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永革改编 日期：2021-12-26 05:02:49
北平城里，这是城南，穷人聚居的地方。黄沙遍地，一望无际的黄色，一堆一堆的小房子趴在那里，泛着土黄色，大街上，行人来往，行色匆匆，连身上的棉袄、棉裤也是落满了灰尘。这情景，让人觉得这日子是土一样的日子，不景气。
大街上，一对母女在慢慢走着，母亲十四多岁，脸上布满了愁云，脚步疲乏，看来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她是从河北农村来的佟李氏。佟李氏刚刚死了当家的，满心满腹的辛酸挂在脸上，似乎还有没擦干的泪痕，若不是在老家实在生活不下去，她哪里会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啊。虽说这里有个亲戚，可是多年不往来了，人家看得上自己这个穷亲戚吗？唉，佟李氏不时发着叹息声，沾满乡间泥土的一双鞋上按照乡下老家的风俗挂着孝，她脚步疲乏，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心中充满着不安。
走在佟李氏身边的小姑娘有十几岁，手中挎着一个篮子，从老家出来，带了一点东西，不多，一贫如洗的家中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的，篮子也不重。姑娘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充满了对城市的新鲜感，她的一双眼睛仿佛不够用了，脑袋摆来摆去，眼睛东张西望，和她母亲一样，她也戴着重孝，身上的棉衣落满了灰尘，一眼看出远道而来。周围的一切对于这个河北农村的小姑娘来说，太新鲜了，太有意思了，太有吸引力了，刚刚丧父的悲痛仿佛随着走进北平就消失了。大街边上店铺林立，没有什么高档店铺，都是穷人的买卖，卖的东西不过是些酱油醋，针头线脑类的小本买卖的东西，门口摆着些用来招揽顾客的物品，彩色的风车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好听的声音。小姑娘欢喜极了，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般光景，在农村老家，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啊。她忘记了自己和娘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忘记了漂泊的无奈，甚至昨天晚上还在发愁的无着落的生活，现在一下全都没有了，新鲜的感觉带来的欢乐，她心中只有欢乐，这种欢乐毫不掩饰地全部挂在了脸上，这个姑娘就是大香，一个土里土气，却是小葱一样水嫩的姑娘。
大香的母亲佟李氏，是个苦命女人。家里非常穷，日子就像门口的苦水井。喝着苦井水，吃了上顿没下顿，与女儿大香相依为命。大香的父亲虽然穷，但是乡下人传宗接代的观念确实十分牢固，婚后一心想要儿子。大香的姐姐生下来没哭一声，就把她溺死在尿盆里了。这还没完，母亲又给父亲生了一个女儿，这应孩是大香的二姐。父亲同样没让她二姐生下来哭一声，就用同样的办法溺死了！这让大香的母亲无比悲伤，也让大香的父亲特别沮丧。他常常仰天长叹，老天爷啊，你真的让我绝后了吗？说着，干涸的脸上有两道泪水流淌下来。一个邻居劝他去庙里拜一拜，他去了。庙里居士告诉他，你这人太心急了，你想呀，老天爷给你的女儿你咋能不要？没有女儿，下边的儿子怎么能来呢？回去吧，下来如果还是个女儿，就要顺应天意，好好养起来，你就一定能得到儿子的。居士都是善良之辈，自然不愿意杀生，也不希望大香父亲再虐杀无辜的小生命。大香的父亲居然相信了，老实忠厚的农民除了相信老天爷，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大香生下后，父亲虽然老大不高兴，但是他记住了庙里居士的话，顺应天意养了下来。大香也就慢慢地长大了。
大香父亲是个长工，是个老实厚道的庄稼汉，只知道下苦力劳作的庄稼把势。给地主做地里的活，又做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儿是沉重的，要赶牲口拉犁翻地、耕地，还要赶牲口拉土送粪，做罢没头没尾的庄稼活，还要给地主家扫院子搂柴，从村头井里打水。井水位在二十丈以下，从井下打一桶水上来，没有两个人做不到，她父亲一个人就完成了。他黑汗黄汗没让一家人饿肚子。
父亲没有想到的是，没等到他的儿子出生，他自己就病了。先是白天黑夜地咳嗽，到后来，人也瘦成了一把干柴，不要说下地劳作，就是走到院子里也要走半天，咳嗽得实在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靠大香的母亲要饭维持生活。这种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在瘦得不能再瘦的时候，老天爷把他招走了，至死，他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他十分的不甘心，是睁着眼睛走的。他病死后，全家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丈夫病逝，佟李氏依然是靠要饭维持生活，养活着不懂事的大香。她为了多要点饭，经常出去要饭要到深夜。
这一天又是如此，大香在家里等着，在漆黑一团的茅草屋里，从窗格上和开着的屋门口，可以看到渐渐泻满院子的淡而枯黄的月色。明明是等着心焦，但大香从不说一句焦急的话。一个人在家里，大香就想一些感觉幸福的事情，这样，她就忘记了孤独和寒冷，时间也不显得那么漫长了。大香最愿意想小时候和娘一起偷红薯的事情，那也是大香觉得小时候最有趣的事了。和母亲一起，也不管哪家种的，顺路就刨，掏出来的红薯才鸡蛋大，小的像扣子，吃不上嘴就扔了。拣着大的烧，架一堆干树枝子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有了香气，也顾不得烫嘴，半生半熟地啃，真叫好吃。大香想着想着，幸福地进入了梦乡。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