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言 日期:2023-01-01 13:03:52
我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每次从噩梦里醒来,都是早上九点半,都在同一趟航班上,都有同一个空姐对我微笑,我手机里仅有一条自己发给自己的短信。 第十天,我挣破了无尽的循环和噩梦,去叩那扇出现在梦中的门。
第1章:囚牢式循环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过往的女人,也或许她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脑袋归于空白,眼前的世界极其陌生,就连她自己,也变得陌生起来。
她目光惶恐而空洞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是4人座位的头等舱。她身处靠窗户的位置,靠椅被调成45°斜躺的角度,微微抬眼就能看到窗户外的云海。
阳光透过云海,映出一大片娇羞的红,再压抑的心情在这一刻都会得到舒展。可是,她没有心情看云,她只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在这里,而她又究竟是谁。
女人微微转动了下脖子,视线触碰到领座的乘客。一位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在女人看向他时,眉头微微一挑,露出迷人的笑,那双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点关心她的话来。他那双褐色的眼眸,仿佛蕴含着足够融化整个世界的力量。
女人不认识他,他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因此急忙闪躲地挪开视线,却又无意间看到了男人手腕上的手表。
9:30。
这时,一位空姐从过道走过。步履款款,不急不缓,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空姐用那双开过眼角的眼睛看了女人一眼,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没什么温度。
女人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感觉头昏昏沉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拽着她,让她再次陷入睡眠。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醒,怎么会这么浓的困意?
隐约间,心里涌起一些不安。不安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不受控制地蔓延,以至于她伸出了右手想抓住点什么,如同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去抓河面上漂浮的一根稻草。
手才刚伸出,女人就倒吸了一口寒气,因为她感到她的右手有些奇怪。视线扫过去,无名指僵硬得像一块石膏,完全无法控制。她动了动右手手指后,终于知道原因了——她的右手分明只有4指,无名指是缺失的。为了让手看起来不那么奇怪,所以做了一个和肉体颜色一模一样的硅胶假体。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根手指是如何缺失的,就再次沉睡了过去。
沉睡后,脑袋一片澄净,比苏醒时舒服多了。
一个男人的脸庞在她的视线里明朗起来,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冷峻。但在看向女人时,嘴角却含着笑意,温润如三月春风。他伸手撩她耳边的乱发,似乎正说着什么,女人听不清,似乎也不重要,她觉得幸福就够了。忽然,身边男人抽身离开,愤怒大骂。女人吓坏了,发怔地看着他。
男人不管女人的反应,依旧指手画脚般地破口大骂。
狰狞的脸,让噩梦更灰暗。
*
女人第二次睁开了双眼,依旧目光惶恐而空洞地看了一眼四周,还是4人座的头等舱,她仍旧身处靠窗的位置。稍微抬一抬眼皮,就能看到窗户外被阳光映得泛红的云海。
女人挪回视线,看向领座的乘客。旁边的乘客仍旧是那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女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关心她的话来。
女人低头蹙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她分明才刚刚睡醒,却有一种奔波了数万公里的疲惫感。女人打算看看别的乘客,这是她的本能反应,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脑袋摆脱一片空白。视线还没搜索到更多的乘客,一位空姐就走了过来。这空姐,女人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她上次醒来时见到的那位——眼角开得略微明显了些,和她什么都恰到好处的动作有些不协调。
空姐似乎发现女人正在看她,但她并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一丝一毫,只是微微转过头来,对着女人微微一笑。依旧是职业化的微笑,没什么温度。
这一切都和她上次醒来时所看到的一模一样,女人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想太多了,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女人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看向领座男人的手表——
9:30!
女人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头皮控制不住地发麻,她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刚想做点什么,比如把手机拿出来,找到最常联系的人,和他或者她通个电话。
困意袭来,没来由的,又闭上了双眼。
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有着冷峻面容却会温柔抚摸她脸庞的男人,不过短暂的欢愉后,他便指手画脚似的破口大骂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迎来了第三次苏醒。和前两次一样,时间是早上9:30,她舒服地斜躺在椅子上,窗外是大片云海,领座是个英俊帅气,眼神足够融化任何冰霜的男人。那名眼角开得有点过分的空姐,再一次对她微笑。
莫名的,女人觉得空姐的笑有点瘆人。这种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在女人的眼睛里放大,直到和她的眼神一样空洞。
她仍旧来不及做点什么,也来不及说点什么,就再次睡去。
睡着后,梦里仍旧会出现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这一次,女人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他了,不管他抚摸她脸颊时多温柔,不管他凝视她时有多深情,她都知道,他必然会翻脸,必然会指着她的鼻子一顿大骂。
不管她多抗拒,这个男人还是会出现,还是会在短暂的柔情后对她露出凶相。他似乎在向女人索要什么,但女人没有心思搭理。是的,她厌恶了。
*
第四次苏醒的时候,女人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找个手机,谁的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打一通电话出去,她受够了这该死的轮回和循环!
她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领座的男人。男人再次对她微笑,真诚而温暖,和梦境里那个男人的假意温情大为不同。
不论真情还是假意,她都无心理会,她现在唯一渴求的是挣脱这循环。
直到第八次苏醒,女人仍旧没有摆脱这令人绝望的循环。至于找手机,至于通电话,都成了她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第九次醒来时,她下了无比巨大的决心,告诫自己必须从这绝望的循环中挣脱出去。她不管这趟航班开往何处,也不管这些人和她是否认识,更不管所做的事会不会引来别人怪异的眼神,她要挣脱!
遗憾的是,她那只断了一指的右手刚伸进包里,才刚触碰到手机的冰凉,困意就汹涌浪潮般涌来,让她再次睡去。
第十次,她睁开眼睛后,没再像之前九次那样打量四周,就连领座那足够让人窒息的帅气男人,她也没有再看一眼。她甚至没去理会包里的手机,而是直接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空姐走了过来,正要对她说点什么,女人一抬手,制止了空姐,走向了卫生间。
她的余光瞥见,从她站起来到关上卫生间门,她的邻座乘客,那个穿着西装,系着梅子色暗花领带的男人,一直盯着她。他的目光里有了几分紧张,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她在改变,她在努力挣脱,可是他却紧张了,似乎不愿意她从循环中挣脱出来!
他是谁?
在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女人最想搞清楚的还是——我是谁!
*
女人拧开水龙头,把温度拧到最低,然后不顾一切地捧水洗脸。
水越来越冰,她也越来越清醒。
水花四溅,素净的白衬衣被浸湿了一大片。
清醒后的她,靠在门上,有些绝望。
如果有人非要她绝望,那她会用尽所有力量与之对抗!因此,她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女人伸出断了一指的右手,断指伤口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有轻微的红肿,看起来像受伤不足一月。
于她而言,她的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疑问,每一个疑问都足够耗尽她所有力气去追寻。但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手机,打个电话出去。
一想到手机,女人就本能地摸了摸牛仔裤裤兜。
她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在裤兜里摸到手机,因为她清楚地记得第九次醒来时,摸到手机在她的包里放着。
刚才醒来时,她该带上手提包的,奈何她走得太急,担心多一秒的停留和犹豫都会再次陷入循环。
可是——
当她的手摸到裤兜时,指尖竟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手里确实是一只手机。
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上天正眷顾着她。女人抑制不住地红了眼,泪花沾湿了睫毛。
女人把右手拇指放在手机中间的螺旋纹感应按钮上,手机识别了女人的指纹后,就在空气中浮现出了只有女人自己才能看见的一道水幕式的屏幕。
这个时代的手机,已摆脱了智能机时代的触屏,只需要把手指放到感应按钮上,就能与手机建立联系。对手机的操控也不再依赖手指的划拉,只需要动动念头,手机就能随着主人的心意操作。
打开手机通讯录后,女人却傻眼了,通讯录中一个电话号码也没有。
她不甘心地打开短信窗口,信箱空空的,只要一条信息,显得极为突兀。
当女人打开信息后,有些傻眼了,因为发件人显示的是:本机号码。
是她自己给自己发了这条短信!短信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青鱼街72号。
女人不甘心只能从这个手机获得这么几个字的信息,而且这几个字看起来对她摆脱困境毫无用处,因此她开始翻腾起手机来。水幕式的屏幕快速地切换着,切换了一遍又一遍……
事实证明,手机真的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女人启动了上网功能,开始搜寻这个看起来像地址的几个字。
网页显示,青鱼街72号确实是一个地址,位于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