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俄)亚历山大·格里戈连科 日期：2021-12-26 05:20:14
“你们准备追很远吗?”大个子并不抬头，大声说，“你们认为他就像你们一样蠢吗?偷了船，没走多远就给扔了?”
两个年轻人默默地走向长者。他们身材魁梧，骨骼健壮，头发黑得发亮，看上去是那种充满了力量，从不知饥饿和疾病的人。他们正好处于这种年纪————由男孩向男人转变的阶段。他们应该是大个子的亲儿子。他们充满了成年人的力量，但似乎心里的恐惧比未成年人更多，大概是未经世故，他们的内心还很脆弱。此时，他们的畏惧心理，就像围着一块臭肉嗡嗡叫的一群牛虻，被父亲手里的皮鞭不断地唤起。
“如果他是夜里走的，那么现在已经走得很远了。”其中一个小伙子最终忍不住说了出来。
父亲默不作声，把拿着皮鞭的双手抄到了背后，看向远处丛林密布的山脉，那里是一片布满粉红朝霞的天空。
“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另一个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月光照得夜晚如白天一样时，他会害怕自己被发现的。所以，大概他是趁黎明还未天亮的时候逃跑的。”
听了他的话，大个子向他转过头。因为他的脖子短，使他转起头来有点吃力，很难转到应有的角度，他只能通过眼神来表达他的专注，等着他继续说。
“从早上到现在还没过多久，可以从另一个方向拦截他。”
父亲从背后缩回双手。
“至今仍不见那个狗东西，鱼粪蛋的踪迹。”父亲小声地不紧不慢地说。接着，他向后退了两步，挥了一下鞭子，大声说：“他只要还活着，我们就能追到的!”
两个小伙子马上反应过来，冲进了丛林，那里有他们开辟出的一条小道。大个子跟在他们后面跑。
他们的营地就坐落在四特河岸边，有一片树丛隔在营地和河水之间，只需几步就可跑过这片树丛。每个人都知道，顺着河流走不了半天就有一个湍急的弯道，从那里又流回到营地。即使不是特别近，但对于跑得快的人来说不用跑多久就可回到营地的河边。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回到营地。在四座夏季游牧帐篷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头，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今天凌晨发生的事让大家都不知所措，女人干脆抛下手中的一切活儿，坐在那里等消息。一口空锅被随便放在草地上，帐篷顶上也没有冒出炊烟，只有几根火烧柴在火堆里冒着烟，大家围在火堆边，习惯性地提防着蚊虫叮咬。时间已是夏末秋初，蚊虫也不是那么凶残了，属于它们的季节就快过完了。
两个小伙子冲进了自己的帐篷。
“拿上弓，多带些箭!”他们的父亲大声地说， “所有用得上的都带上。”
大个子本人没有进自己的住处————座最大的帐篷。这时，他听到传来的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几乎就是一棵枯树的树枝断裂的吱吱声。
“你的弓箭在哪里?”
这是那个被唤作人偶的老头在说话，大概是因为活到人生的最后阶段，已经把自己真实的名字给忘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有死。他很少开口说话，以至于每次他的声音都会把人吓一跳，以为是一个陌生人在说话。他是大个子老婆的亲叔叔，她负责赡养他。有时候，就像那个早晨，当老头不能或不想自己走的时候，她就把他那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身体搬到屋外。但人偶的每次讲话也让侄女儿听着不舒服。因为听到这种像枯树枝断裂的声音，那女人会浑身难受，大个子也是一样。
“你的弓箭呢?”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还有长柄刀，铁铠甲呢?”
大个子脸变得通红。拿着皮鞭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慢慢往上举，但却停住了。
“别多嘴。”他小声地说。 但那撕裂般的笑声却越来越清晰。
“你可睡得真沉呀，亚伯托，”人偶笑着说，“就如年轻人般睡得那么死。”
“闭嘴!” 老头继续笑。
“现在你该看好自己的裤子，把裤腰带拴牢一点，你睡得那么死，会把裤子都丢掉的……”
那只拿鞭子的手又向上举了起来，也许，一眨眼间，老头就永远都不能笑了，可就在这时，大个子的儿子们拿了武器从帐篷里出来了，他们在叫父亲。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四特河拐弯的地方，气喘吁吁地站在河边。他们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跑这么快，应该可以追上风的速度了吧。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被偷的船可能已经经过这里开走了。偷船的人也许就躲在这又长又曲折的河岸边任何一个地方。
但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让他们隐约觉得，逃跑的人应该选的就是他们正在这儿等着的这条路。他们，尤其是大个子的俩儿子都相信，那个逃跑的人如果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么就会尽量地顺流而下，一直到四特河汇入雍涅西河的出口处。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一条特别短的路通到河对岸，年轻人只需要步行就可以走到森林里，如果他选择这条路，那么他就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掉了，因为对岸是恩卡人的土地。P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