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堇年 日期:2015-02-24 15:08:11
《近在远方》是10位作者的合集,作者阵容包括七堇年、安妮宝贝、陈丹燕、苏枕书、木遥、王泽、何袜皮、老王子、陈思呈、郭珊。整书以“情感旅行”为主题,作者们讲述了自己或笔中人在世界各地的游历,风光见闻,以及路上之爱,亲情友情。以情的博大,告诉大家旅行的美好意义,也是鼓励人们迈出脚下步伐,拥抱远方。
再远的地方,只要愿意迈步,都不遥远;再近的地方,只要不愿意走出去,都遥不可及,这就是“近在远方”的意义。
这世界其实无所谓远方,所有你的远方,都是他人的故乡。
作者简介:
七堇年
青年作家。热爱音乐,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已出版/再版作品:《大地之灯》《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少年残像》《澜本嫁衣》《尘曲》《平生欢》。
庆山(安妮宝贝)
著名作家。70年代生人。曾用笔名安妮宝贝。已出版《告别薇安》《八月未央》《蔷薇岛屿》《清醒纪》《莲花》《素年锦时》《春宴》《眠空》等多部散文、小说作品,曾主编文学读物《大方》,在广大读者中深具影响力。
陈丹燕
她也是中国作家中第一个走出国门背包客,1990年至今22年,旅行地域极广。她边走边写20余年,是一位痴迷行走的作家呈现给读者的真正的旅行文学。已出版作品:《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鱼和它的自行车》《慢船去中国》《咖啡苦不苦》《今晚去哪里》等。
苏枕书七堇年青年作家。热爱音乐,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已出版/再版作品:《大地之灯》《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少年残像》《澜本嫁衣》《尘曲》《平生欢》。庆山(安妮宝贝)著名作家。70年代生人。曾用笔名安妮宝贝。已出版《告别薇安》《八月未央》《蔷薇岛屿》《清醒纪》《莲花》《素年锦时》《春宴》《眠空》等多部散文、小说作品,曾主编文学读物《大方》,在广大读者中深具影响力。陈丹燕她也是中国作家中第一个走出国门背包客,1990年至今22年,旅行地域极广。她边走边写20余年,是一位痴迷行走的作家呈现给读者的真正的旅行文学。已出版作品:《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鱼和它的自行车》《慢船去中国》《咖啡苦不苦》《今晚去哪里》等。苏枕书客居京都,爱猫,爱植物,醉心文史。已出版《连生》《阑珊》《岁时记》《不许流光入梦来》等多部小说。已出版随笔集《尘世的梦浮桥》,人物评传《一生负气成今日》。自笑耽书成癖,煮字疗饥。
目录:
花谢庆山(安妮宝贝)
王后的手掌:探访印度拉贾斯坦邦陈丹燕
何月不照人苏枕书
断章七则木遥
我们唯一的一次旅行陈思呈
玛尔莎去哪儿了何袜皮
南非:不完整的天堂老王子
哈德孙河以东,威尼斯以北王泽
旅行者的故事郭珊
黄昏收集者絮语七堇年花谢
庆山(安妮宝贝)
很多人的生命,活得潦草、轻浮,却又把手里的每一件东西当作实有,不愿意它损坏,不愿意它变化。痛苦就是这样产生的吧。因为时间过去得非常快,非常快。时间会欺骗我们,要体会时间最锋利的那道边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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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河曾经问过一位朋友,如果4月去日本,要怎么看樱花。朋友说可以画条路线给她,但她后来又忘记了这件事情。只记得他说,樱花还是不一样的。桃花、梨花,一相比,就显俗丽。樱花的形状冷清,尤其在夜色中看,有一种矜持。象河觉得桃花、梨花、杏花就已经很美,从没有特意去看过樱花,因此无法比较。但这也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她只是想出去走走。
鹿真和她约好一起走。在一个课程上,她们是同桌。以前鹿真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后来辞了工作,学做茶,开一个小瓷器店。32岁,她独自跑去美国生下一个男孩,孩子的爸爸没有出现,也没有人知道是谁。但这是鹿真的生活,她成为一个推翻了自己所有过去的女人。她说,我的身体不好,有了孩子如果不生下来,估计以后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但我那么喜欢孩子,来到地球作为女人走一遭,总要感受一下做母亲的滋味。
所以,鹿真是为自己生的孩子。相同的事件,如果是为了一个男人,或者一堆不相关的人的看法,去生个孩子,这种为自己打算的态度,才能真正做到没有怨尤吧。鹿真不需要对他人解释自己的生活,只是一个人任性地带着孩子,这样生活。过完最忙碌的3年,她开始恢复学习课程和交往等一些活动。她对象河说,出去旅行一趟,想再次感受一下只有自己的滋味,或者,就去京都看樱花。
虽然都想出门,但各自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拖拖拉拉,到了4月下旬。最终决定,即便这个时段已经不适合欣赏到最好的樱花,也要去一趟。转转寺院,住一下日式旅馆,吃寿司和汤豆腐,泡热汤,这样也是好的。
对象河来说,在目前这样的阶段,能够把日常生活暂时中断,把脑袋清空出来,实在是很必要。她已经停滞不前很久了。5年,纠结在一段感情里,透不过气来,如同一场牢狱之灾。只有感受过的人才知道,爱欲的捆绑束缚比什么都强大,百般冲撞也无法突破铜墙铁壁。
但幸好有无常。无常,最好的作用,是让一切事物在改变。或者是迅疾地变化,或者是缓慢地移动,不会始终如一。如同一堆火会烧到余烬,黑夜会转回白昼。现在的她,处于终结之后的平复期。已经结束了。而一个新的开始也许会随时发生。
出发之前的晚上,收拾行李。大概是两个星期的旅途,她选择了一些清爽便利的衣裙,几本读过多次的旧书籍,一并塞入的,还有雨伞和太阳帽。3年前,她去过京都,那时是和C一起。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绝壁边缘,至少在象河这边看来,已完全没有再往前推进的可能了。不会在一起,是非常清醒的现实,但也无法结束,相反,他们还一起出去旅行。
C的工作忙碌,只有5天时间,京都3天,东京两天,走马观花,匆匆忙忙。很多时候他都在旅馆里睡觉,或者打开电视看球赛。他喜欢吃炸猪排,喝啤酒。他们之间的兴趣完全不一样。他的欲望很重,并需求最基本的满足和享乐。所以,有时她一个人去街上。京都有时突然下起一阵雨,有时阳光猛烈,是这般阴晴不定的天气,但饶有情趣,她很喜欢。但她未尝不曾在这个旅途中觉得疲惫、寂寞。两个人在一起的孤独强于独自一人。
之后她思念这个古旧的城市,想再回去,但不愿意一个人出发。出门远行和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对她来说,没有两样。她的心有很多年,就这样,一直单独地和自己在一起。
在城市里,象河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常女子。她为一本公益性的环保类杂志工作,有大企业在背后支撑,无所谓是否盈利,所以没有压力。每个月拿着不多不少的一份钱,刚好支撑起生活。父母买了一套小公寓留给她,他们常住旧金山她的哥哥家里。她一直与亲人不亲,甘愿一个人生活。从小她的心就很静,一个人在房间,打发很多时间。不看电视,经常万籁俱寂般。她像角落里的苔藓,可以这样默默地活着。她是这样的人。
直到遇见一个注定要遇见的人,经历一段注定要发生的恋爱。
打包好行李箱。她点了根烟,打算休息一下。拿出日记本,随意翻了几页。
“我们昨天和好的,各种胡搅蛮缠,目前还脱不了身。他依赖我,我依赖他,一种充满业力和障碍的关系,绝非那么简单。只是反复试炼和煎熬,何时是尽头。烈焰中觉得浑身碎裂一般,又好像跌入激流,完全没有方向。痛苦没有止息。
“过去36天。早上醒来情绪依旧反复,彼此已经不打电话不发短信冷漠很久。昨天他依旧做若无其事状,没有任何解释。目前处境艰难,但必须承担。他也许是被伤了自尊,不甘心这场挫败。我对他没有信任。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可言,只剩下对抗和胜负。
“早上扎针,医生说我堵得很厉害。身体有问题,淤积堵塞,人浮肿起来,觉得沉重,没有精神。是心在投射身体吗?也许应该真正从心底宽恕这个人。
“7年没有和男人恋爱,孤身一人。然后与他揪斗4年,不断反复。他来了一次,走了之后两天,又翻脸。坚持他的想法,始终如一,没有任何转机。还要继续反复吗?时间到了吗?
“一再轮回。如果自己没有做出改变,所有的事情,无非就是一再轮回。只能改变自己思考的角度,从根源上去解决。
“还需要多久的忍耐?磨了4年半,快到尽头,跑得越发累了。这个阶段,所有的妄念、期待一一破灭,所有的恐惧、依赖一一粉碎。这漫长的考验快到头了。最终要学会的是接纳和原谅。
“放下过去,把它们安置。守护和关照自己的心。让命运给予新的安排和转机。”
…………
她有预感,某天自己会彻底烧毁这些日记。这里面都是过去。是时间和意念万马奔腾之后的尸体。
黄昏收集者絮语七堇年
爱的安亡,使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守墓人。不知为何,那个晚上我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的画面,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中年人,坐在幽暗的亭子里,默不作声地喝盖碗茶。四下全是雨水的腥湿气,黑色的屋檐静静滴着雨。两人就这么消磨一下午的时间,相对无言,风平浪静,背后各是一生的波涛诡谲,不可说。
傍晚,暮色,落日,夕阳……
怎么说都好,你知道的,就是那一小段稍纵即逝的时光
黄昏不叫作黄昏,仍然是哀丽的
一如莎翁所说
玫瑰不叫作玫瑰,仍然是芳香的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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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发现,我常年生活的城市,因为多云,是一座没有落日的城市。
坐在餐馆的院子里等人,没有灯,暮色四合,仿佛一帘帷幕坠下那般迅速。黄昏显得如此浓郁,叫我突然回过神来,想,原来我这么久没有见过这里的落日了。
是时刚刚从美国旅行回来,先是自驾车横跨大陆,从旧金山开到了华盛顿特区,历时五六天。又从华盛顿特区开始,使用不同交通工具,一路停留,从东到西,回到洛杉矶,绕了一个大圈。
那一路上让人印象最深刻的,竟是每天傍晚的一场落日。
加州一号公路的黄昏,夕光洒满了海面,金跃银闪。
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黄昏,落日化为一只鲜红的咸蛋黄,隐没在层层山林背后,半个西天都是淋漓尽致的血红。
新墨西哥州的黄昏,整个西天铺着几片粉红色与紫色的雷雨云,云块巨大无比,低得仿佛就贴在车顶,云中全是闪电,像是一个人在云层背后飞奔,白驹过隙似的,时不时在云缝中露出闪光的耀眼身影。那些闪电,或因遥远,竟然全无声音,只见光剑。随着天色渐晚,漫天粉红和紫色的云变成深蓝,继而又变成了藏青色,色彩饱满艳丽,如天鹅绒丝缎。闪电把整个天空都劈为两半,大雨倾盆而下,一瞬间仿佛在瀑布底部,什么都看不见了。其景之壮观,真是终生难忘。
华盛顿特区的黄昏。落日从林肯纪念堂背后落下去,形成了一只天然的心形云朵,许多人驻足拍照。可惜方尖碑正在维修,罩上了一层脚手架,有些煞风景。
纽约的黄昏,昏昧、闷热,有时候有雨,独自坐在酒吧随便喝几杯什么,这座城市的饱满热烈与一个人的无所事事对比太大,尤其令人孤独。
盐湖城的黄昏。我一个人站在房间窗口望着晚霞如油画一样,颜色四溢,忍不住下楼去游泳,躺在水里望着落日,那一刻像回到久远的童年。
而在亚利桑那州野营的黄昏,篝火刚刚熄灭,苍穹便撒满了漫天星辰。夜里帐篷里面冷得像冰窖。我听着远处的山上传来的阵阵雷声,想,这一趟旅途之后,我打算从此只做一名黄昏收集者。王后的手掌:探访印度拉贾斯坦邦陈丹燕
前言
很早以前,有个古印度的小国王,住在沙漠深处的宫殿里。因为正处在金银宝石成河的古代丝绸之路上,所以他的宫殿里应有尽有。他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故事,随着在骆驼上弹琴唱歌的诗人流传到沙漠另一边的阿拉伯大地,一直流传到阿拉伯的深宫中。夜晚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的聪明公主,都用他的故事开头:“传说中,那个富有的印度王子……”
传说中他的宫殿里有最美丽的王后,连莫卧儿皇帝在宫中的水池倒影里看到她一眼,都无法忘怀。
传说中他宫殿的墙上装饰着无数的细密画,用藏红花汁画成的花朵永不褪色,那些细密画之间镶嵌着无数彩色宝石,还有无数水银镜的碎片。当夜晚到来,只要点起一根蜡烛,整个宫殿就会如最晴朗的夜空那样,闪烁出无数细小明亮的光芒。
传说他宫殿的天花板是用无数金片镶嵌而成的云朵,用了数不清的金子,可还未完工。
有一天,我在土路上跋涉,经过了渥热的戈壁,经过了尘土飞扬的山丘,终于到达他的要塞。我穿过红砂石的要塞,经过已磨得照得见人的石子路,经过已干涸了的水池和已变得发黑的凉亭,来到那里。
拉吉普特王孙们留下的古老宫殿墙壁上,至今仍留着无数的细密画和湿壁画,无数闪闪发光的五彩宝石,古老的国王在墙上拈花微笑,在画里骑着一匹白马。空荡荡的宫殿正中,还留着檀香木雕刻的宝座,上面落满了白色的沙尘。古老的塔尔沙漠和更古老的阿拉瓦利山脉之间,是一片色彩缤纷,充满传奇的燥热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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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这片横跨在巴基斯坦和印度西部之间的沙漠中曾有23个古国,它们红砂石或者黄砂石的要塞大都建在峻峭的山冈上,它们的山脚下是古老的商贸之路。要塞的高大木门上有密密麻麻的粗大铁钉,那是为了防御敌军的大象前来破城钉上的,和大象的头一般高。为防止敌军大象破门时有足够的距离助跑,要塞的大门总开在90度急转弯的道路后面。
这座巨大平坦的城堡建立在80米高的山丘上,古老的黄砂石已被人们的脚摩挲得异常光滑。当年德里的皇帝为讨回被城堡里的人抢走的货物,曾围城9年。当破城在即,Jarhar(自我献祭)在城堡里执行,女人们投火自焚,男人们穿上藏红花色的殉道者长袍,冲下城堡赴死。这座城堡里的人,商业上的欺诈与英勇的征战同样著名。现在它是世界上最濒危的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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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城堡外便是漫长的欧亚通商之路,那条流淌过无数财宝和丝绸、茶叶的古路上,有无穷的传说与传奇。如今城堡里住着的大多是古老家族的后代们,许多人家都已在此住了几百年,从前买卖鸦片和檀香,现如今买卖香料、咖喱和克什米尔羊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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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要塞干涸的阿拉伯水池,穿过庭院正中用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王椅,就是白砂石的后宫。四四方方的院子,白色大理石或者红色砂石的花格窗出现了。这里的花格子镂空窗有280多种不同的钝角、锐角、等边三角形和梯形,沙漠强烈的阳光透过花格窗,在内宫长而幽暗的走廊里玩着精美的光影游戏。
花格窗内是深宫的走廊。古国的王后和王妃们伏在窗后窥视外面的热闹,但外面的人见不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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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雪白的大理石如今都已经变成了棕黄色,想必那里留着历代王后和妃子们的指纹与呼吸,还有她们望到精彩处忍不住发出赞叹时的唾液细沫。斋浦尔的后宫曾佳人无数,所以在斋浦尔紧贴着古老市场的宫殿里,在18世纪为后宫的女人们造了犹如巨大蜂窝般的风之宫。那里有层层叠叠的花格窗密室,高悬在古城最繁荣喧哗的市场之上,让她们有机会远远地窥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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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细细抚摸过那些变黄了的大理石窗格,从那些凝固在大理石上的沙漠玫瑰花孔洞里向外张望,也曾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其上,似乎与她们穿过时间与地理的重重烟雾相逢。
断章七则木遥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青春一共才几年啊!
我要借此证明我仍然在热切地用心生活,而非坐视它陷于一成不变的虚无。在那漫长的没有终点的旅途中,在那些不期而遇的动人时刻,在华丽的风景定格于脑海的一刹那,我得以让自己相信所有努力和坚持自有其沉默的意义,而我仍然有能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片刻哈瓦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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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瓦那的第一个夜里风雨大作,我住的是一家平房民宿,雨水浇得屋顶窗户像打雷一样响。我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又被这声音惊醒,一下子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起来。
初访一个陌生的城市,如果是夜里到达,总会有这种惘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如果是雨夜,就更是如此。出租车在湿润的夜色里把我放在枝叶扶疏的深巷路边,民宿的主人又只会讲西班牙语,比手画脚才安顿了下来。直到躺在了床上,心里还是惶惶然安定不了,仿佛身处一团浓黑的迷雾之中。这不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来语言不通的异国旅行,却一定是最茫然无措的一次。
说来都怪自己托大。我事先虽然也做过功课,但是自恃旅行经验丰富,便和往常一样只安排好了头两天的行程,接下来原打算随机应变就好,结果身临其境才意识到所有这些所谓的经验在古巴都毫无用武之地。没有网络,几乎没有电话(包括公用电话),没有信用卡,绝大多数居民都不会讲英语,这些事情加起来的结果是,我就像一个骤然目盲的人,寸步难行,几乎是彻底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信息来源就只剩下了iPad里的一本《孤独星球》而已。
幸好还有Ana和Pepe。这是一对会说英语的老夫妇,经营着一家在古巴颇为有名的民宿。我本来是想投宿在他们家的,可惜已经客满,后来住的这家也是他们介绍的。在古巴,这对素未谋面的夫妇是我仅有的求助对象了。
即便如此,困难还是比想象的要严峻得多。我本来打算在哈瓦那只待两天,然后就去别的城市,在车站买票时却被告知由于正值旅游高峰,所有去外地的车票都已售罄,而就算能设法离开哈瓦那,能不能买到回来的车票也还是未知数。顺便说一句,古巴的长途交通是我生平所见最简陋的,所有的车票都只能在首发站购买,由售票员在一张手裁的空白纸条上写下姓名、车次,就算是“票”了。而留在哈瓦那的话,所有的旅馆(一共也没几家)又同样因为旅游旺季而客满。雪上加霜的是我对古巴的物价水平没有准备,携带的现金似乎不够。古巴不比别国,现金用完了就是用完了,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我差不多是进退维谷了。
夜里醒了好几次,旋即又睡去,心里总是不踏实。20年前那些孤身去中国的西方旅行者是怎么搞定的?我想来想去,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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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瓦那老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的市井气。雕梁画栋、精细绚烂的殖民风格建筑和破败粗陋得近乎肮脏的店铺民居,毫无规律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无仅有的生动画卷。拿来一个18世纪的西班牙殖民小镇、一个19世纪的拉丁都市和一个20世纪的社会主义贫民窟,一股脑儿地倾倒在一起,用搅拌机一搅,这便是哈瓦那了。
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无能为力,这座城市好像是在放任自流地衰败着。哈瓦那最重要也最宏伟的地标建筑旧国会大楼隔壁就是一幢看起来随时要倒掉的三层破居民楼,这在别处大约很难想象。在古巴这种不同类型、不同年代的建筑处处都比邻杂糅在一起,唯一的相同点大概是它们统统颜色鲜明又老旧不堪。我走在哈瓦那老城的街头,常常忍不住琢磨,会不会有一天,所有这些建筑就都“哗啦”一声倒在一团色彩模糊的尘埃里了。
但是就在这废墟一般的街道上,到处是音乐和兴高采烈的年轻人。我在街道上闲逛的时候,动不动就能遇到小伙子和姑娘冲我热情地打招呼,倒也未必有什么事情,大概就是单纯地觉得亚洲面孔很是新鲜。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拉丁性格,但它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这种破败和狂欢的奇特结合造就了独特的哈瓦那。卡斯特罗的宣传画固然有,但并不多到引人瞩目的程度,格瓦拉的头像倒是到处都是,我甚至注意到我乘坐过的一辆黑出租车的仪表盘上嵌着一枚古美友好的徽章。
在哈瓦那最重要的滨海景观大道路边,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幢幢行将倾颓的斑驳矮楼。夕阳西下的时候,柔和的阳光在街面上抹出金黄的亮色,像一幅后现代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