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以,张野秋 日期:2015-03-06 20:53:52
每一座古城浸泡在时光里,都是首入味的诗。诗词中的城,是石雕的史书,风化了万千人事。城中的诗词,是那秋霜冬雪,封藏了古老灵魂。《故城是首悠长的诗》入选九座古城:扬州、苏州、长安、洛阳、杭州、南京等。陈以、张野秋竭尽所能打捞起他们的悲欢离合。扶着老城墙,走在斑驳的石板路上,就像踩着历史的格律,每首诗悠长得像一辈子。
作者简介:
陈以,生于南粤,逆旅京华。自幼雅好诗文,常徜徉于唐宋诗山词林中,迷醉不知返。学的是广告、从事的是影视、偶尔写本书,爱聚会,比较文艺,对金钱缺乏概念,努力活得像首诗。江苏人,豆瓣驻站作者,外表婉约,内心豪放,性格简单,思想复杂;这些年北上南下东奔西走,皆为“用文字打败时间”奔走;文学之外迷恋音乐、钟情电影、热爱旅行,相信文学是原配,音乐是情人,旅行则是一场充满灵感的外遇,发表过《酒暖回忆思念瘦》《那时临水照花人》《甜蜜蜜》等作品。
目录:
北京:一座造梦的城
朱门掩映盛衰事
北京味儿
若只如初见
西安:历史的苍凉舞台
秦腔吼出的尊严
灞陵伤别
梦想的浮华与哀伤
苏州:锦绣愁城
这座城有很长的回忆
人间有味是清欢
不动声色的细腻
南京:砖瓦年轮应对着古今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念往昔繁华竞逐北京:一座造梦的城
朱门掩映盛衰事
北京味儿
若只如初见
西安:历史的苍凉舞台
秦腔吼出的尊严
灞陵伤别
梦想的浮华与哀伤
苏州:锦绣愁城
这座城有很长的回忆
人间有味是清欢
不动声色的细腻
南京:砖瓦年轮应对着古今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念往昔繁华竞逐
油墨香里款款情
扬州:思念要比西湖瘦
春风十里扬州路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人生只合扬州老
开封:繁华过眼空
金帛堆起的欲望
请饮一杯菊花醪
杨柳岸晓风残月
洛阳:请君只看洛阳城
且看洛阳花,且做洛阳人
误入前朝
当才子遇上洛阳
杭州:最忆是杭州
时间都慢了下来
浙江潮
暖风十里丽人天
成都:春风不知处,流年偷换
锦城情事
安逸是在锦里厮守白头
兵戈埋下的草莽气
吃茶去
前言城市跟人一样是有记忆的。
雕栏画栋、烟柳画桥、平沙落雁、柳浪闻莺,这些是风景也是记忆,甚至,斑驳的墙角,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小径,无一不在诉说时间的故事。它们是历史的边角余料,留给后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我对一切城市文化与民俗都十分有兴致——尤其是古城,喜欢从这些边角余料中慢慢地拼凑出一座城市的面貌,尝试了解她过去有过的繁华与沧桑,所幸的是,收获颇丰。
它们是忠诚的历史记录者,绝不欺瞒任何想亲近它的人,比之白纸黑字的史书,更有种直观而真实的感觉。
但,仅仅依靠这些还不够。比之这些固定的风景,文人墨客留下的千载诗行简直是一道流动的文化长廊。前者像守望的神女峰,千百年来面对往来的过客,不住地展览自己的忠诚与悲哀;后者则像绵薄而精致的衣料,每一位诗人都用自己独特的感悟和充满个性的“设计”,为每一座古城添上或妩媚或清新的外衣。
如今,每每在深夜想起这些泛黄的诗卷——光想想已经心向往之,恨不能一时三刻就奔过去,寻找诗人笔下的前世今生。一座城市的喜怒哀乐全在这些或欣喜或苍凉的诗句 城市跟人一样是有记忆的。
雕栏画栋、烟柳画桥、平沙落雁、柳浪闻莺,这些是风景也是记忆,甚至,斑驳的墙角,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小径,无一不在诉说时间的故事。它们是历史的边角余料,留给后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我对一切城市文化与民俗都十分有兴致——尤其是古城,喜欢从这些边角余料中慢慢地拼凑出一座城市的面貌,尝试了解她过去有过的繁华与沧桑,所幸的是,收获颇丰。
它们是忠诚的历史记录者,绝不欺瞒任何想亲近它的人,比之白纸黑字的史书,更有种直观而真实的感觉。
但,仅仅依靠这些还不够。比之这些固定的风景,文人墨客留下的千载诗行简直是一道流动的文化长廊。前者像守望的神女峰,千百年来面对往来的过客,不住地展览自己的忠诚与悲哀;后者则像绵薄而精致的衣料,每一位诗人都用自己独特的感悟和充满个性的“设计”,为每一座古城添上或妩媚或清新的外衣。
如今,每每在深夜想起这些泛黄的诗卷——光想想已经心向往之,恨不能一时三刻就奔过去,寻找诗人笔下的前世今生。一座城市的喜怒哀乐全在这些或欣喜或苍凉的诗句里——它们借助城市而得以依存,城市则借重它们得以流传。
为着这样的缘故,我自打对诗词发生兴趣以来,便连带着对这些城市和景观也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我记得小时候学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从此记住了“烟花三月下扬州”;又忆起“直把杭州作汴州”——然后惊奇地问汴州是哪儿?心内还忍不住想说:杭州那么好,为什么要怀念汴州?这是小时候留下的谜团,一直跟随我很多年。尽管,当时的老师轻描淡写地解释了缘故,然而我始终不能信服。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我决心自己去走一遭。
老师留给我的已经渐渐忘却,能记得的都是成年以后自己慢慢地像发掘宝藏一样得来的东西,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然后拼凑出年少时的一点记忆。原来,这便是诗人笔下的城市。
出于个人兴趣也好,文艺青年的矫情也罢,我对古城的兴味从未减少过。一座古老的城市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藏了一肚子的精彩故事,可惜却鲜少有人愿意驻足聆听——大家都忙着奔跑,没人愿意停下,生十白赶不上时代的列车。古城成了墙角的一株瘦梅,香气无人来嗅,那么多个寒来暑往的岁月,我浸泡在李杜王孟里,奔走于一个又一个古城,不止一次为古城的风物倾倒迷醉。
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样。故事有长有短,像一出历史剧,在舞台上上演的除了帝王将相的恢弘气势,亦有商贾的奢华繁荣,更有才子佳人的妩媚风流,甚至升斗小民也在历史的拐角处站住了脚,隔着那么多年陈旧的月色,我竭尽所能打捞起他们的悲欢离合。
为此,我庆幸与他们的相逢。
走的地方多了,像被一种力量驱赶着,终于下定决心将它们的故事用诗词的方式讲述出来。于是,有了这本书。
自然,一座古城的历史岂能是一首诗所能写尽?我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走过的地方像老电影一样来来回回地放,记忆与景观重叠又重叠,分不清真与假。
我不能忘了在杜甫草堂望着他一副清瘦的雕像,霎时间热泪盈眶,好在游人稀少,在黄昏里我仓皇逃往别处。
在西湖边的阵阵荷香里,白居易、苏轼、苏小小……一连串的名字扑面而来,或清新或爽利或带着脂粉的香气,楼外楼前驻足很久,舍不得掏钱进去。
我第一次看见乌衣巷口的时候,斜阳的余晖照在我跟好友的身上,她说:喏,你看,就这个样子,普通得很。——一切的陈迹,留待后人去凭吊的时候,总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若还有当时的鼎盛繁华,也不会是历史了。
姹紫嫣红,各有各的好。因想起张爱玲说颜色是有气味的,于是突发奇想地根据这九座古城的特点,一一将她们妆点颜色:北京——明黄色。明黄是皇权白勺象征,但让人想起这明晃晃的黄色,倒是满清的正黄旗,正如坐守在北京城的大清国皇帝们一样。明黄庄重严肃,不似杏黄般鲜嫩活泼,一如北京城的古老。
西安——青灰色。西安的古老与雍容像极了青灰色,含而不露,庄重低调,沉稳有力,好似黄土高原般给人厚重的妥帖感。
苏州——嫩绿。嫩绿色属于春天,像娇俏的少女,她明眸皓齿巧笑情兮,举手投足间都是明媚的气息。苏州,这座江南小城尽管历史悠久,却备受老天爷的厚爱,历史上鲜少作为战争的主战场。
鱼米水乡,富足而文雅,这就是苏州。
南京——银紫。银紫色有光亮的一面,然而这种色彩给人高贵感之余,更多的则是忧伤和神秘,像南京这座城市,有过辉煌的过去,但最终总免不了半途铩羽而归的惨烈。沉重而富有没落感,这是南京,她有着与一众南方城市迥异的特质——苍凉。
扬州——米白。米白是天上皎洁的月色,正如扬州被称为月亮城一样;米白还是扬州市花琼花的色彩。只是,这月光陈旧而安稳,像穿越过几个世纪般,晕黄模糊,苍凉静谧。
开封——黯红。黯红是鲜血凝固的色彩,红,本身除了激情洋溢之外,还有刀光剑影的政治隐喻,而开封这座悠久的古都,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应该还是北宋的灭亡吧?洛阳——赭色。赭色,比朱红要暗,但是比黯红又要浅。洛阳尽管历史上做过很多次国都,但总给人一种“陪都”的感觉,至少没有开封和西安正。但是她的色调又比这两座古城稍微亮丽点,因为有国色天香的牡丹。
杭州——桃红。桃红是快乐的,没有忧愁,像“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她的忧愁也是不彻底的,好似蒙上了一层淅淅沥沥的江南烟雨。桃红又是美丽而清新的,像西子湖畔的晚风。杭州就是这样一座轻快富足的江南古城。
成都——胭脂色。想到成都,很多人第一印象也许跟我一样:美人与美食,因而我为她选择了色泽明丽的胭脂色——市花芙蓉也是这色彩。胭脂色仿佛让人嗅到香气,就像这座城市走街串巷的美食,也似蓉城女子绯红的脸颊,白皙红艳,却不是朱红与橙黄色的刺激,成都自有其闲适幽雅的一面,慢慢悠悠不疾不徐地品味时光的味道。
这座古城里帝王将相的风采不及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的风流,像薛涛笺一样泛着气定神闲的胭脂香味。
这些颜色各异的城市故事,就像曾经开过的鲜花一样,夹在泛黄的试卷里,为我们讲述着色彩斑斓的陈年往事。
古城都是苍凉的,因为它们的往事太久远,久远到像从前夜晚的风,吹过来有种凉飕飕的清醒。
读着流传千古的诗句,站在一处处荒凉的景致前,人免不了想起《牡丹亭》里的名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但,好在我们还有记忆,记取古城的悠悠往事。
画角争鸣,枕兵卧雪,塞马嘶鸣,旌旗猎猎。“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历来被誉为佳句,评家盛赞行军塞北、残星拂旗的奇观为柔弱的中原词坛注入一股游牧民族的刚劲之风。然而通读全词,“倩魂犹恋桃花月”,“枕畔红冰薄”,却又是枕畔软语,缠绵悱恻。男子远征,佳人闺怨。分明不是好战,而是厌战。
纳兰容若身为八旗贵胄,但八旗铁骑射猎征战的尚武之风在他身上已淡成了墨痕。这阕《菩萨蛮》乃是容若在随康熙射猎远征时写就。身在霜风马鸣的天涯塞北,而字里行间却是满满的归来意。或许他满身披挂弓马娴熟,然而甲胄之下,却是娟秀如兰、纯净如雪的翩翩文士。
八旗子弟的尚武精神,早早地丢失在康乾盛世。
山海关一役,八旗子弟们策马扬鞭,打入北京城。他们痛饮烈酒,解鞍下马,一住便是三百年。在北京,脱下征衣的八旗子弟们没有丝毫水土不服。清代,八旗子弟被称为国族,可从官府领取俸禄,是不愁吃穿的“铁杆庄稼”。安逸下来的八旗子弟,将刀枪换成了翰墨,将画角改作唢呐三弦,安逸地住进了北京的四合院。他们开始饮玉泉山水,听曲弄弦,遛鸟看戏。
北京教会了八旗子弟诗文戏曲,但北京从未改变八旗子弟:倒是八旗子弟将学来的诸般玩意修炼得青出于蓝,反倒改变了北京。北京前门天桥底下山头林立的戏班,全是八旗子弟捧红的。北京人曲不离口的梨园文化也是八旗子弟遗落的风流。而八旗子弟中的佼佼者,如纳兰更是青出于蓝,将从汉文先生中习得的唐诗风骨宋词遗韵,谱成了一代绝响。
纳兰容若最崇敬李后主,他曾为后主词下评语道:“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质重,李后主兼有其美,饶烟水迷离之致。”纳兰词风空灵而迷离,故被人称为“清代后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清)纳兰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最美的愿望,却也是最可悲的奢望。
岁月无情,谁能不变初心?情到尽处,莫恨负心人。
要经历怎样的苦恋与背叛才能获得这含泪的从容?也许答案只有纳兰容若懂得。
这位只活了31岁的八旗子弟,短短一生走下来,满身才名背后,一条情路红泪斑斑。身为康熙近侍,眼看被送入深宫的恋人不堪受辱吞金自尽,而自己却还要向康熙叩头跪安;后娶得知己卢氏,“赌书消得泼茶香”,不料几年恩爱后卢氏病亡,往日恩情只余梦一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翻过纳兰的一生,再去玩味这洞悉人心的清丽句子,不难咀嚼到那惘然的美。
都说宋代之后,词脉断绝,没想到接上这一缕翰墨之香的,竟是以战功著称的八旗之后。纳兰《饮水词》风靡清代文坛,间巷之家争相吟唱的盛况,也许只有唐之自居易、宋之柳永,方可比拟。“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曾知?”曹寅这一声叹息时,纳兰墓木已拱。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小纳兰容若四岁,与纳兰容若是旧识,两人都是康熙侍读,后来又一起任御前侍卫。曹寅其时也是青年俊彦,文采斐然,与同为御前侍卫的纳兰容若早有交往。有种说法道曹雪芹写《红楼梦》,用的正是纳兰容若的家族故事。
据说,乾隆皇帝读罢《红楼梦》,摇头说:“不过是明珠家事而已。”乾隆帝口中的明珠,便是清初大学士纳兰明珠,纳兰容若即明珠之子。“纳兰”为满姓,属“叶赫那拉”部正黄旗人。在清初,明珠为参议军机的大学士,而纳兰容若则是康熙随身侍卫,纳兰氏一门贵胄,显赫无比。
《红楼梦》中那富丽的大观园,便取材自纳兰容若的私家园林自怡园。清代名士查慎行曾游自恰园,写了一篇《自怡园记》,说那里借引玉泉山之水入院,开池苑为塘泊,园中草木繁茂,生机盎然,让人乐而忘返。离开了毡房穹帐的八旗子弟,居所迤逦,可堪与江南庭院看齐。想来,那真是八旗子弟最辉煌的时代。只可惜,乾嘉盛世一过,大清国运江河日下。面对千年未有之变局,八旗子弟们束手无策。他们在飞鹰走马、吟诗唱曲等玩乐上花了太多力气,以致外敌兵临城下时,竟无力捍卫他们的北京城。最后“八旗子弟”四字也随着清朝的轰然崩塌风流云散。他们留给北京的,除了那些鼻烟壶、兔爷儿、蛐蛐过笼等小玩意,便是一板一眼极尽精致的京戏。
一代代的八旗票友们将舞台上的才子佳人、风云变幻打磨得极尽华美,却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
今天,若对一老北京道声“你真像八旗子弟”,对方定会冷然回应:“您骂我呢?”今昔相对,恍如隔世。莫怪心易变,岁月苍凉,谁能为故人留住初见容颜?在历史的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演着演着,便树倒猢狲散。八旗子弟早随着岁月征尘远去,消逝无踪迹。在北京的老会馆听一折旧本的京戏,在落日余晖中,嗅一口琉璃厂的旧鼻烟,或许在那淡薄的余味里,倒还残存着三五分八旗子弟的气息。P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