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斌 日期:2021-12-26 04:26:54
我的青春我做主
爷爷的名字叫耀祖,但他既没有光宗更没有耀祖。
爷爷生不逢时,出生那年正是辛亥年,连年的战乱,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下深深的烙印。
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辈就是佃农,直到爷爷的爸爸也没有遗弃祖辈的事业,他们挖了数十辈地都没偷偷挖出金娃娃,不能发达的佃农们每天重复的工作就是“拼命劳动————挨鞭子————拼命劳动”。
直到20世纪30年代初,一支头戴八角帽红五星的队伍入川,才给备受苦难煎熬的贫苦大众带来了希望,有志青年纷纷参军,爷爷也赶了个潮,参了军。
那年那月他参加过大小数十场战斗,但后来当了逃兵。当每次有人问起他这件不光彩的事时,爷爷就会说上一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话:“我的青春我做主。”
从我记事开始就知道,村里人总是夸爷爷是好人。
爷爷总是对我说,我们家穷,正是大家的帮助才渡过了一个个的难关,现在帮助别人,既是报恩也是行善。
所以,只要村里谁家有困难,爷爷总会伸出援助之手。
加之当过兵的爷爷的“国防身体”一向硬朗,七十多岁了还能挑水担粪、下水插秧打谷,其干劲不比年轻人低。
记得有一年,正是收水高峰期,村里人家家忙得不可开交,要知道我们村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下雨不把水接到田里就可能插不上秧,插不上秧就会全年闹饥荒。
隔壁张大爷无儿无女,虽然张大爷把水关进了田,田也耕了,但必须扯田坎(给田埂上保土以防止田漏水)才算把水真正收到田里,否则田里的水会漏掉,到头来就是白忙一场。
爷爷见了便主动帮忙。
张大爷比爷爷小几岁,就让爷爷站在田埂上拉,自己下水捞土。
由于那块水田在悬崖边上,两位老人才拉了半圈田埂,就听“啪”的一声,扯土板的绳子断了,爷爷不见了。
等张大爷反应过来,知道爷爷滚下了近十丈高的悬崖,张大爷吓傻了,直呼:“我的老哥哥!好哥哥!”
在张大爷的哭声和呼救声中,村民们陆续赶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爷爷,发现爷爷除了脸上和手上划了几道痕迹外,居然安然无恙。
原来,爷爷摔下的悬崖虽四周都是石头,但偏偏他就摔在一丛刺中。那丛刺救了爷爷的命。爷爷还风趣地说:“谁说只栽花不栽刺,其实栽刺也很好。”
后来,爷爷在屋前屋后不仅栽了很多花,还栽了更多刺,特别是救过爷爷命的那种刺,至今仍在老家生长得特茂盛。
爷爷大难不死,村里人都说是好人有好报,爷爷也相信了这一说法,他决定还要为村民们做些好事。
那时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虽然村民们家中都很穷,但家家都有养狗的习惯,狗屎遍地都是,再加上养畜,牛羊粪便随地乱摆,无人问津,只是都说太臭,特别是一到夏天,其臭遍野。
不知是哪年哪月开始,爷爷决定捡拾粪便,自此,村里随处可见一个捡狗屎的老人。
爷爷在自家的自留地挖一个化粪池,每天把拾到的狗屎倒在池子里,用这些粪便做种菜的肥料。
有人问爷爷:“老人家,您家日子好过,儿子又在工作,您该在家中享清福了,为什么要捡狗屎,不怕给您儿子丢脸吗?”
爷爷依然是那句与年龄不相宜的老话:“我的青春我做主。”
爷爷没有理会别人怎么说,只顾做他认定的事,数年来被爷爷从大路上、小路上、田埂上、山坡上拾到的粪便垒成了一山又一山,垒了一池又一池。
说来奇怪,爷爷用这些臭粪便种的菜不但不臭,相反吃起来还特别香,村里人都吃过爷爷送的菜。
爷爷“逃兵”之谜,是在爷爷的追悼会上,民政部门把那个象征老红军的本本迟到地发给爷爷时才揭晓。原来,不懂政治的爷爷是在张国焘另立中央时离开部队的。
临时工问题
这几天,我出差到了A市,公事办妥,便给在A市工作的同学打电话。
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同学在单位混得还不错————做了单位的财务主管。我这次的一切开销都包在了他的身上,而且让我彻头彻尾地领略了他的风光:吃的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住的是豪华宾馆,还有香车美女相陪。
酒足饭饱后,他就带我走马观花地领略A市的风光,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跟着同学走,除了赞叹没有别的语言。同学顺便把我带到他的办公楼。
在那里,我看到了与现代城市不相协调的一幕:两位衣衫破烂、年过花甲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那里掏下水道。那一刻,我心里不觉一酸,想到了年老的母亲在乡下掏粪的情景。
同学看到我为难的表情,忙对我说:“这两位是我们请的临时工。”
“临时工?你们请这么老的临时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这还是我们领导一年前在外地出差时,看到他们在路边乞讨,动了恻隐之心,捡回来的。”同学说这话时,好像做了件大善事似的,显得很自豪。
“当时我还挺纳闷,我提醒领导,要行善事,给他们点钱不就解决了吗?可领导说给钱不是扶助他们的好方法,单位不是缺临时工吗?我把他们带回来,给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永远脱贫!”同学突然变得很神秘,“告诉你吧,领导就是看到他们有一个大优点:不识字。”
“不识字,还算优点?”我不理解同学的话,“那你们给他们发工资签字怎么办?”
“只是盖章摁手印呗!”
“哦!”我似乎理解,可还是不能完全明白。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