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川英治 日期：2023-01-01 14:36:44
《三国》是吉川英治的巅峰之作，也是中国文化与日本气质交融的极致作品。在日本，受《三国》影响的历史学家、政治家、企业家、文学家和艺术家不胜枚举，他们把《三国》奉为历史巨著、政略大全、商战宝典和励志奇书，从中学习历史文化、成功之道、处事方法、领导理论等。《三国》系列共五部，这是第三部，内容包括全十卷中的孔明之卷和赤壁之卷。孔明之卷：刘备从徐庶口中得知了隆中贤人——卧龙先生诸葛亮，便带着关羽、张飞二人三次前往草庐拜访，终于得见。二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畅谈天下大事。赤壁之卷：诸葛亮前去东吴与江东众谋士展开舌辩，说服孙权联合抗曹。庞统向曹操献连环计，将战船连为一片。诸葛亮先凭借地利草船借箭，后利用天时巧借东风，黄盖假降乘机火烧赤壁，大破曹军。三足鼎立之势便成。
第五卷 孔明之卷 第一章 关羽千里行
曹操所辖的巡逻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此巡视。
这日清晨，一弯月牙尚留天边，这支巡逻队便如常巡视。
他们沿着城墙而行，一路经过官衙，越过一道沟渠，便来到了关羽居住的院落门前。忽然，一名士兵惊呼出声：“怎么回事？这天还没亮，怎么院子的大门已经敞开了？”
另一人也说道：“可不是嘛！你们看这院子里面干干净净的，好像已经被清扫过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咦？有点不对劲！”
“你们看，他们院子的大门敞开，门房却没有人值班。这院子里面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巡逻的士兵们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走进了院中。忽然一个人大叫道：“糟糕！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跑了！”
士兵们惊呼着，赶忙向后院跑去。来到后院，他们发现那里站着十个美女。她们每个人都默默站着，好像哑巴似的不出声音。
“怎么只剩你们几个人了？这满院子的人都跑哪去了？”
巡逻士兵高声责问，而几个美女依旧默默无言，只是其中一人举起手来，向北方指了指。
这十个美女原本是曹操特意选来，赏赐给关羽的。而关羽当场接受下这些美女后，带回家里却直接送给了两位嫂夫人作侍女。
关羽临行前，命人将曹操所赠的金银财宝全部封箱入库，这十个美女也全部留在府中。他们一行只带着随身的物品离开。
同一天早上，曹操刚刚起床，召来文武群臣在阁中议事。
这时，忽然传来了巡逻队的急报：“启禀丞相，今早巡城之时，发现关羽府中人去楼空。属下们发现府中的库房中封存着丞相所赠的金银绸缎，而且汉寿亭侯之印也在其中。后院之中，只留下十个美女。关羽只带着随身家丁，护送两位刘夫人的车驾，一行人在天亮之前便从北门离开了。”
席间众将闻讯，不禁大惊。大家都将今日所议之事停下，而猿臂将军蔡阳更是立刻请命：“丞相，末将愿立刻前去捉拿关羽。只要丞相给我三千人马，我定能将他生擒而归。”
曹操默默不语，只是低头诵读那封关羽留书。良久后，他才开口说道：“也罢！若是此时派人去追他，倒显得老夫无情无义了。关羽他来也明白，去也明白，坦坦荡荡乃是一位真正的天下义士。他可是你我的楷模呀。”
蔡阳闻言，羞臊难当，只得退下。这时，程昱却是不服，他直言道：“丞相，那关羽有三大罪状，而您却对他如此宽宏大量，臣等不服啊。”
“程昱啊，你说那关羽罪在何处？”
“其罪之一，忘恩负义；之二，不辞而别，私自潜逃；之三，暗通河北使者。此乃其三大罪状。”
“非也！你有所不知，那关羽初来之时，我们便有所约定。老夫那时便承诺当他得到刘备的消息，可以立刻离去。如今关羽并未食言，而是老夫一再躲避，未曾履约。若有罪的话，那也应怪我而非关羽啊。”
“可是我们如今纵容关羽离去，前往河北，投靠袁绍。这无异于放虎归山，我们现在不拦关羽，以后必酿成大祸啊！”
“不可！老夫不能食言。若此时派兵拦截关将军，则会被天下人耻笑我曹操不讲信义。既然他忠心于刘备，老夫留不住他，便由他去吧。毕竟人各有其主，不追也罢！”
曹操转过头去，遥望北方，怅然若失。他最后呢喃这几句，仿佛也是告诫自己该放手时要放手。
关羽终究是出走了。
他终究还是离开自己，回到那个刘备身边去了。
曹操心中明白，自己单恋着关羽那样的大丈夫，难免辛苦啊！当然，这里所谓的“恋”，说的乃是男人之间惺惺相惜的情谊。
“像关羽这样有情有义的英雄，恐怕老夫此生之中再难得一见了！”
尽管如此，曹操的心中却不对关羽存有丝毫的恨意。他知道关羽来得明白、去得也明白。关羽的所作所为皆是光明磊落，曹操也难以对他怀有任何愤恨之情。
此时，曹操遥望北方，神情孤寂。而他的眼角也落下滚滚热泪，肆意流满脸颊。曹操心中的苦涩和心酸，也在他合上双眼的一刻尽情流露在外。
见到丞相此状，众臣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但程昱和蔡阳却心中暗有打算：“丞相如今心软，纵容关羽离去，他将来必定后悔莫及。我们应该现在就追杀关羽，刻不容缓，否则会酿成大祸啊！”
两人心急如焚，不解曹操今日为何如此惆怅。
少顷，曹操起身，对众人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此次关羽出走并非不告而别。此前他曾经七次登门，意欲请辞。只怪老夫心有不舍，高挂避客牌，将他挡在门外。关羽不得当面告别，只得改为留书而去。因此，关羽此番出走，只能怪老夫有错在先，恐怕他此时还会嘲笑我心胸狭小，不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老夫因此心中难过得很啊！只怕他此时尚未走远吧，我若是现在去追，应该能赶得及和他一番告别。如此一番情谊，也算得上有始有终，才对得起我们二人这一段交情。也罢！张辽，你速速备马，与我一同前去送一送关将军！”
曹操说罢，立刻起身离座。他命人牵过马匹，即刻飞奔而出，去追赶关羽。
张辽本欲先行，但曹操叮嘱他要带上金银等物给关羽作盘缠。于是他立刻准备好盘缠，又带上一袭锦袍，之后才快马加鞭，紧随曹操去追赶关羽。
“丞相这是怎么了？我等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阁中的众将先是被曹操的一席话所震惊，又对曹操快马追赶关羽送别感到错愕。程昱和蔡阳更是一脸茫然，百思不解。
此时正值深秋时分，山中枫叶如霜，道上黄叶翻飞。
正是一派草长马肥的金秋景象。
“咦？好像有兵马的动静。”
关羽警觉地勒住马缰，屏息静听。
“等一等……”
他果然听到秋风送来的呼喊之声。
“看来是曹操派来的追兵到了！”
关羽对此并不慌张，他心中早有准备。只见他一提马，赶至两位嫂夫人的车驾之旁，缓声说道：“你们护送夫人的车驾一路向前，不要停留。待关某殿后，收拾一番后自会赶上。”
关羽此番说法，是为了避免惊动二位夫人。他叮嘱一番后便拨转马头，立在当下严阵以待。
只见一人一骑从远处奔来。来人正是张辽，他见到关羽的身影，便大声呼喊道：“云长兄，请留步！”
张辽一边呼喊，一边已经策马赶到关羽跟前。
关羽展颜一笑，说道：“在这里能直接叫我表字的人，也只有张兄一人了。你此番前来，是不是奉丞相之命，前来捉拿于我的？你我虽有一番情谊，但关某绝不会束手就擒。你想拦，就来试试吧！”
关羽一边说着，一边手按青龙偃月刀，目光警戒，蓄势待发。
“不不不！关兄误会在下了！”张辽连忙辩解道，“你看，我未着寸甲，也未带一件兵器，怎能是赶来捉拿于你的？丞相大人随后就到，他说关将军将要远行，要赶来送一送。张某只是先行赶来，请关将军留步，稍等一等。我真的并无他意啊！”
“哦？曹丞相也要亲自赶来吗？”
“正是！丞相想要亲自来送一送你。”
“关某怎敢劳动丞相大驾？”
关羽闻言，策马登上霸陵桥上。他在桥中央勒住缰绳，立在当场。
张辽见状，心下明白，关羽并不相信自己所言。关羽此时上桥，是为了占据地利之势，以防曹军赶来追击。他一人挡在窄桥中央，可以抵挡万军。
“关兄，你不信我也罢。待到曹丞相到此，你便明白我所言不虚了。”
张辽苦口婆心，反复解释，但关羽依然立在桥上，不改姿势。
不多时，只见后方疾驰而来六七骑人马，原来是曹操匆匆赶到。
曹操只带着几位心腹大将，如许褚、徐晃、于禁、李典等人，而且一行人皆未身披铠甲，仅腰挂佩剑。众人未持应手的兵刃，便服而来。
关羽立在霸陵桥上，远远望到曹操一行的装束，心中暗想：“曹操一行确实不像是赶来捉拿我的样子，看来张辽所言不虚。”
关羽面色稍霁，但是心中依然困惑。他不解为何曹操会仅带数人赶来此处。
此时曹操已经赶至桥边，他命众人勒马停住，对关羽说道：“关将军，何以不告而别？曹某未及与将军辞别，难免心怀遗憾。不知关将军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关羽闻言，在马上躬身为礼，答道：“丞相容禀。关某来此之前，曾与丞相约法三章。此番离开，乃是因关某得知故主刘备如今身在河北，心中急见故主，方才不告而别。请丞相恕罪。”
“如此说来，曹某便明白了。你我相处时间不长，未免可惜。不过曹某既然身为丞相，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只是，未能与将军多相处些时日，曹某心中实在不舍啊。”
“关某不才，承蒙丞相收留。如此大恩大德，关某此生莫敢忘！但如今关某既然已经得知故主的下落，必定以忠义为先，日夜奔驰，赶往故主身边。此番情义，还请丞相理解。关某此前曾七次登门，想要当面辞别。只可惜丞相府上高挂避客牌，因此未能如愿。还请丞相恕罪，关某并非有意不告而别。”
“关将军说的哪里话来。其实此事错在曹某，我心知将军必定会上门辞别，心中不舍才命人高挂避客牌。如今想来，未与将军当面说清，曹某心中实在惭愧。因此曹某特意赶来此处，想亲自送一送将军，还望关将军莫要怪罪才是。”
“丞相言重了。丞相宽宏大量，无人能及。关某对此，深有体会。”
“既然关将军能够体谅，曹某此番相送，也算得偿所愿了。万望将军能记得曹某的深情厚谊，不枉费你我相处之情谊啊。张辽，你去将东西送予将军。”
曹操回头招呼张辽，命他将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送给关羽，以作盘缠。但关羽却断然不收。他说道：“关某在京城期间，愧领了丞相无数恩赐。关某原本出身贫寒，习惯了如此四海飘零的生活，并不需要这么多金银。还请丞相收回，用来犒赏将士们吧。”
曹操却坚决不收回，他恳切地说道：“关将军切莫再拒绝，辜负了曹某的一番心意。莫让曹某心中再留遗憾。将军若肯笑纳这些盘缠，是不会有损你忠信的名节的。曹某知道将军能够忍耐贫困潦倒的生活，但莫要忘了你还带着两位嫂夫人。这些盘缠就权且当作曹某赠予两位夫人的一点心意，让她们免于路途煎熬，请将军务必收下才是。”
关羽闻言，不再吭声。他见曹操谈及两位嫂夫人，想到两位嫂夫人将随自己一路颠沛流离，不禁心中酸楚。最后他终于开口答应：“丞相一番心意，关某愧不敢当。若是用于两位嫂夫人的盘缠，关某必将转达此番美意，愧领收下。关某在京期间，深受丞相关照。他日有缘相见，关某必定竭尽所能，以报答丞相的大恩大德。”
曹操闻言，这才展露笑颜：“关将军太客气了。你我相处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但是有了将军这般忠义之士，令京中士风为之一振。曹某也从将军身上，深受启发。无奈你我今日不得不暂时话别，缘分未尽，他日必定相逢。人生至乐，不过如此啊！”
曹操说罢，亲手从张辽手中取来金银，赠与关羽。他又命人送来一袭锦袍，送给关羽，说道：“如今秋意已深，寒风初起。关将军此行翻山越岭，万望多加保重身体。曹某此番送上一件粗袍，聊以御寒。万望关将军收下此物，并不有损你的忠义节操。”
曹操示意手下将锦袍送上。那人立刻下马走到霸陵桥上，跪在关羽马前，将那袭锦袍举过头顶。
“关某多谢丞相赐袍！”
关羽端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他心中警戒曹操会不会耍花招，眼神一直注视曹操，充满警戒，“丞相此恩，关某绝不敢忘，有缘再见，必当全力以助”。
关羽说罢，并不下马。他伸出青龙偃月刀，以刀尖挑起锦袍，披在肩上。随后，他道了一声“有缘再会”，拨转马头，一路向北而去。
“啊！关将军果然英姿飒爽！”
曹操目送关羽远去，颇为动容。而他身旁的李典、于禁、许褚等将却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关羽怎敢如此傲慢？”
“他收到丞相赐袍，竟然不下马接受，反而以刀尖挑起！”
“关羽简直欺人太甚！如此对丞相大不敬，定要严惩！”
“咱们快追，他尚未跑远。容末将们杀了关羽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这厢曹操的手下众将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就欲纵马追杀关羽。而曹操却制止住众人，宽慰道：“大家莫怪关将军防备咱们。刚刚他一人单骑匹马挡在桥上，而咱们一行数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因此依他所见，虽然我们未着甲胄，他又怎能不加提防呢？”
之后，曹操在众人返回的路上，又再三训诫众将道：“无论关羽将来是敌是友，就凭他的人品高尚，老夫能与之相处数月，已是喜不自胜。在与他相处之时，老夫只觉得天地万物，美好无比。此正乃其人品的感召之力。这种人格魅力对于他人的熏陶和影响，可以流芳千百年。你等若也能结识关将军这样的义士，也要心存感激。老夫希望你们可以用心效法于他，方能流芳百世。”
从曹操的一席话中，我们可以领会到他的用人之道。同时也能听出，曹操对自己人性深处的善恶品性，也是有所体会。他时刻在努力扮演成一位任人唯贤的善将良帅。
关羽因刚才的耽搁，落在两位夫人的车驾之后。他匆匆催促战马，飞驰了二十余里前去追赶。但不知何故，一路之上却未见到这一行车马的踪迹。关羽心中纳闷：“怎么回事？莫非我转错路口不成？”
关羽纵马驰上山顶，驻足张望。正当他毫无头绪之时，只听得对面山顶传来一人的呼喊：“关将军！请等一等！”
“何人呼唤？”
关羽凝神观瞧，只见对面山头立着百十来人的队伍，为首一员大将坐在马背之上。
只见那员大将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他头戴黄巾，身披蓝袍，十分威风。此人一边呼喊，一边纵马下山，越过溪河，不多时便来到了关羽面前。
关羽见此人迎面而来，立刻擎起青龙偃月刀，准备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呔！来将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关某刀下无情！”
来人纵马来至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答道：“小人是襄阳人氏，名叫廖化，字元俭。小人对关将军绝无恶意，请您放心。”
“既无恶意，你因何挡我去路？”
“关将军容禀。只因身处乱世之中，小人便少小离家，闯荡江湖。后来落草为寇，手下有五百个兄弟，在此处扎寨。寨中有一人名叫杜远，他今日巡山之时，撞见了两位夫人的车驾，于是将她们一行人都劫到山上去了。”
“大胆！尔等竟敢劫持两位嫂夫人的车驾！”
关羽立刻怒目圆睁，变了脸色。
廖化见状，连忙说道：“请关将军稍安雷霆之怒，容小人解释。小人在寨中见到劫持上山的一行人，又窥见车帘内的二位夫人，觉得她们气质不俗，不似普通人家。于是我私下打探跟车随从，却得知这两位竟是刘皇叔的夫人。小人心中惊诧，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因此立刻质问同伙杜远，为何劫持两位夫人，究竟意欲何为。小人还规劝他立刻放行，以免祸端。谁料那杜远顽固异常，不仅不听从劝告，反而欲染指夫人。小人无奈之下，只好杀了杜远，将其首级摘下。请关将军息怒，小人这就献上杜远的首级。”
廖化说罢，立刻献出杜远的首级，并跪倒在关羽的马前一再施礼。
关羽见状，心中起疑，便问道：“既然你说自己落草为寇，因何会砍下同伙的首级，来刻意讨好于我？你我素昧平生，此事关某想不通。”
“关将军所言极是，”廖化似乎因关羽称他为山寇，心生自卑之情，“小人从两位夫人的随从口中，得知关将军身为忠节之士，心生向往。虽然小人为绿林中人，却也长着一颗人心，而非禽兽之辈啊。”
廖化说罢，立刻跳到马上，纵马返回山寨。
不多时，廖化再次出现。他手下一百余人，将两位夫人的车驾推下山道，一路谨慎小心。
关羽见状，方才打消疑心，相信了廖化。
关羽连忙纵马上前，赶至两位夫人的车驾之前，反复道歉。他认为让两位夫人遇劫，全因自己的失职，心怀忏悔。
甘夫人端坐在车中说道：“三弟啊，我们娘们几个此番若无廖化的照应，恐怕凶多吉少。你要好好感谢他为好。”
那些随车守护的随从也纷纷开口，向关羽称赞廖化的好心：“关将军，那个叫杜远的竟然胆大包天，还跟廖化商量要将二位夫人各自收为压寨夫人，可是廖化断然拒绝。他一怒之下还将那杜远斩于刀下。像廖化这样的仁义之人，定然不会一直甘于落草为寇的。”
关羽闻言，立刻向廖化施礼道谢：“看来此次两位嫂夫人能逢凶化吉，全仰仗壮士相助。关某这厢感激不尽。”
廖化连忙回礼应道：“关将军过奖了。小人只是做了应尽之事，何足挂齿。想来我也确实不甘于一直沦落绿林，被人当为草寇。因此今日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关将军准我同行，守护车驾，保护夫人。我这百十名手下也必将尽心追随，为将军助上一臂之力。”
关羽对廖化的好意感激不尽，却并未答应他同行守护车驾的请求。只因关羽对这些绿林之人还有些顾虑，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与他们为伍，担心会有损刘皇叔的声名。
廖化见关羽不准自己同行，并不坚持，反而取出一些金帛权当盘缠。关羽感叹廖化虽身在绿林，却志向高远，断然不肯接受他的财物。分手之时，关羽抱拳，与他约定道：“壮士今日对嫂夫人的救命之恩，关某绝不敢忘。千山万水，后会有期。待我主刘备大业已立之时，你若前来相投，关某必当重谢。”
于是两人话别，关羽再次护送两位嫂夫人的车驾上路。
车驾前行，山高水远，秋日苦短。
这日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一片树林之中。
只见眼前落叶纷纷，炊烟袅袅，似有隐士居住于此。
关羽准备今夜在此落脚，便派人前去打探。来至一处院落之外，便遇到一位老人家步出草堂，上前招呼道：“敢问来者何人？”
“老人家，在下名叫关羽，是刘备刘皇叔的义弟。”
“哦？莫非你就是那位斩杀颜良和文丑的关羽关将军？”
“正是。”
老翁闻言，面露惊色。他不禁又问道：“那敢问这车驾之中，又是哪位贵客？”
关羽不加隐瞒，将车中人的身份将如实相告。老翁闻言，更加惊惶。他不敢怠慢，连忙毕恭毕敬地迎接一行人马来至当院。
待两位刘夫人步下车辇后，老翁又立刻将家中女眷唤来，叮嘱她们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贵客迎门，蓬荜生辉！”
老翁连忙又到内室，换了一套体面的衣袍后才来到两位夫人暂居之室请安。
来到房间后，老翁看到关羽正垂手侍立在两位夫人的身侧，不禁心中纳闷，便开口问道：“关将军，您既然身为刘皇叔的结义兄弟，那么这两位刘夫人就相当于您的嫂夫人了。你们一行已经长途跋涉，身困体乏，关将军因何不坐下休息，反而还如此讲究礼数呢？”
关羽微微一笑，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虽然皇叔与我和张飞三人义结金兰之好，情如兄弟，但关某明白，于义于礼，我们乃是君臣。关某铭记此点，坚持礼数，决不可任性僭越。因此我的两位嫂夫人于我来说，乃是主公之妻，尊贵无比。如今我等一行护送嫂夫人赶路，虽旅途颠沛，但关某也绝不敢轻僭君臣之礼。如此说来，老人家便不觉得奇怪了吧？”
“原来如此！老朽实在眼浊啊。不过今天见识到关将军是如此重节守义之人，真是难能可贵啊。”
老翁被关羽的忠义之行深深折服。他当下恭请关羽来至自己的书斋，奉上茶水后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老翁名叫胡华，当年曾在恒帝朝中任官，身居议郎之职，如今隐居于此。
老翁还欲将他的儿子引见给关羽。
“老朽有一个犬子，名叫胡班。他如今正在荥阳太守王植手下担任从事官。将军一行若沿途经过那里，不妨会一会犬子。”
老翁当下立刻提笔，给儿子写了一封信，介绍关羽一行的情况。第二天一早，当关羽一行启程时，老翁便将介绍信交予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