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国明 日期:2015-01-02 11:21:38
《艺术形式不仅仅是形式》收录作者的评论文章近30篇,包括《批评的范畴与范畴的障碍》《当代文学批评面临的“断层”》《艺术想象新探》等,以及作家作品论,包括对鲁迅、沈从文小说的具体分析,体现了作者的一种人生追求方式,并提出文学评论既不是“审判官”,也不是“吹鼓手”,而是一个“美食家”的精辟见解。
作者简介:
殷国明,1956年12月出生,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协会员,《文艺理论研究》杂志副主编。著有《艺术形式不仅仅是形式》《中国现代文学流派发展史》《小说艺术的现在与未来》《中国现当代小说中的知识女性》《作品是怎样产生的》《艺术家与死》《100种人生》《夜思录》《第三只眼睛看美国》《20世纪中西文艺理论交流史论》等。
目录:
艺术:在已知和未知之间
“原生美”和艺术美
艺术形式不仅仅是“形式”
艺术的具体性与抽象化
批评的范畴与范畴的障碍
当代文学批评面临的“断层”
方法、对象、观点及其他——关于运用新方法的一些思考
文学流派、文学史及其他
从一种选择到多种选择——对中国现代文学发展趋势的历史理解
艺术思维活动中的定向性
艺术思维活动中的场依存性和场独立性
艺术思维活动的延展与中断
艺术想象新探
创作过程的心理学美学特征谈
鲁迅与中国现代文化意识形态中的折叠现象——从中西文化交融中看鲁迅艺术:在已知和未知之间
“原生美”和艺术美
艺术形式不仅仅是“形式”
艺术的具体性与抽象化
批评的范畴与范畴的障碍
当代文学批评面临的“断层”
方法、对象、观点及其他——关于运用新方法的一些思考
文学流派、文学史及其他
从一种选择到多种选择——对中国现代文学发展趋势的历史理解
艺术思维活动中的定向性
艺术思维活动中的场依存性和场独立性
艺术思维活动的延展与中断
艺术想象新探
创作过程的心理学美学特征谈
鲁迅与中国现代文化意识形态中的折叠现象——从中西文化交融中看鲁迅
论鲁迅小说的艺术创新
闪烁在夜幕中的心灵之光——对《野草》的心理美学分析
鲁迅和《朝花夕拾》
浅笑下深远的悲哀——沈从文小说创作漫谈之一
沈从文小说中的人性描写——沈从文小说创作漫谈之二
我与批评(代后记)
代跋——关于新时期文学批评的个人体验艺术形式不仅仅是“形式”一
在艺术活动中,艺术的组合形式自古以来就是艺术存在的最重要特点之一。因为艺术本身就是作为沟通人类心灵的一种普遍媒介而存在的,这种媒介之所以能够超越一切物质生活的交换方式,就因为艺术能够体现一种普遍的心灵形式,而这种心灵形式则是由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固定下来的。如果说丰富的生活给予艺术多样化的内容,那么形式则赋予艺术一种普遍的心灵意义。因此,艺术内容和形式的不可分离性,正是艺术本身的自然性质。从这里引申出的另一条思维射线则是,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不仅是表现内容的一种方式,而且本身就是某种内容长久沉淀的生成物。
但是,新的发现常常会带来新的怀疑,人们似乎通过内容捕捉到了形式的某种内涵,但是却无法最终解释长久积淀的内容最初是怎么存在于形式之中的。形式,其确切的存在,在这种单向推论之中已经悄然隐逸。事实上,形式本身常常会自行“隐没”的。在艺术活动中,一种完美的艺术境界是忘却形式的。而这种形式本身的被遗忘并不是形式的悲剧,而是它的幸运,因为这时人们才真正毫无阻挡地步入艺术家创造的艺术世界,艺术形式已最完满地实现了自己的美学价值。
由于最完美的形式往往是默默无语的,它就可能使人仅仅注意到它的表层内容,而把自己丰富深刻的内在品格隐藏起来,人们常常会由此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艺术形式只是某种内容的附属品,它只是艺术作品不会发言、也不必发言的一个影子。而就在这时,对艺术形式置若罔闻的人,往往也会遭到一种无言的“报复”。旧的艺术形式会以一种无形的力量捆住他的手脚,遮住他的艺术视线,使他永远循环往复地重复一条艺术路径,在一种封闭的、无所更新的艺术小圈子里踯躅徘徊。当生活一旦把他带到一个新的艺术世界面前的时候,他便会感到陌生,感到格格不入,新的艺术形式会成为某种艺术知觉和感觉的屏障,使他耳不聪,目不明,被阻挡在一个新的艺术世界之外,尽管他可能会产生进入这个新的艺术世界的强烈欲望,但也无法真正领略这个世界的无限风光。这时候,形式确实又像是一个无情然而公正的“判官”,它在默默无言之中淘汰着一些不尊重、不关注自己的作家和评论家。
显然,作为一种艺术历史运动的结晶,艺术形式的存在,在艺术活动中具有两种可能性:它可能是一座桥梁,把人们带到一个新的艺术世界之中;它有时也可能会是一道“围墙”,把人们和艺术家所创造的艺术世界隔绝开来。艺术形式这种双向的美学功能给艺术活动带来了种种复杂的情况。
艺术是人类心灵的一种创造,而这种创造又是用来沟通和铸造人类心灵的。因此,任何一种艺术创造都是在既表达自己,同时又使他人接受这种表达的过程中实现的。于是一种被普遍认可的、并能够显示出自己独特内容的形式媒介的存在,是艺术实现的最重要的前提。因为一种独特的生活内容,要转换成一种普遍的艺术存在,不仅包含着艺术家某种美学选择和艺术熔炼过程,更明显地表现为一种艺术抽象化的过程。这种抽象化的过程也就是一种形式化的过程。实际上,在整个艺术活动之中,最奇妙的美学意蕴恰恰是表现在内容和形式的转换过程中的。如果我们从人类最原始的艺术现象——图腾艺术来看这个问题,就会在艺术理解上获得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在人类原始生活中,一种图腾,不仅表达一种社会结构和一种宗教信仰,而且表现为一种普遍的心灵符号,凝聚着某种部落群体的群体意识。部落初民通过某种图腾显示了彼此之间维系着的某种共同命运和心灵,由此构成某种牢固的心灵联系。显然,图腾是一种心灵化的形式,同时又是一种形式化了的心灵。它代表着初民对自然及其自身命运秘密的一种认知方式,同时又是他们对自己尚未能完全理解和把握的人类秘密的一种寄托和隐喻。图腾的这种性质正好表现了艺术作品最普遍、最深刻的形式意义。可惜,图腾的这种意义在一些西方研究者,包括弗洛伊德的研究中,令人遗憾地被忽略了。这种忽略使得他们只是着重于探求图腾本身所表达的那种具体的人类意义,而没有注意图腾自身所创造的,对整个人类历史尤其是艺术历史产生深远影响的抽象含义。任何一种艺术作品,都不仅揭示着人类的某种秘密,而且自身又在创造着一种“秘密”,这是来自艺术本原的一种特色。
艺术的这种特色确定了艺术同时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其中蕴藏着特殊的情感内容,它们之间具有互相转换的关系。艺术中关于形式的原理不过强调了这样一种事实,即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在于它有一个可以令人观察的形式,就是所谓“有意味的形式”(significantform)。反过来说,艺术作为一种普遍的心灵媒介,使艺术家通过它把一般生活经验转换成某种艺术存在,因此,艺术同时也是一种“有形式的意味”。
艺术形式所具有的普遍的美学功能在于,它区分了由艺术活动产生的美感经验和一般生活经验中的自然情绪,而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往往是最容易混淆的。这是因为情感因素无论在艺术还是在一般生活中,都是最活跃、最具有色彩的,人们沉浸其中而又常常无力去辨认它们。但是,由某种特定的艺术形式所唤起的美感情绪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生活的自然情绪,是因为形式已表达了某种艺术秩序的定向作用,把人们引导到一个独特的审美世界之中,同时形式又造成了一种距离,遏止了种种非艺术的心理骚动和感情喧嚣,起到一种“净化”意识的作用,自然而然地把一个非艺术的经验世界和艺术的审美世界区别开来。因此,我们在艺术创作中常常会感受到这种情景,虽然一种强烈的生活氛围感染了我们,涌起的种种情绪不时强烈地敲打着心扉,但是当我们没有找到恰当的表现形式的时候,它们只能焦急地等候在生活的“候车室”里,不能进站上车,行驶在艺术创作的轨道上。
由此说来,艺术的发展不得不经常应付来自形式方面的挑战,因为形式本身并不总是那么顺从人意的。作为美学桥梁的艺术形式有时会向“围墙”转化,把艺术制约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不得解脱,甚至会像钱钟书在小说《围城》中描写的那样,在城堡里的人走不出来,而在城堡外的人又走不进去。也许在这里我们能够意识到艺术活动中另外一层含义,在艺术创作中,特定的内容会通过形式来表达自己,同时也可能通过形式的力量来巩固甚至封闭自己。这时形式往往体现出一种凝固了的情感方式和生活观念。因此,艺术形式上的冲突,往往包含着生活观念的冲突,不论这种内在的冲突表现得如何隐晦曲折。人们从对某种艺术形式的留恋忘返之中,能够看到对某种已十分熟悉的生活世界的眷恋之情。
这时,艺术不得不时常提防这种裂痕的出现:当某种特定的内在情感内容通过特定的外在行为类型(包括写作、绘画、演奏、舞蹈等)表现出来,并逐渐以一种方式确定下来的时候,由情感积淀确立的形式也就同时造就了与情感分离的可能性,并开始用各种方式日益频繁地造就着这种“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