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吃饭,这种场景越来越常见:
一家三口围桌而坐,长久地沉默不语,父母各自抱着手机在玩,一声不吭,为了让孩子不闹,他们索性也给孩子一部手机或Pad。媒介让我们的生活如此“祥和”,见得次数多了,竟然感觉毫不违和,觉得一家人本就应该如此安静地生活,都要忘了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需要警醒,并反省一下,自己有多久没跟家人认真地聊会儿天了。我们是不是也把父亲的责任转让给手机或电脑。《童年的消逝》中提到,媒介自诞生之后就开始改变我们的生活,童年的生灭与媒介变化息息相关,媒介从信息的传送渠道变成我们生活的掌控者,塑造了新的文化,完全改变了我们。
据说,电子时代的家庭里,正经的父亲已经变成第三或者第四父亲了,孩子都是由手机或Pad带大的,媒介正在侵蚀我们的家庭基础。
这还不算最狠的,今天的大部分人都经历了从书本到屏幕的转变,从文字到读图,到现在控制了我们生活的音视频,人们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无聊。70后看着80后摇头,80后指责90后浮躁,90后说00后浅薄,一条完美的鄙视链,我们的生活确实在这条鄙视链中变得越来越乏味了。
《童年的消逝》压迫我们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如此依赖的媒体,到底是怎样把我们变得越来越无聊,越来越浅薄的。今天分享与之相关的这样5本书。
NO.1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
马歇尔·麦克卢汉
商务印书馆
这是所有传媒系的学生必读的一本经典媒介研究著作,不记两句书里面的话,不好打着传媒专业的幌子出来行走江湖。
作者麦克卢汉是个毁誉不一的人。在学校,他不是个专心一门学问的学生,先后学过工科、文学、哲学、文学批评、社会批评,最后在大众文化和媒介研究上成名,成为业界大佬。爱他的人说他是“继牛顿、达尔文、弗洛伊德、爱因斯坦和巴甫洛夫之后最重要的思想家”,是我们这个电子信息时代的代言人,“北方圣人”。
讨厌他的人则说他是“通俗文化的江湖术士”“攻击理性的暴君”,他们认为他自我陶醉、赶时髦、迎合新潮。
对麦克卢汉最深刻的印象,是他思维的穿透力。麦克卢汉的时代,电视媒体正在成为主流强势媒体,纷纷扬扬的媒体变迁和斗争,一片乱局,麦克卢汉在乱局中窥见媒介对人的改变,提出一连串新名词。这些名词后来都一一变成传媒行业必备的热词,“地球村”这个我们熟悉的词,就是出自麦克卢汉之口。有人去问麦克卢汉这样的思维洞察力是如何养成的,他竟然潇洒地说是来自于看小说和文学分析,给学文学的人好大的饭碗。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麦克卢汉提出他那个著名的论断:媒介是人的延伸。他想说清楚的是人的思想在新的媒介中到此延伸变形成什么样子了,只有弄懂这个问题,媒介才能服务于人,而不是控制我们的生活。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传递的内容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变化的是传递信息的方式,当一千个字的意思变成一张图片的时候,想象力是解放了还是受到了限制,见仁见智。信息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信息,形式的改变导致世界的变化。
《童年的消逝》基本的意思也在麦克卢汉这里已经聊过了。因为媒介的变化,我们所处的世界正在日益变小,发达的信息传播重新定义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随意的口语交流代替了正式的文字往来。我们之前熟悉的生活都因为媒介变化发生巨变,成人对信息的控制越来越弱,孩子借由新的媒体窥见成人的秘密,童年因此消逝了。
这本书不是特别好读,因为学过很多专业,麦克卢汉在书中玩了很多文字的花活,但在需要好好说话的地方,他还是给了我们很多精彩的句子,供我们摘录装样子,比如,他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章写道:“在电子时代,我们身披全人类,人类就是我们的肌肤。”这样的话还有很多,足够我们一遍翻阅,一遍被电,一遍摘抄。
NO.2
《娱乐至死》
尼尔·波兹曼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娱乐至死》和《童年的消逝》是姊妹篇,两本书谈的问题很相近,只是关注的焦点不同罢了,想读透《童年的消逝》,必须从《娱乐至死》入手。
“娱乐至死”这个口号,着实非常有噱头,我们正处在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如果没有娱乐精神,我们几乎寸步难行。
波兹曼的时代,针对的主要媒体还是电视,在这本书中,波兹曼拎出了赫胥黎和奥威尔在各自的小说里提出的担忧:奥威尔担忧书籍将被禁止,有人会剥夺我们获得信息的权利;赫胥黎担心的则是书籍仍然在,但人们乐于接受电视甚至今天的网络传递的信息,不再去翻阅书籍。
最后胜出的是赫胥黎。借助那个时代的电视和我们时代的网络,信息变成汪洋,处处杂草丛生,我们想要的信息淹没其中,人类消遣取乐的欲望无线增长,人毁于自己迷恋的这个世界。
这种恐惧来自一种深深的担忧,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上半叶,阅读成为西方世界的主流娱乐形式,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完善而典雅的娱乐方式,沉静、沉思,基于严密的文字逻辑的对话,人似乎是安静而高尚的。但十九世纪上半叶结束时,电视已经迅速摧毁了原有的阅读文化。
电视媒体的出现,使得信息几乎不用费力就可以获得。
阅读时代,要获得一个信息,人们需要连贯的阅读,阅读的动作和思维的过程都是连贯的,有了电视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所有的电视节目,几乎都采用讲故事的方式,用最简洁、讨好的方法把信息传递给人们,人们可以不用思考,只需要等待喂养即可。人们的思维方式从积极主动,变得消极被动,一种僵化的接受型的思维方式,让我们变得越来越懒得、无聊,甚至浅薄。
波兹曼写这本书,跟《童年的消逝》一样,并不是想预言灭亡,他的想法还是警示,波兹曼并不想给媒体创造一个有噱头的大词,让媒体去狂欢、消费,他这本书是写给自己同道中人的。波兹曼还是认为印刷品更适宜于理性思考,电视最终只会沦为大众娱乐,他希望自己的同道中人能时刻清醒,认真写作和思考,不要流于媒体的娱乐大潮之中。
波兹曼不是要恶意攻击电视,他承认电视在人们情感交流方面功不可没,但他也担心,严肃的思考如果和电视携手,严肃必须适应娱乐的表达方式,这样,严肃也成为娱乐的一种,就越来越没有事情值得我么认真地对待了。
这份警示,很像我们今天对深阅读和浅阅读的讨论,到底是摄取更多的信息,还是沉浸于文字的阅读养育自己沉静的内心和理性,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最需要思考的内容之一。借助《娱乐至死》,我们可以更好地思考这个问题,反省一下,经过这么多年电视文化的养育,我们是否变成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了。
NO.3
《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
尼古拉斯·卡尔
中信出版社
一个孩子没有接触网络之前,常会用一连串的“为什么”困住父母,父母不胜其烦;一旦他学会使用网络搜索引擎,父母就变成了遥远的陌生人,父母又会感到失落。这是网络时代非常重要的一个故事,网络可以帮助年轻人摆脱约束和控制,尽快建立自己的世界,帮助他们成长。
但《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我们的大脑》的作者尼古拉斯·卡尔却写了篇文章《“谷歌”在把我们变傻吗》,卡尔用整整一本书探寻一个问题:如此便捷、如此深刻地改变了我们生活的网络,是如何改变我们的?
卡尔提供了一个核心问题:我们尽情享受互联网慷慨的知识馈赠的过程中,是不是正在牺牲深度阅读和深度思考的能力?人类是不是因为互联网正在变傻,变得更加浅薄。如此早接触网络的年轻人们是不是首当其冲变得浅薄了?
浅薄是描述这个时代的主词之一,稍微愿意深入思考这个时代的人都倾向同意这个观点,但是,这种浅薄是怎样构成的?
尼古拉斯·卡尔发现,人的大脑是高度可塑的,并非一尘不变。工业化时代,我们理解问题是由浅入深,线性思考,而信息化时代,网络的阅读和信息提取是非线性的。信息超载,我们很难有精力去追寻一个信息的来龙去脉,只愿意截取其中最能令我们愉悦的片段。这种短暂的片段反馈不断刺激大脑,悄然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甚至在改变大脑的结构。
我们的大脑越来越喜欢扫视和略读,我们丧失了专注能力、深思能力和反省能力。我们拥有的是粗略的阅读、分散的思考、肤浅的认知。
书中的描述和分析有一部分是惊人的,我们可能不愿意相信阅读方式的变化会改变我们大脑的回路,但也就此被尼古拉斯·卡尔吓住,互联网时代仍然需要我们能够主动思考的大脑,如何在被这本书惊吓之后,开始反省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阅读和思考,这是卡尔给我们的最主要的问题。
NO.4
《未来是湿的:无组织的组织力量》
克莱·舍基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未来是湿的》这本书名头很大,作者克莱·舍基以互联网技术人员的身份发现了互联网世界的一种可爱的可能性,被誉为“互联网革命最伟大的思考者”。但这个书名的翻译不好,这个名字脱胎于著名的《世界是平的》,书的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看似很美好的未来。
如果我们是在它的出版年2009年看到它,会感到很振奋,因为在书中,舍基描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一个妇女丢了手机,窃贼不愿意归还,妇女借助博客,在网上召集了一批志愿者,提供窃贼的简单信息,大家开始彻底地人肉搜索,终于从窃贼手中夺回手机。
人肉搜索对我们不陌生,甚至有人听到有这样的事会立刻变得冲动、兴奋,但舍基在书中并不是要推广人肉搜索,而是借助互联网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资源配置方式。这种方式我们今天已经非常熟悉,叫作“分享”。
与麦克卢汉、波兹曼和卡尔不同,他们三人都是从传播学和社会学的角度重新思考媒介,舍基选择的则是从经济学角度入手。他发现,进入互联网时代之后,散落在各个角落的“乌合之众”有可能被高效地组织起来,互联网创造了一种跨越地域和文化的组织形式,我们的时代变成了一个“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美好时代,
借助网络不通时空里的人可以聚集智慧,创造同一个数字化的空间,组成一个松散但高效的联盟,现实中那些困扰公司管理层的管理难题似乎也能借此迎刃而解了。你只要在网上发布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就能获得有生命力的回应和帮助。这是我们今天熟悉的众筹和网上救援,舍基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在2009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特征。
现实是干燥的,人们受困于工业化的重重障碍,但在互联网上,世界不再被钱驱动,而是被价值和情怀驱动,当我们探寻媒介带给我们的弊端时,这个发现让我们感到欣慰。
NO.5
《新闻的骚动》
阿兰·德波顿
上海译文出版社
读阿兰·德波顿的书是一种享受,这位英伦才子曾带给了我们很多高品质的阅读享受,《哲学的慰藉》《旅行的艺术》都来自他的睿智大脑。
德波顿擅长的英式随笔不喜欢玩大词,用浅显的语言找到切口,迅速切入问题深处,这种切入的速度和德波顿四处闪现睿智的句子,都能带给我们阅读的快感。
这一次阿兰·德波顿盯上的是新闻,他的敏锐在于,帮我们意识到新闻可能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信仰。
好书和好作者的价值在于,他们会引导我们认识自身或者周边的世界。德波顿在书中提醒道,我们理解的世界,肯定不是世界真实的样子,更可能是新闻媒介给我们描画出来的样子,新闻影响我们对现实的感受,说得再矫情一点,还“雕刻我们的灵魂”,细想一下,好像没有错。
当代社会,我们过分强调教育的作用,但在重新认知新闻和媒介后才会发现,新闻才是不断影响我们的老师,我们接触学校的时间远不如不断被新闻媒介影响的时间。新闻塑造这个社会的基本认知。这本书里,德波顿解析了政治、国际、经济、名人、灾难、消费六种新闻的产生,告诉我们应该如何面对信息巨浪的冲刷。
德波顿给新闻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把一枚海贝贴在耳边,任由全人类的咆哮将自己淹没”。
信息流动缓慢的时候,人们是品味和分析信息的,当它巨量涌来时,人被冲刷也由此产生骚动,人不断被信息刺激,我们渴望了解世界,但了解之后却无法获得平静。这个语调是典型的德波顿式的,我们可以轻微地认为它略有矫情,但却不能否认它如此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