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邩橘子 日期：2023-01-01 12:05:40
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着，生活就像一杯苦咖啡，有的人苦味浓一点，有的人苦味淡一点，有的人喜欢在里面加奶加糖，想让它变得更甜蜜，而有的人喜欢往里面加酒，追求一点刺激……酷爱调酒的景容和朋友一起创业开了一间咖啡馆，本想着选了个好的地段能够引来不少客源，谁知事不随他愿，每天客人寥寥，连最基本的成本都收不回来，但却有一个固定的客源——聋哑女孩柏灵。柏灵是南方人，从小听力就很弱，父母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父母为了能够让她长大后能有一技之长，便送她去学画画。柏灵个性要强，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所以在不顾母亲反对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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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黄昏，晚高峰的二环主路被堵得一塌糊涂，燥热的天气像蒸笼一样笼罩着这座城市。在繁华的CBD边上的平房区，七歪八拐的胡同像树叶的脉络一样横生在高楼林立的主城区内。
“景容，快来！”米黄色短裤人字拖鞋加黑色T恤的武家男满头大汗的扛着一箱酒走进Family Coffee的小院里。小院坐落在胡同的最里端，正对门口的是一个葡萄架，紫色熟透的葡萄挂在绿油油的藤叶里，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颗颗饱满诱人。葡萄架下，一个穿长裤运动鞋和白色T恤男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摘着熟透的葡萄。闻声转头看向门口，放下手中的剪刀小跑两步，接下了他肩上的酒箱。
景容抱着酒箱走进东厢房，“这么轻都搬不动，武家男，你还能干点什么？能不能提升下自己的技能。”
“给你投钱，算技能吗？”武家男扯起黑色T恤的下摆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喘息着回了句，跟着走进东厢房“赶紧的，给我弄点水，渴死了！”
小院东西有两个厢房，东边是景容的住所，西边是一个咖啡馆，此时门上挂着close的吊牌，玻璃门紧闭。景容从冰箱里拿出一杯气泡水递给武家男，“给，试试。”武家男接过玻璃杯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抬到与眼睛平视的位置瞅了瞅，歪头看着他，“又拿我当白老鼠。”说完闭着眼睛抿了一口。
“怎么样？”景容目光充满期待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比上次好一点。”武家男皱着眉咽下去，咂了咂嘴，“就是有点太酸，你是不是柠檬汁放多了？”
景容夺过玻璃杯闻了闻，“不会啊，我是按着比例调的。”说完抿了一口，皱着眉，“是有点酸。”
武家男转身坐在沙发里，把抱枕往怀里一抱，“大哥，您这都多少回了，不是酸了就是甜了。你好歹也是个学食品专业的，怎么连个比例都掌握不好，多亏你没去研究所上班，这要是在工作中出现了差错，别说眉姨嫌丢人，我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滚！就你话多！那也比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强，起码我是自力更生！”
景容和武家男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小时候武家男瘦小，与同龄人相比他总像个没发育完全的萝卜头，受欺负的时候都是景容站在前面帮他挡拳头。两人家庭背景相差悬殊，景容的父母是双职工，属于典型的工薪阶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武家男的父亲是做建材生意的，母亲就是家庭主妇，负责照顾父子俩的饮食起居，家庭条件富裕，光是房产就有许多套，用景容的话说，就算武家男只靠家里的房租都能过一辈子。
“再提富二代，我跟你急啊！”武家男拿起抱枕朝着景容甩去，他最忌讳别人叫他富二代，因为在他看来家里有钱跟他没多大关系，那都是他爸武学樹的功劳，自己不过是正好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率先享受了一下什么叫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生活。
景容接住抱枕笑嘻嘻的看着他，“行行行，不说，不说，武老板，您是大股东，我惹不起行了吧。”
“别嬉皮笑脸的！”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景容见他一副装蒜样，甩起抱枕扔了回去。
武家男抱住抱枕，扭头看了看对面的西厢房，问道：“怎么着，今天又休息啊？容哥，咱这一个礼拜都休息三天了，真不打算开张啊？”
景容向桌沿一靠，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对面的close牌子叹了口气，“我也想啊，每天就一两个人，调咖啡的成本钱都挣不回来，还不如休息呢。”
“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开酒吧呢。”
“都一样，没有人开什么都白扯。”
两人一坐一站的看着对面的厢房玻璃门发起愁来。
Family Coffee是武家男和景容投资创业的第三个项目，前两个一个是早餐店，一个是西餐厅，最后全都无疾而终。
景容大学学习的是食品工程专业，毕业前母亲柳眉就帮他争取到了一个研究所的工作，负责食品检测，但他却对调酒格外感兴趣，在大学选修了鸡尾酒调制，毕业后想自己开个酒吧，放着炸裂的朋克音乐，享受来自酒精带来的欢乐。可惜，在繁华的地区开酒吧都有倒闭的风险，更何况他一心想开在宁静的胡同里，那更是风险系数偏高。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武家男找到他，向他吐槽被武学樹逼着进公司实习的事情。
武学樹没上过大学，初中毕业后就到工厂打工，后来白手起家创造了现在的家业，因此对儿子武家男期望很高，甚至到了望子成龙的地步，时不时就把自己年轻时候打拼的故事搬出来讲给武家男听。所以，武家男经常自嘲不是听着童话故事长大的，而是听着老爸的发家史成长的有志青年，可志向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容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如果这个都经营失败，我爸妈对我经济封锁了，你养我啊！”武家男一脸哀求的看着景容，转瞬建议道“要不你再回去和眉姨说说，让她再给你安排进那个研究所得了，稳定工资不拿白不拿。”
“不去！”景容严肃回绝，“当初决定创业时我就跟她保证过，以后绝不回头，现在经营不下去了，我再去求她，让我老脸往哪放。”
武家男往沙发里一窝，“诶哟呵，您这时候知道面子了，也不知道谁当初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咖啡馆赚钱，入股不亏的。我没有面子的！”
“你那张老脸城墙厚，少一层也没事。”景容笑呵呵的讽刺完他，径直走出东厢房，朝西厢房走去。
景容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木质吧台与墙相连，上面放着一台收银机，旁边是点餐单的立牌。吧台后面有个木制架子，上面错落的空格里摆着各种酒瓶，如果不是最里面放着一台咖啡机，乍一看这就是个小酒馆。
景容走进吧台里，娴熟的给自己冲了杯拿铁，这是他最喜欢的咖啡，1：1.5：0.5的比例调制，奶香缓冲掉咖啡的苦涩，特别是给现在的他一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这时，武家男走进来靠在吧台前，“给我也来一杯。”
“你不是不喝咖啡么?”景容讶异的看着他。
武家男转身坐到离吧台不远的位子里，挑着眉“今天我想当回顾客，不行吗？”
景容低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行，那这位顾客想喝什么？”
“呃……嗯……”武家男托着下巴直挺挺的看着景容嗯了半天，“就招牌吧。”
景容没有应声，开始在咖啡机前忙碌起来。
几分钟后，一杯品相一般的咖啡端到武家男面前。他端起咖啡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双眉拧了拧，抬眸看了看景容，“这就是招牌？”
景容坐在他对面，点头嗯了声。
“难怪没有人。”武家男嫌弃的放下咖啡杯，“这苦了吧唧的东西，谁喜欢喝啊。”
景容说：“这杯是苦了点。因为它叫美式，还是没加糖和奶的。”
武家男对咖啡不了解，什么美式、拿铁、摩卡、卡布奇诺，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咖啡。
“这玩意儿有人喜欢？”
“很多人喜欢。”
武家男扯了个笑，指着面前的美式说：“这个美式，以后咱这不卖。”
景容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武家男站起身，拽了拽宽松的T恤下摆，摆出一副总裁的架势，俯视着景容“因为我不喜欢！”
北方一线城市的地铁站，即便是不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换乘的线路人也是最多的。柏灵背着双肩包穿梭在人群中，她今天要去出版社交稿，来到这座北方城市已经第二个年头，工作是兼职出版社的插画师，表面上这是份兼职的工作，但工作内容和压力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次的出版社距离她的住处有些远，倒了三趟地铁才到。出版社坐落在CBD旁边的一处写字楼里。柏灵走出地铁站，约行了十分钟来到了出版社。她站在楼下拿出手机给编辑发了条微信，“我到楼下了。”
一分钟后，手机屏亮起，一条微信跳出来，“上来吧。”
柏灵回复了两个字“好的”走进了写字楼。
电梯到达，柏灵走出电梯就看到了出版社的名字。这间出版社是她在网络上应聘联系到的，两年前她还在南方老家的时候，一日上网看到这家出版社在招聘兼职画师，工作内容就是给出版的刊物书籍做插画，但要求人员必须在当地。起初柏灵是有些犹豫的，倒不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担心自己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生活困难，而是觉得自己是个听不到说不出的特殊人，出版社会不会直接拒绝。考虑再三，她决定听取爸妈的意见，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家里人。
父亲柏麟和母亲楚新是当地某国营单位的职工，勤勤恳恳了半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两个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快乐幸福。
柏灵告诉爸妈自己想应聘出版社的画师工作，但要求人要在当地，所以自己想去北方。一开始楚新不同意，说工作在哪都有，不一定去外地，更何况对于从来没出过远门的柏灵来说，陌生的地方生活太难。柏麟虽然也认为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很辛苦，但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家的没有区别，更何况柏灵这么优秀，到哪里都会发展的很好。就这样，柏灵在父亲的支持下只身来到北方，开始了她的独立生活。
走进出版社，柏灵朝着靠窗工位一个带黑框眼镜，齐耳短发的女生走去，站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女生抬头，笑着指了指她身后的会议室，用口型说“去会议室！”柏灵点头跟着她走进会议室。
这个女生叫俞姝，比柏灵大三岁，是负责与画师对接的编辑。柏灵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长发在后面扎了个马尾，如今齐耳短发，一边的头发掖在耳后，显得更成熟干练了许多。
会议室里，柏灵拿出电脑打开这一次的稿子，俞姝翻看了片刻，点开桌面上一个空白文档打出一行字，“不错，还是有几个小细节需要调整一下。”柏灵点点头。俞姝又写到，“颜色可以再亮一点，最后两幅的人物与风景的比例也可以尽量拉开一点点，点缀的东西减少一些。”柏灵微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可以。俞姝也以同样手势回应，随后向她竖起大拇指。
柏灵把电脑转向自己，在文档里写到，“谢谢你，我会继续努力的！”俞姝一脸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又聊到临近午饭，俞姝用手语比了个“吃饭”，柏灵以手语回了个“好的，我请客。”俞姝笑着点点头，两人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与柏灵相处了两年，俞姝也学会了一些日常简单的交流手语，刚开始她很不习惯，特别是第一年，她总是边说话边比划，导致柏灵不知道是先看她的手势还是先看她的嘴，弄得两人都有些尴尬。后来干脆放弃这种交流方式，只在几个简单的词汇上用手语，稍微复杂一点的就靠唇语，长句子就靠书写。就这样，两人合作至今不仅是工作伙伴，也成为最好的朋友。
午饭是在写字楼下的一个餐厅解决的，吃完饭俞姝回到出版社继续工作，柏灵则往地铁方向走去。
她走在街上，看着街对面的胡同，进进出出的人群和车辆让她感觉特别有意思，拥挤的胡同看不到尽头，人群和车辆却鱼贯而出。她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决定去胡同里逛一逛，顺便找找灵感。
每一条胡同里两侧都停满了车，自行车、轿车、三轮车……井然有序，错落有致。柏灵很少逛街，以前出版社在三环边，今年年初才搬到了二环CBD的写字楼里。平日很少出门的她顶多就是在自己租住的四环住所附近逛一逛，基本不来二环这个城中心。
正值夏末，虽然有风但中午这会儿还是很热，柏灵没走多远已经满头大汗，她从双肩包里掏出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眼睛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旁边的胡同，看到Family Coffee的牌子，心说这里居然会有咖啡馆，看来不虚此行，能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创意门店，大隐隐于市说的应该就是这种吧。
柏灵走到咖啡馆门口，先是探头往里瞅了瞅，正好与景容的目光对上。
“您好！”景容礼貌的笑着打了声招呼。
柏灵微愣，急忙微笑点头回应。
“喝咖啡吗？里面请吧。”景容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柏灵走进西厢房。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景容递上点餐单，“喝点什么？”柏灵低头看着单子，食指指了指摩卡。景容脸上带着笑意，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心说这人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但他很快把这种想法赶出了脑子，这样想人有点龌龊，也许人家嗓子不舒服呢。
“好的。稍等。”即便不确定顾客的情况，但他还是礼貌的微笑回应了一句，本还想问要不要奶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揣测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奶油吧，便默认她是要的，转身走进吧台内开始制作。
几分钟后，景容端着一杯带着奶油的摩卡放在柏灵面前，“您的摩卡，请慢用！”
柏灵看着摩卡愣了几秒，景容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忐忑不会吧，难道她不要奶油？
柏灵端起摩卡抿了一口，奶油挂在上嘴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瞬眉尾向上挑了一下。景容刚放下的心又浮了上来，心说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柏灵抬起头笑着看着他，嘴角弧度向上扬起，眼带笑意点了点头。
景容领会到这应该是满意的意思，微笑回应转身走进吧台，整理起木架上的酒瓶。
柏灵环视着屋子的摆设和玻璃门外的环境，独立的小院，正对门的葡萄架下放着篓筐，对面的东厢房关着门，门上挂着一个小吊牌，上面写着“顾客止步”。她收回目光，看着吧台里景容整理木架的背影，心想这和大隐隐于市的创意门店好像不怎么搭边，随后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