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连科 日期:2015-11-15 11:53:01
◎卡夫卡奖获得者阎连科“**自传色彩”的悲情之作。◎中国新时期文学近40年的回望与梳理——经典作品、经典阅读、经典收藏◎权威读本,**自选、精装版本,典雅大气◎由4次获得“中国*美的书”称号的设计师个性制作,精装典雅。◎《中国当代作家中短篇小说典藏》丛书,定位于经典作品,经典阅读,经典收藏。◎广大文学爱好者、写作者、专业研究者必读必备的权威读本,**修订。
本书简介:
《情感狱》带有浓厚的作家自传色彩。它以一场失败的有政治预谋的婚事为开篇,而后从一场无情的洪水残酷地卷走了一个十二岁农村少年透明的梦幻开始,逐次记录下了主人公“阎连科”在瑶沟的土地上,为读书、为爱情、为求职而苦苦挣扎、艰辛倍尝的沉重历程,直至二十岁上以无尽的屈辱作为代价换来了当兵这一“光荣”地逃离瑶沟的结局作为落幕,真实地描绘了“瑶沟村人”的生存环境、生命意识和生存状态,写出了以“阎连科”为代表的几代人,身处困境中的痛苦与挣扎,并寄予了深切的哲学思考和忧患意识。
作者简介:
阎连科,中国最具争议的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丁庄梦》《风雅颂》等十部,中短篇小说集《年月日》《黄金洞》《耙耧天歌》《朝着东南走》等十余部,散文、随笔集五部,《阎连科文集》十二卷。曾获得卡夫卡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等国内外文学奖项二十余次。其作品在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发行。
目录:
第一章挥浊的我与乡间的他们
第二章洪水卷走的透明十二岁
第三章瑶沟村的一轮日头
第四章村落的人梦
第五章往返在土塬
第六章一曲民间的婚姻弹唱
第七章尾声一
你听我先向你述说这样一个故事,皆为野村俗事。──说从前,山上有座庙,庙中居住着三个老和尚。忽一日,三个和尚立门口,头顶寺瓦,脚踩青石阶,详详细细朝山下张望,猛见从山旁摇出一样东西。
大和尚说是条狗,二和尚说是头牛,三和尚说是匹骆驼。结果,东西近了,是个人。三个和尚朝着那人看,大和尚见那人披了绿头巾,二和尚见那人披了红头巾,三和尚见那人披了黑头巾。至尾,那人又近,却见啥头巾也没披,只枯着一头白发。于是,三个和尚相视一笑,又极细密地盯死来人,大和尚吃惊道:呀,来者是我表姨。二和尚一眨眼,忿忿:不是你表姨,是我姑!三和尚一阵不语,待来人更近,车转身子怒喝:谁也不是,是我亲娘!!三个和尚急起来,打得极凶,砰啪声中,又都看清,来人不是表姨,不是姑,也不是亲娘,是一个男人……最后,男人也不是,竟是只老鼠──这故事,你信吗?信不信由你。
漾荡馍味的秋天,太阳如饼如球,四野阵阵飘香,世界都是暖气,都是甜味,腻得人倒胃。近处播种小麦的庄稼人,拉绳开始扭弯,开始收耧回家;远处耙耧山坡上,放羊的懒汉,鞭杆戳在天下,仰躺坡面,微闭斜眼,呼吸着馍味秋气,把太阳拦在胸脯上,死睡。白羊在他周围点点弹动,“咩——”,叫声扯天牵地。村里炊烟缕缕收尽。猪、狗、鸡、猫,开始往村头饭场晃动。
时已入午。
村委会开会,领导干部齐到。村支书传达了乡书记的讲话精神。村长谈了调整土地承包意见。副支书说了计划生育十条困难。经联主任摆了面粉加工厂、铁钉厂、手纸厂的生产形势。晌午了,也终于会近尾声。都等着村长或支书道出两个字:散会。然后,均拍屁股,扬长而去。可偏这时,村长瞧见一样景物:窗台上流着阳光,阳光中埋着秋叶,椿树的,小鞋样儿一般,叠着一层。有一叶儿,宽宽大大,被虫蛀了几洞,尖儿翘在天上,挑着一对金苍蝇。金苍蝇一个背着一个,还闪闪发着光亮。
故事就是从这开始的。
村长看见这景物,旋儿闪回头。“妈的,看见这蝇子我才想起来,乡里调来一个副乡长,大孩娃今年二十四,想在咱村讨媳妇,大家给数数谁家姑女配得上,张罗成村里就又多一门好亲戚。”村长前天参加了县里三级干部会,事情是散会前受托的。话一出口,人们不在意,谁说在瑶沟村找个姑女嫁出去,免得他们老说瑶沟没仗势,万事都吃亏。然人都不吭声,沉在静默中。过一阵,治保主任说,村长,你们会上伙食咋样?村长说天天鱼肉,还有电影看,不买票,尽坐中间好位置。治保主任说,我们在家管秋督种,忙得屁都放不出,几天间肚子瘪得贴皮。说着,朝窗外一眼深长望。此时,太阳紫黄。
鸟在吃虫子,脖子牵着蓝天,虫在脖子中间胀出疙瘩。村长年逾四十,在基层风雨二十余载,乡村文化很道行,一耳朵就听明白了治保主任的话中隐含,心说操你娘,嘴却道,会计,买些东西来,让大家养补养补。会计去了。买了。回来了。花生、糖果、香烟、五香豆,还有新近冲进乡间的四川榨菜,五毛钱一包,鬼都爱吃。这些物品,文明地堆一桌,七七又八八,颜色十足,景势如同惯常年例的拥军优属茶话会,把窗外的咽虫鸟吓飞了。太阳也退去老远,光亮弱浅起来,连窗台上做着事情的金苍蝇,也慌张飞去。
剩下的就是热闹。
热闹在桌上走来走去。吃糖、吸烟、剥花生、嚼豆子,声音很震。这是吃饭时候,响声灌满肚。一边忙在嘴上,一边忙着思想。不一刻,治保主任想到了三个姑女,一个是他伯家的,一个是他叔家的,一个是他小姨子,说年龄都相当,皮面都不错,觉悟都不低,没有谁会收彩礼。管民事的村里调解员,是个有模有样的人,他咽了一把花生,吃了三颗糖,又抓一手五香豆,说村长,我侄女今年高考只差两分,下学了,该寻婆家了。妇女主任说,把那个红糖递给我,甜死人,不行就把我妹子嫁出去,二十二,一个人开个小卖部,领执照、进货都是单人手,连和镇上收税员打交道都不曾用过我,家里家外一手独,嫁出去我娘还真的不割舍……这样,豆一点儿工夫,姑女就堆了一桌,任村长挑拣。村长在桌上选了一个胖花生,脱掉衣裳,扔进嘴里,说乡干部到底是乡干部,我孩娃找媳妇也没有过挤掉大门挤屋门。话虽如此,脸上毕竟有了很厚满意,笑像花生壳样哗哗啦啦落地上,铺满会议室。
热闹开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