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尘舞 日期：2021-11-25 15:07:58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遗忘以前。
外婆说了，如果注定要体味阴雨缠绵或暴风骤雨，那么她一定要学会等待，学会在寂寞中寻找彼岸。
黑暗中，未来蜷缩在墙角，心底的疼痛像个无底的黑洞向四周渐渐蔓延开来，疼得她忘记怎么去呼吸。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自己赤着脚在泥泞中跳来跳去，空气中有着刺骨的寒冷，淡淡的月光照亮黑得发蓝的泥。
蜷缩着，慢慢入眠……
未来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9岁以前，9岁后的时间是好大的一片空白。
9岁前的她，吃上最爱的冰淇淋和看到妈妈的微笑是让她感觉幸福的两件事情。可是，尽管她很乖，妈妈依然很少为她买冰淇淋，也极少冲她微笑。那个名字叫“爸爸”的男人，未来真的很不喜欢他。她讨厌看到他，却又极其盼望他能来，因为只有他来，妈妈才会笑。最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了，时间久得未来已经分不清是一年还是两年。
妈妈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焦躁，她整天穿着宽大的白袍子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脚上永远染着蓝蓝的指甲油。她不再对女儿隐瞒她所有的孤独和绝望。
“未来，本来我以为有了你，自己也就有了未来，结果你的到来丝毫没有打动他的心。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他抱住襁褓中的你，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水瓶座的女孩很叛逆……”
妈妈蹲下身子对躲在书本后面的她喃喃地述说着，她突然伸手抓住未来歇斯底里地叫嚷：“他不喜欢你！他连你的星座都嫌弃，什么水瓶座的女孩叛逆……他就是不喜欢你而已！既然你不是我的未来，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啊？我为什么要带着你来到这个世上和我共同承受这样的痛苦？你不是我的未来，不是我的未来……”
“妈妈，你弄疼我了。”未来惊恐地喊道。妈妈终于松开手，她紧紧地搂住未来，流着泪道歉：“对不起，宝贝，对不起！让妈妈看看，弄伤你了吗？”
妈妈背对着光线的脸让未来眩晕，她伸出手抚摩着妈妈的头发，它们很长很美。她不解地问妈妈：“为什么爸爸要那个女人不要我们？妈妈也很美丽啊！”
妈妈轻轻地放开她，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并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问，昏暗的光线中有些轻微的颤抖。妈妈缓缓地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脸让未来不知所措，她喃喃地说：“未来，他曾经喜欢我，但后来他不喜欢我了！”
未来并不理解爸爸为什么后来不喜欢妈妈，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妈妈流泪的脸让不经人事的她很惶恐。其实对于“爸爸”这个词她并没有什么概念。爸爸对她来说，只是个让妈妈哭、让妈妈痛苦的男人而已！他以前最多是一个月来几次看望一下她们，饭桌上爸爸更多时候是沉默。有时候他们会争吵，然后他怒气冲冲地离去。未来不明白，既然每次他来都会跟妈妈争吵，让妈妈哭泣，为什么妈妈还要盼望着他回来？
这一次爸爸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时间长得让未来都忘记了他的长相。妈妈的脸在等待中变得越来越平静，但未来却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未来发烧了，她不敢告诉妈妈，她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喝水，安静地背着书包去学校，直到她的双颊烧得通红，双目发赤，妈妈才发现她的异状。妈妈吓坏了，抱着她往医院跑，披头散发的妈妈哭得鼻涕都流到她的脸上，嘴里不停念叨：“未来，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妈妈只有你，妈妈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她乖乖地替妈妈擦去鼻涕眼泪，虚弱地安慰她：“妈妈，我吃点药就会好的！”未来没有骗妈妈，她真的只吃了一点药就立刻好起来。她得让妈妈高兴，她不能让妈妈担心。她竭尽一切来讨妈妈的欢心，她努力地考满分，放学回家帮妈妈做家务。她很乖，真的很乖，可是妈妈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令她心碎。
晚上，妈妈拥着她睡，她缓缓的声调把人鱼公主的故事演绎得凄惨迷惘。窗外的月光洒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未来突然感觉到心底遗落了什么，仿佛要失去什么，却又无力去阻止。
“妈妈，如果我是人鱼公主的话，我会离开王子的！”未来仰起小脸，口气很坚定。
“不行啊，公主已经离不开王子了，离开的话她会死的！”妈妈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淡淡地微笑。
“可是不离开的话，也会变成泡沫。”P7-9张尘舞，原名张静，中国作冢协会会员，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22届青年作家不错研讨班学员。出版《流年错》《因为痛，所以叫婚姻》等7部长篇小说，获得安徽文学奖，在《山花》小说月报原创版》《清明》《文艺报》《广州文艺》等刊物杂志上发表中篇小说、散文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