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内真,王海 日期:2014-08-26 00:16:42
高一学生甲町源太郎捡了一条小狗。为了在学校养育这条取名为“旺达”的小狗,甲町加入了旺达帐篷兴趣小组,并和思想顽固的老师展开了大奋战。三年后,为了给旺达自由,少女知草由贵向陌生的攀岩运动发起挑战。六年之后,甲町以实习教师的身份重返母校。他们身边,总是有一条温顺的褐色狗狗相伴。
作者简介:
竹内真,1971年生于日本新泻县。在群马县高崎市长大。曾先后获得三田文学新人奖(《黑匣子》;1995年);小说现代新人奖(《神乐坂家庭》,1998年);小说昴新人奖(《粗心手枪》,1999年)。2002年~2004年在新潮手机文库上发表的《自行车少年记》(台湾汉语译本书名为《那些年,我们骑着自行车》一度引起关注,网络点击率超过45万次。其它作品还包括《咖喱生活》、《风舞樱花的路上》、《大叔武勇传》、《真夏岛之梦》、《图书馆的水脉》等。
目录:
第1章旺达帐篷与小狗旺达
第2章登山与攀岩
第3章实习与逃跑
第4章同学会与狗组员狗是我们与天堂的联结。它们不懂何为邪恶、嫉妒、不满。在美丽的黄昏。和狗儿并肩坐在河边,有如重回伊甸园。即使什么事也不做也不觉得无聊——只有幸福平和。——米兰·昆德拉因为有旺达,我的高中生活变得无比充实,这种感情真的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和旺达一起散步的学校周围,和旺达一起攀登的山,和旺达一起度过的朝朝暮暮,它们是我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珍贵记忆。——空泽高中甲町源太郎第一章旺达帐篷与小狗旺达
1
那条狗是在1989年4月6日来到空泽高中的。
当天,正值学校召开新生入学典礼。校长讲完长长的祝词,主持典礼的教导主任对着两百多名新生喊出强有力的号令——“起立!”不偏不倚,就在这时候,体院馆入口的拉门突然被人猛地打开,一个爽朗的声音接踵而至:
“对不起!我来晚了!”
当然,推开门来讲话的不可能是那条狗。迟到的是一个光头的少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少年身上。这也难怪,他不仅声音很大,连“造型”也格外引人注目:
崭新的学生服上沾满了泥土;一侧的衣肩上有一道口子,整个衣袖眼看就要脱落下来;裤子破了,露出左腿的膝盖;除了膝盖,鬓角处还有快要凝结的血痕。
当然,如果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景象倒也罢了,众人似乎也犯不着大惊小怪。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大家的视线主要聚焦在少年松开了两枚衣服纽扣的胸口。
他带着一条小狗,就塞在他学生服的胸前。
小狗娇小到能被揣在怀里,却偏偏有一张老成的脸。除了耷拉的耳朵和圆圆的小鼻头是黑色的,小狗全身的皮毛呈褐色。另外,眉头长着些黑而硬的毛发,而且,整张脸上就数这里的毛最长。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小狗的面容中透出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像是个意志坚强的家伙。
“你……”
教导主任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和扩音器传了出来。主任本想责问“你在干什么”或者“你怎么能把猫呀狗的带到学校来”。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少年胸口的小狗仰起头来。它先是骨碌着眼睛四下张望,接着便来了一声穿透性极强的高音——汪!
体育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是一阵不期而至的大笑。新生、家长以及教职员工们刹那间都笑作一团。
少年怎么会带着狗狗?身上的衣服为何破烂不堪?——此时此地,无人知晓。不过,少年和狗狗的出现着实让紧张而严肃的会场气氛在一瞬间得到了舒解。所以,大家很自然地笑了。
少年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富有强烈的戏剧性。教导主任的突然语塞的确很滑稽,而小狗狗那声狗吠更来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在这三重喜剧效果的共同作用下,相信谁都会忍俊不禁的。
稳重的大人们倒是在笑过之后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可学生们则是另一番情形。高涨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
对于叛逆的高中学生而言,扰乱大人主导的沉闷仪式本身就是件乐事,更何况这件事发生在长时间忍受校长的无聊讲话之后。
抱狗的少年有些无措地埋下了头。尽管不太明白大家为何哄笑,但他脸上还是隐约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近处的老师向他跑近的当儿,新生队列中甚至响起了掌声。这部分学生鼓掌只是因为觉得有趣,而他们的行为很快就感染了周围的人。于是,掌声迅速扩散开来。在整场入学典礼上,没有任何一次鼓掌比这次来得更有激情,更发自内心。
迟到的少年在掌声的簇拥下走向自己的班级。抱着被他从学生服中取出的小狗,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一年级二班的花名册中有少年的名字。他坐到了二班的队列里,于是,小狗理所当然地被移交给坐在他背后的班主任老师。
少年名叫甲町源太郎。入学典礼结束后他被叫去办公室,挨了一顿痛批。
对了,小狗狗此时还没有名字。后来,少年开始管它叫“旺达”。
总之,1989年的入学典礼成了小狗旺达与空泽高中之间不解之缘的开端。
2
“碰上了交通事故,这就是事情的起因。”
教师办公室里,甲町源太郎讲起了当天早晨的遭遇。
尽管今天才入高中,少年说起话来却意外地沉稳。他一本正经,冷静的表情和不疾不徐的语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上学途中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的自行车和左转而来的运输公司客货两用车撞到了一起。迎头相撞的惯性让我侧翻在地,结果就摔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站在教导主任堂本的办公桌前。堂本旁边还有他的班主任——山路老师,也站着。
源太郎给两位老师指了指学生服肩膀和膝盖上的破洞。来教师办公室前,他去过学校医务室,所以,脸上和膝头上已经贴上了大大的橡皮膏。
事故本身不大,就没有通知警察了。赖床的源太郎急于赶往学校,而且他也看得出汽车驾驶员很不愿意让公司知晓此事。于是,他与驾驶员简单地达成协定——自己外伤的治疗费和自行车修理费全由驾驶员承担,随后便迅速脱身。
“自行车被轧得彻底变了形。幸运的是我自己只是轻微的擦伤。”
说到这里,源太郎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教导主任脸上却丝毫没有满意的成分。听着源太郎悠然自得的描述,主任眉宇间清晰的皱纹愈发深刻起来。
“人没事当然最好不过。”主任压抑的语调里渗透着讥讽,“听好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为什么带着狗参加学校的入学典礼。”
“就这样,自行车给撞坏了。”源太郎毫不理会主任的讥讽,自然地回答道,“对方用汽车帮我把自行车运到附近的修理店,而我只好步行来学校。我也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才意识到——当时要是自己也搭他的顺风车就好了。”
源太郎交替着看了看正对面的教导主任和主任旁边的山路老师,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是我唯一的失误。接着,他面向两位老师深深鞠躬。
“第一天上学就迟到,非常抱歉!”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确实已称得上中规中矩的道歉。然而,对严苛的教导主任来说,此举反而成了火上浇油。
“到学校怎么走都不提前打听清楚?”主任唇角的深深皱纹显露出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说到那条狗?”
主任带刺的视线突然在中途转向源太郎的班主任。他的表情是在感叹……跟这个学生谈了半天都没取得什么进展。可在山路老师看来,主任的眼光简直就是场灾难。
你瞪我我也回答不上来啊!尽管山路是源太郎的班主任,可两人也是今天才头一次见面,而且,入学典礼结束后两人也根本没时间坐下来细谈。
再说了,典礼上还西装革履的山路老师一等仪式结束便换了一身裁判服。他原本就是体育老师,按说这身行头算得上是他的日常便装,不过,他今天心急火燎地换掉衣服却完全是因为小狗……正当典礼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的时候,小狗突然在他的膝头撒了泡尿。
狗儿很小,小到一只手就能托起来,所以,它的尿液分量并不大。然而,这尿却让周围很快弥漫起一股怪味。更糟糕的是,它尿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山路老师的长裤从膝盖到大腿都被浸湿了,不明情况的人很容易会误以为是老师自己小便失禁。
老师当然迫不及待想马上丢下小狗,然后换下脏衣服处理一番。可典礼还在进行之中,他不能擅离职守。于是,他只好继续忍受裤子被狗尿濡湿的痛苦感觉。典礼刚一结束,他便起身离席。他把引领新生到教室的任务委托给年级主任,自己则带着小狗和源太郎径直去了学校医务室。
一方面是给源太郎治疗伤口,另一方面也好把小狗暂时放在那里。换好衣服的山路老师急忙返回自己的班级主持了师生座谈会。座谈会后大家进行大扫除时,山路老师又匆忙赶来接受教导主任的约见。
此时此刻,在山路老师脑海里,学生甲町和先前那条小狗重合到了一起。无论是在教导主任面前从容以对的甲町,还是随意撒尿后马上就能香甜入睡的小狗,两者身上都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劲头。他禁不住想起了那句俗话“狗狗像主人”。
然而,少年甲町并非小狗狗的主人。
“那条小狗是我走来学校的路上遇到的。”源太郎说着开始伸手在制服衣兜里搜寻起来,“如果我今天是乘车或者一直骑自行车的话,估计就不会发现它了。况且,遇到它的时候,我刚刚死里逃生,这实在太巧了。我想,或许我们之间有着某种缘分。”
源太郎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是一张折叠的纸片。纸片是从很大的条格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有小孩子稚拙的笔迹:
一条非常可爱的弃犬……请好心人帮忙收养
这是和装着小狗狗及毛巾的木箱放在一起的信。木箱上有酿酒商的徽记,碎木板的盖子只盖了一半。信纸就紧贴在盖子上,也许是为了给狗狗遮挡风雨用的。
“一定是某个小学生拾到了这条被人遗弃的狗狗,当他将狗狗带回家以后,父母逼着他再次将狗狗扔掉,所以,小学生就哭哭啼啼地写了这封信……想到这里,我再也不忍心把它扔在那里不管。”
源太郎斩钉截铁地说道,完全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
“看来我还得提醒你,把狗狗带到入学典礼上来的主意是大错特错的!”教导主任毫不客气地说道。言下之意是你比小学生还难教。
“把狗狗什么的带到学校来是会给旁人造成不便的。你已经是一名高中学生了,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我也会好好批评他的。”
山路老师也开口了。不管是作为班主任老师,还是小狗狗随意撒尿的受害者,他都需要说点什么。堂本主任对山路老师深深地点了点头。可是,事情远没有因此而结束,主任的训导才刚刚入题。
“你的轻率行为在入学典礼上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你必须好好反省。就说现在,狗狗还被寄放在医务室吧!保健员岸田老师得为此付出很多额外劳动,以至于影响她的本职工作,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
事实上,岸田老师是一位非常爱狗的中年妇女,浑身透着母性的慈爱。一见到狗狗,老师就高兴地接了过去。不过,源太郎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时应该保持沉默。于是,他依然埋低脑袋,一言不发。
堂本主任觉得源太郎已经开始反省错误,便眯起眼睛问:“这么说,你家会收养那条狗?”
“不,不是……”源太郎脸上第一次爬上了愁云,“我家住职工宿舍,养宠物是被禁止的。”
“你瞧瞧,你瞧瞧!”主任得意万分地说,“自己都无法喂养的狗,你却把它捡回来,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源太郎无言以对……他原本认为只要把狗狗带到学校,就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可是,此刻如果照实讲出自己的想法,无疑只会延长这位主任的说教时间。
眼下只能静静忍耐,直到暴风雨过去。然而,主任似乎突然变得热情激昂起来。他大手一挥指着身后墙上的书法说:“你读一读匾额上文字!”
“嗯……好像是自主、自知、自立吧……”
研究书法的人常常把字写得奇形怪状,不好辨认。不凑巧,教导主任正好对当下年轻人不能流利阅读的现象大为不满。
“这是我校的校训。看来你还不知道吧?”
“单个的词语倒是明白意思,可这校训确实是头一次听到。”
源太郎以感动的眼神仰望着那幅书法。为了不受源太郎的牵制,教导主任假装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进入我们学校之后,就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草率地把别人丢掉的狗捡回来,就意味着要承担相关的全部责任。你是不是认真考虑过,我们对一个动物的生命所应该肩负的责任?”
“您是说……责任吗?”
“对。对自己的责任不自知的人,是无法独立自主地生存下去的。自立之路正是源于对自我的自觉自知。”
“明白!”
源太郎认真地点头行礼。不过,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和他脸上的态度截然相反。
源太郎觉得教导主任的话意在表明:对于弃犬什么的,根本不应该去理会。这位主任口口声声鼓吹对生命负责,暗地里却主张对小狗置之不理,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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