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健 日期：2021-11-25 15:06:52
自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春以来，英国人攻陷广州，继而从广州溯海北上，沿途攻陷了定海、镇海、吴淞口等几个重要的海防重镇，他们在狂笑着望着远方，长江中下游的镇江城已经近在咫尺了。偶有英国的侦察船来到镇江江面，被守军呵斥攻击，他们便匆匆放了几炮，调转船只一溜烟地跑了。不得已，镇江知府祥麟、京口副都统海龄下令全城戒严，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离镇江府衙较近的府第中，那些达官贵人怕官老爷听到声响，在歌舞宴会时撤除了锣鼓，甚至一些琴、萧、笛等也全部取消，只是让歌妓轻拍着手，轻哼着歌，婉转低唱。那样的声音无疑是柔婉的，这样反而激起了主人和客人们的兴致，他们仰头干杯后，两只手指轻托着杯脚，微闭着双眼，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一阵歌喉停顿，大家笑着点头称欢，嘴里嘟哝着赶紧上菜上酒。他们很是关注城内的情况，很少有人留意城外，那些炮火与火光似乎和他们无关，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抵挡英吉利人很可能的入侵。倒是那些游弋在长江边的鱼儿，一听到风吹草动，被惊得四处逃散，那一阵阵“咕噜”声，仿佛是它们发出来的凄凉的呼喊。
镇江城地处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接之处，自隋唐以来便是富庶之地，城里的饥民本来不多，只是这几天从泰兴、江阴、丹阳、育婴洲逃进来一千多人，没地方收容，只能分布在城内四处为家。有的人睡在房廊屋檐下，有的睡在北固山上，有的睡在西津渡口边，有的甚至睡在了象山的大树上。虽说已经进入了初夏，但是春天的凉意没有完全消除，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在风中瑟瑟发抖。大人们冻得牙齿打战，小孩们冷得号啕大哭，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瓜洲水师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忍着不再哭叫。家园危在旦夕，个人朝不保夕，从他们那惊恐和不安的眼神中能够看出，他们明天路在何方不得而知。
这天晚上，京口副都统海龄在夫人郁兰的陪伴下用了晚膳，只是喝了几口汤，没有下一粒米饭，心情实为不佳。连日来，兵丁的奏报搅得他心惊肉跳，两江总督牛鉴、江苏巡抚梁章钜又是急报一封连着一封，再加上知府祥麟指示的“力尽所能，设法想出可以解决之办法”，直扰得他头上冒火，镇江城危在旦夕，英夷倘若攻城，如何布防是摆在他心头的头等大事。他内心思索，拼命挣扎，心情忧郁，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灯笼映照下显得苍白而憔悴，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一连几夜，海龄都没有睡好觉，今天又是五更起床巡查，累了半天，下午继续巡查，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好好坐下来用个晚膳，他刚刚把最后一口汤吞进肚子里，便有兵丁进门来禀告：
“启禀副都统大人，刚才英夷又横冲直撞到了圃山一带江边，我军开炮还击，对方着实吓坏了，没有多逗留便走。我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听到没有损伤，海龄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英国人不止一次来镇江地界骚扰，看来这次也是一次寻常的视察，无须大惊小怪。这样的事，必定已经先报给了知府大人，再报到副都统府的，不过，海龄擦了擦嘴角，还是循例问了句：“知府大人知道此事么？”那兵丁道：“在禀报大人之前，已经报知府大人。巡抚梁大人也来了，大人们都在府衙内，想请大人过去商量……”
海龄听到这里，没有再说什么，立即站起身来，愁眉不展地喝过几口茶，把杯子放回茶几上，烦躁而又威严地低声说：“更衣，速去府衙吧！”P2－3马健，男，江苏扬中人。2003年毕业于南京工业大学，现任职于江苏扬中市委机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扬中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中国作家》《人民日报》《大公报》《作家报》《越南华人文学》等靠前外数百家报纸杂志发表作品1100余篇（次），共计140万字，各类散文获奖作品30余篇。出版有长篇报告文学《岛城大爱》、《岛城阳光》，散文集《山村里的守望者》，长篇小说《让我再次牵你的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