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迁 日期:2015-11-08 19:44:07
严歌苓、姜文、陈冲倾情推荐
我睡着,却任由思绪肆意纷飞;我醒着,却如一具行走的空壳
欲望吞噬生命,现实击碎梦想,我迷失在梦境街头
忘了生活的本质,忘了生命的初衷
谁绑架了我的灵魂,从此再无安眠……
本书简介:
失眠是一种病。它无关身体,无关心理,病在我们的灵魂。
凌晨从空中飘落,映入眼帘的是这座不眠不休的城市,还有那些行色匆匆的身影。
郁光被画商看中,将最初的梦想和曾经珍藏的画像一起明码标价;阿川以为和妻子过上了想象中的美好生活,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意外;娜塔莎陷入债务与威胁之中,她出卖了自己,也放弃了爱……
谁又比谁更不幸呢?凌晨也是其中一个,因为,她患上了失眠。
当睡眠也变得可遇而不可求,还有什么可以称为正常?
我们都病了……
作者简介:
范迁,上海人,获旧金山艺术学院硕士学位,画家,自由撰稿人,作家,长期为海外各大纸质媒体撰稿。他的小说如同绘画,塑造出一个个形象鲜明的人物,文笔下带着他那种品牌式的忧郁,震撼着读者的心灵。小说多探寻边缘人的内心世界,使读者看到无望中的理想,妥协中的不屈。代表作有:中短篇小说集《旧金山之吻》;长篇小说《失眠之殇》《天堂口》《陪我到时光尽头》《古玩街》等。作为小说家的范迁和作为画家的他一样,都具有他那种品牌式的忧郁。他的小说使我们看到无望中的理想,妥协中的不屈。他的粗犷而华美的艺术语言,正如他的绘画笔触和色彩,铺陈出他的主人公们——在情感世界中失败的英雄们,以他们肉体行为的滞怠和僵局,反衬出他们心灵路途的遥远。
——严歌苓柔软的题目,坚硬的故事。情节紧张刺激,如绷紧之弓弦。读来欲罢不能,每一页都予人深深的触动。
——姜 文你被迫和书中的主人公同命运共生死,以他们的眼光看世界,以他们设身处地的立场来思考和反应,感受他们的彷徨、顿挫,以及对他们险中求生,孤注一掷的认同。看完你掩卷叹息,人在善恶冲突尖锐时更能看出本性的东西。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劫数。
——陈 冲凌晨早上梳头时,突然发现在浓密的黑发中有一根长长的白头发。
才二十八岁,白头发也来了太早了点儿。家族里应该没有早生华发的遗传,凌晨记得七十多岁的祖母还是一头乌亮的头发,梳成一髻紧紧地盘在脑后。父母也没有白头发,在经历那场变故之后,父亲变得暴躁和易怒,抽很多的烟。母亲的整个形容枯槁下去,头发变得稀薄,但也不见明显的白发。她这根白头发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是一个无从回答的问题,也许就像一个循规蹈矩的家庭会出叛逆的儿子,一对乌不溜秋的夫妇会生下一个白化儿一样。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着变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凌晨猜想这根白头发多多少少跟她的睡眠有关,从三年前起,她的睡眠就薄得像纸一样,十二点钟躺上床,半夜二点钟就醒了过来,翻来覆去就再也睡不着。眼看着晨光像水一样漫进房间,而太阳穴上的一根血管像打鼓一样跳动。再过一个小时,睡在客厅里的郁光会醒来,厨房里传来煮咖啡的味道,早起晨运的人在窗下跑过,报纸啪地扔进门廊,再下来各种城市的喧嚣声音腾起,白天强横地挤进来了。
凌晨不能忍受和别人一起分享黑夜,在结婚的第二个礼拜就让郁光抱了铺盖去客厅里睡,郁光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做了。他心疼老婆每天早上起来苍白着一张脸,与其整晚屏息凝神地躺在床上连手脚都不敢舒展,生怕惊扰了凌晨浅浅的睡眠,还不如独自睡在沙发上,至少可以睡个囫囵觉。
凌晨二十岁以前也睡得像块石头一样,就是这两三年的事,睡眠突然变得滑不溜手,每天晚上躺下去时,凌晨都不知道今晚会是有几个钟头的睡眠呢还是一夜辗转到天亮。偶尔跟人谈起睡眠的话题,都说年轻人应该是不会有失眠的问题,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睡不着觉,但老年人也不需要太多的睡眠。
凌晨听了这话淡然一笑,人的年纪真的从她出生那时开始计算吗?
在她十五六岁时,所住的大院来了一个异人,自称得到密宗高人的点拨开了天眼,能往前往后看人的三辈子。大院里的妯娌姑婆,大姑娘小媳妇一窝蜂地要那人看相,凌晨只是好奇张望了一下,不想就被那人叫住,说要给她算前世今生。凌晨哪信这些,更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胡诌一通,于是坚决地摇头,却被身后的七姑八婆抓住手掌,送到那个江湖术士面前。那人凝神一瞥,突然好像受到震惊似的抬首望向凌晨,又低下头去沉吟不语。旁边的人一叠声地问这个小姑娘的命如何?那人只是支吾以对。凌晨本来就不要听这些神怪之说,乘机挤出人群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学去的路上看到那人在大院门口抽烟,见她走过就招手。凌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昂首走了过去。那人却跟了上来,凌晨怕被人看见,就立定脚步问他到底要做什么。那人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一脸诚恳地说:“小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情。”
凌晨跺脚道:“我不要听。”
那人无奈,当凌晨走过他身边时突然道:“我就告诉你三个字——‘老灵魂’,你是一个非常老的灵魂来世上历劫的……”
这当然是胡话,但这句江湖术士的胡话隔了十一年又浮了出来,就如从阴暗角落里飞出的一只老蝙蝠,在一个清光弥漫的早上撞进她的思绪。人真是有灵魂的吗?在这么多年的世事经历之后,凌晨现在不敢说绝对的语句。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那灵魂也就应该分老灵魂,或年轻的灵魂,沉重的灵魂或轻飘的灵魂……
也许这就是白头发的解释,凌晨掂着手中那根拔下来的头发:灵魂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也会显出本相来的。相士说她是来世上历劫的,那十一年来几劫几历过了?
现在想起来天下所有的相士都是乌鸦嘴,好事从不兑现,坏事一说一个准儿。
家里是突然出事的,凌晨是在一夜之间发现家里的气氛变得像冰一样。父亲关在房间里不停地抽烟,隔着房门听到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偶尔撞上了只见他脖子上一根青筋扑扑乱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以前那么有主见的母亲变得形容枯槁目光躲闪,常常一个人发怔,有时跟她说话明显地前言不搭后语,凌晨注意到母亲常常做事做到一半停下来,绞着双手,眼神望进一片虚无之中。
事情早在大院里传得纷纷扬扬,凌晨不想听也会灌进她耳朵来:在师范学院教书的母亲竟然姘上了一个比她小十来岁的英俊电工,要命的是两人在电工房里成其好事时被人撞破。学院看在母亲是优秀教师的面上准备处理那个电工,母亲却站出来说是她自己愿意的。大家都傻了眼,同事们只会摇头,嘴碎的,心里憋气的,有过节的,在背后传的话就非常不堪了:你不是党员吗,你不是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吗,你不是大家口中的贤妻良母吗,怎么一转眼就裤带掉下来了?
事情传到大院来更是一塌糊涂,婆婆妈妈们唯一可以自夸的就是裤带紧,突然有个高高在上的人在她们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怎么不使她们兴奋莫名而口舌生津,女人偏偏在这方面的想象力最为活跃,一件已经证实的事情可以引申出无数件只有怀疑但无法确定的事,这样一来所有的蛛丝马迹全都坐实了。凌晨母亲走在大院里可以感到从一扇扇窗子里射出来不屑的目光,在墙角里窃窃私语的干瘪姑嫂们见了她就闭上嘴,挤出一个暧昧的假笑。凌晨母亲虽然挺直腰背走过去,但时间一久,那种阴毒的、黄梅雨季般的潮气钻进骨髓里,再自信的肩膀也会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