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风 日期:2016-08-10 15:56:52
他跨过了新旧两个时代经历了不同的历史背景为了梦想与追求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却不知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人为什么活着?人生几十年追求什么?有的人轰轰烈烈,有的人默默无闻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曲折的历史环境中任凭造谋布阱也从未忘记为自己喜爱的事业而献身的初衷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这是一部长篇小说。书中的主人公江海天,是一位出身于民国初年官宦之家的知识分子。他跨过了新旧两个时代,经历了不同的历史背景,不管身处何境依然勤勤恳恳地工作着,始终秉持堂堂正正做人的本色。在曲折的历史环境中,任凭造谋布阱,他也从未忘记为喜爱的事业而献身的初衷,为了梦想与追求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目录: 楔子……………………………………………………………(1) 二、两难境地………………………………………………(39) 四、侠义少年……………………………………………………(99) 六、虎口脱险……………………………………………&hellip序:舒风的“蚕心”………………………………敢峰(1)楔 子……………………………………………………………(1)一、风流少爷………………………………………………(4)二、两难境地………………………………………………(39)三、波峰波谷……………………………………………………(76)四、侠义少年……………………………………………………(99)五、峰回路转……………………………………………………(127)六、虎口脱险……………………………………………………(159)七、成家立业……………………………………………………(185)八、东方日出……………………………………………………(213)九、捕风捉影……………………………………………………(239)十、在劫难逃……………………………………………………(266)后记…………………………………………………………………(295)光阴荏苒,转眼到了1935年夏天,江海天以优异的成绩在燕京大学毕业,获得一笔丰厚的去美国西北大学进修的奖学金,当年7月便飞越重洋到了美国。江海天在美国西北大学主修社会学,1937年夏季,获得社会学硕士学位。当年夏季,江海天在回国途中游历了加拿大、英国、法国、德国、丹麦、瑞典、苏联等国家后,于当年冬初回到国内。此时,日本帝国主义已发动了侵华战争,全国人民奋起抗战,抗日的烽火已经燃遍华夏大地。江海天在国外学习的两年间,奶奶因年迈又感染了霍乱,医治无效而去世。江皓因时局混乱早就辞职在家,终日闷闷不乐,郁积成疾。老太太去世时,江皓挣扎着给母亲摔了瓦,送葬回来就卧床不起,多方延医诊治总算把命保住了。不久,日本占了北平,一个特务机关相中了江家钱粮胡同的住宅,他们强行占了办公。江皓只得搬到取灯胡同的小四合院去住,他让步履蹒跚的张顺把家中老少用人全打发了,只留下张顺和两个年轻的女用人服侍他们夫妻俩。江皓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天气得滴水不进,江皓自知病入膏肓,这天夜里他对妻子李素卿说:“你给江家生了一个有志气、聪明的儿子,为我们江家立了大功。你忠心耿耿日夜为我们江家操劳,我要感谢你一辈子。”李素卿说:“你病成这样了,想这些干什么。合上眼,好好睡会儿,养养心。”江皓说:“我合不上眼,我心里静不下来。日本帝国主义占了我们北平,还要侵占我们全中国。海天从国外回来千万不能给日本人干事,不能败坏我们江家的门风,送他到大后方去……”李素卿说:“我知道,你不要老想这事儿了。你吃点睡眠的药好吗?”江皓说:“我得的这病是该死的病,连水都不能喝一口,怎么吃药?不饥不渴,就是心里难受。”第二天,天刚亮。江皓忽然喘起了粗气,额头出了许多汗,他伸出双手乱抓。李素卿问:“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江皓忽然抓住了李素卿的双手,死死抓着不放,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海天——我唯一的儿子——看不见了。他马上就毕业——学习非常紧张。不要让他回来,耽误——学业,影响毕业——是大事……”江皓话没说完就咽气了。李素卿拉着江皓的手哭泣着说:“怎么你说走就走哇!你真狠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地受罪啊!”开始江皓的手还是温的,李素卿哭得昏厥在床边,一直哭到江皓的手冰凉了,还不肯撒手。两个年轻女用人,硬掰开李素卿握着江皓的手指,把她搀扶起来,扶到她的卧床上躺下,又劝了半天才止住了哭。老管家张顺老态龙钟,步履艰难地张罗着把灵柩暂时停放在一个寺庙里,单等江海天从国外回来再正式下葬。1937年冬初,江海天从国外回来了。他坐着东洋车,怀里抱着一只小皮箱,脚下踩着一只大皮箱,在钱粮胡同自己的家门口下了车。江海天提着皮箱刚跨上大门的台阶,站岗的便衣把手一伸拦住了他,说:“干什么的?拿出证件来!”江海天笑了笑说:“我回家还要什么证件?”便衣说:“先生,仔细看看,是你的家吗?”这时江海天看见从大门里走出几个戴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肩上挎着盒子枪的人。他心里立即惴惴不安,客气地问:“先生,原来的江家搬到哪里去了?”便衣用胳膊把江海天一拨拉说:“一边去打听,别在这妨碍公务!”江海天只好尴尬地提着箱子离开自家大门口,他打听了几家邻居,都说不清楚搬到哪儿住了。江海天心里敲起了鼓,心想家里别出什么不幸的大事吧?会不会被日本人抓起来?江海天的脑子里出现了各种不祥的画面,他脑子里忽然一亮,取灯胡同还有一处宅子,父母会不会搬到那里去住?于是他又要了一辆洋车,到了取灯胡同自己家门口。江海天只见家门紧闭,没有一个看门人。由于在钱粮胡同碰了一次钉子,他没有上次那么自信,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敲门,敲了半天门没有一个人应答。江海天觉得奇怪,用力猛敲了几下,才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儿,惊异地问:“先生您找谁?”江海天客气地说:“请问这是江宅吗?”年轻的女人说:“是啊。您找谁?”江海天笑了,说:“我不找谁,我从国外回来了!”这时,年轻女人才仔细端详江海天,只见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身边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皮箱。她客气地说:“请您等等,我回报一下夫人。”2过了片刻,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江海天看见两个年轻女佣陪着母亲出来,他情不自禁地跨前两步,抱住了母亲,激动地说:“妈,我好想您啊!”母亲也说:“妈也想你啊,我的儿子!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妈这么长时间。”这时母子二人都泪流满面。两位女佣,一人提了一只箱子,进了大门。江海天搀扶着妈妈走进北房,他想向奶奶请安,各处看不见奶奶。他想问候爸爸,又看不见爸爸。母亲问他:“海天,你找什么哩?”江海天说:“怎么看不见奶奶和爸爸?”母亲见儿子问,立即泪珠从眼眶里扑簌簌滚落下来。海天忙问:“奶奶和爸爸怎么了?”母亲说:“他们……他们……”下边的话母亲难过得实在说不出口,她两手捂着脸,号啕大哭着瘫坐在床上。江海天挨着妈妈坐在床上,他一边哭着一边叫着妈问道:“妈,妈,他们怎么啦?”江海天心里已有九分明白,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最后母亲哽哽咽咽地说:“你奶奶和爸爸——前后脚去世了。”江海天大哭着说:“这么大事,怎么也不告诉我,怎么不让我与爸爸见最后一面?”母亲说:“你爸不让告诉你,他说你在国外学习了两年就是为了学到知识,最后拿到毕业文凭。哪能在毕业的关键时刻,放弃论文答辩,回国奔丧,导致前功尽弃,抱憾终生。那就悔之晚矣了。”这时张顺从外边进来了,他站在旁边补充说:“你父亲顾全大局,做得对。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尽孝次之。假使你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见上一面,说几句话,能扯住老人不让他走,能阻止老人辞世的脚步吗?那边失掉到手的文凭,回来又于事无补。你父亲聪明智慧一辈子,到老不糊涂。他权衡利弊,这件事处置得非常恰当。”江海天听了张顺的一席话,恢复了理智,不再失态大哭了。张顺才告诉江海天:“老人家的棺柩还停在城外一个寺庙里,单等着您回来下葬哩。”江海天说:“好吧,现在您带我去给爸爸烧点儿纸,顺便请寺里的住持挑一个黄道吉日下葬,让父亲入土为安。”母亲立即从抽屉里拿出现成的黄裱纸和金银箔纸折叠好的金银锞,交给江海天说:“都给你爸爸烧了,他富裕了一辈子手里没缺过钱,别让他在那边缺钱花。”江海天接过纸钱等东西,跟着张顺出了门。五天后,江海天为父亲的棺柩下葬。江海天跪在坟前发誓说:“儿子从美国毕业回来了,我来为您安葬,您在地府缺少什么给我托梦。我一定努力工作,为国效力,绝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一定为咱们江家祖先争光,绝不做辱没祖宗的事儿。今后我在事业上碰到任何困难都不灰心,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江海天为父亲安葬后的当天下午,由于回国时他游历了许多国家,到家后又为父亲灵柩安葬,没有很好休息,感到特别疲劳。江海天对母亲说:“这几天太累了,我想好好睡半天。”母亲说:“你睡吧,我给你关上房门,没人打扰你。”江海天迷迷糊糊刚睡着,就听见有人敲大门。女用人开门一看,是一位穿长袍,戴礼帽的先生。来人说:“请通报一下。我是江先生的老同学,两年多没见面了,听说江先生刚从国外回来,我特地来拜访。”说着话他把一张名片递给女佣。女佣把名片交给江母,江海天本来没睡着,他立即走出卧室,从母亲手里接过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印着“平明日报记者李春雷”。江母说:“这个平明日报听说是亲日的报纸。”江海天一听心里就有了戒备,但他仍然对母亲说:“同班老同学,请进来吧。”江母立即吩咐用人备茶,江海天立即穿好外衣,走到院中迎接。另一女佣打开了院门。 3两位老同学在客厅里分宾主坐下后,江海天说:“从名片上看,仁兄在北平新闻界很有影响,成就非凡,小弟自愧不如,深感汗颜。”李春雷说:“江先生太客气了!您在海外进修两年,获得硕士学位,又游历多个国家,经多见广。我哪里比得上,希望江先生多多指教才是。”江海天说:“今天老兄冒着严寒,不辞辛苦来到寒舍有何见教,请直言。”李春雷说:“不知江兄从海外回来有何打算?”江海天说:“我刚到家没几天,忙于父亲的丧葬,疲劳都没恢复,更谈不上什么打算了。”李春雷说:“江兄如果想从事新闻工作,可去平明日报社工作,小弟愿意推荐并效犬马之劳。”江海天说:“我刚回国,容我休息几天,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再回复仁兄,您看如何?”李春雷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在下恭候佳音,名片上有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江海天说:“我考虑妥当了,立即奉告阁下。”李春雷站起来告辞,江海天送走这位不速之客。他回到堂屋,刚和母亲说了这位同学的来意,屁股还没坐稳,用人便说:“夫人,晚饭已做好,什么时间吃?”母亲对海天说:“现在吃吧,早点儿吃了晚饭,你好早点儿休息。”江海天吃过晚饭,和母亲聊了些家常,问了母亲的身体状况。女佣打来了洗脸水、洗脚水,请海天早点儿洗漱后,早点儿就寝。江海天刚钻进热被窝儿,外边又有人轻轻敲大门。女用人问江母:“夫人,要不要开门?”江母说:“不开门,他会一直敲下去;开门吧,又不知道是什么神仙。”这时张顺也慢慢挪蹭到门口说:“你们都屋里去,上好房门,我看是什么人这么讨厌!”这时大门外又不紧不慢地敲响了门环,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清脆。张顺轻轻问了一声:“谁啊?”外边的人回答:“江海天的老同学,黎平顺。”张顺说:“您等等,待我通报一下。”张顺慢慢走到上房前,说:“夫人,来人说叫黎平顺,是少爷的老同学,要不要开门?”江母说:“我记得他有这么个同学,我再问问海天让他进来吗。”江母轻轻推开江海天卧室的门,江海天问母亲:“又是谁来了?”江母说:“一个叫黎平顺的人,说是你的老同学,要他进来吗?”江海天说:“啊,多年不见了,让他进来吧。”江海天说着话就赶忙穿衣服,待他穿好衣服走进客厅,只见黎平顺戴一顶赭石色毡帽壳儿,上身穿一件长长的黑粗布对襟棉祅,下穿一条黑粗布缅裆棉裤,脚蹬一双毡靴头坐在桌旁等他。江海天紧跨两步走上前,黎平顺忙站起来,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江海天说:“如果在大街上碰到你,我都不敢认了。”黎平顺说:“前天关梦琦告诉我,说你从国外回来了。我今天特地赶来看你,好想你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他说着四周看了一下。江海天会意,对母亲说:“妈,你们先出去一下。”他然后小声问:“你现在干什么?怎么这样一身打扮?”黎平顺小声说:“‘七七’事变后,我就开始拉洋车混日子,饥一顿,饱一顿。今天晚饭还没吃。”他说着端起茶杯,“吭哧吭哧”把一杯茶水喝干了。江海天给他又倒了一杯茶,说:“你再喝了这杯茶,一定很饿了,你等着。”不一会儿,江海天端来一盘热馒头、一小碟酱菜和一碟豆腐干。黎平顺狼吞虎咽地就着茶水吃了三个馒头,他用手擦了一下嘴巴,说:“他妈的日本鬼子来了,搞得我们中国人过着牛马般的日子。原来你们住着钱粮胡同的房子多宽敞,他们的特务机关强霸占了,把你父母赶到这儿窝屈着,硬把你父亲活活气死,此仇不报怎能忍下去!”江海天说:“小点儿声音,防止墙外有耳,被人听见传出去惹祸端。”黎平顺说:“我不怕这些小鬼子,抓住我了,就和他们拼了。江哥,你回来后打算干点儿什么事啊?总不能在家赋闲吧?”江海天说:“我一介书生,能干什么?”黎平顺张嘴就说:“抗日,书生也能抗日!你用笔写出抗日的文章能抵百万鬼子兵,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江海天说:“小点儿声音。我倒想抗日,一个人怎么抗日?到哪去找抗日的团体?”黎平顺忽然站起来,压低了声音,把嘴贴近江海天的耳朵说:“江哥,我实话对你说,我早就加入了平西游击队。”4江海天听了黎平顺的话,吃惊地说:“兄弟,你这身打扮把我蒙了,我真把你当成拉洋车的了。”黎平顺笑笑说:“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动员你参加平西游击队。”江海天说:“我这样的身板能吃你那样的苦吗?在大山里东奔西跑,三天就垮了。”黎平顺说:“抗日的工作多种多样,扛不了枪杆儿拿笔杆儿啊!平西游击队里藏龙卧虎,什么人才都有,不只是庄稼汉,还有大中学校的学生,中学教师,大学教授,医生,也有从外国留学回来的。抗日的队伍需要各种人才,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干,游击队的领导欢迎你去!就连鲁秀梅都到平西加入了抗日游击队。”江海天惊讶地问:“鲁秀梅?关梦琦的媳妇,鲁家庄的那个鲁秀梅?”黎平顺说:“对啊!就是她!抗日战争一爆发,像秀梅那样性格的人,还能在家纺线织布,做针线活儿吗?”说到这里,黎平顺压低了声音说:“她先是加入了地下党,接着就到平西加入了游击队,她腰里扎条皮带,把枪一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你觉得奇怪吗?”江海天说:“我明白了,不觉得奇怪了。战争教育了中国人,使中国人觉醒了,团结起来了。兄弟,我不能在家赋闲,我必须走出家门,参加抗日工作。但我不能像你那样扛枪杆儿,让我好好想想能做点儿什么。”黎平顺说:“江哥,你怕打游击吃不消,可以跟着关梦琦搞宣传,做发动群众的工作。过两天,关梦琦会来找你谈。我不多耽搁了,得快点儿走,再晚赶上宵禁就麻烦了。”他说着便要告辞。江海天默默地送黎平顺出了大门,张顺轻轻关上大门,插上门闩,顶上门杠。这时不远处传来“口令!”“站住!”“再跑就开枪了!”随后枪栓拉得“哗啦哗啦”响。江海天心里“扑腾扑腾”跳着,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卧室。他本来又困又乏,早就想好好睡半天,结果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多半夜没有入睡。第三天,关梦琦果然来了。他头戴黑礼帽,身穿黑士林布棉袍外罩一袭蓝布大衫,一副教授的打扮。关梦琦在清华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就到另一所大学教数学,接触了许多进步的教师和学生。抗日战争爆发后,他们热衷于到农村搞宣传鼓动工作,发动群众支持抗日战争。江海天问他:“你和黎平顺常见面吗?”关梦琦说:“不常见面,黎平顺偶尔进城办事儿见下面。”江海天问他:“你成天搞运动,还能教书吗?”关梦琦说:“不能教书了。现在华北大地烽烟四起,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学生们怎能安心读书?我们这些教师秘密联合了清华、北大、燕京等几所大学的部分教师,组织了一支社会宣教总队。这支总队下辖四个分队:宣传分队、社会调查分队、组织抗日分队、募捐支前分队。我现在负责宣传分队,你对哪个分队感兴趣,可以参加哪个分队。”江海天说:“我想到大后方去工作,比如去云南、四川,那里比较安定。如果我能在大学教书,为祖国培养所需人才,也是间接的抗日工作。参加你们的宣教队,虽然符合我在乡村搞社会调查的愿望,但居无定所,今天在这个村,明天在那个庄,不能坐下来搞研究,这还不是我的理想。梦琦,我这种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关梦琦想了一下说:“你这种想法没错,抗日的工作千万种,农民种地多打粮食支援前线就是抗日,工人努力生产,保障物资供应也是抗日。你到大后方为祖国培养各种人才,也是抗日工作。我们不能把抗日工作理解得过于狭窄,除了扛枪打日本就不是抗日工作。不过,你到大后方去有熟人吗?”江海天说:“大后方没一个熟人,到了那里我闯荡三五个月,也能结识些新朋友。”关梦琦说:“漫无目的地闯荡不是个办法。我有个好朋友,最近想去四川C市曙光大学工作。曙光大学是一所私立学校,有文、理、医三个学院,科系不少,在四川名气很大。你如果不嫌是私立大学,我可以请这位朋友推荐你一下,你看如何?”江海天说:“学校是公立私立我不在乎,只要有理想的专业,能安心做学问,搞研究。我在那里能为祖国的社会发展,做点儿贡献,没有白活一辈子,我就满足了。”关梦琦说:“我这位朋友最近就要动身去四川,你刚回国,还没守着伯母过几天安定日子,马上就走,伯母放你去吗?”江海天说:“我想问题不大。”江海天话音刚落,江母就进了客厅说:“问题大着呢!你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怎么过?你在国外留学时,家里有你奶奶和你爸爸跟我做伴,现在没人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走!”5江海天见母亲真的生气了,忙说:“妈,我不过随便说说,不会真走。”江母说:“随便说说也不成,今天说说,明天就会变成真的行动。”江海天说:“妈,您放心吧,我不会走。”待江母疑疑惑惑走出客厅后,关梦琦说:“我就估计到伯母舍不得你走,你说没问题,现在还没走就出了问题。”江海天说:“我不去大后方,在家里也不会有平静的日子。我刚回来,不是这个人找,就是那个人找。我如果离家远点儿,倒躲个安静平妥。我一旦在那边有了安定的工作,安了家,也可把母亲接到四川去住。”关梦琦问:“你回来这几天哪些人找过你啊?”江海天说:“没有别人,就是我大学同班的李春雷来过,再就是黎平顺了。”关梦琦问:“李春雷和你说了些什么?”江海天说:“没说什么,只是劝我到平明日报社工作。”关梦琦说:“李春雷如果再找你,你不要把我和黎平顺找过你的情况告诉他,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江海天说:“明白。”关梦琦说:“明天我把那位朋友带来,你们认识一下。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告辞了。”第二天上午,江海天就吩咐女用人把客厅打扫得窗明几净,茶壶茶碗擦拭得干干净净,专候客人到来。一直等到吃午饭时间,仍不见客人的影儿。母亲问海天:“是吃饭,还是继续等?”江海天说:“您和家人先吃吧,我再等等。若不正吃着饭他们来了,多不合适。”母亲说:“哪有赶着饭点儿来会客的?”江海天说:“他们这些人忙,吃饭哪有正点儿。您先吃吧,过会儿不来,我自己再随便扒拉两口。”过午,江海天匆匆吃了点东西,母亲说:“海天,你回卧室睡会儿吧。我等他们!”江海天说:“妈,还是您休息去吧,您岁数大了。我年轻,不累。”江海天硬把妈推到卧室里,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打盹。他迷迷糊糊感到身上盖了一件软乎乎的东西,他睁开眼一看,只见母亲轻手轻脚拿着一个小棉被正往他的身上盖。江海天说:“妈,您休息吧。我都这么大了,您还这样照顾我。”母亲说:“你不休息,我也睡不着,当大人的都是这样。”母子俩在客厅里,又说起说了多少遍的家长里短。冬季天短,很快太阳就要落山,忽然有人“嘭嘭嘭”敲大门。母亲说:“他们来了。”江海天立即吩咐女用人沏茶,他匆匆走到大门口,亲手拉开了门闩,满脸堆笑准备迎接关梦琦。没想到他打开大门,迎面看见笑嘻嘻的李春雷站在面前,他向江海天脱帽鞠躬,说:“谢谢贤弟,您这样满面春风准备欢迎谁啊?”江海天面对突然出现的李春雷,又被他这绵里带针的酸话搞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江海天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冷静地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说:“准备欢迎您这位仁兄,您不是说今天来听我的消息吗?怎么来这么晚?”李春雷说:“不是等我吧!”江海天说:“不是等您,怎么您来了?”李春雷说:“我是来给您送信的,您等的那位关梦琦和去四川的朋友来不了啦,听说他们被日本宪兵队抓起来了。”江海天有些吃惊,但仍然严肃地说:“春雷兄,关梦琦被日本宪兵抓起来怎么你那么清楚?你没有与日本宪兵勾着吧?!”李春雷仍然面带笑容地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与日本宪兵勾着呢?”江海天说:“我想你也不会!客厅请坐,日本宪兵为什么平白无故乱抓人呢?”李春雷说:“说起来话长了。”6李春雷进了客厅,大模大样把礼帽和围脖挂在衣帽架上,自动坐在客位上。女用人忙过来倒了一盅茶,递给他。李春雷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这个关梦琦自恃有才,不安分守己教书,在社会上勾结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组织什么‘抗日宣传队’,搞什么‘募捐支前’,纯粹是捣乱。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自找倒霉。多亏宪兵抓得及时,若晚抓半天,说不定江老弟就上了他的贼船,这会儿也蹲在宪兵队的班房里了。”江母在客厅外边偷听到这几句话,身上打了一个寒噤。江母待要转身走开,又听到李春雷说:“现在社会很复杂,交友可要慎重啊,一步走错就遗恨终生啊!”江母听了这句话不由点了点头,就轻轻走开了。江海天说:“你怎么总把我与关梦琦联系在一起?我刚从美国回来,什么人也没接触,谈不到上谁的贼船!”李春雷又抿了一口茶问:“海天弟,您回国后到底想干点儿什么工作,在哪方面发展,是否拿好了主意?”江海天说:“正如阁下的忠告,目前时局不定,鱼龙混杂,君子小人难以识别,所以我至今没有什么主意。我想先在家待一段,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李春雷说:“据愚兄了解到的情况,贤弟正准备去四川发展,那可是一步险棋啊!且不说路途遥远,就以目前战局看,国军一溃千里,到时四川沦落,贤弟又该如何呢?奉劝您三思而后行啊!”转眼到了吃饭时间,江海天留李春雷吃晚饭,李春雷辞谢说:“今晚我还有点儿公事儿,就不打扰您了,改天再来我请您去全聚德吃烤鸭。”江海天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北京烤鸭嘛,我多年没吃了,您这一提还真勾起我肚里的馋虫。”李春雷说:“那好啊,过几天见。”他说着站起来,戴上礼帽,系上围脖就往外走。江海天送走了李春雷,回到北房对母亲说:“妈,快开饭,您早就饿了吧?”母亲说:“他可走了吧,他一进门我的胸口就堵起来,一直堵到现在,吓得我早就不知道饥饿了。”在饭桌上,母亲没吃一两口饭,就把饭碗搁下了,说:“我心口满满的,一点儿也吃不下。”江海天也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他搀着母亲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母亲说:“一直到这会儿我还心跳不安。儿啊,你离开这个家,走得远远的吧。你在家,我倒为你担惊受怕的。”江海天说:“我也想现在就走,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快越好。”母亲又忧愁地说:“光说远走高飞,你投奔哪儿?哪儿有熟人?谁收留你啊?”江海天说:“只要到了大后方,我身上有美国大学的毕业文凭,找个事儿做不难!”母亲说:“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要穿的衣服,要带的东西吧。”江海天说:“妈,明天准备也来得及。”母亲说:“让我睡,也睡不着。”于是母子二人在卧室,一起打点要带的衣物,一边装手提小皮箱。江海天说:“现在到处打仗,路上很乱,不能带太多的东西。”最后娘俩收拾了最少的衣物,还是塞满了小箱子。妈妈从柜里拿出了一卷中央银行的票子,说:“带着这些,俗话说穷家富路,一旦出了门,一个钱也能憋死英雄好汉。”江海天说:“我少拿点儿吧,万一碰到劫匪损失就大了。”母亲说:“都带着,碰到土匪就给了他们,买条活命,碰不到土匪自己花。”母亲翻来覆去叮嘱海天注意这个,又嘱咐他注意那个。母亲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又出来推开海天的房门说:“路上不要饿肚子,不要怕花钱,一定要吃饱。人是铁饭是钢嘛。”第二天吃过早饭,江海天提着小皮箱要走时,母亲又凑近他说:“孩子,让我再仔细看你一眼。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你啊!”7一家人刚送走江海天,母亲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说:“唉,总算去了一块心病……”她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外又有敲门声。女用人小心翼翼地问:“谁啊?”门外的人说:“是我。”女用人听着很熟,又不敢断定是谁,心里敲着鼓把大门打开,没想到走进来的是江海天。母亲听到有人敲门,刚走到屋门口,看见海天愁眉苦脸地回来,也心怀疑虑地问:“忘带什么东西啦?”江海天说:“什么也没忘,走不了啦。”母亲吃惊地问:“怎么回事儿?”原来江海天提着小皮箱走出大门,没走多远有两个戴黑礼帽,穿黑袍的大汉叼着烟卷就跟上来了。江海天很机警,他扭身往回走,两个黑衣大汉也掉转身往回走。江海天走过自己的家门,两个大汉也走过门口没停。快到胡同口,江海天猛然转身又返回来,只听见两个黑大汉骂了一句:“他妈的,搞什么鬼名堂?!”母亲知道这个情况后说:“这是成心不让好人过啊!”母亲这下是愁上加愁。张顺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北房,小心地问:“少爷怎么又回来了?”江海天说明了原因后,长叹一声说:“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小院出不去了,看样子只能走李春雷指出来的那条道儿。”张顺说:“让大家都想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张顺说的“大家”,也就两个女佣和张顺,再加上江母和江海天,一共五个人。这五个人能想出什么办法呢?一位女佣说:“让少爷约上六七位老同学来做客,走时留下一位,让少爷穿上那位朋友的长袍,戴上墨镜,夹在同学们中间混出去。”江母说:“这倒是个办法。”江海天说:“现在时局这样乱,上哪找六七位可靠的老同学,人多嘴杂,一旦走漏消息,反而弄巧成拙。”全家五口人,一齐开动脑筋想办法。午后,张顺悄悄来到北房,对江海天母子二人说:“有这么个办法看行不行?”原来这处宅子东北角有个小院是厨房和厨师、帮厨等勤杂人员的住房。小院临街有一小门,供勤杂人员上街购买东西时出入;另有一小门通主人住的大院。这样主人和勤杂人员各走其门,大院就显得安静幽雅。张顺买下这处宅院时,考虑到住人少,为了便于管理和防范盗贼,便把东北角小院与大院打通了,东北小角门用砖堵死了,但木板门还留着。张顺说:“今下午,我就把堵着角门的砖墙拆掉,打开小角门。今天夜里让我儿子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少爷换身下人穿的衣服,不要提皮箱,挎个小包。”张顺因为出门跑哒多了,有经验,这时他压低声音说:“你身上只带点儿路上用的零花钱就行了,大票子都分别缝在棉袄和棉裤里,这样别人看不见抢不了也偷不了,丢不了。让我儿子陪着您,背个小被卷,两人大摇大摆从角门出去,谁也不会注意。我儿子一直送少爷到门头沟,只要找到平西游击队,这步棋就活了。”江海天立即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太好了。只要找到黎平顺,他们就会帮忙找到去大后方的同路人。不穿西服也不穿长袍,一身贫苦人的打扮,出门走远路也平妥,土匪也不打劫。哎,到哪去找贫寒人的衣裳啊!”张顺说:“衣服好说,今天下午让我儿子带一身来就行了。”江母这时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松心地说:“张顺啊,你这个主意去了我一块心病,我的心里立即轻快多了。”两个女用人知道张顺的计划后,高兴地说:“张叔,您这么大岁数了,拆墙的活儿我俩干,您在旁边看着动动嘴就行了。”正在这时,外边又有人敲大门,江海天和张顺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紧张。最后,江海天指使女用人说:“开大门去。”大门打开后,怕谁来谁来了。李春雷迈着方步,一见面就对江海天阴阳怪气地说:“江贤弟,您想好了吗?”8江海天机智沉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想好了,我决定去平明日报工作。原打算明天去找您,没想到您亲自来了。”李春雷说:“好啊,什么时间上班?”江海天说:“我这个人最讨厌拖拖拉拉,说干就干,明天就去上班吧!哎,我想起来了,上次您说,再来请我吃烤鸭。今天正好有空,咱去全聚德吧!”李春雷说:“这几天公事太多,忙糊涂了。这样吧,明天中午,为您第一天上班表示祝贺如何?”江海天说:“可以。今天晚上在我这儿吃便饭吧!”李春雷说:“不打扰了,今下午我还得赶一篇稿子。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我派车来接您。”江海天送走了李春雷回到堂屋,对张顺等人说:“咱快点儿动手拆墙吧,这些坏蛋说不定还会搞出什么鬼点子哩!”晚上,江母心口又堵起来,她不一会儿对着堂屋正中的墙默默地磕头,念叨:“老天爷保佑俺海天平安无事吧。”一会儿又冲着北墙烧上五炷香,嘴里轻轻说:“南海老母,保佑我们全家无灾无难,过春节时我上大供。”尽管北墙上什么神像也没贴,但她的心目中神仙就在北墙那里端坐着,看着江家老少。是不是神仙保佑不清楚,反正江家一夜平安无事。天亮后,江海天和张顺儿子张宏吃饱了。江海天提起小包裹,和母亲告别:“妈,多保重,别挂念我。我到了四川给您写信。”张宏背上小被卷陪着江海天走出小角门,直奔西直门而去。江母直到看不见海天的背影才关上小角门,回到屋里,又烧香,又磕头,又祷告。江海天走了不大工夫,李春雷果然乘坐汽车来接江海天。张顺恭恭敬敬地说:“少爷刚出门不大工夫,他告诉我们直接去平明日报社了,怕麻烦您。”李春雷说:“这就怪了,昨天说好在家等我,怎么会直接去平明日报社呢?”李春雷扭头走出大门,对身边的人说:“马上严格盘查出城的人,发现姓江的立即送宪兵队。”这时江海天和张宏早已出了西直门,正沿着大道朝西慢慢走去。天过午,他俩到了斋堂在小饭铺吃了点东西,往西走不多远,天就黑了。江海天很少走远路,脚掌上都起了泡,两个人便在一个小镇的大车店住下来。第二天,江海天与张宏吃过早饭就各自拿上行李上了路。江海天由于脚上有了水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比昨天走路慢多了。近傍晚,两个人到了龙门涧附近一个小山村。这时才打听到游击队驻扎的村子,他俩又拖着沉重的腿走了三四里,找到游击队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热情地说:“你们一定饿了,先吃了饭,晚上黎队长来接你们。”江海天和张宏刚吃过晚饭不大工夫,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大嗓门逗房东的孩子:“今晚我要抱你走了!”一个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说:“俺不去!”房东大婶教孩子说:“你说,等长大了再跟叔叔去打日本!”小男孩马上说:“叔叔,我长大了再去打日本!”然后听见“咚咚咚”一阵脚步声进了屋,他用大嗓门说:“海天哥,受惊了。”黎平顺亲热地和江海天握着手,他还是那身打扮,只是腰里多了一条皮带和一把短枪。江海天说:“我算逃出了虎口,只是关梦琦和那位朋友遭了难。”黎平顺说:“这些汉奸和日本鬼子太可恨了。上级通过内线已经把关梦琦和那位朋友营救出来了,过一会儿他们就赶到这里了。”江海天正亲热地与黎平顺说着话,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人嗓音问:“大婶,黎队长他们在哪屋?”房东说:“就在北房。”鲁秀梅一阵风进了北房,她还没看见人就喊:“江哥!”9当天晚上,关梦琦和那位朋友也赶到这个小山村了,他们二人身上都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刑讯时留下的伤。江海天拉着关梦琦的手说:“都是我害了你,兄弟,让你受罪了。”关梦琦说:“都怪我太大意了,错看了一些人,以后我们接受教训吧!”关梦琦说到这里,他拉过一起获救的那位朋友说:“海天哥,我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姓赵,表字越山。他也是留美学生,学的专业是医学。C市曙光大学有一位医学教授是他的叔父。这次去大后方你俩正好做伴。”江海天站起来握着赵越山的手热情地说:“结识赵先生感到非常荣幸,到了四川请多加关照。”赵越山说:“江先生不必客气,我听关先生介绍,您在美国学有专长,刚留学回来,正是施展才华,大展宏图的好年纪,但不幸遇到这样的时代。”江海天说:“战争年代虽然不利于做学问,搞研究,但残酷的环境也能锻炼人。”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投机。黎平顺说:“今天你们都走了很远的路,都很累了,早点儿休息吧。给你们在西边邻院安排了一间房子,你们二位和这位张大哥睡在一块儿。关大哥和秀梅嫂子就在这间房子里凑合一夜,没意见吧?”鲁秀梅说:“你怎么安排怎么好,现在是困难时期,有个安稳的地方睡觉就不错了。”第二天,张宏要回去,江海天送他到村口,对他说:“你回到家对我母亲说,这里的人待我像亲兄弟一样,不要挂念我。希望她多加保重,待我在四川有了固定的工作,我一定把母亲接到那里去住。”赵越山在这里养了两天伤,在黎平顺的帮助下,换下长袍,穿了一身老农民的棉衣,戴了顶赭石色毡帽壳儿,背了个小被卷,像逃难的农民一样,在向导的引导下,翻过大山,进入河北省。这时江海天和赵越山的脚上都打了泡,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向导在路边的树上折了两根粗点儿的树枝,用石头砍去枝杈,磨光了,给他俩当拐棍拄着,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几天到了山西省。向导说:“再往前走道就不熟了,你们从当地再找向导吧。”江海天他们二人走到一个小镇子上,在饭铺一人吃了一碗刀削面。赵越山说:“咱雇个向导吧。”江海天说:“有钱也不能雇向导,咱们穿得像逃难穷人,哪来的钱雇向导,反而惹人生疑。”赵越山问:“那怎么办?”江海天说:“俗话说,鼻子底下有嘴,屁股底下有腿。用嘴打听好路,然后用腿走。”两个人边打听边往前走,这天傍晚,江海天和赵越山走到一个小村庄,街边有一个破落的店铺,门口挂着一个破铁笊篱,这是小饭馆或小旅店的幌子。江海天和赵越山这时又累又饿,便住进了这家“鸡毛店”。店里只有一条大土炕,上面只铺了一张破苇席,没有被褥,席子底下是一层薄薄的鸡毛,以此取暖,故称“鸡毛店”。住店的人干什么的都有,有赚不了多少钱的小商小贩,有讨饭的叫花子,有小偷扒手,也有游手好闲的无赖之徒。小店只提供一种红高粱面做的“饸饹条子”,江海天、赵越山二人既没吃过,也没见过,连听说过都没有。店家做熟了饸饹条子,盛在碗里,里边只放一点盐,倒一点醋,稀汤寡水的连个油星也没有。但住店的人坐在桌边,低着头两只黑手端着大钵碗,“呼噜”“呼噜”狼吞虎咽地吃得额头上、鼻尖上挂着许多小汗珠。江海天看了这样的“饸饹条子”,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他问赵越山:“吃不吃?”赵越山摇了摇头说:“到别处看看,还有小饭铺没有。”两个人在小村里转遍了,独此一家卖吃的。他们二人只好又回来了。不吃吧,肚子饿得咕咕叫;吃吧,又觉得难以下咽。江海天二人犹豫了半天,决定买一碗尝尝。店伙计做熟了,端到粗糙的木板桌子上,江海天让店伙计再拿一个碗,分成两份。当江海天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觉得十分可口,然后他拿起沾着渣渣沫沫的筷子,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手捋了捋,挑起一根饸饹条子放到嘴里,嚼了嚼,品了一下滋味,觉得还不错。于是他也一口气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饸饹条子。当他看赵越山时,他也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江海天说:“再买一碗分分吃。”于是又要了第二碗。应了那句千真万确的俗话,“饥了糠似蜜,饱了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