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歌 日期:2015-01-17 17:51:35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你每夜临睡前,都满怀暖暖的温柔,想对TA道一声“晚安”?
这声“晚安”,TA可能听得到,可能听不到。你或许在TA身边,陪之度过漫长岁月;或许远远注视着TA,从未走近,却也从不舍得远离。
想说而不能说,说了又没说够。
你守候别人的时候,午歌正在守候着你。晚安之前,讲一个暖床故事给你听。
那故事里,有爱情,有生存,有生活,有成长,有信念。相爱的人最终相遇,脆弱的人变得强韧,幸福的人学会宽容,成熟的人更加豁达,坚持的人终于圆满。这样的好故事会发光,深夜里引领你找到心安的方向。
25个能带来幸福感的好故事,25段值得分享的有信念的人生。失落时,欢喜时,寂寞时,等待时,沉静时,失眠时,都可以打开,随手翻上一篇。
你可能微笑,可能大笑,可能落泪。而合上书时,便拥有了一小片纯净的幸福心情。
也可以让它替你向那个人说“晚安”哦!
作者简介:
编者说:
午歌,身高188公分的豆瓣文艺理工男神;韩寒「一个(ONE)」、犀牛故事等APP最爱争抢的人气作者,曾遭十几家最具实力的出版单位疯抢;机械高级工程师,文能写故事,武能打篮球,文武双全,优质直男。
文字飞扬恣肆、荷尔蒙四溢,内里深情坚贞、单纯干净。他笔下的故事元气淋漓、三分搞笑三分毒舌一分无厘头,最终却归结于满满的感动,因此也被称为“写作界的周星驰”。
作者说:
嗨,你好啊,我是午歌。
我小时候个子窜太快,总坐在后排。前排女孩写作文说她将来想做警察,我就写我要做警察局长。她哭了,我笑了。女孩们都说我有点“坏”,她们也许是对的。
个子定格到一米八八的时候,我遇见并失去了我的第一场爱情。那个姑娘的使命好像就是把我推到宁波,让我在这座远离家乡的城市扎根、生长。
平时,我是个电气工程师,人模狗样无比端庄;人后,我敲烂了好几张键盘,死乞白赖要做个“讲故事的人”。幸好,真有人爱听。编者说:
午歌,身高188公分的豆瓣文艺理工男神;韩寒「一个(ONE)」、犀牛故事等APP最爱争抢的人气作者,曾遭十几家最具实力的出版单位疯抢;机械高级工程师,文能写故事,武能打篮球,文武双全,优质直男。
文字飞扬恣肆、荷尔蒙四溢,内里深情坚贞、单纯干净。他笔下的故事元气淋漓、三分搞笑三分毒舌一分无厘头,最终却归结于满满的感动,因此也被称为“写作界的周星驰”。
作者说:
嗨,你好啊,我是午歌。
我小时候个子窜太快,总坐在后排。前排女孩写作文说她将来想做警察,我就写我要做警察局长。她哭了,我笑了。女孩们都说我有点“坏”,她们也许是对的。
个子定格到一米八八的时候,我遇见并失去了我的第一场爱情。那个姑娘的使命好像就是把我推到宁波,让我在这座远离家乡的城市扎根、生长。
平时,我是个电气工程师,人模狗样无比端庄;人后,我敲烂了好几张键盘,死乞白赖要做个“讲故事的人”。幸好,真有人爱听。
他们说我的故事荷尔蒙四溢,却又简单纯真;他们说我小时候和现在一直都是个坏小子,却又是个好爱人;他们说,我写的故事不但暖心,还能暖床。
我说,只要你们愿意听,我就一直讲下去。
你家的床,铺好了吗?
来微博找我:http://weibo.com/xiyuewuhen @天涯午歌
来豆瓣找我:http://www.douban.com/people/xiyuewuhen/
目录:
第一章我有很多好故事,想讲给你听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胖子的
门
胃疼时期的爱情
狂流
恬淡与虚无
第二章我来到这个世界,仅是为了和你相遇
安娜与安娜
夏天与尘埃
当我们要谈什么时,我们谈爱情吧
我来到这个世界,仅是为了和你相遇
春风沉醉的晚上
江户川的钢琴课
第三章下辈子,请做我的床单
十二码第一章 我有很多好故事,想讲给你听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胖子的
门
胃疼时期的爱情
狂流
恬淡与虚无
第二章 我来到这个世界,仅是为了和你相遇
安娜与安娜
夏天与尘埃
当我们要谈什么时,我们谈爱情吧
我来到这个世界,仅是为了和你相遇
春风沉醉的晚上
江户川的钢琴课
第三章 下辈子,请做我的床单
十二码
下辈子,请做我的床单
一次飞翔
你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我唇角的故事终将是时间的灰烬
我所说的拼命,只是不顾一切地活着
第四章 亲爱的,有没有人对你说晚安
做一个有故事而不世故的人
伟大的遗传
那些年,那些没有窗户的夏天
从灵魂鼓手到末班情人
岁月如刀,此间年少
慢慢来,谁不是穿山越岭去相爱
给我一个包厢,我要让你热泪盈眶
即使风雨婆娑,心中有伞,有虹,有港湾
时光是你送我的盆栽礼物,你来时盛开,走后荒芜
前言序:尘事如潮人如歌
这么远那么近
01
有人说,以生活依托内心,用内心浪迹天涯,午歌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坦率一点,我会说,直到今天,我都不太了解他。
02
当我们谈起午歌时,会说些什么呢?有人说他是土豪,有人说他很温和,有人说他情商高,更多的人——包括此刻的读者朋友——都会提到一句,午歌很会写故事。序:尘事如潮人如歌
这么远那么近
01
有人说,以生活依托内心,用内心浪迹天涯,午歌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坦率一点,我会说,直到今天,我都不太了解他。
02
当我们谈起午歌时,会说些什么呢?有人说他是土豪,有人说他很温和,有人说他情商高,更多的人——包括此刻的读者朋友——都会提到一句,午歌很会写故事。
故事是好的啊,故事能够让人看到这个世界上更多的风起云涌,体会到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情感,人们通过故事了解世界和自己,并将那些人事映射在周遭,对号入座,产生共鸣和交集。
这样读者与作者的交集就产生了,而这个交集,在于作者文字的构架,也在于读者的选择,是双向的、感性的。必须要说,午歌是我见过的作者里,将这种交集联系得最为密切和淋漓尽致的人。
我曾经简单地认为午歌的文字带着魔力,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那些文字在他的笔下产生了连锁的化学反应。曾有读者说,午歌知识渊博,任何典故和成语都能信手拈来,装点在故事中,不仅看了故事,还学了知识。
看到这条评论我笑了,尔后细想的确如此,如果将故事单独拿出来,或许只是普通的情爱往事,旧梦迷离。午歌却能够在这些故事的背后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寓意,以一种旁人无法想象的构架重新讲述,带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现在这个时代,会写字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而有独特辨识度和行文风格的作者却很少。但曾经某一次,我在一个不知名的网站读到一篇没有署名的文章,几段过后就已经断定,这是午歌的作品。
高于常人的文字技巧,具有自我特色的文字风格,独具匠心的故事构架,成为午歌受到越来越多读者欢迎的原因。
03
读这本书时,一些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慢慢在内心滋生,仿佛点燃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将曾经的那些潮气蒸发干净,那些长久停留在心里背光角落的湿气,统统现了原形。
读作品时,我在想,有时候,我们看世界、看事情,好像蒙上了一个乳色的薄茧,它依附在心上,让我们看得不是那么清晰和真实。
我们看世界,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有些是世界强加于我们,有些则是我们不自知的束缚,比如记忆、印象、感受,一层一层裹在身上,它会蒙蔽双眼,它会挡住前路,它会让你偶尔迷失方向,不知未来,不明为何会在此处。
有几日,我将自己沉迷在这本书里,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旅行,或是逃避,不知你是否会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将自己沉溺在明知是虚构的文字世界中,去感受作者为你铺下的一个个温柔陷阱,随着它去感受,酸甜苦辣都在其中。
而阅读这本书最为奇特的地方,是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你如何走,无论你走到什么时候,你都无法真正逃离这个世界,逃离你的人生,纵使你看的是别人的故事,纵使你为他人欢笑和哭泣,但归根结底,你最后回归的,依然是你的世界。
那个叫做生命的东西啊,会紧紧依附在你的四周,像是空气一般,挥也挥不去。只是此时此刻,我作为读者,在午歌的文字里,慢慢放低了自己,以曾经年少懵懂的神情,用年少无畏的心,重新面对了这个世界。
04
午歌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他的这本书里,你会看到许多的人,许多或许就在我们周围的普通人,他们有着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容貌,普通的生活,但是,他们却能够在文字里敢爱敢恨,肆意挥洒自己的人生。
坦白讲,同样身为作者,我不敢像午歌这样写,我也做不到这种高度。他笔下的那些人太接地气,直白到让人觉得过于真实,真实到虚假。而后情感纠葛就在这些人身上产生,最后再接一个无法想象的结局,每每读起来有一股气在身体里流动。
怎么形容这股气呢?它是一股游荡在身体里的直接反应,我可以感受到这种体验并非是文字强加于自身,而是原本存在于身体里不自知,却生生被午歌的文字调动了起来。
有人曾经说午歌的文章很大气,我觉得也妥当。世界即人,江湖即人,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我们所谈的世界,并非简单的是自然中的一草一木,也不是空气介质,而是人,是你,是我,也是午歌笔下的那些爱恨。
05
作为一名写故事的作家,午歌的文字是上乘的。他笔下的故事生动、真挚,并且能让人产生强烈的代入感,抛开表面去探究内里,会发现,午歌的文字是有情怀的。
什么是写作的情怀?我想作者们的答案或许不同,于我而言写作是保持初心的方式,是面对这个世界时最后的固执。但或许午歌的答案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没有问过他,但情怀是奠定写作的基础,也是坚持写下去的源动力。
在午歌的文字里,你可以看到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没有太多油腔滑调,也不会觉得行文过于浮夸,任何的段子都在为故事服务,合情合理又在意料之外,反映真实生活,记录了时光,是一本非常难得的小人物的故事集。
我好羡慕书中的那些人啊,敢爱敢恨,肆意畅快,生活在城市里的我们,连这些都成为了奢侈,又要奢望什么其他呢?书中的人或许不及自己成功,但却爱得深刻,对世界的感受远胜于自己,又怎么能在旁人面前夸夸其谈自我的价值?
06
你是明白的,这个世界上事物的区别,来自于不同的结构,这与自身判断有关,与本身脉络有关。
如不同海拔的不同植被,蓝天白云、大地海洋,于世界中自成一体,构成整体。人的内心也是如此,做如何的事情,遇到如何的人,都像是站在了不同的纬度上,遇到了经度对接的那一个点。
我很庆幸可以结识午歌,阅读他的文字,成为他的朋友,虽然我开篇便说依然不太了解他,但这个世界上谁又可以真正靠近谁,人都是自我排他的生物,我们连自身都无法猜透,又何来依附他人生活。
好在,有这样一本书,被你我看到和阅读,有这样一些故事,存在于作者和你我的心中,如若在好的光景里,邂逅不同的故事,对我而言,已经是非常幸运。
我们都一样,一边赶路一边忘记身边的人事,我们也会被那些曾经遇到的人一次次想起。生命无非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有人沉迷,有人沦陷,有人不自知,有人在此离别。通过这样的一本书,我们应该明白,在故人离去之前知晓自己的所得,在人生的道路上明白自己的所失。一得一失,就是人生的写照。
生命像是一把尺,你和我都是这把尺上被度量的长度,世界上那些各种各样的标准就像是尺上的标码,但愿你可以从这本书里,读懂这把尺上渐行渐远的数字,它们诉说着岁月的逝去、我们的成长,还有我们的得失。
07
河汇江,江汇海,海汇大川。那些故事和文字,其实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发生,相逢和离别维护了世界的平衡。再伟大的事情,也需要细小的细节来铸就。
午歌在写见微知著的故事,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你明白,我们或许会因为心中的梦想,才能够抵达比远方更远一点的地方。若是每天面对这分离,人人都可以举重若轻,那么我们作为人,该是多么的伟大。
尘世如你我,你我皆尘事,悠悠岁月,悲欢离合,如浪如潮,如梦如幻。几多风雨几多春秋,几多相逢几多离愁。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问讯南来北往的客。
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但愿往后光景,犹如一往情深的恋人,过去未来共斟酌。恩怨忘却,再相伴这万家灯火。
夏天与尘埃
题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重复着同一个梦境:瓦蓝色的天空,罩住瓦蓝色的海水,时空凝结成一块硕大无边的硫酸铜晶体,把我和一叶小渔船衔在中间。忽然,海天摇晃起来,晶体开裂了,我从小舢板上跌了下来,跌出梦境,跌入一片蓝色的深渊。
1
我的家乡在宁波的石浦港。那年我十九岁,高考发挥得很差,家里没钱供养我继续复读。阿问是我的同学,那年高考虽然他发挥得很正常,可是依然连个三流的专科也读不了,阿问的姑丈在石浦世家的饭店里收银,便介绍他到饭店做收酒瓶子的小工,阿问觉得这活儿无聊又辛苦,于是改推荐了我去,自己到码头上找了一份捕鱼水手的工作。
江南的夏天,夹在梅季没完没了的雨水里,起初气温涨涨停停,忽然有一天雨霁云开,夏天就像浇上浓汤的照烧牛排一样,冒着“嗞嗞”的热气被端上桌来。
只有夏夜才是美丽的,我有时会跑去海边去找阿问。我们并排躺在一叶小舢板里,漂在海面上,海风轻悠,吹在身上,像面人师傅灵巧的手,一遍遍捏揉着人身上的痒痒肉。
阿问有天问我说:“苏秦,你看这满天的星子像什么?”
我说:“像什么?像一个寂寞的人,躺在地上,射在天上。”
我起身坐在船板上,远处村落的灯光,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浮动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尘埃一般。
2
石浦世家饭店的老板姓谭,人称“谭一刀”,是甬帮菜(即宁波菜)谭家名厨第三代传人。那时候石浦世家的生意并不太好,谭一刀时常亲自下厨,也带徒授课。
这份工作我做得很上心。每晚十一点半,饭店打烊,便是我最忙碌的时刻。我会把所有的易拉罐、饮料瓶、啤酒瓶打包摞在三轮车的车斗里。
我每晚一点钟左右睡下,第二天五点趁着大太阳还没蹿上天,骑两个半小时的三轮车把这些瓶子拉到丹城镇里的垃圾场卖掉换钱。
日子起初并不顺利,我不太爱讲话,又刚刚走出学校,皮肤不像其他的破烂仔一样黝黑发亮。收酒瓶老板看我少不经事,便对我压低价钱收货。
比如啤酒瓶,收别人一毛五,收我就要一毛三。
我却从未和老板争执过价钱。啤酒瓶在地上码好后,请老板来过数,他看我码得齐整,便象征性地点一下排数,做乘法,就结账算钱。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在第一排和最后一排里放十个瓶子,中间排只放九个,因此虽然被压价,我却总能多卖出十几块钱来。
有一次赚得多了点儿,我甚至买了一个西瓜送给老板。
那天,他忽然良心发现,居然开始一毛五一个收我的啤酒瓶。
我也迅速地原谅了他,从那天开始,每次少摆酒瓶子,我都会真心忏悔一番。
3
我的命运在几个月后发生了转机,那时已经在夏天的尾巴上。气温开始回落,饭店打烊也早。有天我在后院点瓶子的时候,遇到了经常给饭店送菜的眼镜阿武。
眼镜阿武高度近视,眼镜片有啤酒瓶底子那么老厚。那天他杀气腾腾地冲进后厨,操了一把杀鸡刀,直奔谭一刀的办公小屋。我觉得事情不妙,抄起了两个啤酒瓶也跟了进去。
眼镜阿武拿刀子威胁谭一刀把前几个季度欠的菜钱马上结清。
按说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可那段时间饭店生意不好,谭一刀也不止欠下一个供货商的货款。
那天谭一刀被逼躲在办公室的一角,眼镜阿武右手握着杀鸡刀在办公室里叫嚣:“要不你还钱,要不我弄死你,要不你捅死我!”
谭一刀说:“饭店有饭店的规矩,我不能因为你坏了规矩。”
眼镜阿武听得眼冒血丝,登时就要杀过去。
我把啤酒瓶摆在地上,冲过去两手死命握住阿武的右手,阿武使劲挣扎了几下,脸上的眼镜不知怎么飞到了地上,杀鸡刀很快被我解了下来。
据说那晚后谭一刀还是把欠账还给了阿武。阿武拿到钱后,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说是这次欠了赌债,以后再不敢来闹事了。
第二天晚上,阿问的姑丈来找我说:“今后不用收酒瓶了,谭老板让你到后厨去帮忙。”
4
到后厨帮忙后,我索性住在了饭店的仓库里,我改叫谭一刀师父,而不像从前那样叫他谭老板。
我来石浦世家第三年夏天的一天,师父打烊之后来找我,他让我做一碗咸菜黄鱼面。
我以为他半夜要考我的厨艺,特意拿出自己深藏在冰柜里的一条野生黄鱼给烧了。
那鱼是阿问出海捕鱼时偶然抓到的,因为材质特别好,我就私藏下来,想着有一天师父考我手艺时,一展身手。
黄鱼面烧好后,我端给师父。师父面带愠色地说:“你把面拿到后院给谭婧吃去,她赌气饿了一天了,你替我多劝劝她。”
谭婧是师父的独女,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师父从小就万事宠着她,我很难想象师父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和谭婧赌气。
5
门没锁,我轻轻推开走进去。
“滚!”屋里飞来一只凉拖——说实话,要不是心疼弄翻我手里的野生黄鱼面,凭我敏捷的身手,一定可以轻易避开这等下作的暗器。
“啊哦!”那鞋子正中我的左侧面颊,在幽暗中发出“啪”的一声,仿佛有人为这一击即中的“十环”鼓掌喝彩。
“Sorry啊!”谭婧马上跑过来,关切地说,“我还以为是老谭!”
“老谭没有,老坛酸菜面倒有一碗!”我双手把面向上托举。
“是我爸让你烧的?我不饿,我不吃!”
“你试试看啊,跟师父的手法很不一样的。”
“嗯,果然!老爸烧的火候太过,总是没把黄鱼肉细嫩的口感烧出来!”
“到底为啥跟师父生这么大气啊?”
“要是再有个荷包蛋就好了!”
“后厨有,你等着——”
“别忘了带点儿酱油啊。”
6
吃完面,谭婧提出要出去走走,我从后厨的冰柜里偷出一瓶干白葡萄酒,又跑去找阿问借了小舢板。子夜之后的海风,清凉得厉害,拂过周身,让人有一种想尿裤子的冲动。
我和谭婧划着小舢板向海中央驶去。
谭婧幽幽地说:“我今年高考考得特别烂,我爸说既然大学没考上,不如早点儿嫁人好啦!”
我问:“你自己怎么想?”
谭婧说:“嫁人也要嫁自己喜欢的,嫁走马塘那边的陈胖子,我才不愿意。”
我从前听人家讲过,走马塘那边的陈家,是指谭一刀的师兄陈亨云家,陈胖子自然是陈亨云的独子。据说甬帮菜第三代传人间曾经有过一场厨神大赛,谭一刀虽然是谭家嫡传,却输给自己的师兄陈亨云。谭一刀想让谭婧嫁给陈胖子,无非也是想保住谭家在甬帮菜中独树一帜的地位。
这件事上,我特别能体会师父的苦衷,本想劝劝谭婧不如先和陈胖子处处感情,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帮你补习,准备明年的高考怎么样?”
谭婧忽闪着大眼睛说:“你,行吗?”
我说:“不如我们先试试看!”
很久之后,我一直回想着那天夜里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一口应允下来帮谭婧复习功课。我记得在饮下半杯干白之后,谭婧从小舢板上站了起来,漫天的星光,头纱一样笼在她的长发上,像有人在黑暗的深处燃起的礼花,火光扎在夜空的帷幕上,也扎在我丝绒一般的心房。
7
宁波菜又叫“甬帮菜”,擅长烹制海鲜,鲜咸合一,以蒸、烤、炖等技法为主,讲究鲜嫩软滑、原汁原味,色泽清寡。像腐皮包黄鱼、苔菜小方烤、雪菜炒鲜笋、三抱咸鲞鱼等都是宁波菜里的传统名吃。
据说,之前渔民在海上捕鱼,漂泊多日,捕上来的鱼,多以海水蒸煮,不加多余的佐料调味,一样鲜美爽口,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就这样,我白天跟着师父在后厨学习刀工、配菜以及鱼鲞制法。晚上歇工,便到后院陪谭婧温书,补习功课。
有天谭婧跟我说:“小叔,没想到你功课那么好,在这里学厨子很委屈吧。”
我说:“人各有志,学好烧菜也很好啊。对了,我只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哥吧。我在兄弟里排行老五,你就叫我五哥好了。”
谭婧笑笑,捋过额前的长发,古灵精怪地说:“嗯!五哥,是午夜歌神的意思吗?”
“是,不过是午夜唱歌瘟神的意思。你要不要听?我这就来一段!”
“那算啦,我怕听完夜里会做噩梦!”
我操着一口熟练的TVB腔说:“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嗯好!我要黄鱼面加两个荷包蛋,还有,酱油别忘了来一碟!”
如此过了大半年,谭婧胖了一大圈,我除了刀工、配菜、腌晒鱼鲞的本事见长,最大的进步就是能够闭着眼睛烧出一碗鲜香四溢的雪菜黄鱼面。
又过了半年,谭婧如愿考上了宁波的大学,我则顺利地由帮厨的小工做到了灶头。日子变得顺畅起来,阿问也买了自己的张网船,偶尔拉着观光客去近海捕鱼,挣点儿零花钱。
谭婧临走前,用鲨鱼牙为我磨出一串棱角狰狞的项链。
谭婧说:“小五哥,送给你,这串项链样子虽然奇怪,可是挂在包上能辟邪,挂在房上能避雷,挂在床头能避孕”
我说:“我没女朋友,不用急着避孕啦!”
谭婧转而笑笑说:“小五哥,愿意等我大学毕业吗?”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应答。能看到她在自己的辅导下考上大学,我觉得人生已经无憾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敢想,也从未想过。
那天我破天荒地为谭婧唱了首歌。谭婧怪我说,我原来一直在骗她,其实我唱得还不赖。说完她毫无征兆地亲了一下我左侧的脸颊。
“以后就叫我阿婧吧!”谭婧笑笑,用一个圆润的酒窝总结了陈词。
那年夏天,我终于体会到一种快乐,一种比卖啤酒瓶多赚出十几块钱还要快乐的快乐!
8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师父在教我时格外用心,我从灶头做到主厨,也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阿婧毕业的那年夏天,宁波市在石浦渔人码头组织了首届甬帮菜大赛,我想我一展身手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有天夜里眼镜阿武送完菜,很奇怪地来我房间找我抽烟。他说:“苏秦,昨晚我听说,师父想介绍你到宁波的酒店里做工。我想,你要是去了宁波,能不能帮我介绍点儿送菜的业务?”
我大惊,问道:“你听谁说的?”
阿武说:“是结账的时候,听见你师娘跟你师父说的!你小子是不是勾引东家大小姐了?”
我问阿武:“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
阿武说:“你师父自然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个更好的人家了。”
没过几日,师父果然找我谈换工作的事。
我说:“谭家对我有恩,这些年,我吃住全在谭家,无论如何,我想陪师父打完这场厨艺大赛,算我尽一点儿心意!”
“好!苏秦,其实你对我老谭也有恩啊!”谭一刀双手抱拳,刹那间,很多往事浮上心来,我眼圈一红,急忙走上前,抱住师父。
9
经过一轮初试,师父和走马塘的陈亨云,一起进入复赛阶段。
半决赛的菜题是“旧菜新烧”。
陈亨云参赛菜品为“螺王献宝”。取料是重一斤以上的大海螺,以海螺壳为容器,取全螺肉为主食,以精致刀工,将螺肉切成薄厚相等的细片。施芝士酱打底,二层敷黄米、蒜蓉,顶层填冬笋、咸菜、淡奶油,明火煨熟。这螺王献宝,三层三味,入口盈鲜,回味悠长。
师父则做了一道拿手的“甬派文武鲳”,取东海鲜鲳鱼为主料,余姚雪里红为辅料,配以香葱、白蒜、姜片、砂糖、黄酒、精盐、酱油等上锅清蒸、煎炸。难点在刀工和火候,亮点为一鱼两吃,甜咸各异,甜处嫩滑,咸处酥脆。
两菜皆为旧菜新烧,亮点突出,自然双双杀入决赛。
决赛在三天之后进行,决赛的题目是一道传统的宁波菜——“雪菜大黄鱼汤”。
我看到这个题目时和阿婧相视一笑。
阿婧说:“五哥,你练了一年的咸菜黄鱼面,现在这个选题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我说:“好啊,最后一战,我一定做好师父的帮手。”
师父点点头,也默默地笑了。
告别了师父和阿婧,我匆匆忙忙赶去阿问的码头。
那场决战,谭家最终战胜了陈家,师父也取得了首届甬帮菜大师的荣誉称号,那个横亘在师父心头多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师兄弟们在自家酒店里开宴庆祝,而我在颁奖后,选择了一个人悄然离开。
10
阿婧后来告诉我,我离开石浦赶赴宁波的那天,她去阿问的码头找过我。
阿问跟她说,我是向他借了张网船,独自出海三天捕到一条野生大黄鱼才赶回来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梦到自己驾着一艘小渔船,孤身出海打渔时的情景:瓦蓝色的天空,罩住瓦蓝色的海水,时空凝结成一块硕大无边的硫酸铜晶体,把我和一叶小舢板衔在中间。忽然,海天摇晃起来,晶体开裂了,我从小舢板上跌了下来,跌出梦境,跌入一片蓝色的深渊。
归途中,我遇到一阵小风暴,差点儿为此丢掉了性命,是风暴平息之后,夜晚升起的金星为我指明了方向。
我想起许多年前的夏天,我曾和阿问并排仰卧在小舢板里,那时感觉夏天很长,青春很长,仿佛永远不会老去,而现在,那些悠长之夏,只仿佛记忆里闪着星光而浮游的尘埃。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夜晚醒来后,我不再惶恐。我会牵住身边姑娘的手放在心口,而她总是睁开惺忪的睡眼,叫我喊她,阿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