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春林 日期:2015-05-12 23:30:04
本书是王春林为贾平凹长篇小说《古炉论》所做的文学评论。书稿从《古炉》的内容讲述方式和艺术呈现技巧多方面、深层次详尽解析了贾平凹这一力作,尤其从小说写作的方法论上,为读者进行了引领和现场示范,体现了一位成熟的文学评论家所葆有的文学和思想立场。
作者简介:
王春林1966年出生,山西文水人。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委、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曾先后在权威学术刊物发表学术论文二百余万字。出版有个人批评文集《话语、历史与意识形态》《思想在人生边上》《新世纪长篇小说研究》《多声部的文学交响》《新世纪长篇小说风景》等。曾先后荣获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第9届优秀成果奖、山西新世纪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山西省人文社科二、三等奖等奖项。
目录:
第一章:"文革"书写与乡村常态世界/001
第一节"文革"书写003
第二节乡村常态世界012
第二章:日常叙事与悲悯情怀/021
第一节日常叙事023
第二节悲悯情怀029
第三章:人物形象论(一)/039
第一节狗尿苔044
第二节蚕婆051
第三节善人055
第四章:人物形象论(二)/061
第五章:人物形象论(三)/079
第一节朱大柜081
前言前言
新世纪以来,王春林的文学评论越来越受到了关注和重视。如此判断,是以读者、作家、高校、作协等的各类反应为依据的。一个特别苦的行当,一种长居幕后的写作,以文学评论目前的影响,以所居地域的偏远,他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便是殊为不易的。他,一定是付出了超常的劳动。
为一部新出版不久的当代小说写一部长篇的专论,他完全是在挑战俗常对于文学评论的定识。一般同行于此行径,嫉妒讥笑之余仍是不齿。他似乎在讨好贾平凹,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要说讨好,我看他也只是在讨好《古炉》,讨好一部好的长篇;讨好,而甘受文学的蛊惑和驱使。这是为什么呢?傻得可爱;单纯到幼稚的地步,便是一种痴迷与痴爱。他的这般情怀如今已然稀缺而变得孤立,不得不让人感动。
未履行任何手续,王春林将《古炉》认定为"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如果他是一位什么主席,大约为了屁股计,他一定不会讲得这么狠,而为了和好的平衡,他也一定不会前言
新世纪以来,王春林的文学评论越来越受到了关注和重视。如此判断,是以读者、作家、高校、作协等的各类反应为依据的。一个特别苦的行当,一种长居幕后的写作,以文学评论目前的影响,以所居地域的偏远,他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便是殊为不易的。他,一定是付出了超常的劳动。
为一部新出版不久的当代小说写一部长篇的专论,他完全是在挑战俗常对于文学评论的定识。一般同行于此行径,嫉妒讥笑之余仍是不齿。他似乎在讨好贾平凹,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要说讨好,我看他也只是在讨好《古炉》,讨好一部好的长篇;讨好,而甘受文学的蛊惑和驱使。这是为什么呢?傻得可爱;单纯到幼稚的地步,便是一种痴迷与痴爱。他的这般情怀如今已然稀缺而变得孤立,不得不让人感动。
未履行任何手续,王春林将《古炉》认定为"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如果他是一位什么主席,大约为了屁股计,他一定不会讲得这么狠,而为了和好的平衡,他也一定不会讲得这么绝。好在他只是一位蜗居太原且与各类中心不搭界的评论家。说自己想说的话,即便是表扬个人与表彰中国,竟也是不易的。
讲了狠话,就会有人跟上来。有些人把它当成靶子,准备了许多炮弹、导弹,轰炸与攻击,这也都是正常的。生死善恶便是生态的平衡。我读过《古炉》,许多读过《古炉》的人们,并没有被这些重武器喝倒,如今还在咀嚼《古炉》的滋味,纵然渺小得过分,也却是对王春林的鼓励与帮扶。
从这部专论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窥测到王春林文学评论的程式。他的体量庞大。他的单篇评论常以万言计,对《古炉》而成数十万言专论,便不奇怪了。
他的精神底子,核心是八十年代的启蒙主义、人道主义。这一文学立场,即是他文学评论的精神坐标。他一再强调《古炉》的"文革"书写,和此紧密相关。
他的理论方法,主要源自西方。从这一部专论的组织架构去看,是再显豁不过了。以彼之矛,攻己之盾,不仅是他,也是当代文学评论家的主要策略。在这一阴影下,他们不断地挣扎挣脱,与文学创作比拼,在"历史""意识形态"之外,从未放弃寻找自身批评话语的努力。在这一专论中,"乡村世界的常态化书写"的概念展开,以及贾平凹"生活流式的叙事"探讨,都可看作他个人化的努力。因之于他文学评论家的身份特性、文学评论文本形式的局限以及其个人语言表达的阻隔,这些个人化的发现未得到深入的挖掘,是极为遗憾的。
对于小说人物形象的分析,王春林特别注意的是女性人物。如果从其过往的文学评论中进行抽取,编辑一册女性人物的专论集,大约是毫不费事的。这还不一定就是王春林的故意,老实说,我们文学的男性书写确实十分贫弱。在这部专论中,他也特别地论说了"蚕婆"和"杏开"两位女性。他更看重的,是女性人物形象塑造背后的文化意味。而我认为,如此这般是有愧于小说家对于女性的态度的。
作为王春林的学生,我为有这样的老师感到骄傲。但对于他文学评论的"语文状态"我一直是持批评态度的。如此情绪,甚至是我2000年后放弃文学评论写作与阅读的一条导线。"语文状态"是我生造的一个词组。最近几年,学界关于文学研究与批评的语文问题已经有许多讨论,这对他,仍是可作为必须警惕的一个问题。
王春林与我亦师亦友多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文学与生活的事故。我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典型的"亚斯伯格症"(Aspergersyndrome)患者,而多少年下来,他也就仍然如此。他的胡子,他的体型,他的酒风,他在山西大学的疾行,他遗留文坛的种种掌故,是其文风之外的骨风。这些开阔而悠长的文学记忆,与他的煌煌文章一道,便交织而成我心目中的评论家王春林了。
(作者为北岳文艺出版社社长、总编辑,南开大学文学博士)
贾平凹说王春林
因为读过他一些文章,就在一次会上想去见他,一见,王春林是个大胡子。
留有大胡子的人都很雄性,望之生畏,但王春林有了大胡子的高古。
一个还很年轻的大学教授,生活在并不历史悠久的太原城里,文章又是清明畅朗,这是和高古相矛盾的呀。可再想,大人伟业往往产生于这类矛盾中,于是在后来关注王春林,奇怪着,也兴趣着,寻王春林的文章读。
我读他的文章已经很多了,没想他写得更多,越写越多。
我给文学伙里的许多人推荐过王春林,我说:
一、此人是有气象的,他的文章如其名,春天之林,远望丰腴肥厚,近观则每片叶子有蜡质,闪闪发亮,如果入得其内,阳光透射,空气清新,飞禽走兽。林子的旺壮,其贾平凹说王春林
因为读过他一些文章,就在一次会上想去见他,一见,王春林是个大胡子。
留有大胡子的人都很雄性,望之生畏,但王春林有了大胡子的高古。
一个还很年轻的大学教授,生活在并不历史悠久的太原城里,文章又是清明畅朗,这是和高古相矛盾的呀。可再想,大人伟业往往产生于这类矛盾中,于是在后来关注王春林,奇怪着,也兴趣着,寻王春林的文章读。
我读他的文章已经很多了,没想他写得更多,越写越多。
我给文学伙里的许多人推荐过王春林,我说:
一、此人是有气象的,他的文章如其名,春天之林,远望丰腴肥厚,近观则每片叶子有蜡质,闪闪发亮,如果入得其内,阳光透射,空气清新,飞禽走兽。林子的旺壮,其实是山的阔大,山积石负土,又有水泉。
二、此人能吞能吐,胃口好,是文学壮汉。他的阅读量是无人能比的,所以他对年度的作品,某一阶段的作品,一个时期的作品有整体的把握,不会偏执或者轻佻。好的车子看它的排量,看它的轮子,轮子粗而抓地,就载得多跑得快。
三、此人行文其势汹汹,如发洪水,一下子就满河满沿,宁可水头子上浮了草屑柴沫,甚至死猫烂瓜,但不瑟瑟索索,机巧为事。
我喜欢走路脚步重的人,他就是,我喜欢蹈大方的人,他也是。
《山海经》有一段话:有轩辕之台,射者不敢西向射,畏轩辕之台。王春林如此,不得不向他致礼。
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文学创作,都离不开象征的存在。极端一点说,离开了象征,可能也就不存在什么文学了。仅就小说作品而言,我们发现,越是优秀的文本,就越是拥有一种本体世界之外的象征世界。那么,对于这样一种普遍被运用的象征,到底该做怎样的一种理解呢?"根据该术语在不同学科中的用法,又译为'符号'、(宗教的)'信条'等。雷纳o韦勒克说:'它不断地出现在迥然不同的学科中,因此,用法也迥然不同。它是一个逻辑学术语、数学术语,也是一个语义学、符号学和认识论的术语,它还长期使用在神学世界里、使用在礼拜仪式中,使用在美术中,使用在诗歌里。在上述所有的领域中,它们共同的取义部分也许就是"某一事物代表、表示别的事物",但希腊语的动词的意思是"拼凑、比较",因而就产生了在符号及其所代表的事物之间进行类比的原意。'用于文学批评中,'这一术语较为恰当的含义应该是,甲事物暗示了乙事物,但甲事物本身作为一种表现手段,也要求给予充分的注意。'除了一部分公共象征或传统象征而外,一般来说,象征具有暗示性、多义性、不确定性等特征,这也是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诗人尤其看重象征的原因之一""罗兰o巴特还从符号学的角度发挥道,在象征一词广为流传的时期,'象征具有一种神话的魅力,即所谓"丰富性"的魅力:象征是丰富的,为此人们不能把它归结为一种"简单的符号";形式经常由于强有力的和变动的内容而被超出其中的限度;因为,实际上对于象征意识来说,象征更多地是一种参与的(情感)工具,而不是一种传递的(编码)形式'。'象征意识内含有一种深度的想象,它把世界看作某种表层的形式与某种形形色色的、大量的、强有力的深层蕴含之间的关系,而形象则笼罩着一种十分旺盛的生机: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不断地被时间(历史)重新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表层结构中充斥着深层结构,而人们却永远无法把握结构本身。'(《符号的想象》)⑴韦勒克与罗兰o巴特均属现代西方批评界的代表性人物,他们关于文学象征的界定分析,有着相当合理性。之所以引述他们对于文学象征的论述,乃是因为我们很大程度上正是在他们所论述的意义层面上使用象征这一术语的。
一说到象征手法在小说中的运用,我首先想起的就是曹雪芹那部空前绝后的《红楼梦》。尽管说从概念的意义上说,曹雪芹根本就不知道象征为何物,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在《红楼梦》的创作中熟练地运用象征艺术手法。某种意义上,《红楼梦》艺术上的伟大,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日常叙事",也就是曹雪芹对于以贾府为中心的一个现实生活世界真实细腻的悉心描摹。通常,我们会把这样的一种描写称之为对于一个形而下世界的真切展示。关于这一点,我们曾经在"日常叙事"一部分展开过详尽的讨论,此处不赘。另一个层面,则是小说中关于现实生活之外的那个超现实世界的描写,比如,关于女娲补天所遗漏下的那块自怨自叹"无才可去补苍天"的顽石的描写,关于那块顽石贪恋人世繁华幻化成人最后变身为贾宝玉的描写,关于灵河岸边那棵"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同样幻化成林黛玉与贾宝玉以及二者之间浇水和还泪故事的描写,关于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姑的描写,还有那总是缥缈而来缥缈而去的一僧一道,所有的这些,都属于曹雪芹对于一个超现实世界的描写与展示。假若说"日常叙事"是对于一个形而下世界的真切展示,那么,这一部分关于超现实世界的描写就可以被看做是曹雪芹对于人生、世界所进行的一种格外深刻透辟的形而上思考。我们注意到,关于《红楼梦》中超现实世界的描写,王蒙曾经有过精辟的分析:"我觉得《红楼梦》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它涉及了宇宙和生命的发生学,即宇宙和生命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它讲到了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崖,讲到了太虚幻境,讲到了石头的故事,讲到了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用现在的一个时髦的说法就是它充满了一种对人生的'终极关怀'。所谓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问题。过去我们囿于现实主义的要求,有一种说法就是承认写实的描写如何之好……而它的遗憾之处是有一些神神鬼鬼和荒诞不羁的东西。但请想一下如果《红楼梦》没有太虚幻境、没有一僧一道、没有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崖,还能有它今天的效果吗?"⑵在这里,虽然说王蒙并没有使用形而上的说法,但他事实上却已经精辟地指出了曹雪芹的形而上描写与思考对于《红楼梦》这部旷世杰作的重要性。很显然,只有把曹雪芹关于现实生活的形而下描写与他一种超现实的形而上思考有机地结合起来,才真正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此处所分析的曹雪芹《红楼梦》中的形而上描写,用现代的文学批评术语来表达,实际上也就相当于上面所提及的文学象征。这样看来,曹雪芹确实对于象征手法有着纯熟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