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拉斯,桂裕芳 日期:2014-08-07 20:38:25
在闷热的夏日,乏味的假期旅行途中,突如其来的谋杀扰乱一家人的行程,妻子也在偶然的情况下卷入案情。小说《夏夜十点半钟》围绕一场旅行与一桩凶杀命案展开,展现相似的两段爱情三角关系,迷乱、绝望的情绪似乎已进入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创作风格。
作者简介:
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法国小说家、剧作家、电影导演,本名玛格丽特·多纳迪厄,出生于印度支那,十八岁后回法国定居。她以电影《广岛之恋》(1959年)和《印度之歌》(1975年)赢得国际声誉,以小说《情人》(1984年)获得当年龚古尔文学奖。他不回答。
“可你注意到了吗?求求你。你注意到了吗?皮埃尔?”“是的。可今天她没睡着。”她朝他走过去,整个身子,从头到脚,从头发到大腿,都贴着他,整个人交给他。他们没有亲吻。
酒精使心脏跳得异常快。还有多久才能到晚上。
玛利亚稍稍张开大腿,她的心在那里跳动,一把匕首。
“难道我已经失去了你?”“我的爱人,你怎么能够?……”克莱尔缩回去,走开,走远。他独自待着。她回来时他仍在原地没有挪动。她手里有一把钥匙。
“办好了。”她说。
皮埃尔没有答话。她从皮埃尔面前走过,没有停步。他听见她说办好了。她走开。他远远跟在后面。她来到楼梯上,楼梯在阴暗处。就连那些收拾房间的女服务员都仍在睡觉。他们离开玛利亚还不到十分钟。她在楼梯上回头说:“我说是为了睡午觉。”这就是那间房,得打开。这由他来做。房间很大,朝向橄榄林。她突然慢下来,打开窗子说:“运气多好,你瞧瞧。”她又喊叫着添了一句:“呵,刚才我真受不了。”他瞧着,他一面瞧着她,一面大胆地开始触摸她。他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喊。
在荒凉无人的田野上炎热仍然令人目眩。
她的心如此剧烈地跳动,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她稍稍睁开眼睛。他们不在那里。她又合上眼。她的腿动弹了一下,重新搁在长椅上。接着她起身,透过打开的百叶窗看着与他们所看到的同样的橄榄林,林子在酷暑中变得僵硬。接着她又躺下,再次闭上眼睛。她以为自己睡着了。
心平静下来。她喝多了。所有的人都这样说,尤其是他。
你喝得太多,玛利亚。
窗户在墙的正中心。林子在外面。橄榄树很老。
在它们周围的土地上,没有一根草。他们不瞧橄榄林。
皮埃尔躺在床上,瞧着克莱尔脱去蓝衣裙,光着身子朝他走来。后来他会知道他曾看见她在窗外是橄榄树的开着的窗子框架内朝他走来:后来他会知道吗?她很快脱去衣裙,跨过它来到他身边。
“你很美。天知道你多美。”也许他什么话也没说。
罗德里戈·帕斯特拉清晨在麦地里自杀,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大车的噪音,越来越热的阳光,口袋里那把手枪妨碍他躺平睡觉,这种种不适使他想起此前一直不曾留心的被忘却的那意外的解脱:死亡。玛利亚睡着了。她敢肯定。如果她坚持,她会做梦。但她不坚持。
她不做梦。她发现自己醒着而突然感到平静,这真好。
这么说她没有睡着。
皮埃尔第一个从床上起来。克莱尔在哭。皮埃尔从床上起来时她还在高兴得哭。
“她什么都知道,”他说,“来吧。”哭泣的克莱尔平静下来。
“你这样想?”他是这样想的。他穿好衣服站在她旁边,而她还是光着身子。接着他转身瞧着窗子,再次说应该走了。
“你不爱我?”她问。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他对她说:“我爱你。我爱玛利亚。还有你。”窗外的景物柔和起来。他不愿意知道她正起床。
阳光不再直射。在他们做爱时,橄榄树的阴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拉长。暑热有所减弱。玛利亚在哪里?她是否喝得醉死?玛利亚的豪饮和视死如归是否使她嬉笑着走得很远,像罗德里戈·帕斯特拉一样去麦地里?这另一个女人,玛利亚,在哪里?“快点,”皮埃尔说,“来吧。”她准备好了。她在哭泣。
“你不再爱玛利亚了,”她喊道,“记住,你不再爱玛利亚了。”“我不知道,”皮埃尔说,“你别哭,别哭,克莱尔。我们离开她已经一个小时了。”她也瞧着窗外的景色,又立刻转过头。她在窗旁的镜子前化妆。她忍住眼泪。
死在麦田里,玛利亚?脸上是在奔跑中停滞的笑容,内心深处是玩笑?玛利亚在麦地里孤独的玩笑。这是他的景象。橄榄树的阴影突然变淡,暑热突然让位给即将到来的傍晚,炎热的尖峰已结束,这种种迹象都使他想到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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