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傲月寒选编 日期:2015-01-27 15:54:45
本书精选了我国2014年度具有代表性的武侠小说多篇,内容丰富,风格迥异,形式多样不落窠臼,充分从各个方面反映出武侠小说的坚强坚持的生命力。李惟七的《投鼠忌器》挖掘人性,李雪夜的《大盟主》令人深思,八刀红茶的《香火?太平犬》发人深省……武侠以侠为本,以武为干,尽可能将江湖的斗争、人性的曲折放到寥寥数万字的篇幅中,侠与武,道与义,血性与蛰伏,屈服与抗争,勾勒出一幅五味杂陈的人生百态图,对现实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作者简介:
傲月寒,真名吴帆,《今古传奇》武侠版主编。长期致力于国内武侠、幻想文学的出版,倾力辅佐了一批当红武侠年轻作家,携手众人开创了大陆武侠新格局。是大陆武侠领域的领军人物。
目录:
目录:
/MULU
侠隐?初心/赵晨光
投鼠忌器/李惟七
大盟主/李雪夜
无冤无仇/张敛秋
奕剑焚枪录?蛇心人/赖尔
北游记?修道者玄元/李亮
香火?太平犬/八刀红茶
目录:
/MULU
侠隐?初心/赵晨光
投鼠忌器/李惟七
大盟主/李雪夜
无冤无仇/张敛秋
奕剑焚枪录?蛇心人/赖尔
北游记?修道者玄元/李亮
香火?太平犬/八刀红茶
玄武天机?天刺卷/王晴川隐侠?初心
赵晨光
一
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十几年的北京城里。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羁旅京华的客人,他原是苏州人士,在北京城里也已住了四、五年的时间。他姓卢,单名一个酬字,因此一帮文士的朋友常与他玩笑,说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卢酬也不恼,索性就将这谐音的“愁”字一拆,以秋心为号。因他在报馆做事,不免也要发些补白上去,因此就以“秋心”署名。他交好的一帮人,便索性叫他卢秋心。
卢秋心在京城里这几年,不过是靠写一点文字为生,并没有攒下什么银钱,也没有家室,孤身一人住在会馆里,倒也无牵无挂。
此时一年的冬天,在一个大风大雪之夜,卢秋心吃过晚饭,已到了上报馆的时间。会馆里的长班笑道:“卢先生真是辛苦,等卢先生发了财,可要好好地照顾我们。”
卢秋心笑道:“这就罢了,你卢先生这辈子,怕是发不了财了。”他出门雇了一辆胶皮车,冒着风雪向报馆而去。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虽是一地的琼枝碎玉,却不减半分灯红酒绿,路上仍可见坐着锃亮黄包车的女郎和来往奔驰的汽车,卢秋心看着,心中倒有一种感触。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路边有呻吟的声音,细一看,路边的胡同口里似乎卧着一个什么物体,便要车夫停车,自己下去查看。
走近一看,卢秋心不由吃了一惊——那地上躺的竟是个魁梧的汉子,穿着颇为敝陋,捂着胸,神色十分痛苦。卢秋心忙问:“老兄这是怎么了?”
那汉子茫然抬眼,道:“我也不知……原是在街上走,却被一辆汽车撞了,好容易爬到这里,便再也站不起来……”
卢秋心四下一看,哪还有什么汽车痕迹,不知是谁,撞了人一走了之。他看这汉子身上虽然没有血,但说不定受了什么内伤,心下担忧,便又叫来一辆车,送这汉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外国医院。
那汉子起初还不知要去何地,待到了医院,发现这是外国人的地方,想来费用是极贵的,忙道:“先生好意,可我身上无钱……”
卢秋心笑道:“无妨。”
登记姓名的时候,那汉子脸红了半晌,方道:“姓金。”
看护又问他名字,他踌躇了一会儿,道:“叫金老五。”
待看护走后,金老五才惨然道:“落到这个境地,说出姓名,徒令先人蒙羞。”
灯下,卢秋心看他形貌甚是雄壮,气概不凡,安慰道:“明珠蒙尘,自有绽彩之日。”金老五只是叹气,也不答话。
又过一会儿,医生为金老五检查完毕,说外伤并不要紧,但担心脑中会有血块,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方才的诊费不算,每住院一日,需再交纳费用十元。卢秋心便先交了诊费与今日的住院费用,这才离开。
他赶到报馆,同事陈燕客笑道:“秋心,你今日可晚了!”
卢秋心也不及多说,先将陈燕客拉到一边,道:“我记得与你同乡的谯老曾说,想要我身边一枚印章,他还要不要?”
陈燕客诧异道:“你竟舍得卖?谯老自然是要的,前两日他还与我说,若你肯卖,愿出二百元的高价。”
卢秋心点点头,道:“那便好,若你今日方便,便带我去见谯老。”
陈燕客心里奇怪,但也还是点头答应。两人便各自编稿,直到发完各自的稿子,其他的同事都去吃夜宵了,陈燕客方拉了卢秋心道:“走吧,我带你去找谯老。”
这谯老原名叫张静谯,在前清是一个大有名气的人物,如今又在政府里做高级顾问,钱财、身份、风雅都不缺。他与陈燕客是同乡,因此卢秋心也见过他几次。
此时陈燕客叫了两辆车,两人一前一后便向风雪中而去,走了一段,卢秋心觉得不对,问道:“燕客,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燕客便转身笑道:“带你去看花。”
卢秋心瞧着,这可不正是去八大胡同的路?心道这位谯老年纪虽大,逸兴却不浅,倒不免好笑。
两辆黄包车拐了一个弯,就来到青凤班的门口。陈燕客下了车,引着卢秋心来到里面一个红姑娘晏云老五的住处。
虽是这个时候,晏云的住处仍是灯光灿烂,一掀帘子,一阵阵的粉香混合着酒香热气,都向面上扑了过来。
张静谯正坐在里面,旁边是一个生得极娇艳的女子。她虽穿着素雅,耳上却坠了长长的珍珠链子,轻轻一动便是不尽的摇曳之意,无中生出一股风情,正是晏云老五。她原名艳云,识得张静谯后,后者对她十分倾倒,便为她改了名字。
此刻张静谯见了二人,便起身笑道:“你们两个也来了?甚好,我原说你们这班青年,正应来吟风弄月,谁想竟不如我一个老叟,今天怎么又想开了?”
陈燕客笑道:“旁人称您谯老,不过是佩服您的学问身份,实则看您的外貌,哪里称得上一个‘老’字?若是只听声音,说是青年也不为过。”
张静谯最喜欢听人说他年轻,陈燕客这几句话正搔到他痒处,不由举着酒杯笑起来,道:“好,好,你们两个便坐下来,这正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啊!”
陈燕客笑道:“自当从命。”卢秋心想开口,陈燕客拉了拉他,使个眼色,卢秋心心中会意,也就随着坐下。
青凤班里,陈燕客原也有一个相知叫解语的,此时便叫了来。张静谯又问卢秋心,陈燕客笑道:“他倒是初次来这里。”便问解语,“你可有熟识姐妹介绍给我这位朋友?和你一般美便可。”
解语打了一下他手心,嗔道:“瞎三话四!”一个雪白的指头放在下巴上点了一点,笑道,“有了,我有一个小姊妹,还是个清倌人,我叫她来。”说着翩然起身,一掀帘子便走了。
卢秋心原无意于此,虽然解语这般说,也没当回事,只浅酌着酒,与张静谯、陈燕客两人闲谈。那个晏云老五最善说笑,惹得张静谯不住地大笑出声。忽然间,外面传来个轻轻巧巧的声音:“三姐,是这里?”
那声音仿佛玉磬击金钟,大雪里说不尽的一股清凌凌的韵味。解语打前面进来,一闪身,现出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月白,映着后面的雪光愈发显得素淡可人。解语笑道:“这是蝶影老七,还不见过卢老爷!”
蝶影便抬起头,看着卢秋心一笑,这一笑还带了几分天真的意味,见卢秋心一派斯文模样,不知怎么,又低下了头,拨弄漆黑的发梢,愈发显得那手指如新雪一般。
卢秋心心念一动,不由想到“拂檐拖地对前墀,蝶影蜂声烂熳时”两句。心道,这个女孩子倒是楚楚可人。
解语笑道:“小囡脾气!”便把蝶影送到卢秋心这边来,两人挨着坐下。卢秋心同蝶影闲聊,问她原名家乡。陈燕客笑道:“你不必问,必是苏州。”
卢秋心道:“这又怎么说呢?”
陈燕客指着解语笑道:“不信你问她,她必也这样说。”原来当时青楼之中,向以苏州女子身价最高,故而就算不是苏州人,总也要学说两句苏白。解语便推了陈燕客一下,嗔他一句。蝶影却低声道:“我不是苏州人呢。”
这一句老实话惹得大家都笑,张静谯指着她向卢秋心笑道:“这个小姑娘,倒很有意思,我愿意给你们做一个媒。”
卢秋心笑道:“谯老取笑,谯老此刻才是名士美人,一段佳话。”张静谯不由哈哈大笑,卢秋心趁机说道:“因此我有一样贺礼,谯老曾说我那枚印好,不如便送予谯老。”说罢从身上解下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枚青田石的印章,上刻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七字。
这是卢秋心家传的一样物事,石头倒罢了,那印面却是一位名家所刻。张静谯偶然看到一次,便爱上了,只是卢秋心念及是祖传之物,不肯让手。如今张静谯听卢秋心这般说,不觉捋了一捋颌下几根零零落落的白胡子,道:“我也不肯白要你的,便给你二百元,做一个交换好了。”
卢秋心忙道:“多谢谯老。”
这一件事做完,他才放下心来。晏云见席面上一时有些冷落,便又谈起一件事,为众人助兴。她道:“几位老爷,你们可知,近日里西山出了一件奇事,有好些年轻女子竟不见了!”
卢秋心、陈燕客都是记者,听得这一桩新闻,自然留意。张静谯听闻是年轻女子,以为是一桩风流艳事,也凝聚了神气。却听晏云道:“最初失踪的是某位次长家的一个年轻女佣,起先主人家也没当一回事,只当这女孩子走失又或逃走。过了半个月,又一个年轻媳妇也不见了踪影。这小媳妇的主人虽在西山有别墅,但平日里少在西山,因此借给一个外国的友人居住,又赠那友人两户家人,那年轻媳妇便是那两户家人中的一个。还有一个失踪的,是一个年轻寡妇,也是在西山一家别墅里帮佣的。有人说,怕不是有狐狸摄去了她们的魂魄呢!”
张静谯听得是些佣人,便不感兴趣,但又听得狐狸的说法,便大谈起鬼神的事情来。卢秋心、陈燕客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疑问,陈燕客轻轻地道:“这桩事情,咱们怎么都没听说?”
卢秋心也轻声道:“西山里都是达官贵人的住处,怎肯说这种事,况且又是些佣人,他们自然不会留意。”
陈燕客也想通这一点,不由叹了口气。
蝶影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桩事,小脸便有些发白。卢秋心看得同情,便拍了拍她手,偏被陈燕客看到,调笑道:“你们两个,又是何时梁鸿接了孟光案?”
这里面能听懂这句话的只有张、卢二人,张静谯忙着与晏云说话,不曾理会。卢秋心倒也不着恼,道:“她一个小孩子,你取笑她做什么?”
陈燕客又要说话,忽听外面好大一阵喧哗,张静谯便皱了眉头,道:“这是什么恶客?”晏云也侧耳听了一会儿,惊道:“呀,这怕是韩少督呢!”
这一句一出,张静谯便立时不说话了。
这韩督军是一个有名的大军阀,手下有枪又有地盘,他有两个儿子,长子跟随在他身边,在外征战,也是一个天煞星。韩少督是幼子,喜好繁华,便一直留在京中。年纪轻轻,有权有钱,京城里,谁不晓得有个韩少督,谁又敢惹他?
陈燕客自然也听过韩少督的名声,一时好奇,便悄悄地将窗子推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华衣美服的少年,正昂首挺胸地走进来,身前身后簇拥了许多大兵,都挎着枪。那少年不过二十出头,威势既大,面貌又美,身上的一件白狐披风竟是全然纯白,一点杂色也寻不出。卢陈二人都是新闻记者,晓得这件披风是上过小报的,闻说北京城里更找不出第二件。陈燕客不由叹息出声:“天道何以不公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