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文轩 日期:2022-01-20 03:43:43
火焰如刀
(背景提示:一个叫熄的屠夫死后来到了地狱,他在地狱里学会了黑巫术。并偷了一把魔伞逃回了人间。他使用自己的魔法,散布瘟疫,攫取了那个国家的王位,并开始了对这个国家黑暗而残酷的统治。
熄黑暗统治的措施之一就是销毁这个国家的所有的书籍及其他带文字的东西。当全国的书籍被集中到王宫门前的广场上焚烧时,一部“大王书”却飞走了,飞到了一个名叫茫的放羊男孩附近,于是茫成了这部大王书的主人。茫是跟随舅舅长大的。
一些不愿意接受熄的黑暗统治的人逃到了王国边缘的山林中,他们的核心人物叫柯。柯有一条形影不离的灰犬。柯在寻找一位能够带领人们反抗熄的首领。当他发现茫是大王书的主人的时候,便认定茫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于是他劝说人们跟随茫,组成了茫军,一起反抗熄的黑暗统治。
大王书是一部非常神奇的图书,它总是能在危急关头给茫以暗示,让他成功战胜熄军,保护茫军。有一次,茫军在金山受阻,根据大王书的提示,他们找到了三影人璇。璇的爸爸是歌王。歌王被熄军逼死。茫军收留了璇。璇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帮助茫军攻克了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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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涣散而无望的茫军,重又振作起精神,夕阳西下时,再次踏上了向南方进军的征程。在柯的主持下,茫军的诸位将军们最后商量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将被王耽搁的时间追回来。新的银山作战计划诞生了。在这份作战计划里,每一寸时间,都是被敲定了的:明年春季来临时,必须攻克。
茫骑在马上,一副不答理人的样子。
但这个形象的出现,对于茫军将士而言,无异于在漫漫长夜里忽然看到冉冉升起一轮大大的太阳,无异于一只小船漂泊于无边无际的大海忽然看到了一线青黑色的、长长的海岸一样。尽管马上的茫————他们的王并不快乐,但他能一身戎装骑着马走在他们中间,依然一副王者的样子,他们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欢欣鼓舞了。他们朝他笑着,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冰冷着的脸。
行军一直不停地在进行,其间与熄军有过几次交战,但都是一些小规模的。茫军的进军路线是经过柯和其他将军们精心选择的,充满了想象力,而其中的核心安排,竟出自茫的智慧————这智慧来自于天地的教化,是风雪给予的,是山河给予的,是草木和羊群以及普天之下的大大小小生灵给予的。一些看上去还很孩子气的想法,却使沙场经验丰富的将军们感到愕然和惊诧。每每研究作战计划,只要有茫的参与,将军们就常有火花进发的惊奇。但将军们在看到茫的造化时,却并没有注意到柯对茫的循循善诱。由于熄军的思路一时根本对不上茫军的思路,集结的大军磨刀霍霍,严阵以待,但常常是白白地守候————茫军早从另外的一条路线悄悄地走掉了。茫军将一场战争变成了一场充满艺术性的游戏。熄军以为某一处一定有一场恶战,但茫军却就是不愿成全他们,虚晃一枪便如乌蛇潜入草丛,再次露面的地方,则完全不在熄军所料之中。熄军以为某一处,茫军肯定不会做什么文章,而事实上茫军恰恰在这里好好做了一番文章,结果是防守的熄军措手不及,不是全军覆没,就是四散逃窜。明明得知茫军大部队过来了,在这里布下重兵,但过来的却是茫军的小股队伍,且都是抹了油一般机敏迅捷的骑兵,眼见着就从眼皮底下跑掉了,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在这段时间内,熄军居然有这样一种感觉:茫不仅指挥着茫军,还指挥着熄军。
熄军的思路,跟不上茫军的思路,就像猪跟不上狗,毛驴跟不上骏马,乌鸦跟不上雄鹰。
当然,这只是很久前与现在的情况。而此前一段时间,茫军的思路好像突然被熄军把握了,致使茫军一连吃了几次败仗————那正是茫心中一片荒芜,只有一盏红纱灯照耀、只有变幻无穷回响在耳畔的歌声,而将他的军队与职责几乎忘却得一干二净的时日。
现在,似乎一切又都好了起来。
想到熄军,茫军心中。一股智慧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茫军说:“熄是一头猪,熄军是一群猪!”
又火速行军了五天。由于一路上很少战事,茫军将士都感到日子过得过于平淡,兴致不高,行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柯骑着马,不停地催促着他们加快步伐。他日夜掐算着时间,不能容许有丝毫的耽搁。他心里很清楚,在这段时间内,茫军必须走完多少路程。他在马上催促那些委靡不振的士兵:“你们都是些什么?一群牛虻!非得闻到血腥味,你们才会嗡嗡乱叫,才会精神!”
这天。一个消息很快传遍茫军:明日将抵达一个叫橡树湾的地方。
这一回,还真是巫师团猜对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熄军的将军们总是对一个判断坚信不疑:茫军不会走橡树湾。一次又一次在预料之中的交锋,更支持了他们的判断:他们要与茫军进行一场恶战的地方,并不在橡树湾,而是在一个叫麦家渡的地方。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以及从军事上的常理来看,茫军只会走麦家渡。然而,茫军从一开始就确定是走橡树湾而不是麦家渡。为将熄军的心思引向麦家渡,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帮熄军坚定那个判断。有时,他们甚至适当地作出了一些牺牲。当熄军终于从迷局中醒悟时,他们欲要与茫军全面交战从而重创茫军的计划几乎已经不可能了。但,熄并未甘心。他依然急切地调集已被茫调动开的军队,企图要在橡树湾这一片狭长地带收拾茫军。
随着大军日益接近很久之前就一直企盼着的橡树湾,茫也变得意气风发。他挺直了身子骑在马上,连日苍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而有光泽。那双冷漠而忧伤的眼睛,却如潭水被清风所吹,闪耀着生动而富有活力的光泽。一直紧绷的嘴角,也终于流淌出笑意。白马载着他,或缓行,或急驰,无论是缓行还是急驰,在茫军将士的感觉里,他都像他们的灵魂在他们周遭的空气里飘荡。这使他们感到踏实,感到光明,感到欢欣鼓舞。
白马载着他,所到之处,都是虔诚的敬礼与欢呼。
茫一点儿一点儿地重又想到了:我是王!
当他终于又意识到这点时,他觉得一切都又改变了,他的身体,他的心灵,都有了别样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天空、大地,所有的一切也都改变了,它们是那么的博大神圣,那么的庄严肃穆。
骑在白马上,他的视野里,常常不是他的军队,而是太阳、月亮、起伏的山峰、奔腾不息的河流和在天空翱翔的鸟群。
一个已经有点儿老态龙钟的老兵,在看到茫骑在马上,停留于一棵枫树下时,感叹道:“我们的王,说是个孩子,真像是一个孩子,说是个王,又真像是一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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