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乐丝·麦金塔,宋春艳 日期:2014-08-26 20:30:17
艺术古董中介商约翰·麦迪逊刚刚在一起车祸中失去哥哥塞缪尔,一位著名的考古学家,紧接着又见证了好友哈尔遇害。凶手就在身边,而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在疑云密布的时刻,哈尔的神秘遗言向约翰透露出塞缪尔生前的惊天发现——一块公元前7世纪新亚述时期刻有楔形文字的石碑。碑文竟是圣经预言那鸿书的原版。难道圣经曾被改写?伊拉克今日的悲剧竟然与三千年前的浩劫如此相似!其中有何奥秘……然而,石碑失踪了!约翰已经感到有一股阴暗的势力在向石碑靠近,于是抢先找到石碑成了当务之急。从纽约到土耳其再到伊拉克,在这片生灵涂炭的大地之下正在进行另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作者简介:
桃乐丝·麦金塔
获多伦多大学文学学士学位,曾是加拿大一家犯罪小说作家通讯《指印》的协办人。常驻多伦多,擅长写作神秘主义主题的长短篇小说。她的短篇小说《冬天的猎犬》获得2008年亚瑟艾利斯文学奖最佳短篇小说提名。《巴比伦宝藏》是麦金塔初试啼声之作,本书荣获2008年阿瑟?艾利斯奖的最佳未出版犯罪小说奖,之后入围英国犯罪作家协会的新人匕首奖。
目录:
序言
第一部分游戏
第二部分那鸿的秘密
附录:美索不达米亚文化简述1
2003年8月2日,星期六,晚上10:30
纽约西20街342号
自从车祸发生后,好几个星期我都刻意避开那些认识和爱戴我哥哥塞缪尔的朋友们。假如我们真的碰面了,这群朋友肯定会说:“约翰,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语气里充满着讽刺。
一路上,我提心吊胆,生怕遇上熟人,这种担心像炽热的商标一样烙在我身上。
为了避免再碰上这样尴尬的场面,我刻意很晚才到达哈尔?范德林举办的派对,希望那时人群已经散开了。本来我是犯不着来参加这次聚会的,但是哈尔最近一直躲着我——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邮件。他还欠我一大笔钱,而这次派对是我找到他的唯一机会。
童年时期,我经常在范德林家的别墅里玩耍,沉迷在那一间间昏暗的迷宫似的厅堂里。一扇扇门后面是一个个寂静的房间,大多数房间都保留着最初的家具——带有雕刻的胡桃木椅,上面垫着酒红色的椅垫,扶手和靠垫上镶着手工花边。衣柜、书架和书桌散发出一股樟脑和红木的味道。一座鬼屋——这就是当时它给我的感受。
所有的房间中,我最喜欢的是那间被我称作“消失厅”的房间。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一个又大又空的矩形房间是非常庞大的。两面巨大的镜子挂在相对的墙上,我站在正中间会发现无数个自己重叠在一起,一直往镜子深处延伸去。
要是厌倦了一个人的游戏,我会从厨房穿过,跑到后花园去,那里树木丛生。我削尖树枝,系紧细线,制作出弓箭,然后躺下等待着独眼巨人从灌木丛中窜出来,或是从树上荡着下来。
然而由于塞缪尔的死,这些天真的童年回忆似乎也不再美好。
当我走进派对时,剩下的只有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奉迎者了。其中,科林?里德教授将目标锁定在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身上。她看上去才刚刚毕业,可谓待人猎捕的尤物。贴身的丝绸上衣和紧身裤显示出她健美的身材。
里德走开了,我想也许是去拿饮料了。我四处寻找哈尔,金发女人截住了我的目光。我朝她一笑。
“我叫艾瑞斯。”当我们靠近到能听到彼此时她说。
“约翰?麦迪逊。”我说。她又靠近了我一点。
“你是新娘的朋友,还是新郎的?”我问。
我注意到她大笑时睁大的眼睛,如此迷人的蓝色,使我不禁怀疑她是否戴了美瞳。“啊,真有趣,”她说,“有时候大学派对确实像远房亲戚的婚礼。”
“你在纽约大学读书?”
“不,我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你呢?”
“哥伦比亚大学的,但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哈尔和我是老相识了。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伴,最近又合伙做生意。”
“他难道不是教授吗?”
“是的。我是个艺术品经纪人,他通过我卖一些艺术作品。”
“艺术品经纪人?真有意思,你肯定是个百万富翁了。”她咯咯地笑,只是在戏弄我罢了。
“成千上万的钱经过我的手,但我总是伤心地看着它们最终躺在别人的银行账户里。这些钱本应用来投资对冲基金的。”
她又笑了。至今一切进展顺利。
“那你是哈尔的朋友?”她问。
“我哥哥塞缪尔和他父亲是朋友。塞缪尔来这里拜访的时候总是带上我,只要哈尔从寄宿学校或是夏令营回来,我们就会在一起。他在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朋友,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环顾了一下房间。这时里德出现在门口,浓密的金发似乎歪斜地立在头上,鼻子通红,显然他已经喝了不止一杯酒。他从门口向我掷来飞镖,对我霸占了他的猎物表示不满。
通常情况下,我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但我不得不去找哈尔:“很抱歉,我不能待在这里和你聊天了。”我掏出名片递给她,“我得去见哈尔。如果你以后想和我一起喝杯咖啡或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请给我打电话。”
她匆匆瞥了一眼名片,把它折叠放进了手提包里:“我不喝咖啡因,不过我喜欢在沙滩上漫步和浪漫的晚餐。”
这回轮到我发笑了:“后会有期。”我赶在科林?里德破坏这种气氛之前离开了。
去找哈尔之前,我将大卫?亚瑟的《忧虑的心情》放入录音机,调大了音量,开了扇窗户,让歌声飘扬。亚瑟为一个女人写了这首歌,但我常想这歌名是多么适合我。
柔光从窗户处晕开,浮动在走廊上、花园里。八月的夜晚,股股热浪携着阵阵白杨的香味散开在空气中。
我深呼吸了一下,感到十分满足。
我在一个小石亭处找到了哈尔,他坐在他父亲以前经常坐的旧藤椅上。悬挂在后壁上的油灯散发出柑橘的香气。他把一只袖子卷到了肘部上方,一根乳白色的橡皮带紧紧地绑着他的胳膊,将皮肤挤出一道道褶皱。
哈尔见我走来,轻弹一下他的打火机,将一个勺子放在桌上,旁边的袋子里是灰白色的粉末:“约翰,你总是很准时。”
我穿过拱门,坐在了石亭一侧的石墙边缘,看了看外面,确保没有其他人进来,然后起身将一扇百叶窗拉了下来。一只飞蛾扑打着白色的翅膀,犹如纸巾一样轻薄。
你会认为是哈尔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而不是我。他虚弱的样子着实使我震惊。赤裸的胳膊上全是紫色的淤伤,那是以前注射时留下的伤痕。他今年33岁,只比我大了一岁,但看起来却好像年近五十了。
他皱起眉头:“你仍然行动自由?”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些文件全是刑事指控的暗示,上面写着你远远超过了限制车速。”
“事故过去6个星期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知道他们经常夸大其词。我已经在那条路上行驶过无数次了,我闭上眼睛开车都行。”
他抬起了眉毛:“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反正塞缪尔现在也不能为自己辩护了。”
“哈尔,你这是在挑衅。不要拿风险来教训我。”
他大笑:“除非你运气太背,不然你是没有危险的。”
他的脾性我很清楚——起初非常高兴,但渐渐地就会变得很古怪。我对他的了解使我们的关系更加密切,也使我从我们之间的友谊中更加有利可图。这样看来,我们冒着风险变卖他父亲的收藏品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已经耗尽了大部分家产。
他指向桌上的勺子:“这是我母亲收集的一整套餐具的一部分。是西班牙王室的订制品。那是16世纪西班牙波旁与格雷西亚家族为庆祝卡斯提尔、阿拉贡和纳瓦拉三国联姻而准备的礼物。”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我知道如果我弄坏了他的贵重货他会发疯的。我看到勺把上的顶饰——一只狂暴的狮子守卫着上方的城堡,最上方是一顶王冠。作为古文物商人,在鉴别真伪上我可谓吃一堑长一智。
我把勺子放回到桌上,叹气道:“你知道这只是个赝品,不然你早就卖出去了。”
“说得没错。我母亲没有听取我们的建议就买下了它。她非常满意。而父亲一眼就看出来它是个赝品。‘又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仿制品。’我现在仿佛还能听到他在说这句话。这件事足足让他取笑了两个星期。我一如既往地站在了母亲这边,不忍心将它卖掉。”
“哈尔,我今天来只是因为你最近一直在躲我。你欠我将近两千美元的贷款,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钱?”
“我有一长队的债主,欢迎加入他们。”
我提高了嗓门:“真可笑,你向我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哈尔抽搐了一下,似乎我触碰到了他的一根特别敏感的神经:“麦迪逊,你是如此咄咄逼人,一点都不像你哥哥。塞缪尔经常教导我要欣赏旧物的美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一直以来我都不忍心抛售父亲的财产,但是你的眼中只有钱。我们之间总是这样。‘我是第一位的。’这就是你的座右铭。”
他激怒了我:“我还在努力从这次事故中走出来,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哥哥。休想拿他来和我作对!”
“我就要失业了。科林?里德这个时候正在尽情享受着我的款待,畅饮着我最好的酒,垂涎着那些女人,而今天下午他却给了我一份解聘书。然而当我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我不可能取消这次派对。我知道他们不可能让我终生任职,我也没有指望过。现在他居然有脸出现在这儿。我彻底破产了,即使是你也不可能从我身上榨出一分钱来。”
痛苦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脸上,我含糊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他并不领情:“你很快就能拿到你的钱。我有件东西,比一块银子值钱得多。”
“什么?”听到他竟然背着我私藏东西,我感到有些吃惊,“你不打算自己把它卖掉吧?是吧?”
他再次抽紧了胳膊上的橡皮带,无视我的问话。
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关的:“哈尔,在你决定分期付款之前,听我说,对于我以前帮你卖出的东西的价格,你一直都很满意。如果这件东西真的很值钱,你或许可以翻身呢。通过我把它卖了,这样一来你也可以还我的钱了。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别这么固执了!”
“你已经让我受够了。这次该轮到我了。”哈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继续他的准备工作,他似乎非常盼望这种仪式。
他拿起注射器,拔下针罩,扔到桌上。针头看起来还没有头发粗。他排出了注射器里的空气,蜷起左胳膊,将注射器向皮肤扎进去,然后推下活塞。一滴血在注射处冒了出来。
他把头靠在藤椅背上,似乎是准备休息了。我厌恶地走开了,他坐在那里,神情恍惚,嘴巴张着。他真的找到了值钱货?我不太确定。但他为什么要背着我藏起来呢?
2
回到家,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走到阳台上。一股浓重的大麻味飘荡在温暖的夜空中。这是住在俱乐部附近的一大好处——只要深呼吸,就能十分过瘾。各种标志和盏盏街灯发出的淡黄色的光逐渐散开来。一小群去俱乐部的人互相大叫着,女孩们穿着400美元的牛仔裤,踏着5英寸高的高跟鞋,那些男孩想上去搭讪,然而只能是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虽然我和塞缪尔同住一间公寓,但最近这些年来我们更像是萍水相逢。他经常在外进行挖掘探索,而我经常飞往别处会见客户。我们都喜欢这个地方,它就像是我们俩的避难所。鉴于我们的职业,我们竟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颇为现代的风格。当然,我们也有一些旧家具——珍贵的土库曼地毯、埃姆斯台灯和吊灯以及我从一个破产的交易商那里得到的20世纪60年代斯堪的纳维亚的柚木家具。高高的天花板使人感觉屋子非常宽敞,白天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洒进屋内。
冬天的夜晚,当偶然独处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壁炉前,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雪花。渐渐地,我便沉浸在洛伊?欧宾森或是戴安娜?克瑞儿的歌声中。
回想起过去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伤痛感又逐渐地蔓延开来。和往常一样,一旦关于塞缪尔的回忆将我包围,我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恢复平静。从医院回来后,我一直没有勇气进入塞缪尔的房间。他的遗物潜伏在那里向我挑衅,看我敢不敢打开房门整理它们。其中大多数都是这几十年间到爱琴海和近东地区旅行时收集来的。罕见的带有锦缎镶边的杰弗部落地毯,朱砂红和钴蓝色的线仍像当初织制时那样闪耀;安纳托利亚土耳其帝国时期的新娘银箔腰带;还有他的书:由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亲笔签名的《智慧七柱》,劳伦斯?德雷尔的《亚历山大四部曲》第一版。我一直乐意做抢劫哈尔遗产的同谋者,但从不忍心动自己的财产。
这些遗物让我想起了我七岁生日那天。那是11月的一天,狂风大作,我和塞缪尔去了我们最喜欢的地方——伊利湖畔的一个小镇。不仅仅是40岁的年龄差距,我们各方面差异都很大。我,冲动又苛求;他,保守而慎重。我有时候会想,他在抬起脚迈出下一步之前都会沉思一会儿。我遗传了我们地中海人的特征——高大的身材,强健的体魄,黑头发黑眼睛;而他更像是北欧人——浅灰色的眼睛,白皙的肤色。
那天人很少,只有一个慢跑者和一对牵着拉布拉多猎犬的夫妻。那只狗不顾冰冷的湖水,追逐着扔进湖里的树枝。塞缪尔握着我的手,我倚靠着他,我们艰难地走在沙砾上。“你知道吗,”他说,“我们身边到处都是奇迹,但大多数人从不花时间去发现,而只是埋头于日常琐事之中。”
公园里,人们早已用木板钉成了铁锈色的栅栏,阻止风将雪吹到木板路上。落叶像缎带一样,飘零在栅栏的外围。水如钢一样呈灰色,水雾喷洒入空中,仿若海浪拍打着岩石。若不是空气中没有强烈的咸水味,水边也没有海藻,你肯定会认为自己身处海洋。
我想着他刚才说的话,记起了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海边捡了满满两瓶彩色玻璃,它们被海浪冲蚀得光滑而圆润。
“就像我去年夏天发现的宝石?”我问他。这样美丽的物品竟然躺在地上等着人们去捡,这让我感到很吃惊。其中最美丽的绿玻璃是绿宝石,蓝的是蓝宝石。偶尔我还会发现琥珀或是稀有的红宝石。
“是的,就像那样,”塞缪尔说,“仔细看看这些石头吧。谁知道呢?说不准我们能发现什么。”
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两块岩石之间锲入了一个瓶子。塞缪尔帮助我把它拔了出来。这是一个带有木塞的玻璃瓶,暗淡的浅绿色。瓶里装着一张卷着的象牙纸。瓶塞很松,我轻而易举地掏出了象牙纸。
塞缪尔把它铺开在岩石的光滑处。“约翰,”他说,“我想你找到了一张藏宝图。”
要是我当时年龄再大一点,我会立即想到这都是塞缪尔安排好的。但我当时年纪尚小,当我们步测地图上的方位时,我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走100步到蓝云杉,40步到饮水机,再向前到音乐台,接着后退到船库。
最后我们来到了雪松树篱后的花圃旁。一朵淡粉色的玫瑰仍流连这寒冷的冬天,非常引人注目。
“宝藏就在玫瑰下面,藏宝图上这样写着。”塞缪尔说。
我趴在地上,用一根树枝捣动着玫瑰下方的泥土。塞缪尔在我旁边跪着,阵阵微风拍打着他的哈里斯牌粗花呢上衣,他的指甲沾满了泥土。
他非常沉稳。
我们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把残留的泥土擦干净,取出一个小保险箱,一头是圆的,另一头是方的。在保险箱里不放小孩玩的东西,而放真正值钱的东西,这是塞缪尔的一贯作风。我打开一个小网袋,取出其中七枚金币。我审视着它们不寻常的图案,在手中掂量着它们的重量。还有一个铜制圆盘,因为年岁已久,有些发绿,铜盘一面还有一只鸟的浮雕;一个石制圆筒印章;一把金钥匙。后来我试了家里所有的门,但是没有一扇门能够打开。保险箱里还有一个小搪瓷盒,内有一位女士侧面的焦糖色浮雕,背面刻着我不认识的铭文。
“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塞缪尔说,“总有一天会对你有用的。”
突然手机响了,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我看了一下表,已经快12点半了。我接起电话,希望听到金发女郎的声音,可是传来的却是哈尔极其含糊的声音,我只能勉强听出来我的名字,紧接着是长达50秒左右的喘气声和紊乱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渐渐清晰了:“约翰,是你吗?快到我这儿来,我需要你。”话筒掉落在地,巨大的声音震荡着我的耳朵。电话断线了。
我记得哈尔自成年后从未因私事寻求我帮忙,如今他向我求助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我抓起钥匙,从后面的楼梯飞奔下来,发动汽车。车子像疯子一样一路飞驰,停在了哈尔别墅附近的教堂前。街道显得异常空荡、幽暗,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大房子就像巨大的空陵墓一样。
我从车里出来,按下前门的开锁密码,穿过房间,径直跑到后花园。除了隔壁的狗在嚎叫,这里死一般沉寂。
监视器检测到我的动作,打亮了灯光,弧形的光线照亮了花园,而边缘处仍是一片黑暗。我看见哈尔躺在亭子的混凝土地板上,一只胳膊笨拙地挡在额头前,眼睛睁得圆圆的,凝视着前方,他的脸就像挪威著名画家爱德华?蒙克的作品《尖叫》一样,嘴张成了O形。
我蹲下来,触摸他的颈部,寻找他喉咙凹陷处微弱跳动的脉搏。我试图将他的嘴合上,惊恐之中,我以为把他的脸恢复原貌他就可以复活了。我试图将他的眼合上,但当我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又可怕地睁开了。
我握着他的手,温暖着他那已经冰冷的肌肤。
天啊,哈尔。这就是你不吸纯海洛因所冒的险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渐渐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后,我发现他左手有一处割伤,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这有可能是他跌倒时割伤的。我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发现哈尔的手机翻倒在椅子下面。我把它捡起来。手机顶部已经破碎了,露出了锯齿状的黑色材质。
他的注射器还躺在桌上,旁边是一个空酒瓶。除了一些谷粒,用来装海洛因的塑料袋已经空了。隔壁的狗还在叫,但现在是一阵尖锐、狂乱的吠声,仿佛它看到了猎物,准备逼近俘获。
我听到石板上刺耳的脚步声,便直起身来。之前遇到的那位金发女郎站在那里,盯着我,狡诈地似笑非笑。灯光下,她的头发像白色的波纹丝绸一样闪烁。
她看起来依旧是纯洁无瑕,除了右边袖子上明显的血渍。她看起来很安逸,甚至有些冷漠,似乎哈尔死在亭子的地板上是非常自然的事。她向我走近了几步。
“又见面了,约翰。”她说。
3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她的名字。艾瑞卡?艾琳?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她又向我靠近,手指游走在我胳膊上:“我叫厄里斯,我们之前见过面,还记得吗?”
难道她没有看到哈尔?或许是我挡住了她的视线,我向旁边站了站。
她看似很娴熟地蹲在哈尔旁边,检查了他的眼睛,按了按他的手指,接着是他的喉咙,然后站了起来:“他已经没救了。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她同情地说,但毫不惊恐,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惑。
“你是医生吗?他到底怎么了?”
“我见过太多的尸体了,他嗑药过量了。”
隔壁传来喘气声,那只狗抓挠着木栅栏。她的话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我陷入了窘境。打电话叫警察是正确的,但这满地的毒品只会让我麻烦重重,难以脱身。
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不要把警察牵涉进来。”
“为什么?”
“你先前和他争执过,人们都听到了。”
“什么事都没有。”我环顾四周,“你一个人在这儿?科林?里德呢?”
她撇了下嘴角,嘲笑道:“里德刚才走了。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我表明我不会奉陪他时,他就知趣地离开了。男人太令人失望了。”
她颇为轻率,似乎在开玩笑:“我和他在一起简直是浪费时间,我本可以和你一起共度良宵的。”她捡起哈尔的塑料袋,塞进了她的衣袋里,又将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关于哈尔的死,我觉得很遗憾。但是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可以赚很多钱。”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又靠近了我,我胳膊上的压力增大了。她说:“约翰,我知道那是一个偷来的人工制品。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应该不会以为我是联邦政府派来的吧?”
我走开几步,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坦白说,我不在乎你是联邦政府还是诺克斯堡派来的。”我先前看到的那只飞蛾又出现了,在油灯附近扑扇。厄里斯伸出手,把它弹到了火焰上。咝的一声,飞蛾的翅膀烧着了。它挣扎地扇动翅膀,到处乱窜,最后落在了灯座上。“太没劲了。”她说,“难道让我挑明了说吗?我要说的是……我们都是哈尔注射毒品的帮凶。不要像他那样作了这么愚蠢的选择。”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做有多愚蠢吗?你杀了他。他已经注射得够多了,我看着他注射第一针的。”
“他就是这么固执,自讨苦吃。”
“你在说什么?”
她甜美的声音不见了:“我知道你有参与。哈尔把你叫回来是有原因的。告诉我,那个东西在哪儿?”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所有的这些都讲不通。她没有妄想症,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我也不希望是这样。我怀疑她是否有力气对付我,我也没有看到任何武器。所有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变得如此诡异,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听到了响声,希望有其他人会来。她瞥向花园的黑暗处,一个人影闪现,一个彪形大汉踏上了石板。厄里斯笑了。这可不是什么救星,我或许还能摆平他们其中一个,但两个人,我肯定对付不了。
旧的格构围栏将范德林家的房屋和隔壁隔开来。那条狗狂怒地咆哮着,牙齿和爪子不停地撕扯栅栏上腐朽的木板。木板开始裂开了。
厄里斯转过头,吓得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粉红色的舌头掠过她的嘴唇。
栅栏的底部裂开了,露出一团黄褐色的毛,还有张开的嘴。厄里斯赶忙跑开,担心狗会挤进来攻击她。隔壁的灯亮了,传出一个男人大喊的声音:“到底在搞什么鬼?”远处,警笛响起。
我瞄准时机,拿起哈尔的手机,将锯齿的那头向她砸去,然后跑着穿过打开的滑动玻璃门。我一路向前跑,没有回头。我匆忙离开房间,找到我的车。还没有关上车门,我就发动了。前方,我看到警车还在第八大道的十字路口处。
我驱车前行。如果警察们现在看到我,他们肯定认为有人在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