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瞬间 日期:2022-12-31 06:31:58
他,是千机门的门主,一心拯救苍生,精于权谋算计,擅长奇法异术,奈何身中剧毒,破案之中历险重重。没有断不了的案,没有解不了的谜,一切阴谋诡计,都逃不出他敏锐的眼睛……望断水云千里,横空一抹晴岚。终不似,心中那轮皎洁的冷月。
一 鼠神庙(一)
阳春三月,桃花芳菲,蔷薇蔓,木笔已书空,棣萼韡韡,一回眸,却见杨入大水为萍。看那海棠睡,绣球落,直教羡煞旁人的眼。阴沉多蔽的天空难得放晴,细微的浮尘纷飞在光照下的半空中,一抹金黄色将街市裹得遍地生辉,依稀间,一阵达达的马蹄声渐近。
绕开人群密集的街道,小路曲折狭窄,带着雨后的积水,在一辆普通得几乎察觉不到存在感的马车经过下溅起点点的水花。
眼看快到城门口,守城的侍卫长枪一挥,挡住了去路。奔驰的骏马猛地止步,发出一阵嘶鸣,车子也随之晃了晃。
马夫衣着朴素,戴了一顶半新不旧的斗笠,由始至终低着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局面。
须臾,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马车帘内伸出,玉骨奇秀,绝美无暇,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只是白得快接近透明。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未敞开的折扇,模糊辨出扇骨是最稀罕的黑紫檀木料制成,刻着几个小纂,垂下红色的流苏,碧玉吊坠修饰,显得简单又古雅。
然而,那侍卫的目光一触到扇子,登时脸色一变,普天之下,大燕江山,能拥有这柄折扇行走天下不受羁绊的人只有一个,而且是连皇帝陛下亲自在场,也不得不给其三分面子的公子。别说出一个城门,就算要随意出入宫城也不难。
想到这,侍卫赶紧叩拜道:“参见舜公子。”
无人应答,那只手却是轻晃了下,不疾不徐地收回帘子内,随之而响的是马夫一甩皮鞭,吆喝着,骏马继续赶路,烟尘四起,飞驰的青篷马车很快又消失在平静的光照里。
马车上了小道,一路向北,直到一家简居小户大院前,才在门口停了下来。那马夫在上头纹丝不动,车帘渐渐被一只娇嫩柔滑的小手掀开,而后走下一个绿衣绿裳的女子,梳一朝云近香髻,暗香淡淡,静静矮身朝着随后而出的黑衣男子一礼。
那黑衣男子面貌俊美却有一丝病态的苍白,不苟言笑,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那绿衣女子应是他的丫鬟,对其毕恭毕敬,连端坐在马上的驾车夫,亦回眸以示尊敬。
看门的是一个花白胡子老汉,见门首有客至,两条腿登时一直,屁股从板凳上起来,垂眉道:“尊驾有何事?”
黑衣男子仪态从容,倒是旁边的丫鬟先行递上帖子,率先开口,道:“你家老爷邀请我家公子给人看病,还不让我们进去。”声音略显娇蛮任性,颇有小女孩子的心性。
黑衣男子并不多管束,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瞟了一眼守门的老汉,又打量其身后的大门。
老汉目光一触即请帖上的字,瞳孔登时一缩,抬眼看黑衣男子锐利清冷的眼神,更是恭谨了百倍,弯腰拱手道:“公子里边请。”
黑衣男子丝毫不还礼,广袖一拂,不客气地跟随在老汉身后,那丫鬟亦步亦趋地伴在身侧,唯有一路驾车的马夫仍纹丝不动地坐在马鞍上,瞄了一眼门匾上的字号,低下头。
拐过几个回廊,绕了亭台楼阁,老汉将黑衣男子和绿衣丫鬟带进了一间房,咳声道:“老爷。”
门帘一声响,听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迎面走来一个浓眉长须的中年男子,看了来人两眼,问老汉:“这两位客人是……”
老汉低眉将请帖奉上,那老爷打开一看,目光一顿,袖了请帖,吩咐老汉可以出去守门了,自己则朗声道:“香儿,奉两盏上好的龙井茶。”
帘外一声答应,老爷这才神色不变地对着黑衣男子作揖,说道:“贵客便是千机门门主舜公子吧?”
舜公子当即回礼,道:“正是,阁下是温言温老爷?”
温老爷含笑请人坐下,待舜公子落座了,自己也在一旁的黄花梨椅子上陪同,说:“不错。说来惭愧,小女前月头上忽长一红疣,请了不知多少名医大夫都无济于事,眼下被整得形体消瘦,卧床不起,无奈之下,温某偶然听得千机门门主以救济苍生闻名,且医术举世无双,妙手回春,是以唐突下帖请舜公子纡尊降贵至寒舍一趟,万望公子诊治小女疾病,温某全家感激不尽。”
门帘轻轻一开,出来一个端茶的小丫鬟,抿着微笑,一手一茶,放到两位客人面前的桌上,又将多的给了温老爷。绿衣丫鬟本就侍立站在舜公子身侧,至于茶盏,更是不会动。
舜公子手指执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垂睫道:“在下学医不足三年,尚且不精,举世无双和妙手回春二词实是不敢当。至于令爱病情,在下须得亲自见了才可分晓。”
“那是,那是,”寻常的大夫看病尚要诊脉,望闻问切,才能对症下药,舜公子毕竟也是人,不可能光听一面之词就凭空捏断小姐的病情,温老爷迅速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请。”
舜公子款款起身,走了半步,转头对绿衣丫鬟道:“木华,匣子带了吗?”
“回公子,木华一直贴身带着。”那丫鬟应道。
舜公子轻“嗯”了一声,随着温老爷到内室。
只见屋内陈设简洁,布置整齐,弥漫了一丝浅淡的香味,檀香木架子床薄纱轻拢,钩子挂了一串晶莹的流苏,临窗处摆着一张花梨木的梳妆台,放了不少脂粉盒子。
舜公子环视了一圈,说:“屋内有病人,此香味虽淡,却还不是利于养病的。”
温老爷听了,赶忙呵斥一旁的香儿:“还不快把香撤了去!”
那香儿答应着,慌手慌脚地把香炉抬出去。
温老爷又赔笑着,指着床帐说:“舜公子,这便是缠病三月的小女了。”
舜公子一颔首,说:“诊脉。”
温老爷便叫伺候在床边的丫鬟:“小廖,快给舜公子安排诊脉。”
“是。”小廖娴熟地在床边安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打开帐子一角,轻声说:“小姐,又有人来把脉了。”
那帐内飘出幽幽的一声,绵软无力:“嗯。”
若非知晓是一位得病之人,还真要以为是一个睡意正浓,困倦慵懒的女子的浅吟了。
帐子里露出一截惨败的手臂,几乎可见皮包骨,在帕子上,显得没有几分力气。小廖又盖了层帕子,站立在一边,这才道:“舜公子可以诊脉了。”
舜公子缓缓走了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搭着脉,脸上仍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平静幽深,如寒潭里深不可测的水。换了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他站了起身,温老爷忙过来问道:“舜公子看小女的症状,是如何?”
舜公子沉吟道:“光把脉,我略微得知了一些,令爱可是初时并无异样,不过前月至今头上多个疙瘩,不痛不痒,搔挠之时会红艳非常,不碰即凝多层白痂,感之闷堵,偶尔发痒?”
温老爷连连点头,说:“正是,正是,分毫不差。”
舜公子又道:“老爷起初并未发觉,但发现时,此物已壮大,一月有余,还多了半个出来。”
“舜公子,您可真是活神仙啊!真被您说中了。”温老爷喜道。
舜公子面无表情道:“想来温老爷之前请的大夫,无非开些艾草敷养,冰块填冻的方子吧?”
温老爷激动道:“正是,正是,舜公子可有高策?”他曾经为治这疣请了许多大夫名义,为此花了不少金钱,但小姐的病状非但没有好转,身体还越来越瘦了。为人父母,当然希望儿女健健康康成长,不受病痛的折磨。因此,温老爷对此几乎操碎了心,而今见舜公子一下就道出前些医人的方子,想必在技术上应该更胜一筹吧。
舜公子转头说:“我要亲眼看了才能判断。”
温老爷忙道:“小廖,打开帐子,让舜公子瞧瞧。”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不适合抛头露面,但此时为治病实属无奈,且早在之前让大夫望闻之时,小姐就露了几次,这回舜公子要看,自然阻不得。
小廖对着账内说了几声,听得里面略显懒洋洋的回复,才掀开一些空间。舜公子举目望去,但见一个苍白虚弱的乌云散发女子,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锦被,尖细的瓜子脸,眉毛紧蹙,双目眯成一条缝,似欲睁难睁。舜公子的视线上移,伸出手拨开她发间,寻出那颗一颗米粒大小的疣,旁边紧挨着一个半颗米粒的。
舜公子眯了眯眼,心里已有计较。
温老爷见他光顾着瞧自家闺女,还伸手“摸”她头发,没问什么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之类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虽然他知晓凭舜公子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会在意一个萍水相逢的病人,可他毕竟爱女心切,难免会多想,正所谓关心则乱,他见舜公子半个身子前倾挤进账内,略带不安道:“舜公子,您看我家小女头上这东西……”
舜公子已经探了出来,叫小廖莫要放下床帐,转身对一旁沉默多时的木华说:“木华,用匣子。”
木华不多问,径自走了上去,温老爷果断让开道,眼睁睁看着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古典沉香匣子,空气中飘荡了一抹淡淡的沉香味。
匣子被按动机关打开,一只浑身碧绿的蜥蜴爬了出来。
温老爷瞳仁紧锁,小廖也一时未料到,乍见之下,惶然地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