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邱布银 日期：2021-12-26 03:50:53
一
眼前分明像座山，又似一堵墙，目不及顶，也望不到边，黑黝黝地矗立着，又似乎正朝着他的身体渐渐倾倒而来。情急之下，他本能地张开双臂，踢腾着双腿，那架势像是游泳，却神奇般地飞将起来。
就这样，他拼尽了全力向上再向上地那么挣扎着、飞翔着，试图摆脱掉这突如其来的险境。
终于冲出了山顶，他长吁一口气。然而，放眼望去，并不曾见到他渴望着的明媚的阳光，更没有泛着银光的河流和那葱绿的树木花草，满眼全是密密麻麻酷似刀尖般的黑色山头，齐刷刷地剑指向他，仿佛稍有松懈，定将被碎尸万段。这阵势，他在电影里多少是曾见到过的，跟古代士兵列阵出征前，个个长矛在握的场面何其相似！不过，银幕里这时往往会飞出一位武艺超强的黑衣大侠，矛尖之上呼啸而过，一根汗毛断然也不会伤及。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也有如此超人的魔力啊！因为他明显地意识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双腿剧痛难忍，丝毫动弹不得，身体快要像落叶一般旋转着向下飘落，即刻就会被山尖穿透胸膛。
他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从噩梦中醒来，高大山疹出一身冷汗，惊魂未定的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方才梦中的情景依稀在眼前浮现，他甚至连自己现在是梦是醒都分辨不清，只有无边的恐惧包裹着他。他想喊叫，想把梦中的情景说与人听，那样或许能够得到些许安慰，哪怕身边有个人，给他壮壮胆也行，也好让他尽快从方才那场噩梦中解脱出来。不然的话，他还会和以往一样，刚梦见恶人追赶，或是遭人欺负，惊醒过后，一旦闭上双眼，噩梦会继续连贯性地进行下去。那将是多么的可怕啊！
可是现在，这问屋的土炕上只睡着自己一人。
自打双腿长满恶疮后，白天活动一天，夜晚疼痛就会加剧，躺下来便与死人无异，要想翻个身换个睡姿都得咬紧牙关，费好大的劲。以前他是和兄弟睡在一起的，有个照应。后来病情加重，经不起一点哪怕是轻微的摩擦和触碰。有几次，弟弟也不知怎么就触碰到他身上的烂处，疼得差点要了他的命。娘是听见他失声叫唤跑过来的，她轻轻揭开他身上的被褥，只见他蜷缩成一团，面部因为痛苦已经扭曲得变了原形。娘心如刀绞，当下痛骂弟弟高大水，说：“咋没睡死个你！”伸手就给了大水一巴掌。大水虽有一肚子委屈，却自知理亏，起身下炕。自此，高大山就只能一人睡了。
一个人的夜晚，伴随高大山的除了腿上带来的一阵阵疼痛，便是四周无边的黑色的夜了。
好在隔壁屋子住着爹和娘，不时有均匀而轻微的鼾声传来，这声音多少会让他感到既温暖又踏实。
尽管高大山还只是一个九岁大小的孩子，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地睡过，而且还要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尤其在死寂而又漫长的夜里，他该是多么的无助，又是多么的悲凉。然而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因为恐惧和无眠，去打搅熟睡中的爹娘————他们干了一天的重活，容他们一个片刻的喘息吧！
今天是星期天，高大山不用早起上学。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天明时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眼屎把上下眼皮粘在一起，他蘸口唾沫揉搓了半天，才勉强掰开一条缝隙，然后一颠一跛地向门外的道场走去。
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在场边觅食，叽喳不休。爹和娘就在门前坡地薅草，锄头划过石子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这声音，让高大山很自然地联想起贫瘠土地上耕牛的粗喘声和老农的叹息声。
高大山循声走到爹娘跟前，见邻居宋婶坐在地上。正和娘说些家长里短。爹一直闷着声，头也不抬，吊着个脸，一下又一下重复着简单而机械的动作。娘是歇歇停停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宋婶的话。
宋婶家说是邻居，却隔着一座小山。寨子洼村满共也不过二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都居住在河川里。原先半山腰上还住过几户姓贾的，后来听说在河南挖金矿挣了钱，也在川道里新盖了房子。现在石头寨子底下就只住了他们两家，一家姓宋的，一家姓高的。两家都是当地老户，土地改革时期就落脚在此。父辈手上交情颇深，一个住山的这边，一个住山的那边，中间由一条砭路两头连着，两厢照应，日子都不富裕，你穷我比你更穷，穷日子过起来很简单，吃饱为原则，多余的压根儿犯不着去想，想了也白想。P1-3
山里少年寒窗苦读跃龙门的故事已经很多了，这部小说的出色之处在于城市上空耀眼的霓虹只具备召唤的力量，无法使主人公扎下根。当主人公在城里混出一番天地之时，也是霓虹消失之时，而另一道霓虹在故乡的群山冉冉升起。这才是心灵的呼唤，也是这部小说的特色之一。
————陕西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红柯
《远方的霓虹》将中国农村的伟大变革投射在两个命运起伏变幻的年轻人身上，让我们看到了生命活力对前途和命运的突围所开辟的一条没有血的血路，令人感慨。这样的长篇考验着作者的叙事功力，他做得很好。
————著名作家李春平
作家邱布银勤奋习文、笔耕不辍，新近推出长篇小说《远方的霓虹》。这是一部广接地气的作品，他以生活的积累和思想者的视角，通过主人公从农村到城市．再从城市回到农村的人生奋斗史，深刻刻画出了“梦想是人类进步的不竭动力，梦想是人类希望的永远所在”。小说立意高远、构思巧妙、语言质朴、叙事细腻，有一种家园的感觉，不失为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佳作。
————资深媒体人、影视制片人李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