这个男人的步伐却相当困难,他好像一门心思要让她明白:他才是一个每年参加纽约市马拉松长跑比赛的三项全能运动员。她禁不住在心中嘀咕:我倒想让他也穿上这样一双可笑的高跟鞋,一边走路一边读案卷试试。“他的名字叫托德?昆比,”科廷说,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约半尺高的地方传来,“因强行触摸罪被判一年监禁,现在已经服刑十个月。”“他到底干了什么?”克莱尔一边翻看案卷一边问道,每往前一步心情就更加紧张一分,但是又下定决心不让紧张的心情流露丝毫。她暗暗告诫自己:我们同昆比见面之前仅剩几分钟他才把这个案卷交给我,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确有真才实学。“他在一帮女秘书面前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在她们的办公室里吗?”“在一次晚宴上。当时她们刚刚点了一盘炸马苏里拉奶酪条,昆比就当众脱下了他的裤子。”“这属于不雅裸露行为,不是强行触摸罪。”克莱尔说。“在纽约州,这种行为被称作‘公开淫荡罪’,沃特斯医生。当时,其中一位女士指着他两腿间说他那玩意儿太小,于是昆比先生就企图强迫她用嘴巴尝一尝他那小玩意儿,这可就越线了。”这时,一名狱卒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安全门,克莱尔对科廷医生话语中的幽默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两人一起走进了囚室区。克莱尔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案卷中的一些陈旧剪报上,在一份爱荷华州《独一无二日报》的头版上,通栏大标题写着“巡回游乐场杀手被判终身监禁”。这篇1985年的新闻报道同时刊发了两张照片,其一是贝丝?昆比离开法庭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八九岁,身上穿着宽松的连衣裤,长相迷人;另一张照片上是贝丝年仅九岁的漂亮儿子托德?昆比,两名警官正在安慰这个孩子。克莱尔心里想,贝丝残暴的行径毁掉了她亲生儿子的正常生活,这个杀人的婊子是否曾因此而感到过丝毫的内疚呢?“喔!喔!嗨,美人儿,让我爽一把。”“把那只小猫咪带到我这儿来,我让她舒服个够。”克莱尔抬头一看,十多个囚犯正站在牢门后向她挤眉弄眼,她不知道对这些污秽的叫春之举应该如何应对是好,是若无其事地笑一笑还是冷眼相对。都是些笼子里的小白鼠,我对它们可见得多了。“别理他们,”科廷平静地说,“这帮家伙,就算是自己八十岁的老祖母来了也会被他们强暴的。”克莱尔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她和科廷的差别:她是那么手足无措,而他却是那么神态自若。“这是昆比先生第一次犯罪吗?”科廷问道。克莱尔知道这又是一次对她的突然测试,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再次试一试她的能力。她翻了翻手中的案卷,很快找到了需要的信息。“不是。他早有前科,而且不少:非法拥有可卡因、摇头丸和冰毒;非法进入他人土地或房屋;四级骚扰;三级性侵害……”“那么,这就是告诉我们说……”他不苟言笑地追问道。“嗯,看似轻微的不轨行为正在发展成为最终的性犯罪,这预示着一个强奸犯即将出现。”克莱尔回答说。“一个潜在的强奸犯,说得不错。”科廷评论说,“而你的工作就是要阻止他成为一个强奸犯。”他们转过一个墙角,来到另一道安全门前,门上写着“北医务室——精神病区”。科廷伸手按下了一旁的蜂鸣器。“科廷医生和沃特斯医生。”说着,他举起自己的身份徽章凑到头顶上方的保安摄像机镜头前。蜂鸣器响了一声,科廷拉开安全门走了进去,却并没有为克莱尔扶住门。好在克莱尔及时伸出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她针对自己的这位新导师立的案又多了一个新证据。罪名:一级怪癖罪之包含轻罪——傲慢的混蛋。其实,克莱尔在内心里对科廷的行为非常理解。她想起了自己在整个学生生涯中所遭受过的侮辱,每一个医生都不得不经历这样一个被人羞辱的阶段。她同其他人一样,经过了无数艰苦的努力才以几乎全班最优异的成绩从医学院毕业,但是这并不能使她免于被人羞辱的遭遇。她仍然清楚地记得她刚到医院实习时发生的一件事情:护士们告诉她说,每个来精神科实习五年的住院医生都必须亲自为无家可归的幻想症病人洗澡。于是,她便天真地去为一个患者洗澡,结果却听见那几个护士在门外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她“傻乎乎地信以为真了”。成才路上这些痛苦的仪式她都一一熬过来了,跌跌撞撞地完成了住院实习期。然而,当实习期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她却觉得若有所失——她对人类大脑的黑暗深处仍然知之甚少,还难以完全承担起对患者应有的责任。于是,她决定申请全美国最负盛名的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研究奖学金,她的申请立刻就被通过了,从此开始了对神经元在暴力行为中的基础作用以及对精神疾病同犯罪行为之间的密切关系的研究。她已经诊治过数百例患有抑郁症、躁狂症和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几乎囊括了精神疾病的各个方面,因此她坚信是人类大脑中的化学和结构异常导致了迫使许多人犯罪的脑脉冲。吸引克莱尔?沃特斯的病例都是被大多数精神病医生视为无可救药和毫无希望的病人,他们的大脑显然都已经无法修复。眼下,当她从一间间囚室前走过、飞快地打量着铁窗后每一个男人的脸的时候,她心中却固执地想着:他们并不是不可救药的病人,而是我们向他们提出的问题是错误的。她决心在自己的研究中找到正确的问题,以一种开创性的方式对待精神病患者——把他们视为既不知恐惧为何物又不知他人会恐惧的个体,而不是把他们视为毫无良心的邪恶机器人。克莱尔认为,精神病院里的许多病人早在童年时期就有过虐待动物或者欺凌其他孩子的问题,那是因为他们患有严重的注意力缺陷症,虽然不是完全不能对可怕的局面产生反应,但是却相当困难。也许——我们姑且做出这样的一个假设——克莱尔和她的同事们可以重新设计他们大脑中的电路图,使他们能够意识到别人的恐惧,这样一来,一旦他们获释走出监狱大门,才可以防止他们继续犯罪。正是因为这种开创性的工作使克莱尔引起了科廷医生的注意。他以极富诱惑力的诱饵把她从国家卫生研究院招募到了自己的麾下——为她提供业界趋之若鹜的高额奖学金,同时提供研究他称之为“精神麻风病患者”的机会。结果是,她吞下了这个诱饵。“我想修复他们的大脑,即便是不能修复,至少也要懂得他们的思想,”他们在她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实验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莱尔就是这样对科廷说的,“就像我们谁也无法选择我们的父母和孩子一样,他们也无法选择成为一个精神健康的人。”“如果你真想成就一番事业,那么就跟我走,”他对她说,“在我的研究项目中工作三年,比你在任何国家实验室埋头工作十年所帮助的病人都要多得多。再说了,一旦你完成了我的研究项目,就等于为你自己拿到了一张万能的通行证,想去哪儿工作都会一路畅通无阻。”她将使更多的人得到帮助。科廷的话始终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因此她接受了他的提议。然而,眼下在这所监狱里,科廷却毫不留情地向她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就好像对待一个医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她现在总算想明白了,他就是要故意刁难她。克莱尔想好了,她一定要在这场游戏中打败科廷;无论他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她都会时刻准备接受挑战。“你还能告诉我一些有关昆比先生的其他情况吗?”科廷紧接着又提出一个新问题。他仍然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毫不顾及已经落在他身后的克莱尔。是她应该跟上他的步伐,她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告诫自己再走快一些,脑子也要转得再快一些,一定要及时找到科廷需要的答案。“昆比的母亲被判刑之后,”克莱尔回答说,尽量不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案卷,“法庭把他的监护权交给了他的祖母。她把他带回纽约同她一起生活,就住在昆比父亲儿时住过的同一间公寓房里。”“学习成绩如何?”科廷继续道。“全部是‘D’,没有上过大学。”“就业情况呢?”“都是一些低下的职业,”克莱尔回答,“洗碗工、看门人、保安员等。六年前首次被捕,被捕前是出租车司机,被捕后出租车驾照被吊销。从那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监狱里进进出出。”“社会关系如何?”“独自住在纽约附近的阿尔法城,一直未婚。”“心理治疗的情况?”“案卷中没有狱中治疗的记录。”自从来到里克斯岛之后,她的目光第一次与科廷的目光相遇。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克莱尔以为他一定会因为自己拿不出具体的答案而大为光火。但是,科廷却选择了另一个目标。“你当然没有记录,”科廷说,“因为他们仍在让囚犯自己管理精神病人。”克莱尔知道,科廷提到这种过时的理论并不仅仅是为了说明这里的客观现实。实际上,这同科廷的一种理论有关,从一开始克莱尔就觉得他的这种理论绝不是从其表面上看来那么荒诞不经。作为他的坚信者,克莱尔赞同这个理论并且敬佩自己的这位导师。七年前,纽约市同国内最大的赢利性监狱医疗服务提供机构签订了合同,由他们管理里克斯岛的医务室。这家机构认为,对病人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为某些囚犯支付每小时三十九美分的报酬,让他们去防止同囚室的其他囚犯自杀。其结果是,在短短六个月的时间里,里克斯岛监狱就发生了六七起“上吊自杀”事件,创造了全美国在押囚犯自杀的最高纪录。在这种情况下,科廷的影响力迅速攀升。他作为这方面的专家已经出版了两部专著,阐述自己在法医精神病学上取得的开创性研究成果。这两本书不仅都热销了数十万册,而且使他成为了美国有线电视网的电视明星,他经常出现在热门电视节目《电视法庭》中,对关注度高的刑事案件审判工作发表意见。科廷具有天生的黑色幽默感,即使在对诸如厌食症和恋尸癖这样可怕的问题进行探讨的过程中也能让观众发出笑声,这使他成了一个颇受观众追捧的电视脱口秀明星,无数次出现在戴夫?艾伦、杰伊?雷诺和奥普拉?温弗瑞等人主持的著名脱口秀节目中。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科廷已经成为名声大噪的“法医精神病学的奥兹博士”,或者像精神病学界反对他的人所说的——“为连环杀手说话的杰米?斯普林格”。但是,如果追问反对者对科廷电视节目的看法,他们也承认他在业界确实是一个颇有谈话技能的表演人才,其访谈节目确实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一些州里,许多因精神疾病而犯下谋杀罪的被告人因此保住了性命,而过去他们往往都被判处了死刑。科廷诚实公正的态度也是无可置疑的,一些讼棍们曾经多次企图诱使他接受委托人提供的虚假精神病证据,而他却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不仅是一个收费高昂的辩护律师,如果委托人提供虚假证据他会拒绝使用,在每一起案件中,他也会对被告作出不利的证明。然而,科廷职业生涯中的刚正不阿却源于他内心深处的一种理念:他相信通过消除精神病患者大脑深层的致病根源,就能有效防止他们犯罪。对于这个理念,他是有充分的实验室数据可以证明的。科廷认为,里克斯岛监狱犯人居高不下的自杀率是对人间道义的扼杀,是他所钟爱的这个职业的失败尝试。他深知,里克斯岛监狱精神病区中的绝大多数囚犯从未有过暴力犯罪的前科,他深信通过早期介入治疗就能够防止他们走向暴力犯罪。于是,他利用自己的名声对政治家和官僚人物展开了大量的说服工作,同时主动为媒体提供服务,使他们确信他主持的奖学金研究项目中的学生们一定能够改变里克斯岛目前的可悲局面。正在接受纽约州和联邦政府调查并陷入严重公共关系危机的纽约市政府,自然无法拒绝他所提出的建议。五年后,里克斯岛监狱的囚犯自杀率降到了历史最低点,而经过科廷治疗的病人重新犯罪的比例也仅仅是该监狱犯人重新犯罪率的十分之一,甚至连狱中在押犯人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因为科廷成功地说服当局对大多数犯人实行了有条件假释。他提出的条件有两个:一是他们必须继续接受精神病治疗;二是必须继续服药。现在看来,他的这个计划已经奏效,而其成功也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参加他奖学金研究项目的那些杰出学生。两人在写着“患者会见室”的门前停下,克莱尔?沃特斯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必须向科廷证明她有资格置身于他的杰出学生之列。这一重要时刻的到来既使她担忧又使她期盼不已,在过去几乎十年的时间里,正是这种期盼给了她奋力前行的动力。她努力把喜悦和恐惧的心情掩藏在自己脆弱的镇定表情之下,而心里也相信自己定能顺利通过这一关,因为她天生就具有一种让人感到精神舒缓的能力,能够轻易从病人的大脑中掏出他们最黑暗的秘密,就连那些第一次见到她的病人也会立刻感觉到她真诚的同情心,从而向她敞开自己的心扉。她下定决心,要在科廷面前充分展示出自己同那些最为病入膏肓的灵魂的交流能力。“你即将开始的工作是任何一个精神病医生都从没做过的事情,”科廷警告她说,“我和菲尔伯恩医生会在一旁密切地关注你。”“我知道。”克莱尔回答。“准备好了吗,医生?”科廷问。“是,长官。”她回答。科廷微微一笑。“那就去吧,搞定他。”第二章克莱尔走进没有一扇窗户的“患者会见室”后,坐在金属桌前的托德?昆比扬起了头看着她。墙角的一把电扇吹来阵阵温风。克莱尔对昆比的第一感觉是:奇怪,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猥亵之人。在昆比那张男孩般的脸上,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情感创伤的痕迹?他面容清瘦,但是并不憔悴,脸上多少还有些肉。他留着一头赤褐色的短发,布满雀斑的脸上长着一双引人注目的绿眼睛。“你是个心理医生?”他心不在焉地问道。他的双眼紧盯着她,这使她想起了在精神病科住院实习时学到的第一课:眼光低垂或者看着别处的病人对你不感兴趣,而直视着你眼睛的病人希望得到帮助。这就像男女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双方彼此打量着对方。克莱尔观察着昆比眼睛里来回移动的目光,他慢慢向下把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双手上,然后又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立刻意识到:他正在观察我的肢体语言,寻找我的弱点。这对她有利,她是不会让他看透她的心思的。“我是沃特斯医生。”她回答说,希望同时向他传达出自己的权威性和同情心,却又对自己是否确实达到了这样的效果没有把握。“在你假释期间,我会是你的治疗医师。”“没人跟我说过假释的事情。”克莱尔敲了敲手中的案卷,“这里面说,你已经具备了假释的条件,所以现在就该由我来接手了。”她在金属桌前坐下来,面对着昆比。头顶日光灯的灯光从光滑的桌面反射到昆比的脸上,为他蒙上了一抹幽灵般的神色。“我不需要新的心理治疗医师。”“如果你想离开这里,你就需要。”“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同你谈话并不会让我准备得更好。”“也许吧。但是,我们谈完之后我会写一个报告,我们称之为‘出狱评估’,假释委员会会根据我的评估决定你是否能够获得假释。”“这么说,如果你说我不够格,又会怎样?我可以在这里再待两个月,一觉醒来也就过去了。”现在,轮到克莱尔紧盯着他的眼睛了,她看得出来,他虚张声势不过是想极力掩盖心中的害怕。她告诉自己说:要好好地利用他这种心理。“如果能出去,你不希望再回到这里,对吗?”“谁会希望回到这里?”“这得由你来告诉我。你被关进这里几次了?”“四次。”“还想再回来吗?”“上次那个心理医生就对我说了一大堆软硬兼施的废话。这对我不起作用。”然而,她的话显然已经起作用了:他开始坐立不安。克莱尔告诫自己:慢慢来,一步步引诱他。“托德,你应该配合我的工作。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可以得到两个月自由的生活。”“除非你对我说的话感到满意。”克莱尔俯身向前,两眼直视着托德鼓励道:“那我们就试一试。”昆比脸上流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很少有女人这样对他说话。“我们从哪儿说起?”昆比问。“直接进入主题。”克莱尔的耳朵里传来科廷的指示。他正坐在离他几米远的另一个房间里,通过三台监视器观察着她同昆比的谈话。两个隐蔽摄像头分别对着她和昆比的脸,第三个隐藏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从上方俯瞰着整个房间。“她正设法让他平静下来,保罗。”一个女性的声音从科廷身后传来,“她干得不错。”这声音来自洛伊斯?菲尔伯恩医生——曼哈顿城市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系系主任,她不仅是科廷的老板,而且恐怕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科廷具有影响力的人。菲尔伯恩医生五十多岁,衣着打扮倾向于年轻人,喜欢穿一身CK名牌时装,嘴唇和指甲都涂成暗红色,大概是因为颜色太深了,科廷在背地里总是把她称作“吸血鬼”。虽然她是个以铁腕手段管理其研究项目的人,但却非常清楚科廷的团队正是她手中可以画龙点睛之人,因此,她虽然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是对他招收的每一个新弟子都要亲自进行观察。“她这是在向他献殷勤,如果不及时找到突破口,她就会彻底失去他。”科廷对菲尔伯恩说道。这时,监视器里传来了克莱尔的声音:“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的心理创伤。”菲尔伯恩看了科廷一眼,发现他正不无得意地微笑着。她和科廷都清楚,克莱尔正在取得节节胜利。这也是科廷的胜利,这一时刻让他欣喜不已,这说明他对克莱尔的直觉是正确的——把她引进到这个研究项目中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你们这帮人为什么总要追究别人儿时的事情?”昆比问克莱尔。“三岁看到老,正是儿时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们。”“我看不出来讨论过去的问题有什么必要。”昆比回答说,猛地把坐着的椅子向后顶了一下。“你必须跟我讨论那些问题,因为你母亲当年当着你的面谋杀了你的父亲。”“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们都是因为两腿之间的那玩意儿而惹了不少麻烦。”“其实你很清楚,事情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克莱尔俯身向前说道,“告诉我那天发生的一切。”“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回忆?”“要是你,你想回忆吗?”昆比也俯身向前,毫不退让地回答。“要是我,我会以继续我的生活为重。”克莱尔两眼紧紧地盯着他,一刻不停地继续道。“我哪里还有什么生活。”“为什么没有?”“你说是为什么?”“是因为你害怕。”克莱尔说。两人的脸现在相距只有几寸远,她可以闻到他口中散发出来的带有薄荷味的热气。她暗想:他来这里之前肯定先刷过牙。“胡说八道。”昆比一边嘟哝一边低下了头。不过,这时克莱尔注意到,他的上唇上方出现了一串汗珠。她想:他才是胡说八道。是出击的时候了。“那天怎么样,托德?”“嗯?”昆比抬起头,“我刚才说过,我不记得了。”“我问的是天气。那天的天气怎么样?晴天还是雨天?”“天气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克莱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给他留出更多的空间。她告诉他说:“我是在帮助你回忆。”“这没有用。”“闭上你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试试?”昆比有些犹豫,说:“这太荒唐了。”“试试看再说,”克莱尔温和地说道,“那天的天气怎么样?”“谁会在乎天气怎么样?”“我在乎。来吧,拿出点儿幽默感。”她把头略微偏向一边,希望这样能给他一种感觉:她并不是在对他进行评判。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克莱尔立刻感到兴奋不已,但是却告诫自己决不能让昆比看出她此时的心情。“我看不到天气的情况。”他回答说。“那么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无论什么声音?”“我听见了音乐的声音——手风琴发出的声音……”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就是游乐场播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昆比说,听得出来他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克莱尔知道,她已经接近成功了。“还听见别的什么声音了吗?”克莱尔轻声问。“‘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像是放烟火的声音——但那不是晚上啊。”克莱尔又俯身向前,凑到他的耳朵旁悄声道:“你闻到什么气味了?”“棉花糖、热狗,还有爆米花的焦煳气味。”一开始,他以为自己闻到的是爆米花的焦煳气味,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那其实是火药的气味,还有烧焦的肉的气味和血腥的气味。那一瞬间,克莱尔闻到了雨的气息。她可以从他脸上看出:记忆正从昆比的潜意识和意识之间渗透出来,而且越来越多。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放在身体前面的双手正在相互敲打着十指,就像一个孤独症患儿经常做的那样。“‘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他又吐出了一连串的象声词,声音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好像在游乐场里玩他最喜欢的游戏——飞镖,气球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扔出的飞镖扎破了。他站起来离开椅子,背靠着墙向会见室的一个角落慢慢挪过去。克莱尔也立刻站了起来,不知道昆比想干什么。但是,紧接着她就明白了:他根本看不见我,他只看得见那天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她搞定他了。在隔壁的观察室里,科廷和菲尔伯恩也站了起来。“我去叫警卫来。”菲尔伯恩对科廷说。“不用,”科廷说,“她没有危险。”“要是他突然精神错乱怎么办?”“他还没有过精神错乱的记录。”他们在监视器上看到,昆比站在会见室的角落里,记忆像一副越来越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他靠在墙上的身体渐渐支持不住,慢慢滑到了地板上。克莱尔站在自己的椅子旁边,正仔细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不知所措了。”菲尔伯恩说出了心中的忧虑。“给她一个机会,洛伊斯,”科廷对她说,“她还没有失望。还没有。”接着,科廷对着监视器发话了。“克莱尔,走过去,”他低声道,“走到他面前去。”昆比全身发抖,大汗淋漓,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但是克莱尔知道,就好像一个找到了自己的天职的人那样得心应手;她意识到,这就像自从二十年前温斯洛先生把车开到她家门前那可怕的一天起,她就能看穿他和别人的心思一样。现在,她的直觉格外敏锐,她慢慢地、不带任何威胁地向双手抱膝蜷坐在地上的昆比走过去。他母亲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身上溅满了鲜血。他看见了,也闻到了,他无法呼吸。“你是谁?”他声音颤抖着问道。“我是沃特斯医生,托德。你明白我说的话吗?”她问他,伸出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她的触摸使他慢慢平静下来,她的声音这么温柔,他几乎听不见她说话。她又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昆比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帮助下从地上站起来,并用一种多年没有感受过的信任看着她。她用手轻轻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带回桌前。透过松松垮垮穿在瘦削身体上的连衣裤,科廷感觉她那只手如芒在背。他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克莱尔抓住自己的椅子,拉着它绕过桌子来到科廷身边坐下。“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边说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准备好讲述那个故事了,“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我并没有看见,”他立刻回答道,“我只是听见了。‘砰’、‘砰’、‘砰’、‘砰’、‘砰’、‘砰’。”“就像是枪声?”“是,就像在游乐场的射击棚里使用的那种老式的‘汤普森’气枪发出的声音,”昆比说道,情绪已经开始松弛下来。“好像装着一百发BB弹,听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克莱尔想:他要退缩了。我差一点儿就制伏了他,而现在他又不想回忆往事了,不过,至少他还停留在游乐场里。“你喜欢去游乐场。”她要把他稳住。“我喜欢用‘汤普森’气枪射击。”昆比回答说。“你妈妈会带你去?”昆比抬眼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来没有过。那个婊子从我出生的那天开始就一直诅咒我。”昆比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我抓到他了。克莱尔紧追不放,继续道:“你认为你母亲恨你?”“你跟其他心理医生没什么两样,”昆比说,“我并不是那种想要糟蹋自己母亲的疯子。”“我没有说过你是那种人,”克莱尔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她的话让昆比冷静下来。他说:“是因为苍蝇拍的事情。”“她用苍蝇拍干什么了?”“打我。”“打哪儿?”“我的生殖器。她还说:‘打你这只龌龊的小苍蝇。’”他母亲虐待他。这个想法让她的思绪游离,艾米……温斯洛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始终都没法停止想象她最好的朋友在生命最后几个小时里的遭遇,还有她必然感受到的巨大恐惧。对克莱尔而言,这件事就是一个对她的诅咒,伴随着她的天赋才能而来,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不仅驱使她成了一名心理医生,同时也让她无法全情投入与病人的交流。“你在听我说话吗?”昆比的话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是的,我在听。你母亲打你。”她回答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昆比的身上。“打我算得了什么。有一次,妈妈对我说:‘哪天我非得把你那个小鸡鸡剪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每次我做错了事,她都会打我。”“你对其他人说起过这些事情吗?”“她说过,如果我告诉别人,她就会让我吃更大的苦头。她还说,她是一个护士,知道怎么痛打我而又让人看不出来。”“你难道没有想过找你父亲保护你吗?”“他一年里有八个多月都在路上奔波,所以我认为他根本不可能保护我,但是我想错了。”“这么说,他发现了你母亲虐待你?”克莱尔说着挪了挪椅子,使自己靠他更近些。“当时我六岁。一天爸爸走进家里,发现她正在打我,而且那一次比平常打得更狠。”“你怎么笑起来了?”克莱尔问他。昆比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脸上出现了笑容。“我在想爸爸当时的反应。”“他做什么了?”克莱尔问,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一把从妈妈手中夺过苍蝇拍,然后就用它打她。‘你怎么干得出这种事?’他问她,然后又抓起一根擀面杖。‘他只是一个小男孩,’他一边说一边用擀面杖狠狠地揍她,一下、两下、三下……”昆比挥手模仿着父亲的动作,脸上仍然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克莱尔不得不把心中涌起的厌恶之情强压在心底。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如此欣赏自己的父亲痛打自己的母亲,这是多么让人悲哀的事情!“你对此并没有感到不安?”克莱尔问道,同时将视线从昆比脸上移到了别处。“这是她的报应。”他说着歪了歪头,以便再次看到克莱尔的眼睛。他想把一切都告诉我。克莱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母亲一定伤得不轻吧?”“她全身上下到处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她威胁说她要报警。爸爸说,如果她敢报警,他就告诉警察她对儿童进行性骚扰,所以他才打她。他还说,迪比克——我们当时就住在那儿——的警察肯定会把她扔进监狱,从此别想再出来。”“所以,你父亲的话使她退缩了?”“使她不敢报警了,但是却没能阻止她收拾起几件衣服,拎着皮箱离家出走。”“她去哪儿了?”“去了威斯康星州的阿普尔顿,她父母的家就在那里。”“但是,她后来又回来了。”“第二天回来的。我的外祖父告诉她说,她这是作茧自缚。当年她怀上我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克莱尔停顿了一下,思考着昆比最后那句话所暗示的意思。她虐待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她恨他毁了她的生活。“这件事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吗?”她终于问道。“我母亲什么也没有告诉过我,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昆比俯身向她靠拢,两眼盯着她的眼睛。“我想,这件事你也很想知道吧。”“我们说好了要告诉我一切的。”昆比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微笑,现在他很得意,因为他已经完全吸引住了克莱尔的注意力。“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爸爸的巡回游乐场正在阿普尔顿。散场后观众开始离开,爸爸准备随后关上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姑娘走到他的面前,问他最喜欢游乐场里的什么游戏,他说他最喜欢碰碰车。她傻笑着说:‘我听说那并不是这里最好的游戏。’这时,爸爸看到了几步外站着她的两个朋友,她们正在‘咯咯’地傻笑。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前一天晚上他刚跟她睡过。于是,他回答说:‘啊,那么她说什么游戏最好啊?’她回答说,她喜欢电影《肉欲知识》,就像杰克?尼克尔森在电影里演的那样。于是,爸爸告诉她先在附近溜达一会儿,等他关好门以后就让她体会一番。”“他真的做了?”昆比咧嘴笑道:“三次,一次在碰碰车上,两次在他的拖车里。”克莱尔意识到,正是她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使昆比感到很开心。这一次,她不想把这种表情掩藏起来。“你父亲向你描述过他当时同你母亲发生性关系的细节?”“他把他们俩干过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不过,我并不想了解这些事情,因为她毕竟是我的母亲。”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他希望我向他打听那些细节。没门儿。“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父亲她怀孕了?”“她并没有告诉他。三个月之后,父亲的巡回游乐场又回到了威斯康星,我的外祖父以强奸他女儿的罪名把他逮捕了。”“你的外祖父是一个警察?”“他是阿普尔顿市的警长。他说,如果我爸爸愿意娶我母亲为妻,他就放弃指控。爸爸告诉我说,这总比在监狱里痛苦地度过十五年要强得多。”“你母亲是怎么想的?”“她想把我打掉,但是我外祖父不允许。他还说,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生下一个私生子。所以,从她在婚礼上说出‘我愿意’的那个时刻开始,她就对我父亲产生了仇恨。”“因为是他让她怀孕了。”“不,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是他娶了她,也不可能阻止他到处甜言蜜语、拈花惹草。”“看来,你父亲从来都不尊重女人。”“不对,他很尊重女人,而且也教导我要尊重女人。”“他从你多大的时候开始这样‘教导’你的?”“我想,大概是从我五岁的时候开始的。他告诉我说:‘“停车场蜥蜴”见谁都睡,所以如果你想同她们干,那就太冒险了,因为你不知道会染上什么病。’”“什么是‘停车场蜥蜴’?”“在大篷车停车场揽生意的妓女。‘行李箱女孩’更安全。”“‘行李箱女孩’是……”“这是游乐场用语,是指那些喜欢找刺激的女孩儿。那种女孩儿可以在卡车下面的行李箱里跟你做爱。爸爸说她们要干净得多,因为她们对做爱的对象都比较挑剔。不过,他说最好的还是找像我母亲那样的城里姑娘,因为巡回游乐场一旦离开,你就再不会见到她们了。结果,这一次他是大错特错了,嗯哼?”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向自己孩子灌输这种东西?克莱尔虽然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是实际效果却一样,因为昆比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了一切,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邪恶的笑容。“他不仅言传而且身教。”我没有选择了,必须知道这个问题。“他是怎么身教的?”“这个你也知道,就是带我看黄色录像什么的。”昆比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后来,我七岁那一年,我们跟着巡回游乐场来到了伊利诺伊州的迪凯特,他让我站在一边看着他跟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做爱,教我怎样才能让姑娘兴奋。”又来了——还是那种笑,我得让他收敛一些。“托德……你父亲没有碰过你吧?”她的话音刚落,昆比就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是说我父亲是个他妈的同性恋吗?”“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因为你母亲虐待过你,所以我必须问清楚这个问题。”克莱尔虽然心中恐惧,但是回答得仍很镇定,“好了,你干吗不坐下来呢?”昆比怒视着她,但还是顺从地坐下了。“我父亲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他吼道,“他警告过我母亲,如果她胆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他就要杀了她。从那以后,每当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把我带在他的身边四处巡回,这样我就可以离她远远的。是他把我从那个歹毒的婊子手里拯救了出来。”“你和你爸爸真是好朋友,”克莱尔说,“他确实是真的爱你。”“有多少做父亲的会教自己的儿子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昆比问道,“太少了。没人会像我爸爸那样待我。”克莱尔眨了眨眼睛让他说下去,这样他就是我的了。“事发那天你同他在一起吗?”“在一起。头天晚上,胖拉菲吸食了太多的冰毒,一直躺在床上,他们怎么也拉不起来他,所以爸爸不得不代替他看管射击棚。他当时正想追求一个名叫萨拉的姑娘。”“她是跟巡回游乐场一起到处旅行的吗?”“不是,她是一个‘菜鸟’。我们到某个地方开游乐场的时候,会雇佣一些当地人为我们工作,这些人就叫‘菜鸟’。她在售票亭卖票,刚刚轮完一个班。爸爸对她吹嘘说,我那杆‘枪’可厉害了。”“你父亲利用你为他勾引女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很显然,他这一招很管用。“不过,这个萨拉听后就想钻进我的裤子。”“你怎么知道?”“因为她弯下腰搂抱着我,把我的头按到她那两个大奶子中间。接着,她又亲我,但是亲的又不是我的脸,而是把舌头一直伸进了我的喉咙里。”“你喜欢吗?”昆比脸上又露出了淫荡的笑容。“你是想让我说‘喜欢’,对不对?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喝啤酒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朋友。”“我们在这里所谈的一切都是不能告诉外人的,”她回答说,“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听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们现在不是在做游戏,你明白吗?”她严肃的表情让昆比退缩了,他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喜欢个屁,我当时只有九岁。”他回答道,“我躲开了,而且对爸爸说她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他听后只是笑,然后说用不了几年我就会巴不得女人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接着,她问爸爸我是不是年龄太小,那杆‘枪’还‘开不了火’。爸爸说:‘现在还不行,不过这孩子喜欢杂耍。”萨拉又向我弯下腰说:‘那么,我敢打赌他手上的功夫肯定不错。他应该跟我们一起去。’”“你去了吗?”“没有。爸爸说他要带萨拉回拖车里检查卖票的收据,那意思就是说他要跟她上床。所以我不能去,因为如果我也去,谁留在那里照看射击棚呢?”“他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了?”“那有什么关系?那是一个星期四的下午,游客本来就不多,而为了防止有人捣乱,我们周围的工作人员倒是不少。这种事情我早就干过了,他很信任我。所以,我就看着射击棚,没有游客的时候我就自己拿起气枪打着玩。突然之间,妈妈穿着一身护士服从大门外冲了进来。”“她想干什么?”“干她一直想干的事儿——把爸爸捉奸在床。当时巡回游乐场就在迪艾斯维尔,离我们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一般来讲,每当我们离家这么近的时候爸爸都会让我守在拖车外面,就是为了防备她突然出现,他甚至还专门交给我一个哨子好为他报警。”“你报警了吗?”“我本来应该马上报警的。一开始她并没有看到我,我把哨子从口袋里拿出来挂到脖子上,准备从射击棚的后面偷偷溜出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客人正好一枪打中了靶心,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给我泰迪熊!谁给我奖品?我的泰迪熊!’妈妈听到他的叫喊,扭头朝射击棚看了一眼,于是就发现了我,立刻跑了过来。我本来是可以甩掉她的,谁知道又绊了一跤,结果被她抓住了。”昆比不说话了,下嘴唇开始发抖。“怎么啦,托德?”克莱尔问道,心里很清楚她很快就要取得突破了。“我想,我已经说完了。”“她打你了?”沉默。他低头看着地面,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我知道,现在回想起来你仍然感到很痛苦,”克莱尔尽量安慰他说,“没事的。你能看到发生的一切,是吗?你现在仍然看得到她?”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抬起了头。“她想勒死我,”他告诉她说,“我的亲生母亲想要勒死我。她用挂着哨子的绳子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对她说:‘只要我吹一下哨子,爸爸就会赶来救我。’她回答说:‘这次他来不了了。’她抡起胳膊打我的耳光,一边打一边说:‘你欺骗我,你跟你父亲都是一路货色。好哇,你们两个勾结起来欺骗我。’”“她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吗?”“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游乐场的拖车停放在哪儿。她往那些拖车看去,立刻就发现了那辆像发生了地震一样左右晃动的拖车。她撇开我朝那辆拖车跑去,我也跟着她向前跑,只见她拉开车门冲进了车里。我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从旋转木马那里传来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我一步也动不了。”克莱尔听到了遥远的雷鸣声,但却一步也动不了。“没事的,”她听见艾米对她说,“温斯洛先生同我爸爸在一起工作。”克莱尔使劲眨了眨眼睛,把脑子里的幻象赶走。帮助他,让他度过这一关。“就是在这个时候你听到了枪声?”“‘砰’、‘砰’、‘砰’、‘砰’、‘砰’、‘砰’,”他开口道,“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汤普森’气枪发出的声音,因为我们已经离射击棚很远了。于是,我拔腿继续向拖车跑去。这时,我看见母亲从拖车里走了出来,然后又闻到了爆米花的焦煳味。”但是克莱尔却看着温斯洛先生。“你怎么知道艾米在我家这里?”她问他。“她母亲告诉我说,你们俩约好了在这里玩。”他回答说,显然已经生气了。克莱尔回过神来,继续道:“其实,那不是爆米花的气味,对吧?”“我看见她的手袋里正冒出烟雾,而且接着就看见了她全身上下沾满了鲜血。我开始尖叫,她用手捂住我的嘴,抓住了我。然后,她说……”“怎么啦,托德?她说什么?”“你来看看,这就是你帮助你父亲欺骗我的结果。”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艾米大声尖叫起来。克莱尔回头一看,只见温斯洛先生抱着艾米向他的“宝马”车跑去。她看到昆比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流淌下来。我这是怎么啦?“我求她说:‘不要把我拉进车里去。’我想跑开,但是她紧紧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拖上了拖车门前的梯子。我喘不过气……我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但是,她拼命拧我的头,简直要把我的头拧下来了。她吼叫道:‘你得亲眼看一看。’然后,她用手指抓住我的眼皮向上掀起,我就看到他们了。”“看到了你爸爸和萨拉?”“妈妈,妈妈,快出来!求你……”“她的身体还趴在他的身上,头上正往外冒血。父亲的头……已经没了。她从手袋里拿出一把巨大的手枪,把枪口顶在我的脑袋上,然后扣动了扳机……”克莱尔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感到呼吸困难。房间里闷热而潮湿,就好像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枪没有响,”昆比抽泣道,“她早就把子弹打光了。于是,她把手枪一扔,走下了拖车。”“妈妈!那个人要把艾米带走了……”克莱尔陷入了神志恍惚的状态,昆比瞪大眼睛看着她。“说话呀!你让我受这该死的折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昆比的话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谨慎地选择着她的用语。“托德,你刚才讲述的一切让人心惊肉跳,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无动于衷。”“就这些?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不断地给自己惹上麻烦的原因?”“我认为,这就是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对待女人的原因。”“哦,现在你发现我对女人有一种态度了?”“你父亲让你看黄色录像,并目睹他跟女人发生性关系,而你母亲强迫你目睹她杀死了你的父亲,这样的经历使你成了一个喜欢旁观的人;你总想看到别人惊恐的表情,总是盯着别人看,好迫使他们不得不看着你。就像今天一样,从我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看。”昆比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愤怒的表情。“我发誓,就像我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我母亲也会开枪打我的。我巴不得那婊子打死我算了。”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温斯洛先生没有把我掳走?克拉尔问自己,她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后背变得僵直,她内心里的某个开关关上了。“你最后一次见到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克莱尔问道。“在法庭上作证指控她犯有谋杀罪的时候。在那以后,我就来到这里跟我的祖母一起生活了。”“她从来没有带你回去看望过你母亲吗?”“回去过一次。但是,妈妈不愿意见我。”他回答说,这时他已经不再哭泣。“为什么不见你?”“她说我长着一张我父亲的脸,她恨这张脸。她还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托德,她杀害你父亲并不是你的错。”妈妈说过,那不是我的错。发生在艾米身上的事情并不是我造成的。“当然是我的错。”昆比回答说。“为什么?你怎么会认为这是你的错?”克莱尔轻声问道。“因为我没有吹哨子,”昆比说,“是他保护了我不受她的伤害,而当他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没有帮他。是我把事情搞砸了。”雷声阵阵。克莱尔能够清楚地看到艾米坐在温斯洛先生的“宝马”车里,流着眼泪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她。冥冥之中,克莱尔好像已经知道她们从此再也不能相见了。在隔壁的观察室里,菲尔伯恩正等待着克莱尔的下一步行动,但是会见室里却始终寂静无声。“出问题了,”她对科廷说,“克莱尔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是说,在她刚才从他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的信息之后?”科廷问道,“你是在开玩笑吧?”“不是,我是认真的。”菲尔伯恩回答道,“你看看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钢板。”科廷看了看监视器,没错,克莱尔确实正在发呆。不过,紧接着他们就从扬声器里再次听到了克莱尔的声音。她问道:“你当时亲眼看到你母亲枪杀了你父亲和他的情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刚一开口,克莱尔就知道她说错话了,但是昆比的故事确实使她感到震惊。“你认为我有什么样的感觉?你眼瞎了吗,难道看不出你害得我受了多大的痛苦?”她从桌上拿起昆比的卷宗,假装看材料以掩盖自己难堪的表情。“我是说,你是否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是否吓出了一身冷汗?是否感到呼吸困难?”“我不记得了,行吗?我当时只有九岁,我感觉如何又有什么不同吗?”“这是因为,那正是焦虑症的征兆。如果你现在仍然感到焦虑,我们有专门的药物可以帮助你克服这种焦虑。”艾米,他到底对你干了什么?别想了!别想了!我不想苦苦思考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吃药。阿普唑仑,还有氯硝西泮。那些垃圾根本不管用。”“从你的档案上看,是你自己想吃这些药。”克莱尔说,两眼紧盯着手上的医疗记录。我这是怎么啦?“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瘾君子?我是在麻痹自己?”“或者说,你是想尽力忘掉某个痛苦的记忆。”“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医师?”“治疗必须对症下药。当你把自己的私处暴露在那些女人面前的时候,是不是感到了快感?”该死的!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没有,只有那种欲望,但是我知道怎么把它控制在我心里。”“那么,你为什么要吃那些药?”昆比的脸愤怒地皱成了一团,他把头凑到她面前,说:“你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吗?你有没有受过这么恐怖的惊吓,以至于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忘掉它?”克莱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每周都要见你一次,”她声音沙哑地说,“你必须准时到。你保释的条件就是必须按时到我的办公室来接受治疗,地点在曼哈顿城市医院。”克莱尔在一张纸上草草写下了她办公室的楼号和房间号,把它递给昆比,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向门口走去。“你叫什么名字?”昆比冲着她的背后问道。克莱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正朝她微笑。“克莱尔,”她回答说,“怎么了?”“克莱尔?沃特斯?听起来像是‘清水’?”“那又怎么了?”“你的父母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为什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他还在笑,她刚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表情。他以为他打败我了。没错。“我们不是到这里来谈论我的。”“她到底怎么了?”菲尔伯恩问道,眼睛一直盯着监视器上的克莱尔离开。“我不知道,”科廷说,“看来,她好像是撞墙了。”“是在她脑子里,”菲尔伯恩说,“而不是他的。她前面一直干得很漂亮,自从她开始为昆比先生的问题寻找一个化学上的原因时起就不行了。”“我也看到了,洛伊斯。”科廷说,心里很生气。“她无法驾驭精神上的压力,保罗。”菲尔伯恩说,“她不能把自己同病人经受的痛苦区别开来。”“她会学会的。”“当初你想要她,我也支持了你,”菲尔伯恩继续道,“但是,我们所需要的人不能回避事实,去寻找什么药物上的答案。如果她应付不了精神扭曲的病人,那她就绝不会成为我们这一行的明星。”科廷站起来,监视器发出的光亮给他蓝色的眼睛打上了一层金属的光泽。他低头看了看仍然坐着的菲尔伯恩。“我会把她变成一个明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