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海伦 日期:2023-03-17 15:25:04
《中国古典美学范畴观研究》由吴海伦著。
“观”作为一个在审美活动中具有关键意义的美学范畴,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具有很好重要的地位。“观”这个词出自中国哲学,“观”有多重含义,“观”在美学中的应用是指审美观照,作为审美观照的“观”在中国美学和日常生活中都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通过对“观”的词源学意义的考察,我们可以知道,“观”在词源学意义上是指洞见,此洞见不同于一般的“视”“见”,它虽具有“视”“见”的动作,却同时具有洞察本质的意义。“观”与“照”在观察事物、照见本质的意义上是相同的,因此,“观”与“照”可以通用,共同组合在一起,作为动词,它们都与视觉相关,但又超越视觉,并且从美学角度看,均可表示审美活动的进行和过程。
在先秦典籍中,很早提到“观”的包括《周易》和《左传》。《周易》提出“观”卦,《左传》有“季札观乐”的说法。此后,儒家以孔子为代表提出“兴、观、群、怨”“观物比德”,道家以老庄为代表提出“涤除玄鉴”“以道观之”,作为儒家理学代表的邵雍提出“以物观物”的观点,儒家理学集大成者朱熹提出“以《易》观人事”,在佛教典籍中,“观”也是一个相当普遍的概念,“止观”是佛教修行的重要方法,天台宗提出了“圆观”“观心”,禅宗提出禅观的重要观点。相比之下,西方的审美观照理论主要是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叔本华、黑格尔、鲍桑葵、布洛、闵斯特堡等为代表,审美静观成为当时西方美学审美观照理论的一个普遍性范畴。对比分析西方的审美观照理论,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中国的“观”或日审美观照建立在主客合一的基础上,并不执着于对具体客观物象的外观,而更注重内在的视象,注重对主体世界的返本归原,并且强调由观照而得的形而上的视域或日境界。
我们的审美观照活动总是在无限的宇宙时空中进行的,中国传统美学的审美观照活动总是以现实时空为基础,以主体心灵感悟无限时空,并超越现实的藩篱,使精神在现实与想象中自由往来,而又在无限中与宇宙为一,审美观照其实就是对生命的观照,我们的艺术其实也是艺术家以充满情韵的目光观照宇宙生命而创造出来的富有韵律感和节奏感的具有艺术生命的作品。生命的体验和感悟成为审美观照的优选境界和很终归宿,主体也在气运流通的生命观照中与整个宇宙空间融为一体,无限的时空观也为“观”或日审美观照的审美活动得以进行奠定了思想基础。
通过考察“观”的哲学历史,可以得出结论,不管是儒家的“观”,抑或是道家的“观”,还是佛教的“观”,其“观”虽由于哲学理论背景的不同而稍微有些差异,而且所强调的“观”的重点有异,但它们都明显地表现为一种体认真理的方法而非宗教信仰。“观”在哲学上具有本体认知的意义、方法论意义和生存论意义。“观”的观照本体的意义是指“观”作为证显本体的方式,是本体论高度的“观”,以“观”可以洞见事物的本源、本体。所谓“观”的方法论意义,是指“观”是认识事物的方法,中国古典美学中的“观”具有宽广的认识论视野。“观”的生存论意义是指中国古典美学中的“观”的理论都归于对人当下生存活动及生命本质的反思,并以一种理想性的精神自由的生存境界为旨归。
从审美方式的角度可以将“观”分为静观与流观,静观主要指的是心灵虚静状态下的审美观照;流观的审美角度不固定,可以仰观俯察于天地,亦可以周流六虚观于古今,是在无限时空中的审美观照。既然审美观照可以把握无限时空,那么此“观”就不只是与视觉感官相联系了,其必定与具有知觉能力的“心”相联系,既然与“心”相联系,则审美观照的审美境界必然会指向人生价值和人生境界。在“心”的作用下,审美观照的心理机制就建立了,此时在主体虚静的状态下,当主体观照丰富的具有美的潜能的审美对象的时候,审美观照就发生了,也就是说,审美观照的发生要求主体要心“虚”,客体要“实”(具有实在形象),虚以待物,实可人心,在两者的综合作用下审美观照就发生了。
从美学意义上讲,中国古典美学范畴“观”或日审美观照具有意向性、知觉性、体验性、情感性等审美特征,审美观照的意向性是指,审美主体的观照必定是指向某一具有表象形式的客体。其知觉性主要强调审美观照中“心”的功能,正是因为其知觉性,“观”指的是理性直观。而知觉性的深化便表现为情感性,人们在对美的事物进行审美观照时必定是带着情感的,这种情感也成为人们创作的源泉。审美观照的体验,即为直觉体验,也是人们对于生命的体验。
中国古典美学范畴“观”或日审美观照不仅具有重要的哲学理论意义与美学理论意义,还具有重要的实践应用意义,这主要表现在艺术美学中。比如,在《楚辞》中提出了天地“流观”,《世说新语》中主要关注观人审美,《文心雕龙》提出情与物相融、“神与物游”的审美观照及境界,王国维在邵雍“以物观物”的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区分。“观”被中国人广泛运用于艺术领域,其中很突出的是绘画和园林。中国古代的艺术家们将自己的情感娴熟地渗透于绘画审美中,使“观”具有了强烈的情感色彩和鲜活的生命力。无论是魏晋时期宗炳提出的“澄怀味象”,观画“畅神”,还是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的“三远”,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出的“以大观小”,都是中国人在绘画艺术领域通过“观”传达出的人的意趣和性情,是人的心灵融入自然的观察,是心灵之观。关于对中国古典园林艺术的鉴赏以及审美思想的阐释,在计成的《园冶》、李渔的《闲情偶寄·居室部》等中国古典园林美学著作中可见端倪。
“观”的应用还体现在日常生活美学中。在物质日益充足的现代消费社会,市场经济时代的视觉文化使得审美观照停滞不前,我们也没有时间去观照自己的心灵。怎样使日常生活真正审美化,其答案在于审美观照的回归,人自由的存在是心灵与审美观照的对接,在审美观照中去显现人类生活中所遮蔽的自由的生命的本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在纷繁琐碎的日常生活中感觉到豁然开朗,这也是审美观照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所在。旅游是现代人释放自己的途径,旅游中经常运用到审美,审美观照对于实现真正的旅游审美至关重要。旅游审美观照具有新异性、置身性、体验性、非功利性的审美特征,旅游审美观照所追求的是审美精神的自由与超越,旅游审美观照不仅可以使我们在旅游中醉心于天籁之音,满足于自然美景,而且可以使我们畅游其间,领悟生命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