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斌 日期:2014-08-26 10:51:21
不应被忘却的小人物的故事三十年政治巨变下,穷折腾、也被折腾的打工族悲欢人生诚实的当代叙述,寻找庸常生活中的力量和温暖深圳曾经拨动过你的心弦吗?那块曾经的梦想飞地,犹如黑洞一般吸引了无数卑微平凡的人,他们背井离乡、潮涌而去,成为打工一族。然而,从成为特区的那个时刻起,三十年的社会巨变,也像黑洞一般挤压、摧折、碾碎了许多打工族的生活。边防证、暂住证、炒鱿鱼、流水线、拉妹、职业介绍所、跳槽、二奶、城中村、二元店、第一桶金……作者试图从一个在深圳的江湖里穷折腾、也被折腾的普通打工族的视角出发,用一个个带有强烈时代印记的词汇,描绘三十年的悲欢起落。
有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块常年竖在南山进入蛇口处的牌子曾几度被拆掉;更有谁还能记得,那些如同榕树的树叶般密密麻麻的打工仔、打工妹,他们弱势的颠沛丧痛的人生。
《打工词典》以平实的语言,既记录了时代的大变化,更不忘关照老百姓的小故事。它是对当代现状的诚实记录,它同时写下传奇和庸常。社会洪流不管不顾地滚滚前行,而在其中随波逐流的却如飞沫常常被人遗忘,而《打工词典》想做的,也许不过就是不忘记。
作者简介:
戴斌,湖南平江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大家》、《江南》、《长城》、《小说界》等文学刊物,由花城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我长得这么丑,我容易吗》、《男人的江湖》、《女人的江湖》等三部。现居深圳。
目录:
1.改革开放
2.深圳
3.二线关
4.边防证
5.深南大道
6.身份证
7.打工
8.打工妹·打工仔
9.炒河粉
10.炒鱿鱼
11.工夫茶
12.进厂
13.厂牌
14.三无人员
15.暂住证1.改革开放
2.深圳
3.二线关
4.边防证
5.深南大道
6.身份证
7.打工
8.打工妹·打工仔
9.炒河粉
10.炒鱿鱼
11.工夫茶
12.进厂
13.厂牌
14.三无人员
15.暂住证
16.孙志刚
17.流水线
18.拉妹
19.荔枝公园
20.过年
21.士多店
22.二奶
23.职业介绍所
24.蛇口
25.跳槽
26.赚钱
27.call
28.坐台
29.海上世界
30.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31.袁庚
32.马明哲
33.深圳速度
34.《大鹏湾》
35.冷暖人生
36.溜冰
37.远嫁
38.工伤
39.周立太
40.钢丝球
41.工价
42.变态
43.合同
44.菜地
45.站街
46.成就
47.回家
48.梳理行动
49.暖冬
50.十元店
51.姐弟恋
52.博客
53.人肉搜索
54.天涯社区
55.楼梯间之恋
56.爱情
57.教堂
58.打工文学
59.读书月
60.打工作家
61.致丽火灾
62.千里背尸
63.社保
64.计生证
65.钓鱼
66.软着陆
67.王石
68.房奴
69.立法
70.城中村
71.垃圾屋
72.二元店
73.亲嘴楼
74.报关
75.生意
76.老板
77.商会
78.第一桶金
79.希望小学
80.莲花山
81.劳务工博物馆
82.中国工人1.改革开放
打工需要理由吗?在我的感觉中,二○○○年后,似乎不需要了,而这之前,是需要的。我的朋友李霞跟我说过她来深圳的理由,她说那时她在一个学校做老师,常听到一个声音叫她名字,在夜深人静时,在人声鼎沸中,她都能听到,.一声声,一句句的,近得可以感受到声音的“温度”,张眼却又什么都找不到。有一天黄昏,看着夕阳西沉,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声音来自她的内心,那是内心的呼喊,要她离开,要她走。于是她便来了深圳。
我的另一个朋友光子,在老家池州的生活困顿潦倒,他觉得自己必须突围,于是在一个晚上,淋着雨来了深圳。而我呢?我觉得我既听到了呼喊,又必须突围,当然,呼喊与突围并不矛盾,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组合,我这里刻意分出来说,只是突出偏重而已。
我是一九九四年六月到深圳的,二○○一年的一天,遇到老家单位时的老同事,那会儿我们在松岗一个叫沙埔围的地方钓鱼,我的这位老同事一边看着水面上的浮漂,一边对我说,老话说得真好,走投无路便是路啊!我说,是啊,是啊!我说这话时,想不起有句这样的老话,但觉得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走投无路便是路”,对我是如此,对他,我认为也合适。我这位老同事是某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分在我们镇中学教高中,因为爱情受挫,他投奔过一次新疆,回来后,到区公所做秘书。他后来转奔深圳,我自作多情地认为,我脱不了干系。那会儿我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文字,有新闻、散文和小诗,而他的文字很难上报,其实这也没什么,但有什么的是,有人说话了,说他是中文系的本科生,而我只是个初中生。这话让他很难堪,他赌气想上一回《人民日报》。于是写了一个报道,投了《人民日报》,《人民日报》将这稿子退到了省,省又退到7-~-,县退到区,虽然他用的是笔名,可大家都知道是他写的。尽管领导没有公开说他什么,但料想私下里还是找他谈过话的。
没多久,他来了深圳,又没多久,他做了某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户口也过来了,工作正式,薪水可观。到我们钓鱼这会儿,他有房有车,春风得意。
我比他晚一年多才来,混得自然比他差得远,但比起家里来,眼前要宽了许多,有点像井底之蛙到了大海,见是见了大世面,可蛙还是蛙,没有因此变成了鱼,但如果继续待在井里,我这只蛙就不是蛙了,会变成一只死蛙。他发出那句“路”的感叹。,当然是看到了这一点。关于我是怎么来深圳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事情发生在一九九二年冬天。我们区公所每年立冬后,都派人到山里买木炭,这年主任派我去。有一个副职领导拿出八个麻布袋来,叫我搭便帮他买。我心里明白得罪不起,生怕搞错了他的袋子,所以在他的袋子上,写上他的姓,并且全程跟踪,着意不要遗失,尽量少装马脚。我不可谓不尽力了,但回到单位,叫他过来拿木炭时,他看我的眼光让我忽然明白,我犯了个非常大的错误——他给我的麻布袋都是破袋子,是想我换上公家的好袋子,而我……自此以后,他便找尽一切碴子与我过不去。当然这只是个引子而已,真正的原因是,招我进去上班的领导是他的政敌,并且因为我,导致他的人没有进去,恰恰也是这一年,他的政敌,也就是我的“后台”退居二线,这自然是算账的好时机。他再次找我碴时,我到区长那里辞工了,区长想留我,要我先到乡政府去工作两年,转正后,再调到区里来。但我态度坚决,区长问,那你有什么打算?我说,到深圳,打工去!我之所以如此决绝,是因为我已非常厌倦这地方了。这地方的一切就像蛛网,粘附在我身上,我非突围不可。可是,我必须要有一个外力来推动。
被动地作了断——这是性格的使然,也留有那个时代的烙印。那会最流行的歌是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可见那时人们的不潇洒。十年后,那副领导已去世了,他儿子到深圳来玩,说到这些前尘往事,我说我是要感谢他父亲的。是的,在我突围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
与李霞相同的是,我也听到了呼喊,在我写字台的玻璃下,压着叶芝的诗《茵纳斯弗利岛》,至今我还记得:……我就要动身走了,因我听到那水声日夜轻拍着湖滨;不管我站在车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都在我心灵的深处听见这声音。
那拍打湖滨的水声,日夜催我上路,在我对前程的观望中,深圳就是茵纳斯弗利岛,那里“午夜是一片闪亮,正午是一星紫光,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上面说的“这地方”,现在回头看,当时我应该叫家,现在应该称之为故乡。可我为什么非要离开它呢?难道我与它有仇吗?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我到深圳不久时,和一些人聊过,至少有两个人斩钉截铁对我说,要死,也要死在外面!我还碰到过两个同一个镇的老乡,女的,她们和我从不讲家乡话,当然对其他人也一样。我问过,她们说时间长了,忘了。我明白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感情问题,我的老乡们想忘掉那母语——那母语后面太多不堪的回忆……在我写这篇东西之前;我从没有想过深圳之于我的意义,现在我想,如果我们对故乡的“恨”果真如此强烈,那么要是没有深圳,我们该去向何处呢?深圳承担了我们的人生梦想,让我们得以成功突围,而不至于困毙于故乡逼仄的街头。而在另一个角度看,深圳让我有了“我”——个体的、私隐的、脱离了集体的“我”,像一粒从芝麻饼上掉落的芝麻,渺小但自由,无助却坚韧,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改革开放即是开闸放水,让我、我们,终于有了一个江湖,可以相忘,也可以相守、相望……我将这些想法与何斌交流,何斌认为我说得太小了,他说,你不要总是盯着自我,你要将这个词放到人类的高度来看待。他说那时的中国,像一只装得太满的大水库,已经到达临界点,如果没有改革开放,马上就会崩堤,洪水漫天,不敢想象我们的,或者说是中国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我无语。“高度”可不是我的特长,我的特长是从我的器官,或者说从我的身体出发,来感觉时代的温度。对我来说,温度要比高度来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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