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笛福 日期:2015-11-04 14:43:13
看绘本长大的孩子,更需要在小说里遇见美丽的图画。
有个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他**眼看到的东西,他就成了它,
那东西在后来的某一天,
某几年或岁月流转中,
又成了他的一部分。
☆文学、艺术合璧的世界儿童文学名著插图本 在孩子眺望世界之初,他们看到的东西必将是对他的生命产生*重要影响的东西,文学和艺术阅读,尤其如此。这套来自意大利的《彩色世界儿童文学名著》,囊括了世界儿童文学名著当中*重要的篇章,它收录的是名著的全本,每本书里面,皆配有100多幅插图,堪称美轮美奂。
☆源自文艺复兴圣地意大利的纯正艺术品位 这位意大利插画家没有“大师”的头衔,在意大利之外,也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这就像外国人不知道中国连环画名家的名字一样),但他以**认真的态度和高超的艺术技巧,给《鲁滨孙漂流记》做出了*美的诠释。和后来流行的各种所谓“儿童风格”不同,这位画家恪守传统的绘画技巧与品格,不以强烈的刺激性的画面去完成抓眼球的“壮举”,而是老老实实把人类关于美的主流价值,纯正地呈现在孩子们面前。在这个意义上,孩子们得到的是源自文艺复兴之国意大利的纯正艺术品位。
☆老翻译家的优秀文字 采用译文精良的全译本,文本的译者为老一代翻译家孙法理。译者的文本,传神再现了原作的韵味,娓娓讲述中,蕴含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文学和艺术的启蒙 看绘本长大的孩子,对美更有鉴赏力,作为给孩子做文学启蒙的名著,它以意大利插画大师百余幅饱蘸艺术情感的图画,继续对孩子做艺术的启蒙。
本书简介:
这本书是《鲁滨孙漂流记》的精良全译本,有台湾名家导读,百余幅意大利精美手绘插画与文字相得益彰,让孩子们在小说里遇见美丽的图画。
一次海难将鲁滨孙抛到了无人的海岛上,他以现代人的工具和智慧,过起了最原始的生活……这是丹尼尔笛福的经典之作,被称为“一部世界性的作品”。它所创造的人物和情节具有身临其境般的伟大想象力,引人入胜,极富魅力。作为英国现实主义小说的里程碑,其中的主人公鲁滨孙也成为与困难抗争的典范。
作者简介:
【英】丹尼尔笛福著【意】萨尼绘孙法理译
著者:丹尼尔笛福(DanielDefoe,1660-1731)英国小说家、报纸撰稿人,被誉为“英国小说和报刊文学之父”。具有洞察人类本性的卓越才能,擅长写作那些通过努力,靠个人智慧及勇敢战胜困难的作品。其代表作《鲁滨孙漂流记》根据一些航海家和流亡者的记载写成,被称为一部“世界性的作品”。
译者:孙法理 著名翻译家,曾任西南师范大学外国语系教授、四川省外国文学学会副会长等职。译有《苔丝》《双城记》《两个高贵的亲戚》《米开朗基罗》《鲁滨孙漂流记》《汤姆索亚历险记》等,译作等身,广受读者喜爱与推崇。
目录:
第一章我要航海/1
第二章我被海盗抓了去/15
第三章我驾了撒利的海盗船逃跑/21
第四章我成了巴西的种植园主/36
第五章我在一个倒霉日子上了船/42
第六章我用许多东西装备起自己/50
第七章我建立起自己的堡垒/59
第八章日记/72
第九章我播种粮食/104
第十章我走遍全岛/107
第十一章我很少空闲/114
第十二章我给自己造了一只独木舟/126
第十三章我改进了技术/144
第十四章我发现了人的脚印/154
第十五章我在海岸上看见森森白骨/163第一章我要航海/1
第二章我被海盗抓了去/15
第三章我驾了撒利的海盗船逃跑/21
第四章我成了巴西的种植园主/36
第五章我在一个倒霉日子上了船/42
第六章我用许多东西装备起自己/50
第七章我建立起自己的堡垒/59
第八章日记/72
第九章我播种粮食/104
第十章我走遍全岛/107
第十一章我很少空闲/114
第十二章我给自己造了一只独木舟/126
第十三章我改进了技术/144
第十四章我发现了人的脚印/154
第十五章我在海岸上看见森森白骨/163
第十六章我很少离开我的蜗居/171
第十七章我看见一艘船的残骸/184
第十八章我第一次听见了人的声音/193
第十九章我叫他星期五/206
第二十章我们又造了一只独木舟/213
第二十一章我们向食人生番冲去/232
第二十二章我们打算航海去美洲殖民地/244
第二十三章我们平息了叛乱/251
第二十四章我们收复了大船/272
第二十五章我在四面八方发现着自己的财富/283
第二十六章我们翻越大山/293
第二十七章我重访我的海岛/308
附录:不朽的丹尼尔笛福/312
第一章
我要航海
1632年,我出生于约克城一个良好的家庭。但我不是约克人。我的父亲生于德国不来梅市,是个外国人。他先在赫尔定居,做买卖购置了一份不错的产业,然后不再做生意了,搬到约克城,在那里娶了我母亲。母亲一家姓鲁滨孙,在那个地区也属于很好的家庭。由于母亲家,我被叫作鲁滨孙克鲁茨纳。而按照英格兰人读外国字走音的习惯,我们家就被叫作—不,我们就把自己叫作“克鲁索”,也写作“克鲁索”,伙伴们也就叫我“克鲁索”了。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是英格兰驻佛兰德斯步兵团的中校,原属著名的洛克哈特上校麾下,在敦刻尔克附近和西班牙人的一次战斗中阵亡了;另一个哥哥的下落我从来不知道,跟我爸爸妈妈从来不知道我的下落一样。
因为是第三个孩子,又什么行当也不愿学,我从小就满脑子浪迹天涯的打算。我爸爸很老式,从家庭教育到农村的免费学校,给了我颇有些分量的教育。他打算让我学法律,但是我除了航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种倾向和我爸爸的意愿,不,和他的命令,还有我妈妈和亲友们的建议及劝说,形成严重的冲突。看来我那天生的倾向带有宿命的意味,它预示了将要直接落到我头上的痛苦命运。
我父亲是个智慧而慎重的人。他预见到我的打算里的问题,给了我谆谆告诫。有一天早晨他把我叫进他的房间(因为痛风,他只能待在房间里),非常热忱地分析了我的问题。他问我,除了那种漫游的情绪之外,我还有什么理由需要离开爸爸的家和生我养我的土地?在这里我能得到良好的引荐;只要专心和勤恳,就可以有远大的前程,过舒适愉快的生活。他告诉我,想靠拼搏上升的人大体有两类:一类是铤而走险之徒,一类是受到命运宠幸而志向远大的人。他们希望靠冒险出人头地,所以乐意背井离乡。可那类冒险的性质要不是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就是玷辱了我的身份。我的处境不上不下,可以说是下层中的上层;而他通过长期的经验发现:那却是世界上最好的处境,最宜于人过的幸福生活,既不属于辛苦劳作的人群,暴露于艰难困苦之中,也不因人类上层阶级的骄傲、奢侈、野心与妒忌而面临种种困难尴尬。他告诉我,光凭一个问题我就可以看出这种处境的好处:这种生活状态普遍受到世人羡慕,帝王们常常抱怨出生在显赫的环境之中,恨不得自己能置身于两个极端之间,亦即微贱与伟大之间。他又说,凡是有头脑的人都赞同这种看法,认为那是真正幸福的恰当标准。他们都祈祷自己能既脱离困苦,而又不陷于豪富。
他让我观察,说我总可以在生活里发现:灾祸总是落在上层人或下层人的头上,中间处境的人遭到的灾祸最少—既不比高层或下层的人多灾多难,也不像那些人那么沧桑变化。不会的,他们在肉体上和精神上都不会遇见太多的骚扰和不安。他们跟那些人不同。那些人有的凶残暴戾,穷奢极侈,颐指气使;有的勤劳苦熬,营养不良,身份低贱。他们都不断因那种生活方式的自然结果而烦恼痛苦。而中间阶层却具有种种德行,享有种种欢乐。中等财富的人有平安和富裕做婢女服侍,还有克制、中庸、宁静、健康、友谊和一切欢快的消遣、一切可取的娱乐伺候。他们平静悠闲地过着日子,直到快活地离开人世,既不必为体力和脑力劳动烦恼,也不会被卖作奴隶,为每日的面包奔忙;既不会受到剥夺灵魂平静和身体休息的环境骚扰,也不致为嫉妒的情绪或渴望伟大事业的秘密野心而烦恼;他们只是平静安详地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们明智地品味着生活的甜蜜,从不感到苦涩,只会觉得甜蜜—通过每天的经验愈来愈感到愉悦。
然后,父亲又以最为恳切的态度,劝说我别耍小孩子脾气,径自往苦难里跳,虽然我的天性和出生环境提供的条件都似乎与之相反。他又说,我没有必要赚取自己的面包,他可以为我尽力,让我进入他所推荐的生活。如果我还觉得在这世上并不舒适愉快,问题怕就只能出在我自己的缺陷或命运了,他已没有了责任。他已经针对这种情况为我指出了可能的危害,发出了警告,尽到了责任。总而言之,只要我愿意接受他的指示,在家里安定下来,他就愿为我尽一切慈爱的努力。那样,他对我未来的不幸就没有了任何责任,他从没有鼓励过我离家出走。在总结谈话时他说,我已有了我的哥哥做先例。他也真诚地劝说过哥哥,不让他去参加低地国家的战争,却失败了。哥哥那年轻人的欲望怂恿他去参了军,竟死在了军队里。爸爸说他虽然要为我祈祷,可他也必须对我说明:我如果真走出了那愚蠢的一步,上帝是不会保佑我的。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思考自己是如何忽视了他的劝告的。可到了那时,怕是已没有人来帮助我了。
在说到最后这几句话时(他的话确实带有预言的性质,虽然他没有意识到,但我感觉得到),我发现他已是泪流满面,涕泗纵横。尤其在他说到我死去的哥哥时,也就是说到我有的是时间懊悔,没有人会来帮助我的时候,他已经激动得泣不成声。他说他心里的话太多,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我,事实上谁又能不为之感动呢?我决心按照爸爸的意思在家里安定下来,再也不考虑出国的事。但遗憾的是,不到几天我这思想就消磨掉了。简单地说,为了避免爸爸的再次劝说,几个礼拜之后我就决定离开他逃走了。可是,我并没有按照我最初决定时的冲动,说走就走,而是趁妈妈较为快活时找到她,告诉她我太想出去见见世面了,因此做什么事都无法安心,做不到底。与其让我这样不辞而别,还不如请求爸爸准许我出走为好。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当学徒学手艺或当办事员学法律,年龄都已太大。因此我相信即使我干了,也一定会不到满师就离开师父跑掉,到海上去的。如果她能劝说爸爸同意我出海到外国去一次,到时候如果我并不喜欢而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跑掉,而是保证加倍努力,找回我失去的光阴了。
这番话使妈妈非常生气。她告诉我,把这想法告诉爸爸没有什么意义,爸爸太了解我的兴趣了,他是不会同意这种对我伤害太大的做法的。她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跟爸爸那样谈话之后仍然会有这种念头。她知道我爸爸对我说过许多温情和慈爱的话,而且强调说过,如果我想毁灭自己,那也没有办法;我是得不到他们的同意的。而就她而言,她也绝不会伸出手来毁灭我;她绝不会让我有可能说“在爸爸不愿意时,妈妈倒愿意”。
虽然妈妈拒绝了找爸爸谈,但之后我也知道,她把这情况全告诉了爸爸,爸爸在表现出严重的关切之后,叹了口气说:“那小东西要是留在家里是可以很快活的,可一旦出海,他就会成为人世间最痛苦的人。我绝不会同意。”
我的出走发生在差不多一年之后,虽然在那一年里,我固执地拒绝干点正事的建议,而且常常在他俩顽强地要求我放弃我的志愿时,同他俩争辩。有一天,我偶然去了赫尔城—我完全没有逃走的打算,但是我到那里时,我的一个伙伴正要坐他父亲的船从海上去伦敦。他使用了劝说人们出海常用的话劝我同去,就是说:我一文钱路费也不用花。我没有再和爸爸妈妈商量,没有祈祷上帝的保佑和乞求爸爸的祝福,也没有考虑环境和后果,甚至连信儿也没给爸爸妈妈带一个,只是让他们自己去听我的消息。就在那个不幸的时刻,1651年9月1日,上帝知道,我上了那艘去伦敦的船。我相信没有一个年轻冒险家的不幸生涯比我开始得还早,经历的时间更长。那船刚出恒比尔河,就刮起了大风,转瞬间已经是白浪滔天,恐怖异常。因为我从来没有出过海,身上感到难以描述的难受,心里也充满说不出的恐惧。这时我确实思考起了自己所干的事:因为我那么卑劣地离开了爸爸的家,放弃了自己的责任,现在正在受到天公正义的惩罚。父母的善意教导,爸爸的满脸泪痕,妈妈的乞求,都重新回到了我的心里。我受到了良心的斥责(那时我还没有后来那么铁石心肠),因为我蔑视了教导,逃避了对上帝和父亲应尽的职责。
那时风暴愈加猛烈了,我从没接触过的汹涌的海浪已经足以使我心惊胆战,虽然远远不如我后来多次见过的那么凶猛,也没有我随后几天所见到过的剧烈。我是个航海的新手,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场面。我觉得每一个浪头都可能把我们吞掉。那船每一次往浪槽或海洼里坠去,我都觉得它再也不会浮起来了。我心里的痛苦使我多次发出誓愿和下定决心:只要上帝在这次航行里还留下我的性命,只要我的脚还能踏上没有水的陆地,我就要立即回家,回到爸爸身边,一辈子也不踏上任何船只。我要接受爸爸的劝告,再也不陷入这样的痛苦处境了。现在,我清楚地见到了他关于中等生活状态的说法的正确,见到了他是如何舒适愉快地过了一辈子,从没有遭遇过海上的风暴和岸上的麻烦。我下定了决心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就像《圣经》里的那个回头浪子一样。
在风暴肆虐的时候,我的这些智慧清醒的思想一直在进行,事实上风暴还在继续。但是第二天,风势减弱了,大海平静了一些,我也开始适应了一些。不过那一整天我还觉得难受,因为我还有些晕船。但是,黄昏时天色已经晴朗,风也完全停息了。随后就出现了一个美好的迷人的黄昏。太阳落山时,天清气朗,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也是如此,没有风,或者说只有微风,平静的海面映着朝阳,我觉得那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美妙的景色。
晚上睡得很好,现在我不晕船了,只觉得心旷神怡。我惊讶地望着昨天曾那么气势汹汹,却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那么温驯可爱的大海。那位劝诱我离家的伙伴这时又出现了,似乎是为了阻止我坚持改过的决心。“嗨,伙计,”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后来怎么样?你肯定吓坏了,是吧?昨天晚上吹了那么一点点风,你就”“那是一点点风吗,你觉得?”我说,“那真是一场可怕的风暴。”“风暴?你这个傻瓜,”他回答,“你把那也叫作风暴?哼,那可是什么也算不上的海风。只要有一条好船和宽阔的水域,我们是不会把那样的海风放在眼里的。不过,你还是个海上的新手,来吧,咱们调一杯五味酒,把这一切都忘掉吧。你看,现在的天气多么晴朗!”对这个故事的悲惨部分我就长话短说吧,我们走上了所有的航海人走的老路。五味酒调好了,我被灌醉了。那一夜的荒唐淹没了我全部的悔恨和我对过去行为的反省,以及对未来的全部决心。一句话,随着风暴的平息,大海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我仓促中的种种思想也全部消失了。我忘记了被海涛吞没的恐惧,往日那欲望的洪流又卷了回来。我完全忘记了痛苦时所作的承诺和所说的誓言。其实我有一些反省的间隙。有时,谨慎的思想也试图返回,我却总把它们扔弃,而沉溺于醇酒与友谊之中,仿佛从一时的情绪失控里振作了起来。我从一次次的旧病复发里(我是这样叫它的)熬了过来。我在五六天之内就完全战胜了自己的良知,达到了不愿意受良知约束的年轻人所希望达到的最高程度。不过,我还得再受一次这样的考验,而和这种情况下常有的现象那样,上帝决定了不再给我任何借口。因为,即使我没有把这一次看作解救,那么下一次出现的危险和解救就证明了我是个最为冥顽不灵和怙恶不悛的坏蛋了。
在海上的第六天,我们来到了雅尔茅斯的近岸锚地。气候虽然宁静,却吹着逆风。风暴之后我们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到了那里我们只好放下锚,停靠下来。仍然是逆风,就是说仍然是西南风,我们一停就是七八天。在这段时间里,又有许多船只从纽卡索来到了近岸的锚地。那里是大家共同的海港,船只都在那里等候顺风,然后再往河里驶去。
我们的船本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早就该趁着潮水往河上开了,却嫌风力不足迟迟没有行动—我们待了四五天,风力其实已经很强。不过,锚地已被看作和海港近似,那里锚抛得稳妥,海底抓得牢实,我们都满不在乎,丝毫不担心会出危险。他们只是按照海上的习惯,寻着开心和一味休息。但是第八天早晨,风力却加剧了,大家急忙干起活儿来,升起几张中桅帆,把一切都办得踏踏实实,希望航行尽可能顺利。到了中午,海浪果然升高了。我们船的前甲板好几次扎进了海中。有一两次我们甚至认为自己的锚已掉进海里。于是船长命令放下大锚。我们下好两个锚,缆绳一直放到了尽头。
这时候一场可怕的风暴真的爆发了。我开始看见水手们脸上恐怖和惊诧的表情。即使是机警地保护着商船业务的船长在我身边的舱房里进出时,也几次喃喃自语着“主呀!怜悯我们吧,我们全完了,马上要毁灭了”这一类的话。忙乱刚开始,我已经吓昏了,躺在最低票价舱位的舱房里不敢动。那时的心情我当时无法描述,现在也无法重新描述。我狠心压下了最初的悔恨。我认为死亡的痛苦既然已经过去,那也就跟上次一样,算不上什么危险了。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当船长从我身边经过,又在嘀咕着“我们全完了”时,我可真是吓了个半死。我从船舱里转过身来往外望,见到的却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恐怖景象:波涛澎湃,卷得像山一样高,每三四分钟就往我们身上摔打一次。在我还能四面观望时,见到的就只有灾难。我看见两只船从身边经过,由于货载太重,桅杆已全部砍光。我们船上的人在喊叫:“前面一英里那艘船已经沉没!”又有两艘也已扔弃船锚,桅杆也都不见了,它们已被刮进大洋深处,面临着危险。已经轻过装的船少了许多麻烦,在海里随波漂流,从我们身边疾驶而过的两三艘,在风前却只剩下了一张斜杠帆。
快黄昏时,大副和水手长请求船长同意砍掉前桅,船长很不愿意,可是水手长说,要是不答应,船就可能翻沉,船长只好同意了。前桅砍断了,危立的主桅却开始摇晃,船身猛烈地颠簸起来。他们只好把主桅也一起砍掉,只剩下了光溜溜的甲板。
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处境如何,谁都可以估计。我是个航海的新手,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恐怖,但如果我到了很久之后的今天还能表达出那时的想法(我是怎样从最初的想法回到邪恶的决心的),我所感到的真是十倍的惶恐。然后我想到了死亡本身,再加上事实上的狂风暴雨的肆虐,我被推向了一种无法描述的苦境。但是,最可怕的情况还在后面。风暴仍然凶猛地吹打,就连海员们也承认那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险恶。我们的船很好,但是货载太重,在海浪里颠簸着。水手们每过一会儿就要大叫一次:要“放倒”了!有件事对我算是个好处,我不懂得他们那“放倒”的意思—那是后来问过才知道的。不过风暴十分猛烈,我见到了不常见到的情况:船长、水手长和某些清醒一点的人都在祈祷,估计着那船随时都有可能沉到海底。到了半夜,在我们的苦难之外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有人专门下去看了看,便大叫起来:船进水了!还有个人说货舱里积水已有四英尺。于是所有的人都被叫去抽水。一听见这话,我觉得腔子里的心已经死了。原是坐着的我,往床后一倒,就躺进了舱位。可人家还是把我叫了起来,告诉我说,我以前什么都不会干,现在可以和别人一样去抽水。我急忙站起身来,去水泵旁边,使劲干了起来。这时船长看见几艘轻了装的运煤船,因为无法回避风暴,只好往海里闯,向我们靠了过来。船长命令开枪,作为灾难信号。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大吃一惊,以为是船破了或出现了别的可怕的问题,倒下就昏死过去。可那是人人都只顾自己生命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也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有个人来到水泵旁边,以为我死掉了,就用脚把我往旁边一推,让我躺在那里。我是好一会儿之后才苏醒过来的。
我们继续抽水,但是货舱里的水却越积越多。很显然,船要“放倒”了,虽然风暴减弱了一些,可我们也没有机会让船漂进什么海港。于是船长继续开枪求救。刚好开到我们前面的一艘轻装船,冒险放了一艘小艇来搭救我们。小艇冒了极大的危险才靠过来,我们却无法上船,小艇也无法靠近我们的船舷。终于,为了挽救我们的生命,他们竟拿自己的生命冒险,靠近了我们。我们的船又顺风转了个圈,才在船艉扔出一条绳子,在上面拴了个救生圈,把他们拉到我们的船艉之下。大家这才上了他们的小艇。上小艇之后,要想赶上他们的船已没有意义。于是决定开走,尽可能往海岸靠拢。船长答应他们,万一小艇在岸边撞碎了,他会对他们的老板作出赔偿的。这样,小艇就向北方的海岸半划半开地斜行而去,几乎到了温特顿海角。
我们离开自己的大船才一刻多钟,就望见大船沉了下去。我这才第一次懂得了大海沉船的意味。我必须承认,在水手们告诉我它正在沉没时,我连眼皮也没敢抬起来瞥一下。因为那时我只觉得是他们在把我往小艇里放,而不是我自己下到小艇里。我腔子里的心似乎死去了—一部分是由于害怕,一部分还是由于想到茫然的未来所引起的恐惧。
在这种环境里,大家仍然在使劲往岸边划。我们可以望见(小艇随海浪升起时可以见到海岸)许多人在海滩上奔跑,想在我们靠岸时来营救我们。但是我们靠岸的动作很慢,而且在绕过温特顿灯塔之前是无法靠岸的。过了那里,海岸往西北的克罗默退了回去,因此风暴的威势有所减弱。我们从这里划进去,然后,又费了很大的力气,大家都安全地上了岸,步行到了雅尔茅斯。在那里,我们以遭难人员的身份不但受到地方官员的关心,而且受到老百姓极为仁厚的欢迎。他们、商人和船主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住处,还给了我们很多钱,足够我们按照自己的心愿回到伦敦或赫尔。
如果那时我清醒一点,回到赫尔的家里,我仍然会很幸福。爸爸,受到祝福的救世主的象征,也会杀掉养肥了的牛犊来欢迎我—爸爸听见我搭乘的船在雅尔茅斯锚地沉没以后,又过了很久才得到我没有淹死的确切信息。
但是我这倒霉的命运仍然以无法抵挡的力量逼着我前进。虽然我的理智和冷静的判断曾多次高声呼唤,要我回家,我仍然没有力气回去。那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也不坚持认为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那是一种驱使着我们,使我们依附于它,而最终将毁灭我们的工具。它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是自己睁大了眼睛向它走去的。随之而来的肯定是某种无法避免的,我逃避不了的天命。推动我违背冷静的理性往前走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这种使我两次违背了明显的教训的天命。
我那位曾促使我硬下心肠的同伴,也就是船主的儿子,现在已不如我那么激进了。我们到达雅尔茅斯后他又和我谈过一次话—那已经是两三天以后的事,因为我俩在镇上分别安排了住处。他第一次见到我就问我好不好,又告诉了他爸爸我是谁,我是怎样参加了这次航行的。他说明那只是一次尝试,目的在于继续出海。他爸爸对我转过身来,用十分严肃关切的口吻说:“小伙子,你不应该再出海了。你应该把这一回看作一个清楚明白的象征,说明你不能做海员,不适宜在海上过日子。”“为什么,先生,”我说,“你不也出海了吗?”“那是另外一回事,”他说,“航海是我的职业,因此也是我的责任。可你这次出海却只是一种尝试,而你已经看见,如果坚持下去,你所追求的东西就会是什么滋味。说不定落到我们身上的灾难正是冲着你来的呢。你就像塔尔西施船上的约拿一样。请注意,”他继续说,“你是什么人?是为了什么出海的?”于是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我一说完,他就爆发出一阵奇特的情绪。“我造了什么孽呀!”他说,“竟然让这样一个不幸的倒霉蛋上了我的船?我是不会跟你在同一条船上的,即使给我一千镑也不会。”他这话正如我所说,事实上是一种精神的失控。他仍然因为自己遭到的损失而激动,精神上所受的影响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不过,他后来又很严肃地和我谈了话,劝我回到爸爸身边去,别让上帝毁灭了自己。他告诉我,我应该看出上天分明在和我作对。“年轻人,”他说,“如果你不回去,相信我,你除了灾难和失望,是什么都得不到的—无论你去了什么地方。直到你父亲的话终于在你身上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