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上龙,张致斌 日期:2014-08-25 23:19:20
看完《跑啊!高桥》,你会有一丝心酸,会看到内心深处的自己。——吉本芭娜娜(日本知名作家)
高桥庆彦,相貌俊朗、运动能力出众。作为一个棒球选手,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曾击出163支全垒打,477次成功盗垒,是当时日本红极一时的运动偶像。《跑啊!高桥》便是围饶着高桥这样一个偶像展开的各种或搞笑或感人的故事。
公司倒闭只能靠失业金生活的父亲、满脑子情色想法的高中生、半吊子的男模、不成功的纪录片导演、误入歧途的牛郎,还有寻求真爱而不得的小说家……他们都有各自的困难和麻烦,然而与高桥相遇的那些难忘的瞬间,却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每个故事都让人捧腹大小,又备受感动。吉本芭娜娜读完后,评论说:“每一章都好看的停不下来。”
作者简介:
村上龙
与村上春树齐名的日本国民作家。村上春树说,“村上龙是我喜欢的作家,他的好奇心像鲨鱼一样强大”。
1952年,生于长崎县佐世保市。1976年发表处女作《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获得第19届群像新人奖、第75届芥川奖,轰动日本,至今销量突破350万余册。2000年,《共生虫》获得第35届谷崎润一郎奖。2005年,《离开朝鲜半岛》获得第58届野间文艺奖等多项大奖。
村上龙的多部作品被三池崇史、李相日、维姆·文德斯等电影大师改编,在全世界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20世纪80年代起,村上龙与村上春树成为日本当代最受欢迎的作家,被称为“W村上”。
目录: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怪胎父女
女人就是了不起
下一代的文明
这实在是一场噩梦
老天选出的孩子
最后的机会
二十年后的聚会
仿冒小说家
幸福是要靠秘密与谎言支撑的
可靠者的烦恼
后记村上龙
我和村上龙的关系很好。他有一种非常自然、强大的天赋,他好像拥有一口离地面很近的油井。
——村上春树
村上龙成了日本国民心目当中两个著名的“村上作家”之一:一个是村上春树,一个就是村上龙。——白岩松
村上龙的作品体现了日本年轻一代的想法,可以看到日本年轻人的文化文明,很有意思。——大江健三郎
我深深相信村上龙的智慧、才华和幽默。大家也都深深相信他。这本书就是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吉本芭娜娜
很难得的,这次我选择了平凡的人物作为主角,写了一本轻快的运动小说。——村上龙我和村上龙的关系很好。他有一种非常自然、强大的天赋,他好像拥有一口离地面很近的油井。
——村上春树
村上龙成了日本国民心目当中两个著名的“村上作家”之一:一个是村上春树,一个就是村上龙。——白岩松
村上龙的作品体现了日本年轻一代的想法,可以看到日本年轻人的文化文明,很有意思。——大江健三郎
我深深相信村上龙的智慧、才华和幽默。大家也都深深相信他。这本书就是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吉本芭娜娜
很难得的,这次我选择了平凡的人物作为主角,写了一本轻快的运动小说。——村上龙
幸福是要靠秘密与谎言支撑的
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
在一家主要运送布料的货运公司担任司机的我,随老板一同光顾那家店。公司在驹泽,通常我们要喝两杯时都会去涩谷。但那天老板说想要换个地方,他带着我前往那家位于六本木的同志酒吧。同志酒吧里的人妖,花名用的全都是蔬果的名称,比如小西红柿、小高丽菜、小茄子、小黄瓜、小南瓜、小莴苣、小芹菜,诸如此类。我们混在酒店小姐中,被舌灿莲花的小西红柿逗得很欢乐。小西红柿就坐在我旁边。
“各位好,我是西红柿。”
“哟,小西红柿,你的肌肉真棒。”
我摸着小西红柿的手臂和肩膀说道。
“讨厌,不要讨论什么肌肉嘛。”
小西红柿有些难为情,不过他的肌肉真的很不错。我高中的时候练过拳击,看过各种家伙的肌肉,所以很清楚。西红柿的肌肉柔软而有弹性,非常适合打拳击。
“小西红柿,你今年几岁?”
“讨厌啦,问公关年纪,这太失礼了吧。”
“有什么关系,几岁啦?”
“十八。”
“要不要去练拳?我有个学弟在板桥经营拳馆,可以帮你介绍。”
听了这番话,小西红柿的表情瞬时变得认真起来,拿了张杯垫将拳馆的地址和电话抄在背面。紧接着,他对我说:
“我觉得,你可以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人妖。”
由于我是第一次接触人妖,所以没多久就忘了小西红柿所说的话。
一年前老婆离家出走。要是她在外面有了男人,我觉得自己会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可是事情似乎并非如此。老婆的说法是:“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像个傻瓜一样。”我实在是搞不懂,有一次就找上老婆的新住处,打算问个清楚。
“我问你,究竟是为什么?”
“你啊,每天开十几个小时大货车,长吁短叹回到家,正经的对话没讲两句就一屁股坐在靠背椅垫上,灌一大瓶啤酒,吃一碗半的饭,然后把茶倒进碗里,还嚼着酱菜,报纸只看体育版,要不就是电视节目表,然后问女儿一句有没有好好念书;噗噗噗猛放屁,要不就是打嗝,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随便进出四五次就结束。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男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蠢吗?你呀,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嘛。”
把放屁打嗝敷衍四五次这些个都改掉可不可以呢?我这样恳求,答案还是不行。可是,我究竟是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呢?实在想不通。
读国三的女儿留下来跟我。她是个相当独立的孩子,不知道到底像谁。
“我了解妈妈的心情。”
她一边切胡萝卜,清洗碗盘,一边这样说。语气相当自以为是。
“了解?你了解什么啊?”
“爸,你是不是不够谦虚?”
“我非得对什么东西谦虚不可吗?”
“你看,就是这样。”
“怎样?”
“你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不一样的人生吧?因为你完全满足于货车司机这种生活了。
“不行吗?”
“跟不上潮流。”
“我说啊,男人又不是靠潮流来过活的。”
“可是,打仗的时候不是就很流行去当兵吗?”
“笨蛋,谁喜欢去当兵啊,都是被抓去的。”
“不谦虚的男人,在我们的世界是不受欢迎的。”
“所以,我辛苦工作,把薪水都交给你妈,用赚来的钱喝啤酒,养活你们……这样有错吗?”
“我是觉得没什么关系啦,因为我们是父女,可是妈妈跟爸爸原本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吧?不是吗?既然是陌生人,就应该多用点心……”
我同样是听不懂。女儿的事情我也不懂。有一天,我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会留下来跟我。她这么回答,并且笑了。
“我啊,那个时候,就是妈妈提着旅行袋离开的时候,我正好在看《克拉马对克拉马》,非常感动,虽然我的年纪比电影里的人大,可是也想跟着爸爸,两个人一起吃冰淇淋啊。”
无法理解。虽然无法理解,可是她很会照顾我。如果没有女儿的话……
一想到这里我就脊背发毛。
半年前公司倒闭了。我们的老板怕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而进行办公室自动化,不料事与愿违。
我靠着失业保险勉强度日,也试着跑了其他几家货运公司找工作,可是大概半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已没了力气。我开货车到底得到了什么?老婆跑了,女儿也……不尊敬我。可是,我能够做的,说起来也只有驾驶大货车而已。虽然我没有跟女儿提过,可是直觉敏锐的她似乎立刻就看了出来。
“辞掉工作了吗?”
有一晚,她将咖哩粉放入锅中的时候这么问我。记得当时我正在看职棒的夜间比赛转播。
“不是辞职。”
“难道是公司倒闭了?”
“没错。”
她很清楚男人一旦失去了工作就会跟着没了气力。
“轻松一阵子也不错呀。”
女儿的口气轻松。
“也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啊,再说,你明年就要上高中了。”
“公立的很便宜啦,我要去念公立学校,你不是还有一些存款吗?”
是有一些。只不过,那是为了让女儿念短大准备的,绝对不可以动。
“应该还有什么失业保险之类的可以领吧?”
我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女儿讲话这么没礼貌,我却丝毫没有动怒。以前的话,我一定会掀翻桌子,大骂“给我闭嘴!”可是现在却没办法这么做。反倒是开口对帮我添加咖哩的她道谢。女儿微微一笑。“如果你也能对妈妈这么说就好啦。”想必她很想这么说吧。
夜间比赛是巨人队对鲤鱼队。西本圣主投,巨人队领先三分。我出生在王子,所以是个彻头彻尾的巨人迷。老婆则喜欢鲤鱼队。因为她在冈山出生,是山根和夫的球迷。女儿是鲤鱼迷,理由很简单,就是帅哥比较多。吃着咖哩饭的我突然吓了一跳,因为随着比赛的进展,在女儿“高桥安打”“小早川全垒打”的加油声中,我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期待鲤鱼队能够逆转。
起初我以为是江川卓或是原辰德的缘故。因为我经常听朋友说,这些人年纪轻轻就兴建了豪宅,打棒球是为了偿还贷款,实在是不可原谅。可是事情并非如此。我发现原因并不是出在江川卓或是原辰德,而是我自己。因为我觉得,如果鲤鱼队获胜能够让老婆和女儿高兴,我也就开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虽然感到害怕,可是咖哩饭太好吃,竟然令我添了三次饭,还朝着说“我真高兴”的女儿笑。我觉得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可是想到好像在哪里听过“吃饱饭不可以哭”的教诲,只好拼命忍耐。
我没有接受女儿“轻松一阵子也不错呀”的建议,也没继续找工作。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去赌博或是上酒家。我每天搭电车去新宿,在西口的摩天大楼街闲逛。欣赏一下喷水池,逛书店,去公园散步,偶尔还会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以前送货的时候都没这么做,可是现在我每天早上都会仔细刮胡子,梳头发,换上女儿帮我洗干净的衬衫,也穿着好的鞋子,所以不曾被认为是流浪汉。说是好的鞋子,其实也很普通,只不过送货的时候都穿凉鞋,所以以前的三双鞋都还跟新的一样。我几乎天天都去NS大楼的书店,看一些人生咨询类的书。人生咨询的答案,几乎都是“努力就会有所回报”。需要人生咨询的人,明明大多都是努力却没有得到回报的人,我觉得这些书根本就是信口开河。当我主动跟一个经常在那家书店遇到、年纪相仿的女人搭讪的时候,我再次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到底是怎么啦?“经常在这里遇见你啊,要不要一起去喝个茶?”
我竟然随口说出这种以前觉得讲了会智齿痛的话来。
“今天不巧还有事,改天吧。”那个四十岁左右妆化得有些浓的女人这么说。
于是两天后,我们约在华盛顿饭店的咖啡馆一起喝咖啡。“你似乎很喜欢看书。”
女人这么说。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笑出来吧,可是嘴上却回答:“是啊。”
“我也勉强算是一个喜欢书的人……不好意思,请问你从事哪一行?”
“失业中。”我回答,“以前是货车司机。”“实在是看不出来。”
我开了十六年的大货车。到底看起来像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是摇笔杆的人。”
这个说法令我无言以对。
“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我觉得,你看起来就像没有固定工作,过得很随性的诗人,或者文字工作者。”
虽然我无言以对,听来却不觉得刺耳。非但如此,我反倒是心里想着早一点回去讲给女儿听而沾沾自喜。
“唔,那不是很好吗?如果真的来写点诗,不就是诗人了吗?”
女儿这么说。
“说什么傻话。”我嘴上这么回答,但事实上已经偷偷买了一本《诗的写作方法》了。可是我根本不会写诗。不过我还有其他的才能。
女儿每个月会去她妈妈那里住两三次。那一天的情形正是如此。我又在书店遇见那个女人,喝咖啡的时候,我俩决定一起去吃饭,于是她带我来到六本木一家有蜡烛、红酒,以及蜗牛的餐厅。女人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面对这些从来没吃过的美食,我装作司空见惯的模样吃着。没过多久,我便喝多了。女人便趁此机会开始勾引我。
这个人,并不是女人。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匪夷所思,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可能并不只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或许是我认识的女人太少了。可是,化了浓妆看起来像是高雅女性的这个人,胸部并没有柔软的隆起,反倒是胯下有着和我一样的东西。尽管如此,我觉得那彷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床与对方缠绵。
“我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上班?”离开房间时,他问。
“我觉得你会很受欢迎的。”
我想起曾经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那是四个月以前的事情。
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公司倒闭后有一阵子,我还会特别注意马路上跑的大货车,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情形了。我继续在西新宿的摩天大楼间闲晃。依然经常遇见那个人妖。只不过上床缠绵就那么一次。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天,我在NS大楼的书店买了魏尔伦的诗集,带着去中央公园坐在长椅上读了起来。公园里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流浪汉、散步的老人、小孩、狗以及鸽子,还有跑步的年轻人——因为公园的外围设计成了慢跑路线。我发现有个穿着短裤的年轻人每次跑步经过的时候,都会望向我这边。那家伙在第二圈和第三圈的时候也都直盯着我。终于,满身大汗的他走了过来,问道:“还记得我吗?”原来是同志酒吧的小西红柿。
“原来是你啊,真的开始练拳击了吗?”
“是啊。”
“去我介绍的那家拳馆?”
“不是,那边我已经不去了。”
“不好吗?”
“板桥稍微远了一点,我啊,住在新宿。”
“这样啊。”
“好像,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不过,店里光线太暗,而且上次到现在也一年多了。”
“唉,我辞掉工作了。”
“啊,问了不该提的事情。”
“没什么,只不过让算是晚辈的小西红柿来问这种事有些奇怪就是了。啊,叫你小西红柿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反正我还在店里工作。”
“我,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样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前一阵子,我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做了。”
“是个男的?”
小西红柿笑得挺乐。
“没错。”
“后来呢?到现在还觉得恶心?”
“没有,我,该怎么说呢……”
“觉得无所谓吗?被开发了吗?”
“不,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那次是用胯下摩擦还是口交的方式吗?”
见我点点头,小西红柿说道:“哎呀呀,我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聊这种限制级话题。”
说完,他在长椅上坐下。
“后来呢?”
“哦,就那么一次而已,可是那个人又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说我很适合当人妖。”
“我还在想这话是谁说的,就是我说的吧?”
“可是,我啊,一直是个硬汉啊,就好比之前说的,我高中的时候打过拳击。对了,小西红柿,你通过职业检定了吗?”
“嗯,目前准备迎战第六场,改打轻量级之后已经赢了三场,原本都吃败仗。”
“减重啊,可是这个时代减重既不自然又很辛苦。”
“在店里也很辛苦啊,我都只喝开水装样子。”
“耶,那样没关系吗?”
“大多是熟客嘛。”
“咦,刚才说到哪啦?”
“说到硬汉。”
“对,我虽然算不上凶狠,可也很会打架,还住过工寮,而且之前吃的也是货运这碗饭,对吧。”
“跟这些都没关系吧?”
“没有……关系吗?”
“是没有啊。”
没错,我也渐渐觉得没有关系。
“那么,我是哪一点适合当人妖的呢?”
“长相。”
我不由得想找一面镜子。不过我的确很高兴。后来小西红柿又说了很多,好比我是瓜子脸、眼睛明亮、眼皮一点也不浮肿、鼻梁挺直等等,我心想怎么没有人早一点告诉我。
来到小西红柿的公寓住处,我尝试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化妆。
“如果修了眉毛就更美了。”
“不行,女儿跟我住,这样不行。”
就在诸如此类的讨论下化完妆后,我被自己的脸吓了一大跳。
因为,真的很美。
我成了人妖。配件和衣服都放在小西红柿家或是店里的个人置物柜。我骗女儿说自己在当大楼的夜间警卫。店里七点开始营业,可是要到十一点客人才会多起来,所以我都跟女儿一起吃过晚饭才去上班,清晨三四点回家。为免身上的脂粉味被发现,总是仔细清洗之后再睡觉。因为终于可以专心念书,女儿似乎对这种规律的生活也很满意。星期六和星期天休息,也可以好好陪陪女儿。
“爸爸,果然是一开始工作就有精神了。”
“好像是啊。”
我丝毫没有罪恶感。
“可是,当夜间警卫,不会害怕吗?”
“害怕什么?”
“怕小偷啊。”
“现在全都自动化啦,都是计算机和机器在负责监视,我们只要面对屏幕就好。”
“很先进嘛,那有没有佩枪什么的呢?”
“怎么可能嘛。”
“会不会无聊?”
“同事里有个家伙很有趣,还是个拳击手。”
“年轻的?”
“十八岁。”
“介绍一下吧。”
某个星期天,我带着女儿跟小西红柿会合,一起去新宿看电影。晚上去吃中国菜。小西红柿很巧妙地配合我说话。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幸福,绝不是靠猛灌十几二十瓶提神饮料,在高速公路上狂飙,然后将薪水袋原封不动交给老婆去强求尊敬。
幸福,是要靠秘密与谎言支撑的。
当了人妖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老婆过去所说的事情了。
店里的客人全都很和善、富有,偶尔还会有名人来光顾。指名点我的客人越来越多。我没有模仿女人讲话。戴上假发化个妆,多半穿着洋装,足蹬二十六号半的高跟鞋,陪客人聊聊天,如此而已。就算说错话,也只要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就没事了。多么祥和的世界啊。
“看起来实在不像已经四十啦。”
客人大多很温柔,全都清楚惹是生非、自吹自擂、摆架子都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怎么说呢?”
“连手都很美。”
“就算是应酬话,我也很高兴。”
“再说些开货车的事情来听听吧。”
“好呀,觉得那些事情很有趣吗?”
我又说了用石块压住油门,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在东北道奔驰的事情;遇到两个菲律宾女人搭便车的事情;在下雪的名神高速公路上汽油用尽的事情等等。毕竟是一份做了十六年的工作,可以说的事情非常多。夜里有时会有银座的吧女、模特儿或者女明星上门,甚至还会赞美我比她们美。为了把眉毛修成弓形,我每天拔三根。
一个下雨的夜晚,那个男人来到店里。是某个没什么名气的大学橄榄球队队长。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是个会卖弄男子气概的家伙。
“怎么,不喝我这杯啊!”男人对小西红柿大吼。
“哎哟,不好意思,这孩子在练拳击,正在减重,所以不能喝酒啦。”穿着和服的老板出面打圆场,可是事情并没有摆平。
“人妖练拳击啊?”
男人衬衫的钮扣敞开着,金项链和胸毛纠缠在一起。他一脸不悦。他将小西红柿面前的酒杯打破,又将自己那杯水酒往小西红柿脸上泼去。我觉得他实在很可恶。我并不是觉得他对小西红柿的这种态度不可饶恕。男人八成是之前遇到了什么不如意,因此不够谦虚。如果小西红柿有那个意思,大概十秒就可以将对方打倒在地。可是小西红柿很谦虚,不会做那种事。面对他人,小西红柿是谦虚的。男人却完全不明白这一点。充满杀伐之气,自大,蛮横。是个人渣。就是这样充满错误认知的男人,将祥和的世界变成了战场。不可饶恕。
我踩着二十六号半的高跟鞋跑过去,小圆点花纹洋装的裙摆随风摇曳,然后对着那人大骂:“滚出去!”虽然我随即反省这种抗议方式太过粗暴,可是为时已晚,项链喀啦喀啦作响的男人抡起芝华士酒瓶,往我的脑袋敲下去。酒瓶破了,当然,我的脑袋也破了。
我被送到医院急诊室。人妖的模样首度在女儿面前曝光。女儿把老婆也一起带来。老婆哭了,女儿却笑了。
我在医院住了八天。照了X光片,脑部并没有异状。我惴惴不安,唯恐会被瞧不起,可是女儿在第五天来探病。“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女儿说道,将香豌豆花插在玻璃瓶里。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我啊,还以为保安公司要办化装游行呢。”
“现在住你妈那里吗?”
“没有,只有前两天住在妈妈那边,因为我还要上学啊。”
“都随你的意思决定吧。”我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什么随我的意思?”
“去跟你妈住呀。”
“为什么?”
眼泪停不下来。我像小婴儿一样抽噎,女儿用史奴比手帕帮我擦眼泪。
“我不会去的啦。”
“为什么?”
“妈妈也叫我留下,可是我不要。”
“为什么?”
“爸爸,你是同志吗?”
我摇摇头。
“虽然在那种地方上班,可是我不卖身的。”
“可是,不是同志吗?”
“如果是同志的话,怎么会有你呢。”
“搞不好是因为妈妈离家,你突然觉醒了呀。”
“我说过不是同志了嘛。”
“无所谓啦,可是,如果让朋友知道这件事我就糗了,嗯,在师长朋友面前,还是继续说你在保安公司上班好吧?”
“噢,好啊。”
女儿做了三明治带来,我俩一起吃。
“嘿,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棒球?”
“职棒吗?”
“是啊。”
“我以前看过一次。”
“也找妈妈一起去吧。”
“她会去吗?”
“如果是鲤鱼队的比赛又由山根主投的话应该会去吧。”
“你妈有没有说我什么?”
“她说实在搞不懂你。”
“你呢?”
“我?对爸爸吗?”
“是啊。”
“怎么可能会懂嘛。”
“这样也没关系吗?”
“无所谓呀。”
三明治真好吃。
结果,老婆并没有来到神宫球场。尾花高夫主投,高桥庆彦获得四坏球保送,女儿鼓掌送他上垒。高桥庆彦实在太帅了,女儿喃喃自语,一见高桥大幅离垒,立刻喊道:“跑啊!高桥!”
“嗳,爸爸。”
“什么事?”
“同志越来越多了吗?”
“我不知道。”
高桥庆彦成功盗上二垒。女儿兴奋鼓掌之余,又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如果同志变多了,我岂不是越来越难找到结婚对象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