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伍尔里奇,孙予 日期:2015-11-05 11:09:50
此书是写邮购新娘的鼻祖。恋爱和谋杀本来是一回事,这两个元素紧密捆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为这两样东西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会要你的命。在爱情与谋杀类主题的小说中,多数女性都和理想女性形成了另一个相反系列,但不管她们是恶妇、荡妇,还是复仇女神,都被塑造得无一不具有女性的独特魅力,她们或神秘,或冷艳,或性感,或轻浮放荡,总之她们再恶再坏,也没有被描绘成完全的反面形象,而且总是控制着男人,从中体现出了作者对女性的复杂感情。
本书简介:
一个英俊富有的男子路易斯从美国邮购了一位新娘,新娘漂亮性感,路易斯从此深陷爱河。却没想到新娘是个骗子,新婚不久就骗走了路易斯几乎全部钱财,消失不见了。路易斯深受打击,一个人呆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满脑子想的却是“我要她回来”。几经周折,路易斯终于找到了她——自称真名叫邦妮的妻子,被背叛的愤怒、被欺骗的仇恨在邦妮的面前霎时烟消云散,他重新拥她入怀,甚至为了她背负上杀人的罪名,不惜倾家荡产。谁料到,这一切不过又是一个新的骗局而已。当他跟踪邦妮来到妓院,亲耳听到的却是邦妮在和搭档比利合谋要毒害自己。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回到住处,路易斯等回的是邦妮和她的毒药。路易斯告诉邦妮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爱,路易斯还是喝下了毒药。邦妮后悔至极,她带着路易斯逃避比利的追杀,甚至为了保护路易斯,夺过路易斯手中的枪,当着巡警的面开枪打死了比利。邦妮被判了死刑,接受对神父的临终忏悔,却奇迹般的从狱中脱逃。影片最后,路易斯和邦妮在与朋友玩牌时合伙作弊,邦妮极具诱惑的对着镜头,手在脖子上轻轻滑过。
作者简介:
康奈尔伍尔里奇CornellWoolrich
一九零三年十二月四日诞生于纽约,悬疑小说大师、“黑色电影之父”,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哥伦比亚大学时开始小说创作,视F.S.菲茨杰拉德为标杆。三十年代起转型尝试写作中短篇悬疑小说,四十年代起开始出版长篇作品,写出《后窗》、《深渊中的华尔兹》和《我嫁给了一个死人》等名作,成为推理界一代巨擘。“恋爱和谋杀本来是一回事,这两个元素紧密捆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为这两样东西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会要你的命。在爱情与谋杀类主题的小说中,多数女性都和特吕弗的理想女性形成了另一个相反的系列,但不管她们是恶妇(《密西西比美人鱼》)、荡妇(《像我这样美丽的女子》),还是复仇女神(《黑衣新娘》),都被特吕弗塑造得无一不具有女性的独特魅力,她们或神秘,或冷艳,或性感,或轻浮放荡,总之她们再恶再坏,也没有被描绘成完全的反面形象,而且总是控制着男人,从中体现出了作者或导演对女性的复杂感情。”——《法国电影联盟电影杂志》终于,他转过身子,晃晃悠悠地顺码头往回走,走完码头这段路,回到下面硬实的地面上,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他的脸僵硬地扭向一边,似乎发现有一半身子要比另一半更痛苦得多,尽管并非如此,全身上下很正常。
他停下了,自己还没意识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停下,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逗留在这儿。那艘船对他来说已毫无意义,这条河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这儿的一切对他都毫无意义了。现在,不管是这儿还是任何地方都失去了意义。
他两眼噙满热泪,尽管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他还是缓缓低下头去,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泪水。
他就这么站着,脑袋低垂,有点像一具灵柩旁的一个悲痛无言的送灵者。一具除了他没人能看见的灵柩。
眼前的这片土地在他眼中成了一片空白,太阳把灰黄色的土地晒得暖烘烘的。或许,从今以后,他的生活也会是一片空白。
这时,没有一丁点移近的声音,一个小脑袋的圆形阴影胆怯地进入这片空白;它来自他身后某处,从下面升上来。随后是一个脖颈,两个肩头。接着是一个曲线优美的胸脯。接着整个身影停止了移动,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此情此景他呆滞的目光根本没注意到。它们并没有看着地面,也没有看到映在地面上的任何东西;它们正看着圣路易斯大街的房子,它们正在同这幢房子道别。他再也不会进那幢房子了,他再也不会回那儿去了。他会把它交托给一个代理人,要他帮他卖——
一只手在他肩上轻轻碰了一下。没什么分量,没有一点压力;那么轻柔飘忽,就像停上了一只蝴蝶。地上那个影子把一只胳臂的影子放在了另一只胳臂的影子上——他的胳臂——两只胳臂触碰了一会,然后又放下了。
他慢慢抬起头,接着同样缓慢地向触碰过来的那一边转过头去。
一个身影就像在一张转桌上一样,转到了他的面前,正好落入他的眼中;不过,这是他的身子在转动,而不是背景转了过来。
这是个细巧但就其本身而言身材相当匀称完美的人儿,如果不是着意寻出其他人,把他们与她放在一起以平均标准加以比较,而是将她看作一个制作精美的经典雕塑或是一个精细的美娃娃的话,是不会令人产生她是高还是矮的感觉的。
杜兰德一转身,正好迎上了她那对清纯透明的褐色眼睛。她容貌之美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完美,一种瓷质的却毫不僵冷的美,那张嘴则是一瓣弯弯的玫瑰花。
她至多只有二十出头,尽管她的身材会使她显得更为年轻,不过见到她的人是不太会产生错觉的。她的皮肤完全是一个姑娘的皮肤,她的眼神则如同孩子一般天真无邪,透出对别人的信赖。
她企图把头发做成正统发式,但满头卷紧的金色发卷,犹如一片长满雏菊的田野,使她的努力丧失殆尽。那是一种眼下时行的后髻发式即把长发盘向头后的一种女子发式。,在脑后借助有弹性的发夹夹住,刘海像一片黄玉色浪花,不听话地披散在前额上。
她使自己保持一种符合礼仪的〖CD30mm〗原文为法文。前倾姿势,也即尽人皆知的“希腊式伛步”〖CD30mm〗原文为“Grecianbend”,即1870年前后在英国流行的一种造作的步态。。她的衣着是当时时兴的式样,都穿得有些年头了。一身衣服妥帖地裹在身上,就像一个伞套合适地套住了一把收起的伞,正中有一条饰带一直拉到背后,看上去让人觉得像是一件围裙或者围兜罩在了其他衣服上;衣服后面起伏的弯曲和皱褶形成了一个空心的凸起,很巧妙地由一个金属丝网支撑起来,这是时髦的后裙衬垫,缺少它,一个女人的后部会显得平板而不合时尚。而且在坐下时,即便足背或是踝骨会暴露在外的话——这又想到哪儿去啦!——也会保持后身的平整。
一顶缬草小帽,就像男人平摊开的一只手掌,不过没那么大,趴在满头的金色发卷上,却不听话地想要滑到一只眼眉角上去,就是左眼那一边,可看来那儿容不下它,因而只好乖乖地趴在她的头顶上。
她那对虽小巧却完全露在外面的耳垂上穿了两个小孔,小孔里垂挂了两片紫色水晶细片,闪烁发光,她的颈脖子上束着一条浅紫红色的丝绒细饰带。一把浅紫红色的蝉翼纱阳伞,比一只汤盆大不了多少,就像一团厚实的迷雾,轻巧地安在一根细长伞柄上,活脱是一只游移不定的紫色小花环。靠她一边的地上放着一只金色小鸟笼,鸟笼下半部包着一块法兰绒布,鸟笼顶露了出来,现出了里面不停振翅的金黄色小鸟。
他瞧瞧她的手,再瞧瞧自己的肩膀,几乎吃不准那下轻轻地触碰是否来自那只手;他也吃不准这么触碰他是为了什么。他慢慢抬起,他的帽子疑惑不定地停在头顶上。
抿紧的嘴唇一弯,浮起一个楚楚动人的笑容,“你不认识我吧,杜兰德先生?”
他轻轻摇了摇头。
微笑变成了一对笑靥,两眼放出光彩。“我是朱莉娅,路易斯,我能叫你路易斯吗?”
他的帽子从手指落到地上,帽子边缘在地上滚了半圈。他弯下身,不过只是弯下了胳臂和肩膀,捡起了帽子;他的脸始终对着她的脸,似乎有一股磁流始终吸引着他。
“不——这怎么可能——?”
“朱莉娅·拉塞尔,”她依然微笑着说道。
“不——你不可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眉头耸起来,笑容变成同情的表情,“我这么做很不地道,对不?”
“可——那张照片——黑头发——”
“我寄给你的是我阿姨的照片。”她这时才现出抱歉的神情,摇了摇头。她放下阳伞,轻轻将伞收拢,开始用伞柄尖在地上的尘埃里画起令人费解的图案。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画的图案,眼中露出一丝悲哀。“噢,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该那么干。不过当时,我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毕竟还不是当真的嘛。我想那不过是一次通信而已。那以后通了多次信,我想寄张真的相片来告诉你——或许是拖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没了勇气,唯恐我——我会就此失去你。这事让我越来越痛苦,而时间却越拖越近——等到最后一刻,我已经登上了船,我真想转身回去。伯莎劝阻我——要我还是来这儿。你知道,她是我的姐姐。”
“我知道,”他点点头,依然很恍惑的样子。
“就在我动身的时刻,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会原谅你的。他会理解你那样做并没什么恶意。’可一路上,我是多么后悔——做出了这么草率的事。”她的头几乎耷拉下去了,她用一口雪白细牙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不相信——我简直无法相信——”他结结巴巴地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她不停用伞柄尖在地上划着,羞赧地等待着得到原谅,那副后悔的样子动人极了。
“可比照片年轻了那么多——”他瞠目结舌,“也可爱了那么多——”
“这你也是考虑得太多了些,”她喃喃道。“那么多的男人仅为一张漂亮脸蛋而倾倒。如果你很看重我的话,我希望我们的感情决不要仅仅停留在这种地步,这是因为——嗯,我写给你信中所说的那些事,我所暴露的心境,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而不要为了一张靠不住的照片。我想过,或许我在一开始就暴露出我在外貌、年纪和其他方面的每一点可能存在的不足就好了,那样一来,就不会给以后带来一种风险,只给人留下一种浮光掠影的形象了。换句话说,我在一开始就设置了障碍,而不是等到结束。”
他发现,她不光外表楚楚动人,而且又是多么通情达理,心境又是多么平和。咦,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人物的种种体现。
“你决不会知道,我不知有多少次想写信把真相告诉你,”她继续追悔莫及地说道。“可每次我都没有勇气。我害怕这样一来只会让你完全疏远我,由于自己的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欺骗行为而遭到抛弃。把这样的事写在冷冰冰的信纸上,真让我放心不下。”她用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动人的手势。“现在你亲眼见到了我,现在你认识了我。最糟的事情不过就是如此。”
“最糟的事,”他紧张地反驳道。“可你,”过了一会他才接着说,却还没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可你一直知道我在此之前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我实在太——嗯,这是显而易见的,比你年纪大得多。然而——”
她垂下眼睛,似乎要做进一步的忏悔。“或许这倒是你最吸引人的一点,谁知道呢?从我所能回忆起的,我一直是——我该这么说吗,浪漫的感情、一定程度的激情或是赞佩之情——只倾注于比我大的男人。与我同龄的小伙子从来不会对我发生兴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家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我母亲是在十五岁结婚的,而那时我父亲已过四十。你有三十六岁这个事实,是首先的——”她带着一种姑娘的羞怯,恰如其分地把话打住了。
他那热切的眼光始终望着她,他还是没法相信这一事实。
“你很失望吗?”她羞怯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问?”他吃惊地说。
“我能得到原谅吗?”这是震惊之余的又一个问题。
“这是个令人欣喜的既成事实,”他以真挚热烈的感情说道。“我觉得世上不会再有比你更可爱的人了。”
他笑了,她也回报一个动人的微笑,还带着点窘迫。
“不过我现在得从头开始熟悉你,一点点开始重新了解你。这事的开头全搞拧了,”他乐滋滋地说道。
她扭过头,一言不发地让肩膀挡住半个脑袋。但即便是她的这个姿势,在其他人身上出现或许会被看作是脆弱或令人作呕的装腔作势,她却很成功地使它显得只不过像是一种开玩笑的模仿,与此同时,却巧妙地把原先受到指责时的难为情的表情掩饰过去。
他咧嘴笑了。
她又把脸转向他。“你的计划,你的,呃,打算,改变了没有?”
“你呢?”
“我这不来了吗,”她说得很干脆,神色庄重。
他审视了她一会儿,尽情欣赏着她的魅力。然后,他突然以一种新滋生出来的勇气,做出一个决定。“假如我把我自己这方面的情况向你作一个坦白,”他冲口而出,“会不会让你觉得更好些,会不会使你内心还存留的不适得到减轻呢?”
“你?”她惊讶地说。
“我——我还没像你那样把全部实情都讲出来呢,”他急急说道。
“可是——可是我见到的情况跟你说的分毫不差,跟你的相片也完全相符——”
“我不是说的这个,还有别的。或许我的感觉也跟你的一样,那就是我希望你会喜欢我,接受我的求婚,仅仅出于我这样的男人所具有的那种力量。因为换句话说,我是一个单身汉。”
“可我知道这点,我不反感,”她茫然地说。“我不明白。”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他几乎是十分热切地向她承诺道。“现在我得向你承认,我并不是在一家咖啡进口公司当一名职员。”
她的脸上除了有礼貌地表现出一种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有兴趣聆听的表情外,看不出其他迹象。
“也就是说,我手边并◆没有◆◆一千美元,来——来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没有反应。既不见垂头丧气的表情,也没有因满腔期望全部落空而显出的失望。他专注地看着她。没等他继续说出下句,她脸上显出了一种沉思、宽宥的表情。在他说出下句话之前◆一切都很好◆◆。他留出充裕的时间让她表现。
“不,相反,我◆拥有◆◆一家咖啡进口公司。”
没有反应。只有那种稍有点勉强的微笑,就像女人脸露微笑在听一个男人讲述生意业务,尽管对内中种种细节毫无兴趣,但出于应有的礼貌却要表现出这种微笑。
“而且,我有将近十万美元。”
他等着她说些什么。她什么也没说。相反,她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似乎这个话题让她听起来十分枯燥,毫无兴趣,她一点没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达到了高潮。
“好了,这就是◆我的◆◆坦白,”他多少显得有点无力地说。
“噢,”她说,好像想把话说得简短些。“噢,就是这些吗?你是说——”她像是徒劳无奈地挥挥手。“——关于你的生意,还有钱的问题——”她把两根手指放到嘴边,指尖搭在嘴唇上,打了个哈欠——要不是这个掩饰的动作,他本来是不会立刻察觉的。“世界上有两件事我是一点也弄不懂的,”她承认说。“一件是政治,另一件是生意和金钱之类的问题。”
“可是你原谅我了吗?”他不肯就此罢休。与此同时内心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喜悦之情,几乎是一种狂喜;它就像是一个人在经过长时间的等待,几乎已经感到绝望时,却偶然发现一个近乎完美的表态。
这次她直率地放声笑起来,显出一丝悲哀,似乎他给了她更多的利息,远超过了她应得的。“如果你一定要得到原谅,你得到了,”她声音放柔和了。“但从一开始,我对你信中所说的这方面的有关内容就没加以注意,现在你向我承认了这些,你为什么还非要我原谅一个我并不在乎的错误呢。好吧,接受我的原谅吧,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得到原谅。”
他又以一种赋有新意的目光盯住她,目光比先前深沉得多,似乎发现了第一眼看不出的、她内心所具有的那种完美的魅力。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现在拖得更长了,这时码头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朝周围看了一下,似乎很不情愿地意识到目前的这种情况。“天色晚了,我却一直让你站在这儿,”他说,提醒的语气中主要想表示的是一种尽责而不是真诚,因为就他所知,这样或许可以表明他们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
“你使我忘记了时间,”她承认道,两眼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这是个坏兆头还是个好兆头啊?你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一半身子登了岸一半身子还在船上。我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这个问题很快会得到解决,”他说,急切地向前倾过身体,“只要你本人觉得满意。”
“那也是你务必要做的么?”她狡黠地反问。
“还用说吗,明摆着的。”他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忙不迭地向她表明了这一点。
这时她一点不急,倒是他显得忙起来。“我不知道,”她说,将伞尖翘起,然后又放下,接着再次翘起,这种不明确表态的样子真令他难受极了。“如果你觉得还不满意,如果你怀疑我是个骗子,我想回到船上,一直等到船重新起航驶回圣路易斯为止。你是否认为这样更明智些——”
“不,别这样说,”他吃惊地冲口而出。“满意?今晚我是新奥尔良最幸福的男人——我是这个城里最幸运的男人——”
不过,看起来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劝说得动的。“还有时间。宁可现在慎重,免得将来后悔。你完全拿定主意你不会让我回去了吗?我不会说一句话,我也不会抱怨。我太理解你的感情了——”
他的心揪紧了,突然有一种新的恐惧,唯恐会失去她。仅仅在不到半个小时前他才得到了她。
“但是那些并不是我的感情!我求你相信我!我的感情完全不是这样。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信赖我?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你一直想对我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些?”他不停地这么说,他变得越来越急切。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光十分亲切坦率,甚至有人会说,带着些许温情。接着她摇摇头,非常轻微地摇摇头,不过一个男人可以从这个动作中看出是一种肯定(只要他能确切地看明白),而不是一个姑娘的一种不假思索的靠不住的否定。
“事实上,我决心已定,”她缓慢而干脆地对他说,“自从我一踏上‘新奥尔良城号’,自从收到你的求婚信,并且我写信答复了你那时起,我的主意一打定,就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一旦你对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你就会明白的。”然后,她又修正了一下:“只要你能了解我,”说完,稍稍来了个不太令人高兴的停顿,以此看他怎么回答。
“我会对此做出回答的,”他声音颤抖,不耐烦地答道。“这就是。”他打开了他的名片盒,取出了那张照片,也就是另一个人的——她的阿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照片,用有力的手指把它撕碎,然后让碎片落了一地。接着向她摊开两手,手上空空的。
“我也下定了决心。”
她笑了起来,表示接受。“那么……?”
“那么让我们上路吧。过去的一刻钟或更多的时间里,人们一直在教堂里等着我们呢。我们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了。”
他曲起胳臂,微笑着将胳臂伸给她,上身殷勤地前倾,或许这只是表面上的,以此作为一种逗趣,一种善意的取笑动作而已,不过骨子里却想做得更诚恳些。
“朱莉娅小姐?”他发出了邀请。
就其实质来说,这是个绝对浪漫的时刻——订婚时刻。
她把阳伞换到另一个肩上,将手插入他的胳臂弯,就像阳光下的一株友好的攀缘植物的卷须。她稍稍撩起裙子下摆,以便于走路。
“杜兰德先生,”她接受了邀请,不过用姓称呼他,以保持一个未婚女子的体面,同时娇媚地垂下了眼睛。第四章夕阳西下,德律阿得斯德国循道宗教堂里,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成团橘黄色雾霭使铅框窗户变成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教堂半圆形的穹顶上部沉浸在纵横交错的蓝色晚霞中。庄重、宁静而又空空荡荡的,只有五个人。
这五个人聚集在讲坛周围,正在召开一个认真严肃的小会议。四个人面向讲坛,第五个人站在讲坛上;四个人沉默不语,第五个人正用低沉的声音讲着。四个人中的前两个并肩站着,后两个人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侧。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似乎整个城市的声音经过一层厚实网布的过滤,变得十分沉闷,模糊不清而那么遥远了。偶尔只听得一匹马走在卵石路上发出的得得马蹄声,车轮边缘发出的吱嘎抗议声,一个沿街叫卖货物的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一只狗的吠叫。
教堂里面,婚礼仪式的庄严言辞在空旷的静寂中回响。司仪是爱德华·A·克莱牧师,婚礼主角是路易斯·杜兰德和朱莉娅·拉塞尔。婚礼见证人则是阿伦·贾丁和克莱牧师的管家索菲·塔杜塞克。
“你,朱莉娅·拉塞尔,接受这个男人,路易斯·杜兰德成为你的合法丈夫——
“忠实于他,放弃所有其他的人——
“爱他,尊重他,服从他——
“在任何情况下——
“不管贫穷还是富裕——
“患病还是健康——
“到死都尽到你的职责吗?”
沉默。
接着,就像有个跟嵌环差不多大小的细巧小铃铛在这个宏大的教堂里发出了声响,声音清亮而干脆——
“我愿意。”
“请拿起这个戒指,把它戴在新娘的手指上。”
杜兰德把手向身后伸去。贾丁拿起戒指,把它放在他摸索着的手中。杜兰德把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指尖上。
出现了片刻的胆怯。她的手指套上了一个戒指,戒指有一个恰当的凸起,结合部位是一个字母。不过,一定出了个小差错,不是在凸起上,就是在镶的宝石上。它停住了,没法再戴下去了。
他又试了第二下,第三下,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但戒指仍然戴不下去。
她迅速把手指放在嘴里含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指伸向他,手指边缘润湿了。戒指往下戴,这回一直戴到了指根部。
“我现在宣布你们结为夫妇。”
接着,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鼓励爱人们克服那种由来已久的害羞——因为爱情越是神秘,就越是觉得害羞——牧师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微笑说道:“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两个人的脸慢慢向对方靠去。他们四目相对。他们的头靠拢了。在这神圣的请求下,路易斯·杜兰德的嘴唇盖上了朱莉娅的——他妻子的——嘴唇。第五章安托瓦内之夜,灯光通明,从晚上一直持续到半夜;灯光闪烁,大放光明,互相反射;欢庆的人们熙熙攘攘,欢歌笑语,香槟嘶嘶作响;天花板和墙上如珠宝般的煤气火焰在水晶圆杯中大放明光;大洋此岸这家最豪华和最知名的大饭店;巴黎的灵魂着了迷一般地从这三角洲的泥淖中旋转而起。
婚庆宴桌之长,一直从房间这一头摆到那一头,客人们只坐满了宴席的一边,这一来,通过空出的另一边,便可以让客人们看清房间另一边的情景——也可让房间另一边的人看清他们这边的情景。
此刻已经过了十一点,满地狼藉,餐巾七歪八扭,鲜花乱七八糟撒满一地,各种沾上筛了又筛的红白葡萄酒颜色的玻璃酒杯;专供女士喝的香槟、樱桃白兰地和少量温和的本尼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