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笛儿 日期:2022-12-31 09:16:22
六年前,因为恋人边城毕业时的移情别恋,叶枫放弃了进央视的机会,远赴异国就读金融。时间是味良药,似乎能抹平一切伤痛。六年后,叶枫回到北京成为城市电台情感节目的主持人,得知边城父亲当年因犯罪与情妇逃往国外,王子沦为青蛙,他如今是某上市公司总经理。所谓离开,只是为了不连累叶枫而已。误会一经解除,有情人似乎应终成眷属。只是叶枫的身边这时已出现了身为新闻主播的同学夏奕阳。其实在六年前叶枫伤心欲绝的那一周时间里,夏奕阳就已守候在叶枫的身边。叶枫一直在想,当年她出国,到底是因为恨边城还是害怕夏奕阳如荼的爱?
你是我最美的相遇1·楔子 错觉
每次直播前,夏奕阳都习惯单独呆一会。
当他走到走廊尽头,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发现天已经黑了,外面飘着绵绵的冷雨。爱丁堡的二月和北京一样寒冷,但白天很短,现在只是下午四点多。
他看了会雨,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感觉到一股潮湿的阴冷穿过玻璃窗扑面而来。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是爱丁堡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这里离国际会议中心很近,电视台在这里租了几个房间以便世界气候大会的直播所用。酒店设施豪华不失典雅,室内的温度有如置身阳光明媚的五月。
不知怎么的,最近产生错觉的时候很多。看书时、开车时、走路时,他都会突地听到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脑中立马浮现出一张面容,嘴角向上翘起,唇边两粒黄豆大的小酒窝昂然呈现,眼弯成两道半月,头微微歪着,娇柔地笑着。他四下张望,最后总是淡淡地苦笑。
“奕阳,”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下,他回过头,是导播江一树,也是他的好朋友。“Dylan博士到了?”他问道。
Dylan博士是《世界地理》的编辑,写过多篇关于气候变化方面的论文,在国际上影响很大,直播组动用了许多人脉才请到他来做今天的访谈。
江一树摇摇头,“刚和他助手通过电话,已在来的路上。奕阳,我和你说件别的事。”他咂咂嘴,眉头蹙着,似乎欲言又止。
夏奕阳身上有一种特别笃定的沉稳气质,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这是一个优秀的新闻主播所必须的,但他不确定在听完他所说的事后,夏奕阳清俊的脸上还能保持这份恬然。
“什么事?”夏奕阳微笑着问,没有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江一树踌躇了下,从上衣口袋里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在爱丁堡。”
谁?夏奕阳的疑问没演变成语言,突地象有一道闪电掠过长空,大脑在一眨间空白之后,心没有规则地狂跳不已。
他松松脖间的领带,艰难地眨了下眼,“不可能,她在新西兰。”
这个消息还是四年前的同学聚会中,她最好的朋友艾俐向其他人抱怨时他听到的。别人向艾俐问起她怎么没来?艾俐象个怨妇似的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朋友呀,去了新西兰也不吱一声,就在QQ上遇到过一回,打了声招呼,然后头像就灰了。其他人说道:干吗去新西兰苦修,依她的条件,进省台没问题的。艾俐撇撇嘴:人家要求高呗,她的梦想是进央视。众人哗地一下齐刷刷看向他,那时,他刚进央视,任新闻频道的外景记者。
江一树挑了挑眉,“去年从新西兰过来的,在旅行社做导游,小娄春节期间带了个太太团来爱丁堡,就是她接待的。”
小娄是江一树的妻子,是北京环球旅行社的客服部经理,负责欧美这条线。
“导游?”夏奕阳的心里有什么地方轰地一下崩塌了。
她的脸是圆嘟嘟的,她自我解嘲说象十五的满月,上了电视,估计能占半个屏幕,这样的主播哪家电视台敢要?然后她又自信满满地说,她机灵而又聪慧,可以做一个象肥肥样优秀的脱口秀主持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她刚满十七岁,挤在播音主持系一群大学新新人中,象个看热闹的孩子。
江一树耸耸肩,“我听了也是吃了一惊。这是她的地址。”
他把纸条塞进夏奕阳的掌心里,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颤了一颤,他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夏奕阳抬起头,就这一会,脸上已平静如水,“当然,我很好。”
电梯口,一行人鱼贯地向摄影棚走来,江一树说道:“哦,Dylan先生来了,我们过去吧!柯安怡这是第一次上直播,你要带着她点。”
夏奕阳点点头,迎上前去和Dylan先生握了握手,熟稔地用英文与他交流着直播时会提到的话题。Dylan先生是电视常客,非常熟悉这些套路,轻松地冲夏奕阳做了个OK的手势。
夏奕阳微笑颌首,一扭头看到站在摄影棚外的柯安怡,她抓着新闻提纲的手不住地在哆嗦。他淡淡一笑,“小柯,你只要按照提纲进行,节目中碰到串词、连线、互动这些,都由我来。”柯安怡是去年年底进的国际频道,毕业于英国利物浦大学,外形靓丽,专业过硬,家境又好,很受台里器重。与她同时进来的,现在不是做编导,就是跑外景,而她一开始就上了播音台。
“我怕我紧张时会念错词,这里面有许多专业术语。”柯安怡精致的妆容下,一张俏脸僵僵的,笑都不会笑。
“今天的话题本身凝重而又沉闷,说错了,正好调节气氛。放心吧,有我呢!”
柯安怡深呼吸,羞涩地瞄了下夏奕阳,“夏主播的英语怎么会说得这样娴熟?我这个在英国呆了四年的人都自愧不如。”
夏奕阳笑了笑,“我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泡了三年,那里外国人多,语言环境比较好。”
柯安怡瞪大美目,“哦,那你酒量一定很不错喽!”
“我在那里打工,并不是去喝酒。我的酒量很一般。”
柯安怡怔住,夏奕阳三十出头,就成为国院频道的一线主播,她自然以为他和她一样家境非常不错。
这个社会重实力,但想在年轻时创下一番成就,某些时候需要强大的背景支持。
“两位准备好了吗?”助导走过来帮两人别好无线耳麦。
夏奕阳点点头,与柯安怡一同走向摄影棚。江一树等三人坐好,又看了看灯光,高声说道:“那就来了,各机准备,五、四、三、二。。。。。。”
“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爱丁堡的直播间,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著名的气象学者Dylan博士,他将与我们一同探讨在全球气候发生变化时,各国应该有哪些预防措施。。。。。。”夏奕阳清朗沉稳的嗓音在棚内响起,江一树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助导轻轻碰了下他的肩,他抬眉。
他询问地看向助导,助导在纸上写道:“夏主播的右手一直攥着,很奇怪。”
江一树看过去,夏奕阳一边与蒂温轻快地聊着,一边将记者们写给主播的引言稿排顺,搁在稿纸上的右手攥得紧紧的,看上去是有些别扭。
他叹了口气,她对奕阳的影响真是不小呀,一个地址都当珍宝似的。
柯安怡有点僵硬,但聊着聊着,她放松了下来,语速欢快而又活跃。这个访谈本来是夏奕阳一个人主持的,为了给她锻炼的机会,也为让节目增添些亮点,这才让她一同参预。
对她的表现,江一树算是满意。
直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个小时的访谈很快结束,夏奕阳面对镜头温和地笑道:“本次访谈就到这里,感谢Dylan先生能来我们直播间。。。。。。”
四周掌声响起,江一树过去引领Dylan先生走出摄影棚。夏奕阳摘下耳麦,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把领带松开,又系上,系上又松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慌乱了,就连当初考播音学院面试时都没有过。
他到底在慌乱什么呢?他自嘲地倾倾嘴角,还是把领带系上了。
出来时,柯安怡站在外面,还没卸妆,好象是特意在等他。
“今天表现很好。”他冲她鼓励地一笑。
“幸好有你,你一说话,我就不那么紧张了。谢谢你,夏主播。”柯安怡真挚地说。
“都是同事,叫我夏奕阳好了!”他折身进更衣室拿出大衣。
“夏。。。。。。夏奕阳,”柯安怡追上来,“我知道爱丁堡有一家很不错的意大利餐厅,我们过去品尝一下吧!”
夏奕阳停下脚,“我还有点事,你找其他同事一同过去。”
说完,他匆匆往外走去。
柯安怡窘在原地,两手不自然地慢慢耷拉了下来。
雨还在下,密密的,极其湿冷,透过浓浓的暮色,看不清对面的街道。夏奕阳上了一辆出租车,把手中的纸条朝司机展开,“去这里!”
司机回过头,打量了下他几眼,耸了耸肩。
夏奕阳闭上眼,心跳的声音大得他怀疑前面的司机都能听见。一个消失了六年的人,突然之间近在咫尺,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喜?
六年前,她走的时候,连再见都没有说。可是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有些人总有一天还是会遇见,如他和她。
清俊脸上浮上一丝愉悦的笑意。
因为世界气象大会,爱丁堡的交通比平时拥挤了点,又加上雨天,车走得极慢。一个半小时之后,车拐进一个杂乱的街道,不时有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在窗外闪过。
“先生,到了!”车在一所六层公寓前停下。
夏奕阳递过一张欧元,刚推开车门,一个人影突然从公寓大厅里跑了出来,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猛烈地冲出租车挥着。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齐膝的黑色昵大衣,竖着两个耳朵的灰色毛线帽子,同色的围巾把整张脸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车来得这么快呀?我今天真是幸运!”她站在车旁,欢喜地喃喃自语。
正宗的牛津口音,甜美清脆,两眼弯成半月。
他的心强烈地一震,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
行李箱太沉,她不想放进后备箱,吃力地往后座上塞着,他上前帮着托了一把。
“谢谢帅哥!”她俏皮地向他挤了下眼,“砰”地下关上了车门,汽车在斑斓的路面上溅起一波水花。
他呆呆地站着,任冷雨淋湿了头发、模糊了双眼。
又是错觉?他仿佛看到她了。是她吗?如果是,她怎么会没和他打招呼?
不知站了多久,头顶上方出现了一把雨伞。“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拭去脸上的雨水,面前站着公寓管理员,“请问。。。。。。叶枫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他沙哑地问。
“之前是住在这里,今天刚刚搬走。”
他抿了抿唇,朝茫茫的街道看了看,“那你。。。。。。知道她搬去哪了?”
“她说是要结婚了,不知搬到哪城,但应该不会再回来住。喔,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呢,先生真是不巧。”管理员同情地看着他疲惫而又痛楚的面容,“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他摆摆手,仰起头看了看雨中的公寓。她住在哪一层?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舍弃播音做导游?没有人告诉他了,其实答案也已经不重要。
真的是她!六年了,眉眼之间变化不大。唯一的变化是她记不得他是谁。现在,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珍爱她的人。他从来都是她人生里轻描淡写的一笔。
他苦涩地收回视线,把手中的纸条捏成小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筒中。
他相信,这偶然的一瞥之后,不管地球有多圆,他们再没相见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