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青山》其实并不是一部完整的回忆录。它写在黄仁宇因《万历十五年》暴得大名之前,刚刚被学校解聘之后。黄在三年半间数易其稿,完成之后便束之高阁,再未增删。因此这本厚书絮叨又坦率,一五一十地记下生命中的挫折与沉思,甚至显得火气未消。那时黄仁宇想记录下的,大概是一个失败的历史学家的一生。「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但暮年盛名,还来不及掩住平生萧瑟。
6、《卡瓦菲斯诗集》
是在曾经低落又迷茫的少年时期第一次读到希腊诗人康斯坦丁·卡瓦菲斯的诗歌,黄灿然翻译的那首非常著名的伊萨卡岛:「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但愿你的道路漫长,充满奇迹,充满发现/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愤怒的波塞冬海神/不要怕他们/你将不会在途中碰到诸如此类的怪物/只要你高扬你的思想。」
又美好又悠远,像是长叹一口怅然的气后重新展开笑颜。一年四季中,除了秋天,又有哪个季节能带给我们这种平静的力量感呢?当你沮丧时,当你处于两个人生路口不知如何抉择时,不妨读读卡瓦菲斯,朋友啊,也但愿你的道路漫长,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7、《心寂犹似远山火》
我想秋天就是诗,诗人千头万绪,一肚子的话却删了又删,吟出来的诗句,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借景抒情。像秋天正在由盛转衰的季节里,却少刮疾风,不下暴雪。只是不知不觉间,天气凉了、叶子落了,远处燃起了山火。
8、《行到水穷处》
这本书是美国的汉学家班宗华所著的中国绘画论文集。他对画的留白和铺陈、山石的褶皱感、树木的形态采用视觉分析的方式,以挖掘画家想要传达的主题与感觉。书中有许多秋天的画:《秋江渔猎图》、《洞庭秋月》和《万壑松风图》。
9、《杜甫秋兴八首集说》
每到秋天就想把杜诗翻出来读。去年深秋,去国离乡,某天日记里顺手默写秋兴其四,写到尾联忽然卡住了,写下「鱼龙_____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怎文学教材上通常用沉郁顿挫形容杜诗,而杜甫晚年的七律,有时萧瑟,有时枯寒,有时甚至有些凄厉。但回顾少陵一生,这些凄厉恰如其分。同样堪称伟大的中国诗人,或蕴藉,或飞扬,或超拔,但杜甫的个性恰恰落在与其身处现实高度的参差映照之中。
也因此,读杜诗不是「鉴赏」式的读,而是以古为今,以意逆志——生活向前,在诗与史中安放当代感受的源头;历史向后,给现实困厄以伦理支撑与生命滋养。诗与其所处的历史,诗与当代的生活,当代人对古诗的阅读与诗人彼时的写作,彼此之间并不断裂。
过去的一年波折很多,不妨读一读杜甫吧。诗歌渡人,幸与风波共,来依老杜诗。
10、《秋园》
秋天是一片片叶子从枝头掉到地上,生命凋零,悄无声息。
秋园这样总结她的一生:「一九三二年,从洛阳到南京。一九三七年,从汉口到江阴。一九六〇年,从湖南到湖北。一九八〇年,从湖北回湖南。一生尝尽酸甜苦辣,终落得如此下场。」
若不是早慧的女儿把这些酸甜苦辣看在眼里,付诸笔端,秋园的生命也本该落地无声,藏匿在暧昧不清的时间地点坐标里。为儿、为妻、为母;丧父、丧子、丧夫;国民革命、北洋军阀、人民政府。我们读到了秋园「普普通通」的一生,读到了同样普普通通的人们在动荡时代里的起起伏伏、生生死死。见生命之无助、易毁;也见人性之伟岸、丰盈。
读罢《秋园》,真仿佛站在一座秋日庭园里。
11、《哨鹿》
一旦炎夏隐退,皇帝狩猎的队伍自从避暑山庄启程,陆行北上,深入木兰围场。「哨鹿」是指预先命猎鹿人吹响哨管仿效鹿鸣,将鹿引来加以射获。皇帝饮下鹿血以示江山永固。在盛大的秋狝仪式里,身世扑朔的猎鹿人阿尔泰卷入了一场刺杀······
这个发生在秋天的故事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一边是盛德煌煌、无所不照的帝国皇帝;一边是忘记了自己的故乡和名字的猎鹿人家族。
秋夜里星星闪烁,皇帝只看见那一颗代表帝运的紫薇星。
猎鹿人看见的是小而暗淡、即将飞向黑暗的星星,那颗星仿佛是他自己。
12、《火星编年史》
「今夜,空气中有一股时光的味道。他微笑着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想象,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时光的味道是怎样的呢?像尘土,像时钟,又像人群。再想想时光的声音,你会联想到流过幽暗洞穴的水声,大声的呐喊,尘土掉落在空盒子盖上的声音,还有雨水的声响。好,再进一步,时光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它看起来就像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进一间黑暗的屋子,像老式影院播放的默片,像一千亿张脸如新年气球般坠落,坠落,直至虚无。这就是时光的味道,模样和声音。而今夜—托马斯伸一只手到窗外,迎着风—今夜你几乎都可以直接触碰到时光了。」
如果把这本书当作科幻小说来读大概是会失望的,因为它软得不能再软,几乎成了一首散文诗:逃离,孤独,废墟,群山,断裂,毁灭。所有碎片故事都由这些熟悉的元素构成,只是换成了火星的布景。这本书呀,应该被投射在真空中,供所有宇宙人阅读 — 阅毕,熄灭群星的光,我们共享此刻的孤独。
13、《我身在历史何处》
导演库斯图里卡在回忆录中再现了电影般的离奇际遇与狂欢式的饮宴。出生在萨拉热窝,享受过纵情恣意的青少年时光,体验过创作的跌宕和狂喜。南斯拉夫人爱喝酒,回忆录的前一大半,似乎所有人都是醉醺醺的。
然而狂喝滥饮,夏日暴烈日光一样的酒神精神,终结于战争和轰炸。
秋天是夏日的结束,是必然降临的死亡。烟尘散去,一无所有。当狂宴落幕,祖国没了,家也没了,徒留苦涩的余味。
14、《我离开之后》
其实是一本母女共同创作的书,主题是假设我要是先你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了,女儿啊你该怎么办呢。母亲苏西写作,女儿哈莉画插画。但怎么说呢,要是先不打算仔细读,而是随意翻阅的话,这本书给人的感受真的是又轻松又真挚又有趣,插画好好看啊,是冷色调当中跳脱的暖,文字也有怪奇,比如里面其实有好几章是非常详细的菜谱!墨西哥鸡肉卷、烤布朗尼蛋糕、做鸡汤丸子,这些都是当你想念我时,就用妈妈教的方法做你曾经最喜欢吃的菜吧。我们共同回顾了曾经相伴的岁月里的喜悦与悲伤,争吵与和好,最后,请一直勇敢地往前走吧,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