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冰 日期:2014-08-24 11:19:48
玄奘离乡修佛前,红颜知己小水几经转世轮回,化身为漂泊女子水修灵。
抛家舍子的她以笔谋生,以情为剑,构筑寻觅着生命中最坚实而又奢华的堡垒——一个让自己奋力去投奔的男子,一个像玄奘般坚忍清峻的男子。
从良村,到来凤镇,再到自林县,东平市,一直到京城……多少次,她以为他来了,于是奋不顾身丢下一切,只带一颗通通跳着的心飞蛾扑火,最后身心俱焚,面目全非。
在一千多年前玄奘最绚丽的异乡,小水她提笔写下这封《写给玄奘的情书》。
《写给玄奘的情书》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李冰的作品。
作者简介:
李冰:生于1970年,资深传媒人士,专栏作。著有图书《赢家》、《瞧,这群文化动物》、《感动中国的作家》,发表中篇小说《项链之痒》及大量散文随笔。现供职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作协会员。 “让我盖花被被好了……”女人其实已经钻进那床碎花被子里,发旧的花色,表明那是有些年头的铺盖,却有股淡淡的甜味儿,是阳光下曝晒过的棉布味。
“唔,好。”男人好听的京片子不急不慌。——她都跟他来了,还慌什么?
“我要睡里面噢。”她平时本是低暗的中音,此时喉管发窄,出来的声音变得细挑妖娆。说着,用一条纤细却白皙的胳膊把被角掖紧。长长的麻花辫子,静静地盘躺在枕畔,像条困了的蛇,冰凉慵懒得一动不动。
“行,没问题。”这个白日里像鱼一样静谧的女人,竟让他弄得有了妖气,他的心呼应着上扬的嘴角,止不住地笑,黑发问的白发也得意地跳了出来,在暗夜里闪着光。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张珍珠一样的脸——与老婆亲热时他闭着眼幻想过多少次的脸。
那只刚才启动时嗡嗡响了半天的日光灯,啪嗒,熄灭了,像余音还未消退的叹息,躺在陌生的黑暗中,她突然感觉自己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般难为情。
此时,冬夜的凌晨时分,除了刚在一起吃进去的水煮鱼还在安抚着各自的胃袋,什么也还没发生——怀揣着一腔孤独的男女在夜半时分待在一间小屋里,甚至几分钟后,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找任何理由地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事?
她终于有点紧张了。
这是他家堆放杂物的私建平房,除了多年不用又舍不得扔的沙发、衣柜等破烂,就是他和弟弟从儿时起就积攒下的旧书废报,当然,还有一张一看就知道是20世纪80年代找木匠打制的大床。
他推门出去了,就着门外的水龙头好像洗着什么,很快就带着一身寒气钻进屋,“今年真冷啊!”他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插好门栓,摸索着爬进外手那床棉被。
世界一下沉寂了。
两人都没再讲一句话。被云遮住的月光偶有泄露,心虚般抹在窗户正对着的另一户人家的墙上,昏暗的光线让床上的男女如此不真实,像躺在镜框下半世纪的发黄的相片。
她突然有些恍惚,像儿时躺在祖母家的炕头上听火车拉着汽笛经过村子的冬夜,那些夜晚,浓黑又漫长,像发着亮光的煤块,黑幽幽的不时会焕发出火苗,烧痛她永远发育不成熟的神经。
可是,分明不是。这是北京,她漂泊其中的首都。
窗外的水龙头好像在滴水,还是雪化的声音?她已经失聪,无法辨别。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也找不出答案,和这个曾是自己同事的男人此前并未有过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这回,从昨晚到现在,从他的车里到这间陌生的平房,有几个小时了?如此近在咫尺?她开始为自己的胆大而后悔,甚至是沮丧。
棉被的香甜味道又让她略微安心,如果能变成个小蚂蚁隐身其中,美美地睡上一觉多好!
她确实是困了,可疲惫的神经却无法放松。除了单位那恼人的一切,身边这个男人,更像一根冬夜里的火柴,几个小时里一直在灼烧着她的每个细胞,微痛,迷醉,不确定的期待。
往上拉了拉棉被,她似乎不放心地打破沉默道:“不许做坏事,你……”其实,心里又分明有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响起:我对这个男人有诱惑力吗?她立即又为自己的好奇而恼怒:你怎么成了如此不自重的轻浮女子?!
没带护理液,她的隐形眼镜只好戴在眼睛里,反正她也不抱希望能睡着觉。
“我只爱做好事……一男一女才能做成的好事。”他的声音仍性感动听,一副不急不缓的好听的京味儿。
“讨……”她的嗔斥只吐了一个字,他的舌已火苗般窜烧在她脸上,本就在这冬夜发着烧般烫手的脸反而一下凉爽了,如一杯清凉之水轻柔地洒在焦灼的火炭上。
棉被下,一条瘦腿已伸进来,在她仍穿着连裤袜的双腿上温柔地蹭着。“你是个小母狐狸。”这话从他一向斯文的嘴里说出来,她有些不习惯,却又分外受刺激,可身体仍是本能地躲避,“不要,别,不行。”不敢太大声,她担心这些动静都会传到邻居那早该熟睡的耳朵里,该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吧?她早已失去了估算时间的能力。
他已完全从他还没暖热的被子里钻进了她的花被子,像一只放弃了寄居壳的蟹,轻车熟路地抢占了一个全新的阵地,那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体。
硬而密的胡茬儿在扎她的脸,一双手也派上了用场。很快,他发出了惊叹,“天哪……你太可爱!”他触到了她小而弹的胸,像两枚刚着粉顶的桃子,少人触摸的鲜嫩而珍贵。
“给我,好宝贝。”这个一向沉着从容的男人有些颤抖,像是哀求,对她,更是对他自己。
不顾她娇喘吁吁地挣扎,他一只手已向下滑行,将她的连裤袜退到了膝盖,就心急地放弃继续剥下去的计划。“唔不,呀……”本想寻找一点可怜的温暖,久违的欲望却开始涨潮,她开始低声地呻吟,更像是在叹息。双手也从推开他的前胸移位成缠绕在他后背,她使劲却无一丝力气地想拥紧压在身上的这个并不强壮的躯体。另一个声音却又在提醒她:不能这样,这个人不值得!
那个人却像在品尝觊觎已久突然免费得到的蛋糕,又似饿极了的秃鹫要将到手的小兔吃得不留一丝残渣。他贪婪而灵敏的舌,灵活地钻入她很少见阳光的鲜嫩如笋的耳,像条滑滑的蛇在蛊惑她催眠她。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花的海洋,脸,乳,腿,臂,腹,肩,颈,他的身体所碰触的每一个毛孔都如花般绽放。月光早已移开,屋里仍是黑暗一片,她却看到了那些花色彩无比诡异,开放的瞬间还发出噼噼啵啵的声响。
叮铃铃!突然,尖利的铃声在房间某个角落响起,那是他的手机声。他停下来,静等它停息。
“我太太在查岗了。”仿佛大声一点就会被电话那端的人听到般,他本能地把声音压得很低。她听到彼此的心跳,却如雷声般响,回应着那铃声。
电话那端的人仿佛看到了这一幕,直到一分钟铃声过后,才不甘心似的恨恨放弃。
他又重新开始动作,继续投入地享受。下方的她则再也没有感觉,每个细胞都从沸点降到了冰点。
一瞬间,那些花儿都枯萎了。
这场意外的结果是他满足后呼呼睡着了,她则蜷缩在那床陌生的棉被下无法闭眼。她像只冬眠了太久的小刺猬,蜷缩在梦魇中被谁不小心踢了一脚,原以为是哪路神仙从天而降要点醒它,甚至还奢望经过一番修炼投胎做人,人家却是无心插柳意兴阑珊,只不过一场可有可无的春梦。
睡醒都不可得,她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强烈的后悔,对这样一个男人,她怎么那么轻易就委身于他?可恨的是,这个她实在找不出有什么魅力的男人,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成了她的又一个男人!
她自问:你究竟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你仅仅是因为孤独吗?还是因为这个寒冷异常的冬天,让你更加迫切需要得到一点温暖?
望着那窗外已飘了一层白雪的墙沿,她无声地哭了。
一个瞬间,另一个念头闪过:怎么不是JAY?
玄奘哥,你为什么要转过身去?你的心一定又疼了,否则你的灰布僧衣冷冽地拂过地面时,不会让我感知它的颤抖,否则,你也不会祈求上天让那场雪下得暗无天日,第二天以至报纸都发表了这样的新闻:
一场中雪致使北京的地面交通大面积瘫痪,塞车高峰时期,整个城区的大街小巷似乎都成为了阡陌相连的停车场,乘车出行的人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比平时增长了五到十倍。市政府也为此破天荒地发出了一号扫雪令……
我的人生,从陌生的床上开始了转变。以前的一切,似乎又都成了前世。我爱上的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人。我爱的,是我那被锁住的灵魂。它们需要解脱,哪怕这种解脱,只需一个假象来开启,只能通过肉体来获得。常常,为了一根稻草,我失去了原有的一切……
你知道,我只是找寻一丝温暖,一丝我从出生就缺乏的温暖。这通往温暖之国的路线比蛛丝还细,却牵着我,走到今生的今天。
这,是上天给我的修行。你,永不可用经文解释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