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云晓 日期：2021-12-16 20:08:47
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北方海滨名城琴岛。
海鸥湾小学是一所极普通的学校，但它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说它是城市学校吧，偏偏在郊区；说它是农村学校吧，学生大都有城市户口。准确说来，海鸥湾小学是琴岛市离农村和渔村最近的一所小学。
论起学校的历史，那就更可怜了。海鸥湾小学刚办了六年，跟幼儿园大班的小娃娃年龄差不多。六年前，海鸥湾一带建起了大片的居民住宅。来自四面八方的孩子们，若想再回原先的学校读书太困难了。于是，海鸥湾小学就应运而生了。
海鸥湾名不虚传。由于这儿靠近一个小渔场，一年四季都不难觅到食物，加上海域开阔又能避风，这儿成了海鸥理想的聚集地。每天，这里有成百上千只海鸥飞起或降落，那“啾啾”的叫声，成了人们最熟悉的声音。
海鸥湾小学建在海鸥湾西北的一座高坡上。宽敞的运动场，雄伟的五层教学大楼，显得挺有气派。校门口的镂花大铁门上，雕有一只展翅欲飞的白色海鸥，那昂然自信的神态引人注目，路过这里的人都忍不住要止步看上几眼。
这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第二节课刚刚结束，整个教学大楼喧闹起来。尽管学校多次强调纪律，课间不许大声喧哗，可总不见效。就像能量无处释放似的，学生们一听见下课铃响，嗓子便痒痒了。结果，这声音汇到一起，就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了。
此刻，在六(3)班的教室里，却出奇地安静，甚至没有一个同学走出去，他们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呆了！从农村转学来的曲扬，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中队体育委员赵飞磕头，嘴里还念叨着：“赵飞大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个头并不比曲扬高的赵飞，黑亮的眼睛眯缝着，露出一道得意与蔑视的目光，说：“‘臭绵羊’，你再大声说一遍，让全班同学都听个清楚才算数！”
赵飞那种得意与蔑视的目光，是同学们非常熟悉的。他是全校闻名的“小霸王”，在六(3)班里更是为所欲为，被他打过的同学至少有三分之二。其实，真要一对一地单独较量，他未必能胜多少人，但他打人，谁也不敢还手。这股邪劲儿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赵飞人小鬼大，很有些征服别人的手段，他拉拢了一帮男生，整天跟着他耀武扬威。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其他同学谁愿招惹他们呢？
开学不久，从农村转学来的曲扬，还摸不清赵飞的底细，无意中得罪了他。有一次，同学们争论哪种鸟叫得最好听。有的夸画眉第一，有的夸百灵第一，还有人说杜鹃可以当冠军。
班主任温老师笑着说：“咱班曲扬是个养鸟能手，你们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嘛。”当同学们围住曲扬时，一向寡言少语的曲扬脸涨红了，低声回答：“窝仁叫得最好听。俺爷爷说，窝仁气死百灵！”
“窝仁？”这个新鲜的鸟名，使同学们都愣住了。坚持让百灵鸟当冠军的赵飞不服气了，冷冷地盯着曲扬，问：“你是瞎吹牛吧？人人赞美百灵，没听说赞美窝仁的！”曲扬的脸涨得更红了，反驳道：“你才瞎吹牛呢！你听过窝仁叫吗？你见过窝仁吗？”
赵飞一听，那双黑亮的眼睛眯缝起来，蔑视地说：“山里的老巴子(这句话是琴岛土语，是对农民的贱称)才能见到窝仁呢，我们哪有这份福气？”温老师严肃地瞪了赵飞一眼，又转过脸鼓励曲扬介绍一下窝仁。曲扬说：“窝仁有的生活在山里，有的生活在麦田里。有一次，我从海鸥湾路过，就见到这附近大片麦田里有许多窝仁呢。”
就这么平平常常一件小事，赵飞便对曲扬怀恨在心了，认为这是当众出他的丑。他先是给曲扬起了个外号————“臭绵羊”，又趁老师不在的时候，对全班宣布：“谁要敢跟曲扬一块儿玩，别怪我对他不客气！”经他这一威胁，本来就孤单单的曲扬，变得更加孤立了。除此之外，赵飞那伙人还经常找曲扬的碴儿，或抢他的书包，或抢他的帽子，使他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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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需求与能量
长篇儿童小说《金猴小队》于1994年问世，20多年后重新阅读，依然让我几次笑出了眼泪。回想一下，在我创作《握手在16岁》《孩子，抬起头》《赖宁的世界》等五部长篇小说的过程中，最开心最轻松的就是写作《金猴小队》。那个时候是用笔写作的，记得写到孩子们淘气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大笑不止，连笔都握不住了。
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文学部主任、女作家谢丽虹曾讲过一个笑谈，说他们在考虑是否将本作品拍成8集同名电视剧的时候，没想到，剧本被她儿子看到了，并且迷上了。儿子说：妈妈，您要是把这么好的剧本枪毙了，我就把您给枪毙了。我没有见过谢主任的儿子，但8集电视剧《金猴小队》拍成了，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制片人是电视剧《红楼梦》里探春的扮演者东方闻樱。
《金猴小队》为什么会如此受欢迎？也许有以下四个原因。
一、满足了儿童的需求。据上海少年儿童研究中心的万名少先队员调查发现，少先队员最大的需求有两个，一是玩耍，二是自主。《金猴小队》的内容恰恰是写孩子的玩耍和自主，并且以少先队组织的方式将玩耍和自主结合起来了，使其将这两者都达到极致，岂能不受孩子欢迎？
二、作品来源于生活。小说当然可以虚构，但《金猴小队》却有极为扎实的生活基础。记得1991年1月，我应邀去上海参加段镇少先队教育思想研讨会(关于教育家段镇的故事，我写过30万字传记小说《解放孩子》，2000年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并参加了上海闵行区华坪小学的“小队长招待会”。没想到，华坪小学一个自愿组队的故事深深地触动了我，给了我一个故事的核，即调皮大王陈凯南当上小队长引起的风波，还有大队长和辅导员的原型均取自那里。但我不熟悉上海的生活，就把这个故事放到了我的故乡青岛，结合我狂野的童年经历，给金猴小队一个神奇的山海世界。也可以说，我动用了自己珍贵的童年积累，为《金猴小队》注入了丰富的营养。
三、写出有思想的生活。我做儿童教育和研究多年，而第一个工作岗位就是少先队辅导员。在本作品里体现了我的三个思考：一是少先队作为儿童组织需要改革创新，真正把少先队还给少先队员，在成年人的指导帮助下，让少先队员成为少先队组织的主人；二是体现儿童组织活动的儿童性与丰富性，越是能够满足儿童的需求，越可能实现儿童组织的价值；三是儿童组织是独生子女拥有兄弟姐妹的最佳平台，运用儿童组织的特殊魅力，完善儿童健康人格的发展，克服某些队干部的官僚气如高、r、r，化解某些孩子的霸凌问题如赵飞，等等。实际上，本作品是我对儿童组织改革的思考，写出了我理想中的儿童组织。
四、对儿童既要放手也要保护。本作品最为惊人的一个故事莫过于孩子们出海钓鲨鱼了，其实，冒险从来都是儿童生活的一个重要元素，日本小说《白鲨鱼》就写两个孩子如何与白鲨鱼斗智斗勇。显然，给孩子自由的时候，就意味着某些危险随之而来。所以，我写了钓鲨鱼的冒险行动，既表现了孩子的英雄梦想(我在青岛海边长大，一直有这个梦想，而在塞班岛钓鱼的时候，果真钓上一条一米七长的鲨鱼)，又细致描写了发生危险后的种种磨难，这可能引发孩子们的反思，也给教育工作者警示。毫无疑问，真正有利于儿童成长的教育，绝对不可能只把孩子封闭在家庭和学校，而要给他们一个自由而宽阔的世界，这就需要把放手与保护理性地结合起来。 ‘
写到这里，由衷感谢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厚爱，感谢郑重社长和王晓乐副总编辑的慧眼，感谢责任编辑杨彬的用心。2016年，该社精心出版了《孙云晓教育研究前沿书系》，又主动提出修订再版我的长篇小说，这才使这部旧作得以重新与读者见面。
最为重要的是，我完全相信，经历了20多年的考验，《金猴小队》依然是孩子们的好朋友，因为它可以满足儿童最强烈也最本质的需求，即玩耍和自主，它也可以成为父母与教师发现儿童、捍卫儿童和发展儿童的一个彩虹桥。
孙云晓
2017年2月6日于北京世纪城云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