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田研二,常晓宏 日期:2014-08-26 20:11:35
祥子怀抱着母亲留给自己的婚纱,和U君来到了教堂。两人正欲举行婚礼之时,U君才发现婚戒落在了家中,急忙赶回去取。在教堂焦急等待的祥子,却等来了U君遭遇车祸的噩耗。她赶往医院,却被身份不明者劫持,惨遭凌辱。
U君回到教堂,发现祥子已无踪影,只有两名自称是祥子未婚夫的男子。难道祥子脚踏三只船?
作者简介:
黑田研二,推理作家,1969年出生于日本三重县桑名市。2000年以《婚纱》获得第十六届梅菲斯特奖,之后出版《人体侦探》《古怪的索赔者》《竹节虫之恋》等十余部推理作品。曾与二阶堂黎人共同创作《杀手X》等本格推理小说,还致力于本格推理漫画《逆转裁判》的创作。擅于将大手笔与细腻手法熔于一炉,经常尝试新的挑战,给读者带来新的推理体验。这部作品在逻辑和诡异上别出心裁,读后令人拍案叫绝!
——东野圭吾1
从阳台望去,那些粗大的樱花树呈现出半开的状态。晚饭时分,本想就此随便聊聊。还有,电视综艺节目上说,前些日子刚上映了一部香港电影,尤其受年轻情侣追捧。我想下周约他一起去看看。
可是,他一开口,我的这些想法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嫁给我吧。”
我把快到嘴边的意大利面重新放回盘子里,缓缓抬起头来。他脸颊微微泛红,笑容中带着些许忐忑。
“差不多也该考虑结婚了吧。”
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U君在说什么。
通心粉味道不错呀,怎么做的?不好意思,能不能换个频道,我想看看棒球比赛的结果……
U君平常讲这些话时,都很自然。可是现在,他讲话的声调判若两人。红红的脸颊,可能都归罪于饭前喝的白葡萄酒。
我呆呆地注视着U君的脸,“嫁给我吧!”他这次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坚定。他的表情如此认真,我还从来没有发现过。
哐啷——紧握着的叉子从我手中跌落,撞到盘子边,在桌子上连翻了三个跟头才停下来。
“又是在开玩笑吧?”
我凝视着滚落的叉子,小声说。我声音嘶哑,听起来就像患了重感冒一样。
没错,U君总是这样,爱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逗我玩儿。但是,今天晚上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儿。
你这么说真没劲——话刚到嘴边,我突然感到胸中涌起一股热流。
“小傻瓜,我这次说话可是很认真的。”
“没看出来。”
我一时感到呼吸困难,本想强作欢颜,但怎么也做不到。嗓子哽咽,一颗颗泪珠忍不住滚了出来。
“小傻瓜,怎么哭了?”
U君面带微笑站了起来,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还没到哭泣的场景呢。”
“可是——”
我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不争气的眼泪流成一片,看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哎呀呀,大小姐,别哭了。你看,控制眼泪的阀门都失灵了。”
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童话里的台词,当时,我正在写一个爱哭的小女孩和住在她眼睑后面小矮人的童话故事。
“快修好阀门,要不最后就糟了。”
在我写的童话里,主人公就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儿,那也是我童年时代的写照。
“祥子,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的求婚?”
U君在我耳边嗫嚅着。
“嗯?”
我用手背反复擦拭着眼泪,抬起头来,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
“你还没回答我呢。”
U君笑吟吟地望着我,他的眼角刻着几道深深的鱼尾纹。只要看到他这种笑容,我就总能定下心来。
“像我这样,真的行吗?”
“你又来了,总是那么爱贬低自己。”
U君笑着在我脖颈上轻轻一吻。
“可是,像我这样的——”
“小傻瓜,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又一次说我“小傻瓜”,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从小学时起,我就总是被别人这么说。
傻蛋祥子、乌龟祥子,做什么都笨拙的笨祥子。就连爸爸都不待见的蠢祥子。
“你们知道吗?听说祥子她妈刚一怀上她,她爸就另有新欢,跟别的女人跑了……”
同学们讲的这些话,刻薄而残酷,就像刀子一样深深剜开了我幼小的心灵。即便是现在,心灵深处的那个伤口依然没有痊愈。也许,这种伤害还会伴随我一生吧。有时,我会接到同学聚会的邀请函。但是,迄今为止,我还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参加一次。毕业纪念册也很少打开,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过去的一切全都抹掉!本应属于少女时代的宝贵记忆,于我而言,却只能讳莫如深。
如今虽说已长大成人,但我还是被不停地骂作“傻瓜、笨蛋”。无论是打工地方的老板,还是接待的来客,就连司机师傅,今天都说了我好几次“笨蛋”。
U君也总称呼我为“小傻瓜”,但是我心里却感到暖洋洋的。怎么会这样呢?同样一个词,为什么U君嘴里的“小傻瓜”和别人说的“笨蛋”感觉就不一样呢?
“我再说一遍,嫁给我吧!你怎么没有反应呢?”
我无法回答。只是嘴唇动了一下,吐出一点空气,仍然一言未发。我想努力作出答复,可不争气的泪珠又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扑入U君怀中的我,泣不成声。
“小傻瓜。”
U君的声音很小。
他又说我“小傻瓜”了,这都是第四回了。可是,我依然十分欣喜,心里异常感激。
U君和我相识,仅仅才过了三个月。
我31岁,U君28岁——我们在这个年龄相互开始交往,当然也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然而,才认识三个月他就向我求婚,未免有些唐突,让我不知所措。
当然,我们保持着定期约会,极其自然地经营着这段恋情。但是,我还是没有自信,不能确定他是否爱我。
难道不是这样吗?像我这样的女孩儿,如果有男的会真正喜欢,只能认为他的口味相当与众不同。我既不特别可爱,性格又不开朗。从来与打扮无缘,所谓爱好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而且,生性笨拙,畏葸不前,不善言谈——和我这样的女孩儿结婚,简直都不敢想象对方能得到幸福。
大学时代,我曾和比我年长两岁的学长交往过,当时我们同在一个研究小组。他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疏远了。因为,我总是表现出一种被动的姿态,当然不会主动和他联系了。
也许,那时相互之间也都不是特别认真吧。既然都上大学了,如果连个恋人都没有,会被旁人笑话的。当时,许多人就是带着这种怕落伍的心情,才模仿别人开始恋爱的。
遇到U君之前,爱一个人究竟是何种感觉,我一点都不理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半信半疑,难道自己在恋爱的感觉上有什么欠缺吗?
当然,我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和他人分享。我对父亲一无所知——在缺失父爱中长大的我,根本都不明白如何给予别人爱。
一过25岁,我周围同龄的女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一个个结了婚。然而,即使看到她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我的心头也没有任何感慨和焦躁,只是以一种格外淡定的心情目送她们而去。结婚这玩意儿,也许和我的一生都无缘吧——就这样想着,我活到了今日,直到邂逅U君。
和他初次相识,还是去年岁暮的事情。那天,妈妈的七七刚刚顺利办完,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心情黯然。
我在想,什么时候等自己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到底会有几个人能守在我身边流泪呢?——就这样,沉浸在郁郁寡欢之中的我,在12月寒冷的北风中踽踽前行。
妈妈11月份去世,这一下,自己真正变成了孤家寡人。我像被抽空了一般,茫然送走每一天。其实,与其说我这个人不讨厌孤独,还不如说一个人过让我感觉更轻松。可是,等到了真正一个人过的时候,我反而弄不明白了——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比如说,明天,一旦我的身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底谁会注意到我呢?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按部就班——什么都不会发生,地球也在照样转。别人根本左右不了我,我也一点不会去干涉别人。假如是这样的话,我是为了什么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呢?这样的我,是没有任何生存价值的。
过去的31年,我是为了什么才活着的呢?
“哎呀,糟了糟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身边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他这是在和别人讲话吧。我一边凝视着地面滚动的小石子,一边慢慢地向前走去。
“你知道吗?听说视线的高度和思维控制密切相关呢。比如,对于容易晕车的人,要让他们把视线投向耳朵以上高度的位置。视线保持在仰角25度到35度这个高度范围,可以让人在精神上更加沉静。你看,如果从这里仰望的话——对,对,就是那座大厦最高的那一层——把视线投向那里,岂不是正好?”
那是一个口齿伶俐、言辞干练的男子。他一定是那种业绩突出的商业精英,无论和谁都能够无拘无束地交流,总是昂首阔步,对人生充满了自信——而这,正好和我截然不同。
在他身边,或许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吧。他正乐此不疲,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从电视或杂志上得来的知识。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抬头向前方望去。的确,正如他所言,在这条遍布瓦房的古老街道对面,能看到一座淡青色的大厦。
“没错没错,这样的话就会慢慢心平气和的。哎呀,不过,还是有必要对你进行一下强度治疗。当你长时间沉浸在抑郁中时,视线要投向仰角60度到80度的范围——瞧,有飞机在飞吧?请看那里。”
我循声回望,看到一个有着运动员气质的短发男子站在那里。他年龄不大——看起来似乎刚参加工作,或者还在上大学。虽然天气很冷,但他只穿着短袖衬衫和斜纹裤,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脸庞长得很有个性,眼睛细长、目光敏锐,就是鼻子很大,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路上,除了我们两个人以外,别无行人。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发现,原来他是在和我讲话。
“你好。”
他开口说话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到他眼角有几道深深的鱼尾纹。我一言不发,冲他点了点头。眼前这个男子不像是坏人。虽然我不习惯这样被人搭讪,但是也并没有把他当做坏人。
“你好,我叫——三笠勇纪。”
他近前一步搭话,看起来毫不见外。
“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满脸疑惑。
“突然和你搭讪,很冒昧。没有吓到你吧?我真的没有泡女孩儿的想法,只是看到你一个人走路那么悲伤,就不由自主地想招呼你了。”
他这样做还谈不上是泡女孩儿吧?我觉得他挺怪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也笑了。
要是放在往常,有男的主动和我这样搭讪,我一定满脸通红,马上逃之夭夭了。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笑容却让我很放心。也许,这是由于他看起来比我还小,满脸稚气的缘故吧。
“呵呵,恐怕你认为我脑子有问题吧?没错,朋友经常说我有病,还总嘲弄我。只要我看到有困难,或者好像不开心的人,就会马上坐立不安,总想打个招呼,帮点什么的。结果,总是被人骂多管闲事。可是,即使对方骂我一顿,我也会觉得痛快。因为,如果坐视不管,认为他们形同陌路的话,我心里反而更没着落。”
他说话的口吻,听起来半真半假。如果能有这种泡妞儿的手段,也真是太有才了。不过,他的言辞虽然平淡无奇,但他身上的气场——包围着他的气场,不知何故,却一点一点地温暖了我的内心,感觉很舒服。
“看看,到底还是妨碍到你了!我这么多管闲事,替别人瞎操心,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虽然弯着腰,但眼睛却从下方盯住了我,样子很滑稽。我慌忙摇摇头。直到此时我才察觉,方才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那层灰色薄膜,开始渐渐剥落。
“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也很少见地主动挑起了话头。
“嗯?”
“喏,就是刚才你说的视线能控制思维那回事儿。”
“啊,是真的!连坂本九都这么唱过。”
他——三笠勇纪,说着说着突然就抓住了我的双肩,硬把我拉到他跟前。我一时站立不稳,差点儿就扑到他怀里去。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我可比你高15厘米呢!”
我慌慌张张想离他远点儿,可是肩膀却被他紧紧按住,一点都动不了。
“如果两个人在距离25厘米的状态下,你仰视着我的眼睛,仰角大约30度。这个角度可以使人精神更加稳定。还记得吗?那个勾股定理。”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这么剧烈的心跳,以前可从来没有体验过。我慢慢抬起了犹豫的眼神。
“喝杯茶怎么样?”
他微笑着,以30度的角度俯视着我。
就这样,不经意间,我就被这个男子泡到手了。以后若是再不小心,肯定会倒大霉的。
我不是三岁孩子,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可是,我还是接受了他的邀约。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破罐子破摔,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让别人管,也想找个人管管。
我要脱胎换骨。一想到今后可以摆脱自我的桎梏,我就充满了勇气。
从小时候起,我想改变自我的愿望就比任何人都更强烈。如果不能实现这个愿望,我只会更加讨厌自己。然而,天生羞怯的我,尤其惧怕别人的目光。我总是在担心别人的想法,结果一直到长大成人我都没能够改变自己。
可是,现在或许就是个转机。
妈妈的七七结束之后,身着丧服走在回家路上的我,就这样被人给泡了。而且,轻而易举就着了他的道儿,我都觉得自己不太检点,甚至有些下作。
我之所以敢跟他走,也许是因为我想和过去的自己诀别的缘故吧。
如今,静下心来细细一琢磨,那时候的我,可能还是真想破罐子破摔吧。
U君很会说话。他那些离奇古怪、杂七杂八的知识,真假难辨。每当他滔滔不绝地卖弄时,我都会感到很有趣。
他在电影公司工作,这一点,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虽然没有什么爱好,但每个月也会看一两部电影。沉浸在电影情节中如醉如痴时,我就完全忘记了那个无聊的自己。我想,创造梦想——在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中工作的他,和我简直就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上的人。
后来听他说的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其实他们公司就是受当地企业和学校的委托,制作一些宣传广告活动的胶片和影视教材。即便如此,他所说的一切,我还是感到很新奇。
我也尽可能让自己更加充满活力。最初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装模作样,可是不久,也许是酒精在作怪吧,不胜酒力的我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放纵、口无遮拦。
我们互相留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在小酒馆前接吻,然后极其自然地步入了一家宾馆。一场游戏一场梦。妈妈已经离开了人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为我的行为而叹息了。
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遵守社会秩序,主要是因为有什么人在牵挂着自己。我终于发现,这可是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从此,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不复存在了。
不善于人际交往的我,当然也不是对男人一无所知。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真到了床前接吻,就要行男女之事的时候,我却胆怯起来。我胃里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就一把推开他,直奔厕所而去,吐了个翻江倒海。止住呕吐之后,我又冷静了下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自己真是不要脸,简直丢死人了。他在背后想叫住我,可我头也不回,慌忙逃出了宾馆。身着丧服的我,根本顾不上周遭旁人的目光,只是在一味地狂奔。
傻瓜!我真是个大傻瓜!
我陷入了呼吸困难,有好几次都意识模糊,但是我并没有忘记不停地责骂自己。
一回到公寓,我发现平时悬挂在大门上的木雕小丑不知为何掉了下来,俯卧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我连忙捡起来,不知是谁还踩了它一脚,小丑给弄脏了,而且鼻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忐忑不安,紧紧地把它握在胸前。手刚放在门拉手上,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我没有忘记锁门,肯定是谁撬门进来了。我小心翼翼地向室内窥视,感到浑身无力。刚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室内凌乱不堪,桌子、柜子横躺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被倒在榻榻米上。窃贼一定是穿着鞋在屋里走来走去,因为地面上到处都留有泥脚印。
我手足无措,一片茫然。小偷很有可能还藏身于房间,我哆嗦着跑了出来,根本无暇顾及刚才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报警都给忘了。
公寓之内——还有公寓之外——我都没有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人。我跑入离公寓百米之外的一家便利店,马上用手机报了警。
店里除了一个留着飞机头、脸上长粉刺的店员之外,看不到任何人。他斜着眼不停地往我这边看,我知道他肯定听到了电话内容。我买了一罐咖啡,走出小店。那个店员一句话都没问。我很感激,如果他主动询问,我都没有自信正面回答。
站在便利店前,我把热咖啡罐贴在脸颊上,等着警察到来。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才稍微缓过神来。此刻,心头蓦地感到一阵不安,真是又气又恨。双腿一个劲儿地抖个不停,这可绝非只是寒冷在作怪。
我想寻求安慰,就给打工的同伴中田理沙打了电话,可是接不通,听到的只是提示留言的声音。显然,理沙周六夜里不是一个人。她一定是想好好享受周末,不愿让人打扰才关机的。
除了理沙之外,我完全想不起来还能把电话打给谁。束手无策或者百无聊赖时,我总会拨通妈妈的电话,而如今,那些数字组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不常见的号码。对了,那是方才刚保存的三笠勇纪的电话号码。
真是鬼使神差,我怎么会那样做呢?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犹豫再三,结果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不该打的——不应该打的!
听到他手机铃声在响,我对自己会采取这种行为而感到十分惊讶。我恨自己太不争气,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过几下后,他接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感觉胸口堵着的东西瞬间好像松快了许多。
“祥子?祥子,是你吗?”
面对默不做声的我,他轻声细语地问。
“帮帮我……到我身边来吧。”
我竭尽全力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泣不成声。各种各样复杂的感情在我大脑里不断地交织涌动。
U君即刻就赶到了我的身边。当时我大脑一片混乱,如果不是有他在,我都无法镇定地回答警察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
幸亏没有把现金放在家里,看起来也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警察问讯结束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我三番两次对U君赔礼道歉,请他原谅我当时的失礼。
“还能再碰面吗?”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笑容,我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我们开始了交往。我们相识仅仅只有三个月,U君就突然向我求婚。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未免让我感到困惑。
可能是喝了两杯葡萄酒的缘故,U君有点醉了。当我收拾好厨房再返回来时,他已经横卧在沙发上,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怕惊醒他,就轻轻给他盖上了一条毛毯。我出神地望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睡脸,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人也在左边看着我。我转过头去,放在柜子上面遗像中的母亲正在俯视着我。我站起来,双手扶住妈妈的遗像,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不知不觉轻声哼起歌来。我觉得自己很奇怪,就不由自主地笑了。
“妈妈——女儿我,好像也会幸福的。”
我低语道。
我突然想起,有关樱花的那个话题,还未来得及对U君提起。于是,我信步走到阳台。一排排街灯照耀下的樱花,比白天看起来更加美丽。
然而,比起樱花来,我的视线却盯在了道路旁边停靠着的一辆亮蓝色的小轿车上。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那辆车我很眼熟。最近这几天,同一辆车,我都目睹过好几次了。我想起来了,仅仅是在今天,我打完工从店里出来时,还有在U君居住的大楼附近,同样是这辆车,我也碰见过。打工的地方、U君的公寓,都和我的住处相距甚远。我想,这绝非偶然。车主一定是在跟踪我。
我下意识地摩挲着头发。
在一个月黑之夜,妈妈不知被何人勒死了。虽然这被认为是流窜犯所为,但凶手至今没有归案。
从阳台回到室内时,我反复查看窗户上的月牙形定位锁是否已经锁好,然后严丝合缝地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静得让人感到恐怖。我同时打开了电视和收音机,把妈妈的相片放在胸前,紧抱着膝盖,依偎在U君身旁。
“别过来……别接近我……”
我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喘息声,便抬起了头。U君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脸部扭曲,表情异常痛苦。
“都怪我……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U君似乎被噩梦魇住了。尤其是最近,这种情形频繁出现。翌日清晨问起他时,关于梦的事情他竟浑然不知。难道他身体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当我试着劝他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时,他总是毫不介意,一笑了之:“祥子你太多虑了。”
“住手!别杀我!求求你了……”
U君简直就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身体痉挛着,一次、两次、三次,他的身体不断向上挺起。
“没事吧?U君。”
他这不是在做噩梦,倒像是亡灵附体一般。我连忙抱紧他,反复抚摸着他的后背。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他泣不成声。
能够和爱我的人结婚,我是幸福的——也应该幸福。然而,在我心灵的一角,却隐隐有个声音在不断警告我。
好像今后还会发生更令人感到恐怖的事情——这种预感在我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