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念夕 日期:2014-08-26 20:30:46
“我的命运不是早晨,太阳公公不喜欢我。我还这么小的时候就给了我那么多不幸。我是日落,我是属于黑夜的小孩子。”七个单纯的拼图,四个可怕的真相。那些过去,那些黑夜,统统无法遗忘……冷漠与自私的人性,是全世界最大的关键词。
沼泽内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者被装在一铁皮箱内,警方以为是杀人抛尸案件,“蒙城女神探”应小雀却从现场照片中嗅到不寻常的气味……
湿热的夏季,如期而至的季候风,同一名死者竟然拥有三个死亡时间,且三个时间都有相应证明。一个人难道能死三次吗?面对故人的疑惑,应小雀决定解开最后的悲怆。
天底下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因为——她是应小雀。
作者简介:
刘念夕,现居上海,八十年代末生人。国内著名推理小说家、评论人、吉他手,悬疑推理写作团队“桂源铺”掌门人,曾担任日本周刊专栏作家,以《黑色拼图》一文荣获“最佳悬念本章奖”,引来无数好评。作品多次发表于国内《悬疑志》、《最推理》、《推理志》等家刊物,现任《最推理》、《秘密》专栏作家。
目录:
Chapter1可爱的你
Chapter2寻找王稼骏
Chapter3黑色拼图:第四个真相
Chapter4志摩杀
Chapter5幻景深处的少年
Chapter6污损之花
Chapter7盲点
Chapter8鸽子没有往事每次阅读她的文字,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生气却又光怪陆离的小镇,那里有阳光下小憩的慵懒,也有雨后让人身体发黏的压抑,时而梦幻般的温馨,时而冰冷彻底的残忍。往往怀抱着憧憬但迎来绝望,在刘念夕的笔下,死亡不再是悲剧的终点,只因为“爱比死更冷”。——孟意明(《嫌疑人X的献身》话剧导演)Chapter1可爱的你
1
它静静卧于一大片繁茂却寂静的蒲草中。
烈日与它无关,只在快傍晚时会从它清蓝边缘的那角经过,撒下柔和金色光圈。
头顶,被高速公路横切的大桥在车辆与虫鸣的聒噪中,更加缄默。
正是蒙城这年最喧嚣的八月。
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
“志雨哥哥,它真在这里吗?”雪儿噘着嘴巴,拉住了面前正专注拨弄蒲草的男孩。
这是位于高速公路下的秘密,早年废弃的水田如今成为块状分布的沼泽地,前不久蒙城接连暴雨,被滋润得叶面肥大的蒲草们正懒洋洋地晒太阳,鲜少有人能找到这里。听玩伴哥哥说这里有种很漂亮罕见的蓝蜻蜓,于是正放一年级暑假的雪儿趁父母午睡,迫不及待地拽他到这片沼泽寻宝。可两人钻进那些与自己个头一般高的大草里半小时,鞋子腿脚全都烂泥,还被野地蚊子恶毒连咬几个大包也没瞧见半只蜻蜓的影子。
“是这没错啦,我就是从这里捉到的。”男孩直起身子回话,信誓旦旦。他刮了刮面前可爱小鼻子,帮她把早已被汗水粘连一起的刘海理到一边。“你看你脸上晒得通红,回家你妈妈又该骂我了,快到那边躲躲太阳吧。”十岁的志雨指向不远处的桥洞,英雄气拍胸脯。
“雪儿乖哦。到桥洞下面荫凉的地方等我,我捉到它就来找你。”
“可是……我怕。”
“不怕,有事叫我,我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小男子汉就以更英雄的速度消失在草丛中。
这真是蒲草军团,不,简直是蒲草森林啊……小雪儿艰难地拨开面前一支支长短不一却密密麻麻的大草,向唯一可见到水泥的方向迈进。这片盛绿沼泽需要她时刻留意脚下,没准哪块就又是腥气的水汪。
也没准脚下哪块特别柔软的泥土就藏着可怕的黑老鼠?电视上那种能吞人的大怪蛇?
早知道就不该来,雪儿想到这,因害怕和悔恨带来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圈。回头看,除了草只见到自己歪歪扭扭的一排小脚印。还有二十步就到了吧。她鼓足勇气倒数。
19……12……10……8……6……4……2……
步伐随语调加快的雪儿此刻顿了顿,她的脚已经踩在桥洞水泥阴影里,目光却被右边草丛里一抹亮蓝所吸引。
她立刻改变路线。直到那个物体彻底暴露在眼前。
一个大的干净的长方形的蓝色箱子。
雪儿想起了希腊神话里潘多拉的神奇宝盒,眼睛睁得浑圆。她为自己的猜想立即找到了新的证据——箱子没有上锁,只在外面简单地扣上了。而在扣眼充当锁具的,居然是两支用锻带扎好的白色玫瑰!
雪儿屏住呼吸解开了锻带。
她左手颤抖从扣眼里拔出了那两支白玫瑰。它们花瓣娇嫩,散发出缕缕芳香。
“我要打开它么?”她在心中紧张而神圣地问自己。
她的右手轻轻地拨开了搭扣,“啪!嗒!”一阵风从她身边吹过,顶盖自己缓缓地掀将开来。
她踮起脚尖朝箱子里看去。
她的双脚无法动弹,她听到了来自自己喉咙深处最凛冽的恐惧。
风在沼泽地呼啸,她长发顽皮张扬,她松开双手。
雪儿的身体慢慢朝后倒去。
风继续在这片蒲草地绅士穿行,谁都没有发现,一条细的湖绿色锻带被它就这样温柔卷起,直上云端。
就连曾触摸过它的雪儿也没看见,它上面书写的浪漫字体——KochamCie,我爱你。
2
“这生意究竟还让不让人做了?”隐于深巷的酒馆“桂源铺”内传来女声怒吼。
酒馆前台正排队的主顾纷纷循高分贝尽头看去。
他们平常熟悉的,纯情状的女老板正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神情怒视着面前一名穿警服的年轻男子。
这二人占着这间只有三十平方的小酒馆唯一的两个客座,却不坐,仇人般立在桌边。
正有一老客拎布袋美酒欲离店,见此情形小心翼翼道:“小雀你没事吧。”
女老板笑颜如花与前秒判若两人:“没事,您慢走。”
该主顾被这巨大反差惊得只敢连连点头,结果很不幸撞到门口挂的驼铃。在人们的关注中,又听到了门口车辆两次接连熄火之声。
“不要生气。这次我保证绝不会再让你倒胃口。”朴迟边陪小心,边从包里取出一页纸递过去。他指的倒胃口源于一月前小雀协从破获的那起连环分尸杀人案,自打其中某天她独自守着几段半截的尸体在篝火边等待救援呆了一整夜后,应小雀听到“肢体”、“皮肤组织”、“杀人现场”这样的字眼就会干呕。
今天这张纸上黑印刷体主题则是:协查尸源通报。
他青梅竹马的玩伴轻蔑一笑:“得了,敬爱的朴警官,您现在跟我客气啥?”女子狰狞凑近,眉拧麻绳,“您上次不还把一A级通缉令贴我酒馆墙上了吗?怎么今儿倒给我手下留情了?”她拿起纸自顾自坐了下来。
各友邻县、市公安局:
2008年8月19日下午,位于本市D高速公路33KM﹢100M桥下沼泽内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者被装在一铁皮箱内,经工作确认为一起杀人抛尸案件。
一、死者体貌,衣着特征
尸长160cm,长发,发长60cm左右,牙齿32颗,稍外突,体态偏瘦,身穿白蝉丝连衣裙﹙内标签已被剪除但已证实为香奈尔品牌﹚罩有黑色披肩﹙内标签为NOW、MADEINPoland﹚披肩滚暗蓝边,披肩上无图纹。
怀孕19周左右,年龄25周岁左右。
二、作案工具特征
1.铁皮箱:天蓝色,长方形,内用2.5厘米宽的铁方管做支架,外形尺寸为110×50×50cm,六面均用柳钉固定。
2.距铁皮箱4M草丛发现的红酒:标签VORGOR,容量:375mlwinebottle,高330mm,底直径53mm,瓶口外直径29mm,瓶口内直径20mm,瓶颈长100mm,产地法国,年份1992,液体剩余20ml。
请各地接此通报后,结合作案工具和死者衣着特征,协查本地是否有以上物品的生产,销售;并在本地常住人口,暂住人口和流动人口中梳理与死者特征相符的失踪,走失和去向不明女性人员。对提供线索,查明尸源破获案件者,市局将奖励人民币一万元。
下面留了两组市局和个人联系电话。附录部分则是死者照片及几张现场相关物证照片。
“这次你没准能混到一万块,”朴迟从包里掏出半根法国长棍就着桌上的艾叶水坐下就啃,“起床到现在还没吃半点东西,饿死我了”
“美金?”对方反应比想像中冷淡,她指着这页其中一张照片道,“老朴,你有没有觉得这具尸体很奇怪?”
那张是民警到达后抓拍的现场照。女尸平躺在铁皮箱里,头发顺直披散,上身盖着披肩,双手外露交叠于胸口。
“奇怪?哪里奇怪?”
“说不好。”应小雀食指关节轻敲下巴,某种直觉告诉她,这次案件确实非同一般,“有人认尸了吗?”
“嗯,通报发出当天就已经确定死者身份了。她叫姜羽菲,经过调查生前职业是宁夏旅行社导游,后来结婚了就辞职专心做家庭主妇,直到出事。”
“靠!那大哥你还找我做什么啊?确立身份,破案指日可待,你们大队干脆就把一万块均摊私了得了。”眼见又要发飙,朴迟连腾出只手捂住她嘴。
“这事没那么简单。”
“噢?”女孩掌心里眉头一挑,“什么情况?”
“死者家属出示了死者本人遗书,不像是伪造的。”朴迟放下手,艰难地把喉咙里半茬的面包咽了下去,“另一面,有个男人却主动跑到警局自首,承认是他谋杀了这姜羽菲。”
他注意到应小雀原本如迷雾笼罩的双眸逐渐明晰,压抑着心里高兴继续道:“关键是,姜羽菲遗书中自己预告的自杀时间还是嫌疑人公诉的杀人时间竟都与我们尸检判定的死亡时间有出入。”
朴迟顿了顿,“现在就这么个情况,死者姜羽菲拥有三个死亡时间,且这三个时间都有相对应证明。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我无法相信同一人可以连续死上三回,所以希望小雀你能帮我查清这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来,画面中格子小纸对折,正文只是一句漂亮英文却残酷无比——2008-8-18,Deathisnodream,ForindeathI'mcaressingU。
“通过技术鉴定,这是姜羽菲笔迹无误。但死者却死于八月十七日晚。应老板还有什么疑惑需要小的解答不?”
“没工夫跟你贫,认罪的那人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他叫陆恺,二十六岁,家境不错,姜羽菲大学同学,后来又一直在同一家旅行社共事。唯一不同,姜是境外游导游而他是宣传海报设计师。也是姜婚前众多爱慕者之一。姜羽菲婚后与丈夫搬到了高档住宅区“西园”,他便随后在姜对面楼上置房安了家。我们在小区做调查时发现,不少人都见过他鬼鬼祟祟尾随大肚子的姜羽菲或是超市购物或是散步,据说姜和她丈夫都有察觉,但竟没一次当面制止或是提出报警,邻里见多不怪也就习惯了。”
“倒是个痴情种子。”应小雀爽朗笑道,“老朴,这案子确实不错,咱们该深入研究下。”她撇撇嘴,越发觉得这事件有趣起来,“死者丈夫呢?他又是做什么的?从刚才信息汇总来看,这人倒是很不寻常的低调作风。”
朴迟不敢怠慢:“死者丈夫顾澄是本市某重点科研项目小组带头人,生性稳健,独立带领的小组在国际上屡获嘉奖,上个月刚过三十岁生日,可谓是当今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他突然沉默,语调透着惋惜“说起来,你还得管这顾澄叫学长,他是你母校东华大学96届生物系毕业的。可惜这么优秀的人,自己老婆还有再等几个月就出生的婴儿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人哪,就是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落日。”
应小雀没有答话,眼睛眯缝望向黄昏中的窗外。
驼铃叮当作响,又有客至。
“我们走吧,该去会会你介绍的那些当事人了。”应小雀起身回头清脆唤道,“尾生!”
语音刚落,一少年凭空而起般从吧台后的地下酒窖跃出,双手插袋,棉衫皓白如雪,着松石工装裤。脸透着逼人英气,身上散发桂源铺独有酒香足令在场人窒息“姐,什么事?”
尾生是应小雀十六岁时在云边意外“得来”的家人,他微笑朝朴迟颔首示意,却恰迎她无限温柔目光,“我出去办点事,铺子就交给你了。好好煮酒。”
“好,你注意安全!”少年神色安宁如水。
那厢司机临发车才想起自己困惑:“哎,应小雀你还没问我姜羽菲死因呢?”
“这有什么好猜的,没有搏斗痕迹,没有血迹,尸体表现太平,协查尸源报告里又那么着重提那瓶红酒,多半是从中检测出什么了吧。安眠药还是氰化物?”后座女孩一声长叹,“要想死得这么美,哪有多少种死法可以挑选。”
等下!尸体照片,三个死亡时间,自首嫌疑人,东华学长,要想死的这么……美?!应小雀脑里忽然闪过一些碎片,待拾起拼接却再无踪迹。究竟是哪不对劲?她手托腮食指轻扣下巴,干脆阖目沉思。
驾驶北京吉普的帅气司机从后望镜见女子这样却笑逐颜开。
应小雀,你还是又跟我一道并肩作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