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闵露莹 日期:2014-05-02 09:51:20
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的中国,那是一个民气十足、海阔天空的时代,一群年轻人经历了一段放任自流的时光,自由地追求梦想与爱情,有人在流离中刻骨求爱,有人在抗争中企盼家国未来……
萧红,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一路流亡,从北方到南方,从哈尔滨到香港,一边躲避战乱,一边经历着令人唏嘘又痛彻心扉的爱情与人生。对生的坚强对死的挣扎在她笔下穿透纸背,她的人生亦是如此。
由萧红为引子,故事还延展到了毛泽东、鲁迅、瞿秋白、茅盾、萧军、丁玲、胡风、舒群、白朗、罗烽、聂绀弩、端木蕻良、骆宾基、周鲸文、蒋锡金等人的生活中,他们的故事与萧红的一样精彩,本书将为大众展现那个时代的洪流和浪潮。
作者简介:
闵露莹,笔名Luna,80后美女作家、摄影家、旅行家。常年为《生活家》、《第一生活》、《自驾》等期刊撰写生活游记以及提供摄影作品。每年至少会去15个城市旅行生活,常奔波于香港、上海、丽江、泰国等地,为新婚夫妇进行“私人定制”旅拍,在拍摄空余进行写作。此次为撰写《黄金时代》,辛苦走访萧红生活过的城市,哈尔滨、北京、青岛、上海、武汉、重庆和香港,用现代女性的细微认知,为大众还原出萧红当时的心境,并由此打开知识女性命运之锁。
目录:
序我的黄金时代1
第一章永久的憧憬和追求5
大地上的异乡者
浪潮之巅
祖父的后花园
文艺女青年
第二章冰天雪地埋青芽25
出走的娜拉
第一次,北漂
二进宫,追婚的夫
吃官司,怀孕的人质
第三章电光火石偶然间47
天降三郎,顷刻
产子和医院
东北作家群 序我的黄金时代1
第一章永久的憧憬和追求5
大地上的异乡者
浪潮之巅
祖父的后花园
文艺女青年
第二章冰天雪地埋青芽25
出走的娜拉
第一次,北漂
二进宫,追婚的夫
吃官司,怀孕的人质
第三章电光火石偶然间47
天降三郎,顷刻
产子和医院
东北作家群
不是箫剑,是金剑啸
在欧罗巴的跋涉
第四章海滨的暖风77
青岛不是孤岛
老革命舒群
她的朋友们
第五章大师门徒95
流落魔都
鲁迅的接见
上海文艺界的论战
“她将超越冰心与丁玲”
第六章萧红和鲁迅123
鲁迅的家
穿衣吃饭的意境
瞿秋白的潜伏
大师的文艺范
孤独布道者的远行
第七章东洋疗伤155
起风了
日本与病情
“左联”与文坛论战的重启
跟时间赛跑
恩师仙逝
第八章幻灭悲愁漂泊路195
从异乡到异乡
贵人蒋锡金
武昌的美丽时光
牢笼经历
第九章天妒诗情,人性苦225
又种豆,又向远方
西安,情变
鲁迅是父辈,毛泽东只算大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重庆的空气很稀薄
第十章命定要一个人走267
《时代文学》、肺病和周鲸文
史沫特莱
在香港的创作高潮
张学良胞弟的床
致命的手术
红落香江永诀别
附录萧红生平年表299
参考书目310
致谢312
萧军萧红,一如年少时读过的那些名字,徐志摩、陆小曼;张爱玲、胡兰成;梁思成、林徽因;钱钟书、杨绛……那些文墨瞬间,只看一次便难从脑中抹去……如今我明白,何为“黄金时代”及他们的爱情:苦和浪漫,原来是相依为命的,爱人,是爱她/他的灵魂。他们的精神世界辽阔得不仅仅一个"我"而已,这是即便残忍也很动人的原因。每个人的黄金年代,是每个人都把自己作为献祭牺牲的英勇和无畏。
——冯绍峰
哈尔滨人都有一种萧红情结,她的故事在哈尔滨家喻户晓。她的很多作品我们从小都读过,她笔下的童年回忆、对家乡的情感等,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小宋佳吃官司,怀孕的人质
萧红命运多舛,固然因为遇人不淑,但也与她自身的性情有关。她有着相互矛盾的两种性格,一种固执,一种妥协。她与家族抗争,与传统抗争,为了美好的理想抗争,这属于倔强固执的性格。她又容易随命运漂泊,信任表哥陆振舜,信任李洁吾,后来又信任萧军、端木等,这又是她容易妥协的性格。
她第二次来北京前,与未婚夫汪恩甲达成了某种妥协,家庭从而解除了对她的软禁,使她有机会从哈尔滨去到北京。借助别人的帮助,这个愿望实现了,她瞒着未婚夫去了北京。但李洁吾、陆振舜都无法帮她实现读书的愿望。希望又破灭了。这时,发现被骗的未婚夫汪恩甲追到北京。她转而说服未婚夫支持她读书,未婚夫为了稳住萧红,假意答应。萧红听信未婚夫的话,与他回了哈尔滨。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场官司。
他们二人首先是回到男方家里住了下来。1930年春天,汪恩甲的哥哥汪大澄借口萧红同李洁吾的友谊,污蔑萧红作风不正派,不满意“名声不好”的萧红进汪家,所以代弟弟解除与萧红的婚约。这让萧红很气愤,开始与汪家打官司。汪恩甲照顾哥哥的面子,在法庭上说是自己想解除婚约的。于是,萧红输掉了官司。
萧红的家人感觉颜面扫尽,在呼兰无法见人,领着萧红及全家去了阿城福昌号屯(现哈尔滨市道外区民筑乡福昌号村)。由于父亲张廷举不在阿城上班,于是把萧红托付给其兄弟看管。而老家的叔伯们看不惯萧红这个新女性,把她当成家族的另类。在叔伯们增加佃户的地租与削减长工的工资时,萧红企图说服伯父放弃自己的主张。伯父十分愤怒,把萧红毒打了一顿后软禁了起来,并打电报让张廷举赶紧回来,甚至提出要把萧红勒死埋掉。直到1931年10月4日,她才在小婶的帮助下,爬到一辆运白菜的马车上逃离了那个被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家庭。张家随即开除了萧红的族籍,萧红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女子。
走投无路的萧红再一次展现了她的妥协性,在已经与汪恩甲解除了婚约的前提下,与汪恩甲去东兴顺旅馆同居。萧红怀孕后,未婚夫一去不返,她被旅馆扣为人质。许广平回忆萧红这段经历时说:
“秦琼卖马,……然而有马可卖还是幸运的,到马也没得卖的时候,也就是萧红先生遭遇困厄最惨痛的时候。”
萧红从家里逃出来的日期是1931年10月4日,她个人的苦难正好和“九一八”国难同时发生。“九一八”事变发生在1931年9月18日,那天沈阳附近的南满铁路一段被炸,当时东北军阀张学良已向国民党政府投诚。因此,日本在东北利益受到影响。虽然日方租有旅顺、大连,并享有整个东北的许多权益,但毕竟因为人数太少,常吃亏,更何况当时各地反日情绪高涨,动摇了日本人在东北的控制力量,日军迅速地造成一连串的军事冲突,终于在短期内占领了整个东北。次年3月,日方以逊帝溥仪为傀儡,制造出所谓“满洲国”,正式建都于长春,号称“新京”。
“九一八事件”的历史影响,我们不必在此多谈。当此国家处在危急存亡的关头,全国上下都以救亡图存、重整复兴为口号,但是萧红此时却自顾不暇,对国难未能付出关怀。
萧红刚由北平回哈尔滨时,到处向亲友、同学求助,但到处碰壁。有段时期,她甚至趁以往同学去上课的时候,借她们的床铺睡觉,靠人家施舍过日子,到了晚上就只好到处流浪,随地栖身。就在这种告贷无门、衣食不继时,她遇到了她的弟弟。由于饥寒交迫,加上情感上的打击,同时又有身孕,种种凄凉,使她心灰意冷,并觉得自己已经被整个社会所抛弃。她说:“也感到全人类离得我更辽远。”虽然如此,萧红还是没有随她弟弟回家,因她不能也不愿回去。由于她内心所拥有的自尊与自卑,更不愿再去求助亲友同学。最后只好在离松花江岸不到百米的一家白俄人开的东兴顺旅馆中租了一间小房间。那里的住客,大半是无赖汉与妓女。据作家孙陵所记载:
在1932年冬天,萧红简直成了那旅馆中沮丧的囚犯。她穷困潦倒,不但无力付出房租和饭钱,而且据说又吸食鸦片。鸦片想必是由那谲诡的旅店老板所供应,她那时的景况真是惨不可言。
天降三郎,顷刻
1932年夏天,松花江发大水,给吉林和黑龙江的沿线地区造成了很大的灾害,很多大城市被淹。在这之前某天,哈尔滨《国际协报》副刊主编裴磬园收到一位女性读者的来信,信中陈述不多,但寂寥哀怨,同时还指责了老斐,并写了“我们都是中国人”等样的话,恳求他给予一些帮助,能为她寄送几本文艺书刊,之所以要寄,是因为她被旅馆幽禁,不准许外出,而且有可能还会被卖到妓院……文风凄切动人,老裴显然被触动了。
裴磬园与手下主笔三郎商量:
“在中国人里,还没碰见过敢于质问我的人呢!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胆子呢……”
三郎看了信后,也觉得有趣,关键是信里还提到了“三郎”的名号。
“我们要管,我们要帮助她……”
三郎主动要求去看看情况是否属实。于是,老裴写了一封介绍信,附上了几本书,交给三郎。
在一个黄昏的时候,三郎来到了哈尔滨道外正阳十六道街的东兴顺旅馆。刚进馆,三郎便拿出介绍信,亮出报馆编辑的身份来。当时的伪满洲国刚刚成立,日本人为了统治需要,对于舆论界还是相当尊重。旅馆老板对于报馆也相当有“戒心”,很不情愿地放了三郎上楼,同时还让小伙计领着他一直走到了长长走廊尽头,而那就是萧红所暂住的小屋。
“她就住在这间屋子里,你自己去敲门吧。”说完,伙计就走开了。
三郎敲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动静,他正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很模糊的人影直直地出现在门口中间。走廊上的灯光很昏暗,屋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三郎只能看到似乎一个腆着肚子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半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前后,中间嵌着一张圆形的苍白的脸,不过一双特大的闪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三郎,声音明显是受到惊吓,微微颤抖地问:
“您找谁?”
“张乃莹。”
“额……”
这三郎就是萧军。
这就是萧红与萧军的第一次碰面,既陌生又尴尬,电光火石间的灵魂相遇,这明显是冥冥中的缘分。但缘分不等于幸福,这一刻的相遇也种下了几年后的诀别。
萧军立即表现出了自己粗犷的性格,没等对方邀请,就走进了这个房间,而马上就被浓重的发霉的味道包裹住了。
这时,萧红拉开了灯,这灯光也是极其昏黄的,与这霉气相当匹配。
萧军寻找到一把靠窗的椅子坐下来,并把带去的书放在椅子旁一张桌子上,同时把老裴的介绍信递给了她,明显因为霉气的缘故,心情不好,没说什么话。
萧红拿过信,迫切地看起来。在她看信的过程中,萧军把整个房间扫描了一遍。由诸多情况来看,他断定这是一间刚刚从储藏室改成住所的房间,那股冲鼻的霉气就是因此而发。
她那大大的眼睛,惊恐转而安定地反复看了那信几次。她站在屋子中央,借着顶上的灯光,拿着信纸的手指纤细颤抖,显然内心激动而难以平复。
她整身只穿了一件原先是蓝色,如今快褪色成灰色的单长衫,有一边的开口已经裂到膝盖以上了,可以看到小腿和脚是光着的,只拖着一双变了形的皮鞋。散开的头发中,已经了有了明显的白发,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有些闪亮。最吸引目光的,无疑就是她那怀有身孕的体型,似乎不久就要到临盆了。
“我原以为您是我在北京的朋友李洁吾先生托人来看我的,我跟他也通过几次信,他原说过会来帮我……没想到您是报馆的,而且您就是三郎先生,我将将读过您的这篇文章,……不过可惜没有读全……”
(8月间,萧红寄信给李洁吾,要他寄两册书过来,说是准备送给她中学时期的美术教师。这位美术教师是萧红所敬佩的,他待学生很好,说话也很风趣。)
她扯过来一张旧报纸,指点某篇:
“就是这篇文章……我在给你们报纸写的信中提到过您的名字……”
萧军看了一下那报纸,上面正连载这一篇题名为《孤雏》的短篇小说。很明显,萧军被霉气扰得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指一指桌子上那几本书说:
“这是老裴先生托我给您带来的,那么——我要走了。”
“请问……我们谈一谈……可以么?”
迟疑了一下,萧军皱皱眉头,还是又坐下来了,没有说话,用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有陌生的文化人来做客,而且是一个年轻的壮实男性,即便只是奉命送东西,也让萧红此刻有了少女般的灵动和短暂释放的欢愉。她很坦率、流畅地诉说了她过去的人生经历以及目前的处境。
“由于我欠了他们六百多元钱,他们把我从原先的那间房赶了出来,竟让我住到这间储藏间里来,你看,又阴暗又有霉气!……”说到最气愤处,萧红说了句骂人的话。
由于出于有点不太情愿倾听的缘故,萧军在她述说过程中,无聊地把散落在床上的几张信纸顺手拿过来看。那上面画着一些图案花纹,还有一些紫色铅笔写下的字迹,最神奇的是,还有仿照魏碑《郑文公》字体所勾画出的几个“双钩”大字,仿佛印刷的字体似的。
于是,他问她:
“谁画的图案?”
“我无聊时画的……就是用这段铅笔头画的。是不是很幼稚?……”她从床上摸索出一根只有一寸长的紫色铅笔头,摆弄起来。
“那,这些魏碑‘双钩’的字呢?”
“也是我。”
“那你写过全本的《郑文公》?”
“嗯,这都是在学校学画的时候学的……”
萧军有点惊讶,又指着旁边一些俊秀的钢笔字迹问:
“那其他的小诗,也是……”
“是的,是我……”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苍白的圆圆的脸上,竟然浮上了一抹粉红色,甚是可爱。萧军转头把那首小诗逐字地念了出来。
那边清溪唱着,
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
春天到了。
……
去年的五月,
正是我在北平吃青杏的时节,
今年的五月,
我生活的痛苦,
真实有如青杏般的滋味!
……
一刹那,就是一刹那。
萧军觉得世界变了。
季节也变了。
而眼前的人,也变了。
也许,就是电光火石间,爱情来到了。
不可否认,刚刚进屋的一段时间,萧军是不耐烦的,对眼前的女子也是不重视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蔑视的。而就在此刻,英雄主义荷尔蒙在萧军体内爆发,浸润他整个身子。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认识过的女性中最美丽的人!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初步给我的那一切的形象和印象全然不见了……在我面前的只剩一颗晶莹、可爱、闪光的灵魂!……”
萧军的性格粗犷而充满英雄主义情结,在了解到萧红的内秀后,暗暗决定并向自己宣誓:
“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萧红接着说:“当我读着您的文章时,我想这位作者绝不会和我的命运相似,他一定是西装革履的先生,快乐幸福地生活在某个地方!而想不到您竟然也这般落拓啊!”
确实如此,萧军当时的生活处境比她强不了多少,仅从衣着上来看,他也只是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粗布学生装,一条有着补丁的灰色裤子,一双鳄鱼开口的旧皮鞋,没有袜子,一头蓬乱的头发。不过放到现在看,这身装扮倒有几分犀利哥的味道,而且有种现代复古英伦风。
第一次见面,二人便交流了很多。
……
离开时,萧军指着桌上的半碗高粱米问:
“这就是你的饮食?”
她漠然地点头。
萧军眼眶湿润了,他的英雄主义情结,在这次谈话中多次涌动,甚至可以说翻腾不已。他的手伸进口袋中摸索。
终于把身上仅有的五角钱放在了桌子上,哀伤地说:“买点东西吃吧!”就道别离开了。
他把车钱留下了,步行十里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