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迷恋鬼故事呢?大概因为鬼神总能超越现实的束缚,更加自由地表达欲望,灵魂无生无死,爱恨绵延不绝。
七夕之后一个礼拜就是中元节,又被人称为盂兰盆节。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节日。中元节是道教的,盂兰盆节是佛教的——一个是七月鬼门开的俗信,一个是佛经中目连救母故事,但现在统称“鬼节”。
虽然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鼓励大家把精力集中到现世创造上,不要管鬼呀神的浪费时间,但是对于未知世界的想象哪里禁得住呢?我国素有巫术传统、神仙信仰,不光老百姓无法抵挡迷信的魅力,文人更爱说鬼:东坡谪于黄州无法谈人事只谈鬼怪,洪迈编《夷坚志》是因为深信世界上有鬼;鲁迅在 《朝花夕拾》 里多次提到牛首阿旁、面猪头、活无常、死有分、鬼卒、女吊,堪称鬼气森森。
不过,新中国确实有段时间“不让谈鬼”。栾保群在《扪虱谈鬼录》序中回忆,1963年一篇署名“梁璧辉”的文章《“有鬼无害”论》发表在上海的《文汇报》上,官方禁止谈鬼说狐,但是鬼怪的想象并未消失,栾保群说,“一九六八年以后我在农村,白天搞起大批判,夜间说鬼故事,两不相干”。“鬼禁”的开放要等到二十年后,冯骥才在一篇随笔里试探性首谈鬼的文化;随即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鬼文化》的翻译小书,虽然是介绍西方的鬼文化,但“幽冥文化”的大门算是重新开放了。
所以,现在的中元节除了参与放莲花灯、烧纸等这类集体活动,还能看看什么应景的鬼书?自幼就特别喜欢看惊悚故事的我,从美国爱伦·坡的《黑猫》《泄密的心》《焦油博士》开启了对怪诞他乡的想象;跟坡这些故事相比,再看《聊斋志异》丝毫不觉可怕,鬼狐花妖都宛然有情;之后顺着把六朝志怪、唐传奇、明清笔记白话一类都粗翻了一遍,只在《玄怪录》中发现了诗意的惊悚。后来大批量地翻看外国恐怖小说,如斯蒂芬·金,嫌其铺垫太长,却为情境设置着迷。再将目光转向中国当代小说,发现很多作品都带有魔幻现实主义笔法,但最近在路内的短篇集《楼上牧云》竟然读到了一篇严格意义的鬼故事,确实被吓到了。
为什么单单迷恋鬼故事呢?大概就跟“倩女离魂”这个故事所比喻的一样,鬼神总能超越现实的束缚,更加自由地表达欲望,灵魂无生无死,爱恨绵延不绝。所以童稚地相信超能力、超验世界的存在,也是跟现实斗争的美德吧。
唐传奇《玄怪录·续玄怪录》,牛僧孺、李复言
内容简介:唐代传奇小说的代表作,记述南朝梁至唐大和年间神奇鬼异之事,文字瑰丽,情节曲折,最有名的篇目有《杜子春》《薛伟》《李卫公靖行雨》等。
推荐理由:唐传奇中,鲁迅曾给予《玄怪录》很高评价,“选传奇之文,荟萃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玄怪录》。”而单说开篇《杜子春》就曾被芥川龙之介、王鼎钧称赞并改编,现在一说唐传奇就只知道“聂隐娘”“红佛女”,但明明还有“杜子春”、“裴谌”和“来君绰”啊。
一句话书摘:“吾子之心,喜怒哀惧恶欲,皆能忘也。所未臻者,爱而已。”
现代鬼典《扪虱说鬼录》,栾保群
内容简介:由作者在《万象》杂志上发表过的二十来篇“谈鬼”文章结集而成。这是有一本关于鬼文化考古的书,比如淹死鬼、吊死鬼、僵尸、伥鬼等,教你认识这些鬼,并且理解他们。
推荐理由:说鬼很容易东鳞西爪,又容易神神叨叨,但这本书特别有系统地将各种各样的鬼、孟婆汤、奈何桥都用“文化考证”检视了一遍,堪称“鬼典”。
一句话书摘:“其实纪昀所说的第一种僵尸,是指人初死后的尸体僵硬,这种僵本来是正常现象,但个别的却不幸为邪物所乘,跳起来作怪……也就是说,尸体的本主以及其灵魂对这场尸变的严重后果没有任何责任,连三七开都无须的。”
惊悚小说《爱伦·坡短篇小说集》,爱伦·坡
内容简介: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名作《鄂榭府崩溃记》《黑猫》《泄密的心》《焦油博士和羽毛教授的疗法》。
推荐理由:坡说过,写小说的目的是“为了把滑稽提高到怪诞,把害怕发展成恐惧,把机智夸大成嘲弄,把奇特变成怪异和神秘,他的小说都有荒诞、古怪、畸形的形象”,总之,不光恐怖,对疯狂边界的探索非常过瘾。
一句话书摘:“过了一会儿,就见十来条粗壮的胳膊忙着拆墙。那堵墙整个倒下来。那具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凝满血块,赫然直立在大家眼前。尸体头部上就坐着那只可怕的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独眼里冒着火。它捣了鬼,诱使我杀了妻子,如今又用唤声报了警,把我送到刽子手的手里。原来我把这怪物砌进墓墙里去了!”
脑洞之作《狂野之夜》,乔伊斯·欧茨
内容简介:写五位著名作家的同人故事——爱伦·坡临终时刻,迪金森变身家用机器人,马克吐温和小姑娘的乱伦之爱,还有亨利詹姆斯和海明威……
推荐理由:这本不是鬼故事,而是脑洞大开想象名作家的同人故事集合,笔触大胆,想象清奇,尤其推荐迪金森一篇,当代科幻伦理文学奇作。
一句话书摘:“软弱的人就该臣服于暴君。软弱的人惧怕肉体的疼痛,他们的处世之道就是回避痛苦。”
恐怖小说《宠物公墓》,斯蒂芬·金
内容简介:缅因州拉德洛镇的一片密林深处,有一个密克马克部落的坟场。古老而神秘的印第安人传说代代相传:那里有食人的幽灵,还有一种起死回生的魔力。孩子们把他们死于非命的宠物埋葬在那里,期待着宠物归来……
推荐理由:金有很多恐怖小说,缺点是铺垫太长,入戏太慢,但是这部有一个逡巡前进的恐怖童话模式,宠物公墓里,宠物死了埋宠物会“复活”,人死了埋人会怎样呢?
一句话书摘:“恐怖的目的是让人知道,如果他们走入禁忌的区域就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史蒂夫从不真正记得那天的事了……除非在深深的梦中,那些景象会在早晨短时间睡梦中出现,他能在梦中感觉到有某种巨大的东西从他的身边走过,那个东西曾伸出手来要摸他……但在最后一刻又抽回了它那非人的爪子。”
日本怪谈《怪谈》,小泉八云
内容简介:日本灵异文学的代表作,以日文版《小泉八云全集》为底本翻译,包括50篇日本怪谈故事,其中著名的有《无耳芳一》《雪女》《貉》等。
推荐理由:很多篇章改编自明清笔记或白话小说比如《剪灯新话》《三言二拍》,而这本《怪谈》也成为当代梦枕貘改编效仿的对象,不过日式的怪谈就是很清新啊。
一句话书摘:“借着昏暗的灯光,佣人看清了眼前的一幕:芳一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墓前,冒着细雨,失魂落魄地弹唱着坛浦会战争的故事,如泣如诉,感人至深。在芳一的身后,始终摇曳着几团泛着青光的鬼火,上下飘动着,极其诡异。渐渐地,鬼火的数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简直触目惊心的地步。”
严肃故事《在屋顶上牧云》,路内
内容简介:华师大中文短经典系列的一册,收录了路内的几篇短篇作品,包括《花街往事》里的两篇。
推荐理由:这样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本短篇选集,我开始看的时候并不知道里面有鬼故事,那么具体是哪篇大家自己去看吧,这样阅读效果比较好,可以保证的是内容结构都回味无穷。
一句话书摘:“你说那个鬼魂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你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